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夏晨晨跟谭灶升坐在那里, 仿佛在说着什么有趣的话题，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又是郎才女貌, 看上去般配极了，却也让明霜霜觉得刺眼极了。    谭灶升也没预料到会在这里碰到明霜霜，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很是吃了一惊，手足无措，站起来的时候差点将面前的杯子蹭到地上去。    “霜霜……”    谭灶升有一瞬间的呆愣, 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张了张嘴, 欲言又止, 最终挫败地垂下手, 只说了一个字：“我……”    明霜霜的脸色十分难看, 阴沉得像是暴风雨即将到来。若是别的女人，或许她还能优雅地走过去打个招呼，但是偏偏, 在里面的人, 却是夏晨晨。    “这就是你跟我说的, 有很重要的事情, 所以今天不能陪我一起吃饭了？”明霜霜冷笑，控制不住的怒气蹭蹭往上蹿，却也没有说太难听的话, 依然努力保持了冷静，深吸一口气，又说，“我等你跟我解释。”    说完，明霜霜就抱起了猫，准备回隔壁包间去吃饭。虽然她已经完全没有什么胃口了，但至少也要陪着同事一起吃完这顿饭，她不能让自己的坏心情去影响别人。    这时候，夏晨晨却突然开口了：“明小姐是跟朋友一起来的吗？不如，一起吃？”    谭灶升倏地看向夏晨晨，皱了皱眉，眸色一片冰霜，无声地谴责她，仿佛在说“多管闲事”。但是思来想去，谭灶升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傻愣愣地站在那里。    夏晨晨却是转过身来，一手托着下巴，笑意妍妍地看向明霜霜，语气十分真诚：“就只是吃个便饭而已，人多了热闹些，是不是，明小姐？”    明霜霜心里火大，几乎已经用尽了毕生的耐心，强忍着没有骂人，这会儿却是不想再忍了，直接就骂道：“我们之间的事情，要你管？夏小姐可否有点自知之明？”    这样的话夏晨晨听得多了，不痛不痒，甚至还笑了一声：“一起吃个饭而已，明小姐多心了。我没有过问什么事情的意思。这不，邀请你一起吃饭，也是为了避嫌嘛，明小姐何必这么大脾气？”    她这副懒洋洋的淡定从容的姿态，对比着明霜霜的气急败坏，就像是在示威。    明霜霜也很快明白了夏晨晨的企图，也知道此刻该怎么做，但她一向就是直爽的性子，家里又只她一个女孩子，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为任何事情委曲求全过，这时候自然更不愿意低头，看着一直沉默的谭灶升，心里无比失望。    乔乔磨着小爪子，随时准备冲上去帮忙，给这对狗男女各留个纪念品。    明霜霜抱紧了它，再怎么生气，她也不至于去毁人容貌。    几秒的沉默之后，明霜霜的心情反倒是异常冷静了，再抬起眼来的时候，脸上已经只剩冷漠了。她没有再看夏晨晨一眼，只是看向了站在那里，像尊雕塑一样的谭灶升。    “我不要你了，谭灶升。”明霜霜的声音也是带着几分漠然。    谭灶升猛地抬起头来，一脸的不可置信：“霜霜……”    “走出这个门之后，我们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明霜霜说完，就抱着乔乔走了出去，背影坚决又义无反顾。    谭灶升顿时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就追了出去：“霜霜，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我跟她没有那种关系……”    明霜霜没有回头，加快了步伐向着刚刚定好的包间走了过去，进去之后，“砰”地一声将房间门关上，然后锁了。    同事正在等她，看到这个举动，也是吃了一惊：“怎么了，霜霜？”    “没事。”明霜霜勉强笑了一下，努力压下心里的不愉快，不想打扰别人用餐。    谭灶升跟了出来，看到明霜霜的背影，正打算抬脚追过去，夏晨晨也走了出来。    “二少爷，咱们的事情更重要？”    谭灶升停下了步伐，转过身来看着她：“夏晨晨，我现在不得不说一句，你真的是个不讨喜的人。”    夏晨晨很无所谓地笑了笑：“那不是因为二少爷不喜欢我吗？若是二少爷喜欢我，我做什么都应该是讨喜的？就像那位任性的明大小姐一样。”    谭灶升冷笑一声，很不客气地嘲讽她：“等你有大小姐的命了再说别人任性的话。”    夏晨晨目光暗了暗，却也只是一瞬，很快又恢复了巧笑倩兮的样子，看着他：“明大小姐已经看不到人了，二少爷确定还要继续在这里站着等？”    谭灶升叹了口气，他刚刚被来来往往的人遮挡了视线，并没有看到明霜霜进了哪个房间，也不能挨个房间去敲门查看？    于是也只好暂时放弃，先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更重要。    两人再次进了包间，锁上了门。谭灶升便说：“你说。”    陆宵灼忙完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颜宁连忙抬起头来，殷切地看着他。    陆宵灼就忍不住笑了：“你那是什么眼神？才一会儿不见就想我了？”    颜宁托着下巴叹一口气，揶揄道：“是是是，谁叫你长得好看呢？”    陆宵灼就更加得意了：“那是！”    颜宁绷不住，笑了出来，然后将小本子推了过去：“说正经事。——我怀疑，后面的这个数字，代表客户号，就是，以这个号码为标记的人，买走了货物，你看看有没有道理。”    陆宵灼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从第一页开始，认真审视了一遍，也不得不点头，这个猜测很有道理，但，问题是：“这上面总共出现了二十号人？要怎么对应编号找到那个人呢？而且，编号各不相同，也就是说，这批货没有卖给同一个人两次过，范围就更大了。”    颜宁看着他，表情很是无辜：“这是警察的责任。”    陆宵灼捏了捏她的脸颊：“四小姐这么聪明，帮忙想想办法呗？”    “办法啊……”颜宁看着他，拍掉他的爪子，“找呗，还能怎么办？我想他们肯定也不会将一个人编了号就记在心里了，不做任何措施。万一忘记了或是记混了呢？”    陆宵灼也是这么认为的，不管他们记录这些东西的初衷是什么，但肯定不会最终记录一份自己都看不懂的东西。所以，这份人员的名单，一定在商会内部，某个人身上。    不一会儿，乔乔就出现在了窗台上，小爪子拍了拍窗户。    颜宁立刻看了过去：“乔乔回来了呀。”    陆宵灼也看到它了，连忙走过去，打开了窗户，将乔乔抱了进来。    乔乔喵呜了一声：“霜霜在下面等你呢。”    颜宁眨了眨眼，“咦”了一声，然后趴在窗台上往下看，果然就看到明霜霜正站在警察局大厅前面的那块空地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宵灼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眯了眯眼：“明霜霜？”    颜宁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跑：“我去看看。”    陆宵灼踌躇了几秒，也立刻跟了过去，这种时候，可不能再让她们去逛街了。    “霜霜！”颜宁一走出门口，就喊了她一声，小跑着到她身边来，“你怎么来了？走，咱们上去说。吃过饭了没有？”    明霜霜闷闷地应了一声，抬起头来看着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吃了，吃饭的时候遇到乔乔了，我刚好下午休息，就跟着它过来了。”    颜宁看出她脸色有些不大对劲，正想开口问一问，上楼的时候却时不时有人跟她打招呼，颜宁也只好先咽了回去，牵着她的手，一路进了陆宵灼的办公室。    陆宵灼也看出来明霜霜神色有异，便递给颜宁一把钥匙：“隔壁谭副官的办公室一直空着，也没什么重要文件了，你们去玩。”    颜宁笑着点点头，对他的善解人意十分满意，又说道：“再帮忙送一壶茶水过来呗。”    陆宵灼笑着应了下来：“好。”    颜宁关了门，让明霜霜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这才问道：“怎么了？看你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谁惹你了？”    听到她温柔的声音，明霜霜突然就忍不住，抱着她的腰，“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颜宁微微一愣，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慰，一边看向旁边的乔乔。    乔乔正在企图从她的杯子里偷水喝，察觉到颜宁的目光，差点把小爪子伸到开水里去，好不容易才稳住自己的心态，若无其事地抬起猫眼看了过去。    颜宁无声地谴责了它十几秒，然后才用眼神示意，让它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乔乔挠了挠下巴，喵呜了一声：“跟她的小男朋友分手了，失恋了，唉！”    颜宁很是惊讶，挑了挑眉，怎么会？前几天她跟明霜霜在一块儿的时候，还问起来她跟谭灶升的感情如何了，明霜霜十分欢喜，那样子分明就是已经确定关系了，这才几天，怎么就突然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了？    乔乔将饭店里看到的事情跟她说了一遍：“虽然我也相信，她那个小男朋友跟夏晨晨在一起吃饭，肯定是有别的什么事情，但是不管怎么想，都很生气的啊。跟谁一块儿吃饭不好，偏偏就得跟夏晨晨一起吃？要我我也分。”    颜宁：“……”    明霜霜哭了好几分钟，嗓子都冒烟了，这才停了下来，却仍是抽噎不止。    颜宁连忙将水杯递了过去：“喝口水，小心烫。”然后又拿出手帕，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鼻涕，也不好现在多问什么，静待着她的心情恢复。    明霜霜喝了几口水，嗓子里不那么难受了，眼泪却仍是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怎么都止不住。    颜宁沉默地陪着她，看到她手上的帕子湿透了便又递上去新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明霜霜才终于渐渐止住了抽泣声，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将已经凉透的开水喝了个底朝天。    颜宁甚至都没来得及阻止：“那是乔乔的……”    明霜霜吸了吸鼻子，没听清楚她刚刚说的话，便问道：“什么？”    颜宁瞪了一眼若无其事的乔乔，很快转过身来，笑着摇了摇头，又给她倒了一杯水，默默地将乔乔的杯子拿了回来，换上新的，递了过去：“还喝吗？来一杯冰的？”    明霜霜点了点头，再次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带着些微凉意的水沁入心脾，让她烦躁又委屈的内心也渐渐变得平稳下来，想要跟颜宁诉苦的时候，一开口就忍不住带了哭腔，一边抽泣着一边将刚刚吃饭时发生的事情跟她说了一遍。    明霜霜说的断断续续，又正在伤心难抑的时刻，词不达意。还好颜宁已经从乔乔那里听说了全部的事情经过，便抱着她，叹了口气：“你要是问我的意见的话，我自然是偏向你的，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哪怕现在你让我去帮你把谭灶升打一顿，我也毫不犹豫。”    明霜霜烦躁的心情突然就有了一丝明媚的阳光，唇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靠在颜宁肩头，一时之间倒没有那么难过了：“就知道还是宁宁对我最好了。”    颜宁看着她有了笑意，也就没那么担心了，便又说起来别的事情。    明霜霜听她说了一会儿，却仍是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颜宁看她这样子，便也只好将话题又转了回来：“看你这么在意，我也只好问你一句，你真的不打算听谭二少爷跟你解释了吗？或许，他跟夏晨晨之间，真的没什么关系呢，只是吃顿饭而已……”    明霜霜摇摇头：“我在乎的不是他们在一起吃饭，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我在乎的是，他欺骗我，而且不相信我。”    颜宁眨了眨眼：“有这么严重？”    “昨天晚上我们打电话的时候，我问他要不要今天一起吃饭，顺便下午我休息，一起去逛街买东西，他说有另外的事情，改天再补偿我。”    颜宁沉吟了片刻，说道：“应该不只是这样？”    明霜霜苦笑了一声，抬起眼来看了看她：“我随口问了句，是商会有什么事情吗，他说是。结果，就被我碰到跟夏晨晨在一起吃饭。”    乔乔趴在桌子上，也跟着叹气：“那个饭店的包间不好进啊，他们选的位置也隐蔽，不靠窗不靠外墙，我想偷听都没地儿去，又没法一直留在他们房间里。”    颜宁摸了摸它的皮毛，示意自己知道了，乔乔已经很努力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明霜霜很是难过，其实当时她问那句话只是表示关心，并没有非要得到什么答案，哪怕谭灶升什么都不回答，或者转换话题表示不方便说，她也不会计较，今天见到他跟夏晨晨吃饭，也不会有这么大反应。    更让明霜霜难过的是，被她意外撞见之后，谭灶升并没有第一时间向她解释，而是一直在迟疑。明霜霜看的出来，他在衡量，衡量她值不值得信任，或者，衡量她和这个秘密之间的分量。而最终，谭灶升选择了守护这个秘密，而不是她。    那一刻，明霜霜就觉得，这段感情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她不需要不对等的爱情。她喜欢的人，也必须要全心全意喜欢她、相信她才行。    颜宁叹了一口气，知道她正在气头上，说什么都不合适，况且她也不知道，谭灶升究竟在做什么。一开始她以为谭灶升或许就是那个潜藏在商会内部的接应，毕竟他是最靠近谭并的人。但是几番接触下来，又让乔乔去看过几次之后，颜宁也没觉得他有任何嫌疑。    谭灶升的确行为怪异，惹人怀疑，但他嘴巴紧得很，也仿佛并没有同伙，乔乔每次去，几乎都是无功而返。颜宁也只能确定，他在隐瞒某些事情，也藏着一些秘密，但却跟商会运输贩卖鸦片一事毫无关系。甚至，谭灶升可能并不知道商会已经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她为此也特意问过陆宵灼，对方也是同样的意见。    气归气，气完了明霜霜又忍不住开始担忧：“宁宁，你说，夏晨晨会不会威胁谭灶升，让他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啊？”    颜宁顿时哭笑不得：“你刚刚还说，分手了，再也不关心彼此了呢。”    明霜霜嘟了嘟嘴：“我是不会理他了啊，但也只是分手而已，又不是血海深仇，哪里用得着咒他出事？还是好好的，这样我也能放心去找新的男朋友了。”    颜宁忍不住笑：“好好好，我一定会记得帮你留意。你也不用太担心了，谭二少爷应该没有违法犯罪，之前查过他了。”    明霜霜眨了眨眼：“啊？为什么要查他？”    “因为之前的一个案子，牵扯到正阳商会的几个人，就查了下商会内部的所有高层，谭二少爷没有意外。”颜宁小声回道，“这事儿你知道就行了，不要再让别人知道了，这可是大事，案子还没结呢。”    明霜霜连忙点头，也放低了声音，问道：“是你的小朋友莫家大少爷，那个厨娘死掉的事情吗？我倒是听说了一些，昨天晚上我听到爸爸和哥哥们在说了。”    颜宁点点头，却又很快否决：“什么我家的小朋友？都说了是祖辈的关系，我跟阿笙就是姐弟而已，别瞎说。”    “知道知道。”明霜霜对着她挤了挤眼，“陆大少爷会吃醋，对不对？”    颜宁哭笑不得。不过看着她脸上终于有了活泼的色调，虽然仍旧难掩抑郁晦暗，但是愿意说说笑笑了，她也就稍微放心了一些。    两个人说笑了半个下午，临近傍晚的时候，明霜霜的二哥来接她回家了。    颜宁送她下楼去，说道：“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    明霜霜点了点头，回身抱住了她，笑了笑：“我知道的，你也不用担心我，明天还要上班呢，你有空儿去找我啊。虽然我上班很忙，但是咱们可以一起吃饭，我们食堂的饭也有几样不错的，来尝尝？”    颜宁笑着应了下来，看着兄妹两人走远了之后，这才又回了三楼。    一进门，陆宵灼就抬起眼来看她，舒了一口气：“终于走了！”    颜宁瞪他：“你那是什么表情？”    “不高兴的表情。”陆宵灼回的十分坦率，“她来做什么？还呆这么久？”    颜宁：“……霜霜跟谭灶升分手了。”    陆宵灼倒是好奇了：“哦？”    颜宁便将详细情况跟他说了一遍，很是疑惑：“谭灶升之前因为跟霜霜谈恋爱，已经很忌讳被人看到他跟夏晨晨看到，有流言传出去，又怎么会跟夏晨晨一起去吃饭呢？还特意对霜霜保密了。”    陆宵灼沉默了一会儿，也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我之前也问过景升，他说谭灶升是真心要跟明霜霜在一起，若是没什么意外，这个月底他们打算见父母了都。”    “那，是夏晨晨用了什么法子，让他不得不去赴宴吗？”颜宁皱起眉头，“是不是夏晨晨手里有他的什么把柄啊？”    陆宵灼点点头：“也只能这么猜测了，我派人去查查看。”    两个人刚说完话，门口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敲门声也响了起来，是被派出去查案的六组人员回来了。    “署长，范文申死了！”    陆宵灼立刻坐直了身体：“怎么回事？”    “咱们按照上回给的地址，去找范文申，去发现他们全家都搬走了，问了下邻居，说是前天的时候人还在来着，什么时候离开的并不知晓。咱们费了好大功夫，才打听到，他们可能是往北去了，便急急忙忙去追，在即将离开本市的边缘小镇，发现了他们一家的踪迹，但是，都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乔乔：翻船了？看把你能的！    陆大少：离我远点，别把你的分手霉气传染给我。    谭二少爷，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