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杀人！杀人？    冷水心像是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一样, 猛地站起，退后好几步，手足无措地观望着四周和地上的那滩蓝竹。    是的。滩。此刻的蓝竹经过她两小时的梦境折磨已经变成了一滩蓝血和骨头、肉块的混合物, 周围洁白的墙壁上都被洒满了鲜血, 变成了一幅幅蓝色的狰狞壁画。    然而即使经受了这么惨烈的折磨, 蓝竹却始终没有松口，甚至还能笑出来，笑的那样狰狞, 那样愉悦。    而且，他刚才那句称赞，冷水心莫名地觉得那是真心的。    他, 是真的很喜欢她杀他的样子！他，完全不在乎她对他的惨无人道的惩罚，甚至十分愉悦！    冷水心再也没了表面上是折磨他，实际上是间接取悦他的行为，颓然跪坐在地上,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蓝竹那不认输的个性和她和过去的无心如出一辙, 想要从他这样一个严谨的人嘴里逼问出点什么，原本就是痴人做梦。    “咳咳……”被自己的血呛的连连咳嗽的蓝竹终于强撑着自己残破的身躯坐了起来。他的身躯也因为他那强大的体质而不断恢复着，不多时就有了完整的人形。    冷水心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一言不发，并没有继续控制梦境折磨他。    等到蓝竹终于恢复完全, 慢慢走到她面前时, 她也只是冷冷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继续低着头看着他的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刚刚还站着的蓝竹猛地下蹲并环住了她。是的，这只是一个并不接触的“环”，而非可能招致冷水心抵触的拥抱。    “介意吗？”蓝竹低沉的声音从她耳边传来。明明是冰冷的身躯，却呼出了暖暖的气息。    冷水心没有回答，也没有点头。于是蓝竹当她默认了，轻轻拥抱住了她，那种小心翼翼的感觉让冷水心这个比较不喜异性接触的人少有的没有抵触。    她此时才回忆起来，除掉新世界系统这一层面上的身份，眼前的人不管在什么时期都是她最爱的人。小时候，他是她的养父兼初恋，长大了，她是她难得能爱上的男友。所以，他的怀抱，她不会抗拒。他的怀抱，当是能让她安心的。然而，一旦加上新世界系统这一层面上的身份……    冷水心想要挣扎地动了动手，却马上又被蓝竹拥的更紧了。    “放开！”冷水心一边喝止，一边又控制着梦境化出了一把刀，准备控制着刀直插蓝竹的后背。    然而蓝竹受到这样的威胁仍旧没有放开，像是恳求一般轻声说了一句：“不能原谅我吗？”    刀最终落在了地上。那小心翼翼的声音让冷水心回想起了过去的他。然而再一抬头看看眼前的这个恶魔……    冷水心狠狠地推开了蓝竹，愤恨地看着他，一直以来的委屈让她泣不成声：“你要我原谅你哪一项？你需要原谅的太多了，我原谅不过来。”    蓝竹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你，假装成无心，但是好歹照顾了我那么几年，我确实该原谅你。大学的时候，你又假装成其他人接近我，我也可以原谅你，因为我们一开始本来就是契约关系。但是那场击鼓传头……我该怎么原谅你？你就那么看着我们，看着我陷入绝望，被你耍的团团转，甚至被你骗的甘心放弃自己的生命。而你呢？你不仅假死，事后还一直让我那么担心。担心之后，你又开启了击鼓传头的游戏，再次让我陷入那样的恐怖。虽然你说这不完全是你做的，但是这样的恶意，我无法原谅！”    冷水心奋力地发泄着，将所有的怨怼都讲了出来：“我最不能原谅的就是你毁了我的一切，让我什么都没有了，让我无处可归！”    为什么她一定要这样不停穿越？除了想要帮助那些和她陷入同样境地的人以外，又何尝不是因为她已经没了可以回去的地方了呢？    “所以，对你来说，”蓝竹一脸受伤的表情，沉痛地按住她的肩膀，“那些人重要吗？比我还重要吗？”    冷水心苦笑一声，冷冷地答道：“这重要吗？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蓝竹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松开了手，用自嘲般的语气说着：“你总是将每个人都看的太重了。所以你想救每一个人，你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但就是因为你将所有人都看的太重，所以有时候连你自己都分不清哪些人才是对你来说更重要的人。所以这次选择你才会做的这么艰难。你要是早点认清凯琳对你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人无关紧要不就好了？你有想过，当你做出那样的选择的时候，凯琳是怎么想的吗？”    蓝竹的话刺痛了冷水心。她无法反驳，却又不认为他是对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其实我和凯琳一样。都很在意我们在你心中的分量。”蓝竹的眼中神色复杂。    冷水心却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嗤笑了一声：“所以你想说你当初害死那些人，是因为你觉得在我心中，他们比较重要，所以你嫉妒了？”    “我没法控制我的这种情绪，我也不想为自己辩白什么。我只想知道，那些人重要吗？比我还重要吗？”蓝竹那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此刻居然有了一丝清明。    这让冷水心忽然不想继续再嘲讽他了。她幽幽地问了一个问题：“如果我说他们比你重要，你会怎么做？”    “那我会庆幸，我做的是正确的。”蓝竹再次变成了冷水心无法理解的疯狂模样，“水心，我喜欢你。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心中最重要的人是我。那个凯琳如果在你心中的分量超过了我，我也不会放过她。”    然而这时，蓝竹突然颓然地往后退了一步：“可惜，现在已经不可能了，你不会原谅我，就像我也不会背叛新世界系统一样。我只是想告诉你，当初，我真的很不安。我不知道，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分量。我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的位置。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爱这种东西。”    是啊，所以那时候的他不惜暴露自己的占有欲，也要禁止她和其他男生接触。    “你是这么想的吗？”冷水心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连声音都颤抖了，“你认为……我不爱你？”    蓝竹默认了。冷水心猛地上前、忽地一巴掌就打到了震惊的蓝竹脸上--之前那么多次折磨她都没有用过的揍人常用方式，她突然就这么用了出来。    “混蛋！”冷水心一反常态地爆了粗口，忍不住哭了出来，“我当时拼了命也要救你是假的吗？我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去救你也是假的吗？你觉得换成其他人我愿意这么做吗？如果我愿意，我为什么要害死张哥？”    “如果我不爱你，我为什么要为你做这些？”冷水心哭着摇着他的肩膀，心想自己过去的感情大概都喂了狗，“你知道吗？我最恨的是你夺去了我最爱的人——你害死了那时候我喜欢的那个蓝竹，逼我面对现在的你！你那么擅长玩弄人心，为什么看不透我的心呢？”    说完，冷水心无力地笑着，退后几步，跌坐在地上，等着蓝竹的反应。    “我明白了。”蓝竹无奈地笑了一声，面容却恢复了平静，“是我错了。已经无法挽回了是吗？”    “你给我一个挽回你这么个杀人魔鬼的理由。”冷水心有些讶异他的执着，冷冷地答道。    “凯琳。”蓝竹好像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又恢复了那种带着淡淡浅笑的淡然神情。    “什么？”冷水心不明所以。    “按照你的计划，她要达到能赢我的地步该杀多少人呢？到时候她杀的人只怕不比我少。这样一个杀人魔如果你都能原谅，都能继续当她是朋友，为什么不能挽回我这样一个你爱过的人呢？”蓝竹还是按照他的逻辑诱导、劝说着。    “她不一样，她有苦衷，她是为了活命不得不这样。”冷水心唯恐自己被动摇，如是急切地解释着。    “这么说，原不原谅，要看有没有苦衷吗？”蓝竹似乎抓住了一丝希望。    “就算你有苦衷，我也不会原谅你。”冷水心沉痛地闭上了眼睛，“因为你也说过，那个害人的新世界系统就是你的原则，你是不会背叛它的。那我们就只能是敌人。”    蓝竹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儿才苦笑一声作罢：“也对，是我傻了，居然以为有这么几小时的单独相处时间，就能说服你了。还有多久？”    “十二分钟。”冷水心感应了下梦境的时间。    “那该做好准备出去了，你做好了迎接那个已经成为杀人魔的好友的准备了吗？”    当时的冷水心没有回答。    后来，她才知道她没有做好准备。    当两人一起回归那个空间，待蓝竹重新化出那个小房间，主动打开房门请她出去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完全没有做好准备。    门外原本浩浩荡荡的几百人，此刻竟只剩下了凯琳还有躺在地上的凯米尔两人。当蓝竹开门的时候，刚好有几人又从低级楼层上来了，凯琳直接几箭射死了他们，不带任何犹豫。那样的神态，那样的果决、残忍和蓝竹如出一辙。    她必须得感谢，蓝竹此时没有跳出来冷嘲热讽。她也必须得庆幸，凯琳这时候没有回头看到她那时的表情。    随后，在她提醒凯琳不必选她之后，凯琳跟着蓝竹走进了那扇门，重新开始了那个选择游戏。    这一次，依旧是三个选项，凯琳却选择了冷水心最初想选的那一个。她可以看到，凯琳选择的人里有维尔特、凯米尔。这一切似乎是最好的结局了。    只可惜还剩下来的人，除了冷水心，已经没办法离开了。    她默默发动了自己穿越世界的能力，等待着自己的身体虚化掉。    忽然，她身后的门瞬间打开。待她应声转身之时，蓝竹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拉住了她的手。    “别走！”蓝竹似乎疯了，首次阻止起了冷水心的行动，眼中满是让冷水心都害怕的狂热。    而这首次的在虚化后被人抓住的情况居然直接导致了穿越的异变，冷水心的身体开始再次实体化了！    “放手！”即使冷水心这样喊着，从来都不太会强迫她的人却一直钳住她的手不放。    空前的危机感让她奋力挣扎着。她想再次使用请君入梦，却发现自己的两手都被蓝竹制住了，两手生疼。    “再乱动的话我不保证我不会废了你的手。”蓝竹冷冷的说着，眼中却是热度不减。    “你疯了？”冷水心难以置信、惊恐地望着他，却又在现实中强大的武力压迫下无能为力。    没想到蓝竹此时还能笑的出来：“好像是。”    “你不是想要阻止我吗？那就跟我一起走。”    这时，蓝竹的周身也开始虚化了。冷水心的身体也跟着他的手一起慢慢虚化。看来只有突然被人接触打断才会穿越失败，接触着一起穿越是可行的。    该死，怎么这个时候还在分析？蓝竹现在居然是真的想要带走我？    不可以！冷水心清楚地意识到蓝竹这是不知道哪根筋错了想要将她禁锢在身边。    开玩笑，真跟着他一起走，她还能做什么呢？被蓝竹实时监控着的她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现在这个疯狂的蓝竹又会对她做什么呢？她无法想象。    瞬间的惶恐和决心让她奋力往后退去，甚至有种要直接退到将自己的手扯断，脱离这场穿越的地步。    然而这时，她的心口突然一阵刺痛。    一股银色的金属液体从那里疯狂涌出，在瞬间缠到了蓝竹和她相接触的地方，然后酝酿出一股电流窜过两人的身体。    冷水心和蓝竹被这猝不及防的电击给麻痹的松开了手。冷水心跌倒在地就看到那银色金属似乎是想要帮她，直接缠住了蓝竹的身体，持续电击，制止他的行动。    这样是不够的。    冷水心意识到了这点，迅速再次发动穿越能力。    这一次，她成功了。消失的瞬间，她看到的是蓝竹那怅然若失的眼睛和自己胸口仍在涌出的银色金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