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这样的说辞让冷水心颇有些不舒服, 当即冷着脸拒绝掉了：    “我拒绝，请你自重。”    可男人还是穷追不舍, 像是没有别的事干了一样一直跟着冷水心。冷水心加快了脚步，却快不过他的大长腿。    “你的ID卡呢？为什么你不拿出来用？你是地下的人吗？”男人见冷水心一直没反应, 急促地问着, 丝毫没察觉自己的冒犯之处。    冷水心快步走着也累，索性停了下来, 双手抱胸，转身面对那个讨厌的人, 想着用什么样的言辞能让这个长的人模狗样，实际上却无脸无皮的人退散。    “地下的人长这么漂亮, 为什么不拿容貌换钱呢？”男人因为她突然的停下而一个急停，险些站不稳，却还是喘着气问出了这句话。    这句话更是引爆了冷水心的不悦，让她再度怀疑起这个世界的奇妙价值观, 同时也对男人所说的ID卡、地下等词汇产生了好奇。    但问谁都比问他好，冷水心想着便再次迈开了步子。    “这里没钱可是寸步难行哦。”    男人刚一说完, 冷水心就发现自己果然无法行动了：地面上突然冒出一股电流将她击倒了。这时她才发现地面居然也是铺了一层与那长椅同材质的银色金属。    这电流似乎意在麻痹, 并没有要她的命, 也没有造成过度的疼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冷水心被迫瘫坐在地上，终于决定主动和那个奇怪的男人说话了。    “这里是地上的上, 行走在路面上有场地费。你肯定是一直没付费, 欠债过度被电击了。”男人此时倒也不纠缠了, 保持着距离给她解释了下。    冷水心震惊了：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 走路都要收费，还有王法吗？    很快，一堆穿着深蓝色制服的执法人员过来，她才意识到这个世界是有王法的。这个王法规定她这种初来乍到，身无分文的人不能在地上行走，只能待在地下！    而且，他们将她送到地下的过程也是要收费的--12比特，再加上发现她没有ID卡为她补办的卡费--5比特……她还什么都不清楚，什么都没做就已经负债17比特了。    好在，这个地下区域是政府特地为没钱没资产的穷人建造的空间，可以满足他们基本的衣食住行需求。除了最初的冷水心需要工作偿还欠款，其他人基本上混吃等死也没事。或者，可以说，政府在鼓励这些地下的穷人混吃等死。    要去地上，必须至少上交300比特作为场地费。而这里的人工作获得的酬劳都很低廉：维护机器，发放物品，检查人员等工作的薪资分别为每天1到10比特不等。    要想靠这样微薄的薪资攒到去地上的钱，至少要十天。这还没完，场地费不是说一次性、交了就不用管了的。那算是一次性的充值金额，每在地上待一个小时就要扣除20比特，直到扣完为止。更别说地上连坐个椅子都要收费的可怕情况了。    这种高昂的消费足以让绝大部分的人打消去地上的幻想了。    而那极少部分没有打消这个念头的人则是一些像冷水心长的好看，或者天赋异禀的地下人士。这是一个完全资本化的世界，不讲人情，只谈资本。    地上的人早已垄断了所有的资本——土地、房屋、矿产、能源等，唯有一项资本是他们不可剥夺的。那便是每人生来就有的资本：身体。    那张智能的ID卡早已将每个人的资本都分门别类地归纳好了。    好看的脸值多少钱，健康的器官值多少钱，完美的身材值多少钱，好听的声音值多少钱，好看的手值多少钱……所有这些都是明码标价的。    所以好看的人，天赋异禀的人都能将自己的这些长处作为资源贩卖出去。    比如冷水心的脸值968比特，那么只要有人愿意交易，她就能以这个价格将自己卖出去一次，多卖几次，她就可以直接去地上生存了。至于卖的内容，一般都包括身体上的各种接触。如果想买的人多了，她甚至可以采用拍卖模式攫取资金。    再比如她的室友凯琳，就有着一双看着就十分纤长诱人的美手。她用ID卡分析过，那双手值50比特，只要把那双手的版权卖出，室友凯琳就能获得50比特。只可惜，这个就没办法多次贩卖了。    当然，如果凯琳狠点心，愿意将自己的双手砍下贩卖出去，就能得到十倍以上的收益。就像冷水心如果狠点心，愿意让人拿去配、种生下孩子，也可以获得百倍以上的收益，瞬间跻身地上世界。毕竟地上的人希望改良自己后代的容貌，也相信这样能够改良。    这也就是最初那些人说这么漂亮不可能是地下人的原因。    因为漂亮的脸蛋是最好利用的资本，只需要贩卖自身，就能瞬间获取暴利，跻身地上。再加上这个世界几乎没有道德世俗观念，那些好看的地下人贩卖起自己来真是毫不手软。    就像维尔特一样，他赚钱比其他人都多，就是因为他的脸和身材附加起来值100比特，只需要牺牲下自己，多贩卖几次身体，就能获得足够金钱。可这些钱远不够他去地上生存。即使他狠下心打算将自己的一切打包卖出，也没有地上的人愿意接手，毕竟他还没好看到地上人觉得可以改良基因的地步。据说很多富婆买他更多的是看重他的身材和……技术。    这也是他名声不好的原因之一：不上不下的容貌值让他与其他地下人格格不入，他拿到钱就用来“旅游”这种完全让人无法理解的行为更是让所有人都将他视为怪胎。    事实上，冷水心也被人视作了怪胎。已经有很多人问她为什么不贩卖自己的容貌跻身地上了，还有不少人更加直白地表示要帮她介绍配=种的对象。    “不了，我要嫁的话只会嫁我喜欢的人。”如果不是了解了这个世界的价值观，冷水心恐怕会将对方的意思曲解为侮辱。    “嫁？现在没有这种概念了，大家都是生下孩子就各自分开，没有婚姻这种束缚人的东西了。”地下人也不生气，总是耐心地给她科普着这个世界的观念。    冷水心则深深地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三观不合：在这个世界，一切都是向钱，向资源看，不讲任何感情和关系。    “你来啦。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维尔特突然的声音唤回了冷水心的思绪。这时她才发现男人的声音带有些许磁性，些许性感。如果不考虑他的过去，冷水心相信自己至少会对他的声音产生些许好感。    “没事。我也才刚来。”冷水心淡然一笑，眼睛却是看向维尔特的ID卡：余额低于一百比特了，还真是奢侈的旅游啊。    “你也对‘旅游’感兴趣吗？”维尔特自然是注意到了冷水心毫不掩饰的目光。    冷水心想着自己确实并非不感兴趣，便轻轻点了点头：“我试用过十分钟，感觉确实不错。只可惜后面都要收费了，我玩不起。”    维尔特一直笑着的脸此刻居然纠结起来，像是在进行什么艰难的思考或者取舍。    “你怎么了？”他人的异状，冷水心自然不可能无视。她凑近了些，打算观察维尔特的眼睛：这个世界的人的眼睛因为长期使用ID卡，需要经常观看那些蓝光的画面，早已发生了变化，变得更加适应那些虚拟的画面，有时候会有人因为刚刚旅游过，观看过那些虚拟画面而暂时无法从那些画面中脱离。    “没事，我只是在想，冷水心女士你卡内余额要是不够的话，我可以——”维尔特的面部又纠结起来。    冷水心倒是颇感兴趣，看起来这人是想请客。然而她深知这个世界一切向钱看，不讲丝毫人情和关系，只怕他纠结完之后还是会作罢。    “嗯？你可以？”冷水心好笑地问着，还歪头去追看他侧过头避开时的表情。    “我可以先借你点钱。”意识到冷水心的面色突然变得难看的维尔特赶紧加了一句，“呃，不收你利息。”    冷水心哭笑不得，只能退后一步，表示自己不需要他这么牺牲：没错，牺牲，在这个世界的人看来，借钱让你玩已经是莫大的牺牲了，不收利息更是伟大。    维尔特为了避免继续计费，立马从设备上下来，紧跟冷水心离开的脚步。    “冷水心女士，你要去哪？”维尔特就像当初那个男人一样紧跟着冷水心。    只是这一次，冷水心只感觉哭笑不得，没了那种讨厌的感觉：“不用那么麻烦，就叫我冷水心，我打算去申请工作。”    维尔特听到“工作”两字突然停下。这倒是让冷水心有些意外，等她也停下转身看向他时，两人的差距已经达到了两米。    “冷水心，我就这样叫你，你也可以直接叫我维尔特。不，该死，你听我说，那个……”    这个世界的人际关系十分冷漠，像维尔特这样不善言辞，不善交际的人着实不在少数。    “别紧张，慢慢说。”想着，冷水心对他就多了一丝宽容和耐心。    “嗯，我想说，”维尔特咽了咽口水，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我会努力工作，攒到968比特。在那之前，请你，不，请您，不要卖给其他人好吗？”    “……”    现在是个人都知道她值968比特了吗？冷水心无奈扶额，试图压下自己心中蹿腾起来的不理智的怒火。    “你的意思是，”向来是个五好青年的冷水心哽了一下，才说出后半句让她无比不适的话语，“想跟我约-炮？”    维尔特看着眼前的冷水心，心跳的无比急促。这种问法，是考虑答应吗？他的脑回路完全朝着冷水心想不通的方向拐去了。在他眼中的冷水心像梦中的女神一样，只是更加具体了些。    她的唇，温润小巧，不施粉黛，却能勾出他无限的遐思。尤其此刻那微微翘起的嘴角，更是让他想用自己的唇来抚平。她的眼不同于其他女人的眼睛，明明是黑色的瞳孔却隐约让人有一种水波流转的感觉，微微一颤就能让人看得入迷。只是她整体的脸部虽然一直都是那么柔美精致，此时却隐显怒意。    这让他原本打算脱口而出的肯定句变成了一个疑问句：“有什么不对吗？”    “哪里都不对。”冷水心可说是恨铁不成钢，“我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妓=女吗？为什么我说要去工作就可能是要去出卖自己？就算我真的是要这么做，你又凭什么要求我等你？”    维尔特似乎被她连环的问话吓懵了，说话结结巴巴地，过了一会儿才给出了完整而慎重的回答：“请原谅我，我真的没有冒犯的意思。我只是把您当成了一位有着优质容貌的年轻女士。您绝对不是妓-女那种只有身体，而无容貌这种资源的女士。如果您真的要这么做，我是没办法要求您的，毕竟我现在出不起价。”    冷水心怒极反笑了：“维尔特，维尔特先生，你就是这么想的吗？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提出这种奇怪的要求。”    “真要说的话，是因为打从您进来地下的第一天起，我就被您的容貌和谦和的举止给震撼到了，我想和您接触，我喜欢您。”这一次，维尔特说的极为真诚。不，应该说他一直都很真诚，只是之前的话着实让冷水心这个拥有截然不同三观的人难以接受。    冷水心的气突然就消了。    这个世界的人就是这样，你要习惯。她这样劝说着自己，给出的回话也温柔了起来：    “那你直接说你喜欢我，不希望我出卖自己不就行了？”    维尔特却表现出极为震惊的模样，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不，我是不会说出这种流氓般的话的。”    这哪里流氓了……冷水心真心觉得和维尔特对话十分无力，再次打算离开，却在转身时听到了维尔特接下来的话语。    “没有任何保证，没有任何付出，仅凭一句话，就让一个女孩为他浪费自己宝贵的青春和稀有的容貌资源，在我看来是流氓行径。就算您希望我这么做，我也绝对不会如此。”    冷水心动摇了，慢慢转过身来，第一次开始仔细端详这个一脸认真地看着她的男人。她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的人的三观好像还不是那么无可救药，第一次觉得这个维尔特好像让她产生了那么点兴趣。    其实他的容貌也只是一般，能卖出那么高的价格只是因为他把自己的身材锻炼的非常值钱：关于他的另一条不好的传闻就是他过去专门跑去根本没人去的健身房锻炼身体，好把自己卖出个好价钱。    按照这个世界的标准来看，他只是一个很努力赚钱的人而已。    我不应该戴着有色眼镜看待他。想着，冷水心就不再有那种抗拒到想要快速离开的感觉了：“说的好，但是我必须声明，我是不会卖的。”    “为什么？”如她所料，维尔特看起来十分失望。    “个人原则。”    无关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