第8章

    冷水也听到了，内心想要帮助他的决心更加强烈了。    她再次拿回了电脑的主导权，正式开始像新世界系统那般引导众人：    “其实我说汇总名单要发我有另外一个原因，现在冷水在我这儿，万一我不幸死了，还有她能收这些名单，了解情况。毕竟现在只有她一个人能自由活动。”    这无疑是为了让她之前的说辞更有说服力，也为了让其他人放下戒心。    “现在开始，之前的人把你们选择的名单发给我，我不会公开的，只是需要掌握雷的位置，以免再有人死。大家都一个公司的，你们应该也不希望还有人死，有什么恩怨也得活着出去了才能再清算啊！”    渐渐的，钉钉上传来了私聊的声音。冷水没有理会，继续自己的引导：“剩下的人，轮到自己走下一步的时候，就直接选定自己所在的那一格。那样就可以避免后续有人把你们设为雷，也是最安全的方法，就不要去点那些雷了。”    比起保全别人，人们更在乎的是自己的安危。与其让他们茫然地点，还不如给他们一个明确的指令和目标。    “万一不小心把自己点死了怎么办？”    “所以才要汇总雷啊，大家都配合起来才能活着出去。”冷水继续给众人的配合增加理由。    渐渐的，反对，质疑的声音没有了。冷水最后仍不忘强调一句：“最后选择的时候都填顾南。但是别点我，万一我中途被点掉了，就没人再愿意充当这个集中雷了。这个游戏最后完不成死的很可能是我们所有人。”    冷水没办法告诉他们，按照这个新世界系统的尿性，若失败一定是团灭。但这样就够了，没有人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这个“很可能”。    至此，冷水已经竭尽所能地做出了领导。    顾南在她旁边全程目瞪口呆地看着，末了还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冷水对他这放松宽心的状态非常满意，便宣布众人可以开始这个计划了。    而那边，所有的人都发来了名字，汇总之后便是目前的地雷图。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屏幕里是此起彼伏的截图。所有人都在空格上写下了顾南两字。    他们确实无愧顾南的信任。还有不少人私聊鼓励顾南。似乎这个公司所有的温情都集中在顾南一个人身上了。    但这样一个阳光，乐于奉献的人，又有谁会不喜欢呢？    受他影响，连冷水都变得乐观起来，甚至认为这个游戏可能就会这么顺利地结束。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每一步都精准无疑地进行着。    在冷水看那千篇一律的截图都看困了时，这幅扫雷的地图的绝大部分小方格都被点掉了，步数还剩绰绰有余。而除掉雷，剩余的安全小方格只有三个了，马上将其全部点完，扫雷就正式过关，这个恐怖游戏就此结束。    而这一个世界也会免于新世界系统的魔爪。    此刻再没有什么意外能阻挠这胜利的趋势了。冷水难得主动看向顾南，给了他一个鼓励和希望的眼神。    顾南也是回以难以自抑的笑容：    “接下来就等——”    恰在这时，电脑内居然突然传出了“轰！”的一声。    这是，点到雷了？    冷水的身体比脑袋更快一步，在她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条件反射地望向电脑的方向。    上面有一个地雷的炸裂的图标！    而下方的钉钉图标又热闹起来了：不停地闪烁，就如同冷水此刻狂跳不止的心一般。    为什么！    都这个时候了，就只剩这么几步了啊！    这一次，死的又是谁？    她看向那个标雷的地方，一时反应不过来。于是她伸出手来，摸上顾南电脑的触摸板，准备右键查看那个雷的坐标，再与公司人的工牌对应。    颤抖，不安，焦虑。她来不及查看周围的一切，满心只想着这一颗雷。她心急如燎地点下了触摸板的右键，上面一闪而过的坐标是……    （11，D）    D组，是顾南那个组……而11……    冷水猛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记忆。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是他呢？    不是都说好了不点他的吗？    冷水记得清清楚楚，自己身旁的人——顾南的工位就是D11！    她难以置信，也不敢去确认。就这样僵直地呆愣在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如果说这是在一开始，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顾南什么时候死她都不意外，她甚至无情地任由顾南保持着远离她的距离。    “这样的话，万一我不幸被炸死了，也不会再溅你一身血了。”    这个人，在这种时候都是这般善解人意，为他人考虑。    可是这样一个人，居然被人恶意地点了！害死了！    中间明明所有人都是那么地配合。一切迹象都指向游戏能够顺利完成，顾南也能得救。可是现在，只差这几步了，为什么？    冷水难以接受。    她低着头，强烈的自责和无力感侵袭上身，让她险些难以保持站立。    可她这个角度，恰好可以看到地面上蜿蜒过来的汩汩血流，迫使她不得不面对这一现实：那么好的舍己为人的顾南已经死了。    死于她的安排。    她咬了咬唇，强迫自己振作。    由始至终，她都不敢回头去看顾南的尸体。    她机械般地点开了钉钉，查看着那些爆发般的信息。    有很多人私聊问顾南有没有事。看来大家都很关注这个集中雷。还有更多的人则是在大群里炸开了锅，里面甚至弥漫着火，药味，熏得冷水都看不清到底谁是罪魁祸首。    她冷笑一声，轻轻地敲下两句话，似乎不愿惊扰到身后已然长眠的人：“顾南已经死了，我是冷水。刚才是谁点的他？”    鸦雀无声。    刚刚还在疯狂刷屏的群此刻一片死寂。没人敢主动提起那个罪魁祸首。    正在冷水准备再质问一遍的时候，群里突然有人发出了一个截图。    那是那个每个人都会碰到的对话框的截图。这个发截图的人明显就是刚刚点完雷的罪魁祸首。而这张截图上他在空行上写的名字自然不能再是顾南，而是——    唐宁一！    冷水震惊了，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然后才想起来看这个发截图的人的名字——也是唐宁一。    这是……怎么了？    接二连三的意外，接踵而至的震惊让冷水速来冷静聪明的大脑也有些震惊了。    她抱着顾南的电脑，跑向了D组的区域。    不可以。    这样是不行的。    刚刚害死了顾南，现在就写下自己的名字。    这算是什么，赎罪吗？    冷水焦急地跑着，同时关注着群内的消息，提醒唐宁一不要做傻事。    她不愿相信唐宁一是那个害死顾南的人。毕竟在顾南言辞之中，那个唐宁一是那么好的一个哥们儿，两人是那样地亲近，唐宁一也总是在群里顾哥顾哥地叫着他。    她不敢想象这样一个人居然会点下顾南的雷。    这不合逻辑，也不合情理。    但唐宁一此时的行为却是符合情理的。    他害死了顾南，想要赎罪。所以他把自己选为了雷，希望走下一步的人点他这个雷替顾南报仇。他，一心求死……他甚至主动给出了自己的坐标。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既然愧疚到这种地步当初就不要点顾南啊！    冷水聪明的大脑也理解不了这人前后矛盾的做法，越想越焦急，只能亲自跑去找他要个说法。    她这样忘我地冲着，完全没注意到自己面上的表情已经失控了，她眼中也多了些湿润，似乎随时可以落下泪来。    唐宁一，你最好有个好点的理由。    不然不止是我原谅不了你，顾南也会死不瞑目的……    冷水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站在了唐宁一的工位旁。    而唐宁一，那个总是从顾南口中说起，冷水从未主动注视过的人此刻占据了她的全部目光。    她死死地盯着他，似乎要将那个此时双手抱头哭泣的人看穿。如果眼神是利剑，此刻唐宁一该死过无数次了。    冷水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才使自己稍微冷静下来，她听到自己用前所未有的冰冷声音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杀，是一个主动的动作词。    说完后，冷水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主观地将唐宁一视为了杀人凶手。    这样的她，还需要什么样的解释呢？    唐宁一似乎也被吓到了。    他猛地抬头，却在接触到冷水冰冷的目光后又低下了头，哽咽地说着：“对不起……我……我点……错了。我居然！手抖……点错了……啊啊啊啊！”    哽咽到最后是痛苦的号哭。    冷水看着这样疯狂的他，最初是面无表情，然后是皱眉怀疑，接着是释然，最后是疯狂的苦笑。    多可笑啊！    顾南最关心，最看重的这个组员居然因为手抖，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点错了，害死了顾南？    为何这个新世界系统总在创造这样可悲的笑话？    也怪他们在一个组。同在D区，两人的小方格挨得太近了……    “唐宁一这小子，踏实肯干，就是人有点冒失，还不够稳重。这次如果能活着回去，我一定要盯着他让他好好改改。”顾南曾经还那么充满希望地说着。顾南在最后最关心的也还是这个组员。    可惜啊，可惜。    可恨啊，可恨。    这两人的孽缘到此结束了。    唐宁一坐实了顾南对他的评价，居然没有确认下坐标就直接点下了，确实冒失。因为这一冒失，顾南没了改良他的机会。    可也许正因为这一次，唐宁一反而能改掉这一毛病，这或许能算是在死后完成了他的遗愿？    想着，冷水将顾南最后的话语残忍地告诉了唐宁一，换来的事唐宁一再也压抑不住的大声哭泣和自残行为。    “他如果还活着，也不会希望你自残的。”冷水这样说着，也不去管唐宁一的反应了。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最首要的是收拾唐宁一捅下的娄子。    她将一切坦然告知了群里的人，并通知所有人，后续的集中雷就是唐宁一。只是这一次，她没有提醒众人不要点唐宁一这颗雷。    她饶是再能冷静也无法原谅这个害死了顾南——她在这间公司唯一稍有好感的人——的人。但她也不会去主动引导。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剩下的步数，不管怎么选，他们都应该能完成这局扫雷。    伴随着周围嘈杂的人声。这场持久的扫雷游戏终于结束了。    还靠着唐宁一隔板的冷水不悲不喜地看了唐宁一一眼。    唐宁一脸上满是悲伤，但眼中生的喜悦还是难以压抑。被冷水这样看着的时候，他羞愧地低下了头。    算了……该去替顾南收尸了……    她转身驱动自己有些僵硬了的身体，却明显感到周围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又骚动了起来。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管不顾地冲向了那个熟悉的会议室。    之前走的时候她就没有关门，此刻远远的她就可以看到室内的场景——里面没有丝毫血迹，主管和顾南的尸体都不见了。    这无疑是新世界系统的杰作。    周围的人终于不再受禁锢，皆是跑了过来，和冷水一起在原地默哀。直到这时，一切才算是结束了。那些死去的员工该如何安排也不是冷水能决定的了。    她想起了顾南的嘱托，伸手掏了掏自己的包。里面顾南的手机和那张纸条居然都消失不见了。    没想到最后，她不止没能看到顾南的尸体，连他的嘱咐都无法完成了……    她颓然地往外走着，试图逃离这些人群。    她的理智告诉她，这里的人很快就会反应过来，就会质问她一切，她得快点离开。    这样想着的时候，她的穿越装置开始启动了。    在其他人都没注意到的角落里，她的身体开始慢慢虚化，似乎马上就要变成一个虚影了。    而这时唐宁一居然注意到了她，焦急地跑了过来。    “没关系，我马上就要走了。”穿越的程序已经启动了。冷水靠这样的理智压抑着自己留下狠揍唐宁一一顿的冲动。    而这时，她的身体透明度只剩百分之五十了，唐宁一也跑到了她身旁。    冷水别开头，不想看他。    唐宁一却执着地凑到她耳边，居然笑着说出了一句话。那句话宛若晴天霹雳，让冷水震惊地回头。可唐宁一挑的时机太好，冷水在听完那句话后透明度就变为了0，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冷水心，我告诉过你的呢，不要在我面前，关心别的男人。”    唐宁一这样叫着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