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陈唐唐不能抬头,只能低头用影子的形状辨认头上云彩的形貌。 这时,一道陌生的男人声音从天空上飘下:“孙行者,还我的法宝!” 过了片刻,孙行者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法宝?太上老君,你怕是认错人了?我可没见着你的法宝。” “休得抵赖,以你这副顽劣性子,我童子身上的法宝不是你拿的又是谁拿着?还有,快将我徒儿也一同放了,否则,你我就要好好理论理论了。” 孙行者冷哼一声:“随你。” “你!”太上老君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听太白金星说,你和你师父似乎……” 孙行者抱着双臂,冷冷地看向那朵云彩。 那朵云彩里的人顿了顿,才道:“我这里有两颗大梦还魂丹,也许能帮助你解决眼下的问题,不过,我的童子和法宝,你可要还回来。” 孙行者想了一下——这些法宝他是没看到,说不定是被他师父收起来了,既然师父收起来了,那就是师父的,好啊,居然想要抢师父的东西! 他的手探向耳中,似乎想要大闹一场。 正在这时,陈唐唐平静的声音传来—— “阿弥陀佛,不知老君所要找的两位童子可是金角和银角?” 孙行者背脊一僵,几乎难以行动,他的石头心跳的飞快,非得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阻止自己不朝师父的方向看去。 云彩中人的视线落到陈唐唐的身上,一转头,又看到了月老。 他纳罕:“月老你……” 月老猛摇头。 太上老君声音有些古怪,对着陈唐唐问:“你就是唐僧?” “阿弥陀佛,正是贫僧,请恕贫僧无法仰头。” 月老抬头,给太上老君猛使眼色。 陈唐唐则一无所觉道:“您的法宝和童子都在贫僧身上。” 太上老君迟疑了一下,才道:“原来是你,想必是我的两位童子有不小心冒犯到你的地方。” “阿弥陀佛。” 贫僧有些心虚。 “也罢,若是你将他二人交还给我,我其他的法宝便不要了,只是有一件,那幌金绳得给我,除此之外,我会送两粒大梦还魂丹给你。” 幌金绳……原来你是发现少了系衣服的绳子,才想起来找你这两位童子吗? 陈唐唐双手合十:“如此甚好,多谢。” 她从自己的包袱中取出幌金绳,刚刚把这条绳子拿到手里,转瞬就不见了踪影。 陈唐唐又将葫芦和净瓶的塞子打开,金角和银角跳出来的时候,还是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 金角盯着陈唐唐温声道:“你看,我这法宝厉害?” 银角则一副不满的样子:“喂喂喂,你叫我叫的那么亲密做什么?哼,长得那么丑。” 孙行者掏出金箍棒。 那你怕是瞎了! 太上老君见自己的童子一出来就惹事情,不由得轻咳一声。 金角和银角二人这才发现老君居然在场,脸色刷的一下都白了。 太上老君道:“这二人是看守我金炉和银炉的童子,应观音的请求来试探你的真心,希望你不要过于责怪他们。” 陈唐唐:“……” 什么真心?看到他们掉裤子,动不动心的真心吗? 那这试探还真是好棒棒呢! 陈唐唐道:“贫僧晓得了。” 太上老君又看向月老。 月老赶紧摇手。 太上老君叹了口气:“也罢,希望以后不要再见到你了。” 说罢,他便掷下两颗红色的药丸,这药丸刚好悬停在陈唐唐的眼前。 陈唐唐不明所以,甚至不知道太上老君刚刚那番话是不是对自己说的。 她伸出手,那两丸药丸便乖巧地落进了她的手中。 不对,她有四个徒弟呢,只有两丸药不够啊。 陈唐唐正准备说些什么,脚下的阴影骤然消失。 月老道:“已经走了。” “可是,只有两丸药不够……” 月老想了想,又看了一眼头顶的大圣,温声道:“剩下的就由我来想办法好了。” 陈唐唐口中道:“麻烦您了。” 月老一脸害怕的摆手:“快别这么说,快别这么说。” 他干咽了一口吐沫。 大圣啊,别在看我了啊。 陈唐唐想了想,便将手中的一丸药递给月老:“麻烦递给孙行者。” 她将剩下的一丸贴身放好。 月老脚下起云,飞上了树梢。 月老捏着那粒小小的药丸,观察着孙行者冰冷的脸色,犹豫着该不该送出去。 温柔的晨曦透过密密的叶片洒落下来,落在孙行者的脸庞、肩头上。 孙行者黑衣金发,双脚悬空,坐在树枝上,一双金眸无神地看向远方。 树下,陈唐唐正靠着树干,望着同一方向。 孙行者闭上眼睛,低声道:“吃了这个药,就会忘记师父,重新开始是吗?” 月老点头:“不过,你与你师父可以重新见面了。” 孙行者伸出手。 月老将那颗如同一颗小小心脏的药丸放进他的手中。 孙行者修长的手指捏着那粒药丸。 月老:“大圣小心,这可是仅有的两粒。” 孙行者捏着那粒药丸放在阳光下。 “就这个吗?”他的金眸中倒映着一个红色的影子,另一只手下意识抚上心口。 “月老,你说,如果红线被剪断就不会再对那个对象动心了吗?” 月老点头:“那是自然,缘分天注定,既然没了缘分,甚至无法再见面,又怎么会动心?” “真的吗?” 金眸中金色与红色的火焰流转其中。 虽然月老只是一个小仙,但涉及自己的专业领域被人质疑,即便质疑之人神通广大,月老还是不免有些动怒:“当然是这样,我给人扯了这么多红线,怎么会不清楚?” 孙行者嘴角一翘,光斑在他的脸颊上晃动。 “那我就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连天意也无法动我了。” 月老神情紧张:“大圣,你在说什么!” 孙行者抓住自己胸口,笑了起来,金眸中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如果剪断红线真的有用的话,我为什么还会觉得心底空空的,为什么我石头做成的心脏还在为她跳动?” 孙行者转过头,咧嘴一笑,嚣张狂妄中又自有一股霸气:“这东西无法拦住我的。” “大圣……” 这样的大圣太吓人了,月老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既然剪断红线无法办到的事情,这粒药丸也不行。” 说罢,他便仰头,将红丸塞进嘴中。 他的喉咙动了动,一口咽了下去。 月老又惊又怕地端详着大圣,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 孙行者抬起手揉了揉额角,再睁开眼就见到月老那副古怪的样子。 “月老?你在这里做什么?”他双手抱肩,神色冷漠。 月老指了指自己:“大圣认得我?” 孙行者翻了个白眼。 月老:“……” 看来这药恐怕是有选择忘记的。 月老暗暗点头,便将孙行者被陈唐唐从山中救出来的事情说了一遍,中途略过剪红线、吞红丸的事情,只说是在与金角银角战斗中,他脚下一滑,一头撞在了自己的如意金箍棒上,失了忆。 孙行者冷眼看着他:“你以为我傻?” 月老背脊一凉,忙笑着道:“大圣实在是误会我了,您看,您师父可还在树下呢。” 孙行者冷冰冰道:“且不说我师父,你又为何会在这里?” “我……我……”月老目光四处搜寻,正撞见陈唐唐身上纷乱的红线,便笑吟吟道:“我是为了你师父身上的红线而来。” “哈?和尚身上有红线?” “你师父情况特殊。” 孙行者用鼻子哼了一声:“那我倒要看看,我师父是何方神圣了。” 孙行者一个空翻,从树梢跳下,金色的马尾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 他轻若无声地落到了一个看着瘦瘦弱弱的美貌和尚面前。 切,和尚居然长得这么好看,怪不得会有红线。 然而,他都站在她面前好久了,这个和尚却仍旧在发呆。 好啊,天上地下就还没有人这么不将他放在眼里的! 孙行者伸出胳膊,想要去推她,可手还没伸出去,他的心脏就突然感到一阵绞痛。 孙行者一把捂住心口。 怎么回事儿?他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连心脏都是石头心做成的吗?又怎么会感觉到心痛? 月老! 孙行者怒气冲冲地抬头,却已经看不到月老的身影了。 这神仙溜得倒是挺快,哼,等下次抓住他…… 孙行者的视线转了一圈,又落在了他师父的身上,她居然还在走神。 她到底在看什么? 孙行者挠了挠鬓角,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朵伞状的小白蘑菇,蘑菇的伞盖上还带着晶莹的露水,看上去可怜可爱。 奇怪了,为何这一幕看上去如此熟悉? 孙行者突然伸出手,“咚”的一声敲上了她身后的树干。 陈唐唐一惊回神。 她望向自己的大徒弟,淡淡道:“你回来了啊。” 孙行者睁着一双金眸,一动不动。 风吹来,树叶“唰唰”作响。 光斑在两人的脸上游移。 陈唐唐诧异地望着自己的大徒弟,随即想到了什么,目光柔和起来。 他的脑袋坏了……哦,不对,是失忆了,阿弥陀佛,贫僧不应跟失忆之人计较。 陈唐唐伸出手,摸了摸孙行者的脑袋。 金发果然很顺手。 孙行者一怔,全身肌肉绷紧。 明明可以躲开她的手,可他的全身却像是不听使唤般仍旧站在原地,乖乖任由她摸。 她细腻的手掌抚上他的发顶,那感觉还是该死的熟悉!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孙行者眼睛睁大,眼中金红翻滚,他死死盯着她,似乎下一刻就要对她做出什么恶劣的事情来。 陈唐唐只是低低说了一句:“行者,欢迎回来。” 他眼中浓烈的情感骤然平静下来。 陈唐唐收回手。 “你……” “徒弟,咱们也该上路了。” 上路?什么路?我都还没弄清楚你这个师父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呢! 孙行者心里翻江倒海,嘴上却乖巧道:“嗯。” 嗯……嗯个屁啊! 这副身子怕是不能要了,都不听本大圣的使唤! 他的脚自动自发动起来,跟在陈唐唐的身后。 一路上她不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孙行者抱着胳膊左看右看问:“干粮呢?” 陈唐唐:“徒弟那里。” 孙行者又问:“那坐骑呢?” 陈唐唐:“徒弟。” 孙行者搓了一把脸:“衣服总不会没有?” 陈唐唐:“徒弟那里。” 孙行者无语了:“你就这么去西天?要什么什么都没有?” 陈唐唐回头道:“贫僧有徒弟。” 她眉心一点朱砂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光太过温柔,竟然显得那点朱砂痣也温柔几许。 孙行者顿住了脚。 你、你这和尚! 陈唐唐目光清澈,不解地望向他:“怎么了?” 孙行者憋了憋,冷冷道:“没!” “哦。” 虽然觉得自己的徒弟回来后怪怪的,不过,徒弟也有自己的**,做师父的不便多打听。 两人行了几日,孙行者施法变了顶幕笠给陈唐唐戴着,好让灰尘不沾上她唯一一件袈裟。 两人行至一间寺庙,在寺内暂住一晚。 陈唐唐给寺庙中供的佛像上过香后,就回房睡下了。 师徒二人一间屋子,陈唐唐睡得坦荡,孙行者却总觉得心里憋着一股气,他在屋子里转了几圈,便准备去找月老问一问。 孙行者刚踏出屋外走了两步,突然又放心不下那个懵懂的师父,便急急转回。 一进门,就见一女子正衣衫半褪,想要往师父怀里钻,而师父居然还在呼呼大睡! 孙行者操起金箍棒,一棒砸了过去,却只砸到了一件衣服。 孙行者骤然回头,却只见一条毛茸茸的短尾巴。 他气的是火冒三丈。 竟敢动他的人?真是不要命了! 孙行者急急追了出去,却不见了那妖怪的踪影。 看来那妖怪也是个妖力深厚的。 他坐到床榻边,看着师父那张一无所觉的睡脸,心中半是酸楚半是无奈。 突然,他眼角余光瞄到了那妖怪褪下的一件男女适宜的暗红长衫。 倒不如…… 他捏着长衫,看向床上的师父。 他突然有了个好主意,不过,又还是缺个给师父洗衣服的人啊……奇怪,他为什么说又? 作者有话要说: 孙行者:干粮呢? 八戒:我负责,然而,我不在。 孙行者:坐骑呢? 敖烈:我负责,然而,我也不在。 孙行者:那衣服总该有? 悟净:我负责,然而,我仍旧不在。 孙行者:那我是负责什么的? 陈唐唐:大概是负责贫僧…… 孙行者:你无耻! 陈唐唐:……的安全,话说,你在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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