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这一天, 何绍川依旧是一大早就出门去了。    乔乔吃完了鱼，看了看盘子里的其他东西, 它都不爱吃, 便推到了小咪面前，看着它吃。    何太太一转眼就看到乔乔谦让的小动作，很是高兴：“陆太太家的猫对小咪可真好呢。”    丫头也跟着笑道：“说不定它们真的看对眼了。要是不看颜色, 光看脸的话，还挺登对的。”    乔乔抖了抖小耳朵，心里冷笑：呵, 愚蠢的人类！仿佛除了凑对儿她们就没别的事情可干了, 乔乔并不太能理解中年妇女连猫都要想法设法凑对的爱好。不过，它倒是真心觉得, 跟颜宁在一起, 真的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情了。    不然, 它若是生在何太太家或者陆太太家, 大概每天都要被抱出去，跟不同的母猫相亲，想想真是太可怕了！    乔乔一个激灵, 顿时回过神来, 看着还在努力吃饭的小咪, 伸出爪子拍了拍它的小前爪。    小咪抬起头来看它：“喵？”    乔乔看它一脸的蠢萌, 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它这应该不算是欺压老实人，不是, 老实猫？    小咪见它不说话了，也伸出来小爪子，扣到它的前爪上。    乔乔看着那只小爪子，又觉得，人类犯下的错误，跟猫有什么关系？再不济，它可以让颜宁养着小咪嘛，总不至于饿着它，便问道：“你家少爷每天都出门去吗？”    小咪歪着脑袋想了想：“有太阳就出去。”    乔乔明白它的意思，应该是天气好的时候，何绍川基本都是出门的。    “他不回来吃饭吗？”    小咪抖了抖胡须，看上去有点蔫蔫的：“在外面吃，回来了就吵架。”    “跟你的主人吵架吗？”乔乔指了指何太太的方向。    小咪“喵”了一声：“吵了好几次了，最近就不爱回家吃饭了。”    这时候，何太太也忍不住叹气：“少爷又是一大早出门了吗？”    她旁边的婆子点头应了一声“是”，又劝道：“太太您这是何必呢？左右少爷也不过才二十三，您着什么急？他心里尚有别的事，就让他先去忙呗，凭咱们家，再加上少爷的长相人才，想找个什么样的少奶奶都不成问题！”    何太太皱着眉头，急急地反驳：“陆少爷可是比他还小呢，这都把人领上门了，我能不急么！他能有什么事？！他连个职务都没有！让他去市府随便做点事都不肯，他能忙些什么正经事？！还不是因为——”    何太太突然闭紧了嘴巴，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像是在努力克制着什么似的，半晌才又再次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抽空我会认真跟他谈谈的。”    婆子这才有了些笑意：“这样就对了，您是他的母亲，也是最疼爱他的人，母子又怎么会有隔夜仇呢？少爷也是被您说道得多了，心里不痛快，这才不高兴了。”    乔乔挠了挠下巴，貌似有内幕啊。    但是何太太却不再说了，又跟婆子交代起了别的事情，让她带着几个丫鬟，将家里头重新收拾一下，说是何市长过几天要宴请几个重要的客人，说完之后又特别交代了一句：“少爷的房间一会儿我让阿达来收拾，你们别碰。”    哦豁，果然不喜欢女人啊！乔乔眯了眯眼，又默默记下了市长要会客这个消息，又看着小咪也已经吃饱了，便问道：“能上二楼玩不？”如果能进入到何绍川的书房或者卧室，就好了。    小咪歪了歪脑袋，“喵”了一声：“你也喜欢站在高处呀？”    乔乔胡乱应下：“站的高才看得远嘛。”    “那咱们去三楼玩。”小咪很高兴，一跳一跳地往台阶上爬。    乔乔看着它笨拙的小短腿，盯着小咪跳了五六层，确定它真的只会这一种上楼方式之后，便也只好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小咪在一楼到二楼之间的转折平台上停了下来，转过身来蹲在那里，就看着乔乔大摇大摆地走了上来，瞬间瞪圆了眸子，对这个爬楼方式很是好奇，却又很是疑惑，转过头去自己试验了一下，发现有点难。    “你怎么做到的？”    乔乔抬了抬小下巴：“我腿长。”    小咪瞬间就泄了气，很失望地喵了一声，看着自己短短的小腿，黯然神伤。    上了三楼之后，小咪就趴到阳台上晒太阳去了，心情不好不想走路了。    乔乔拍了拍它的小爪子，自己一只猫到处走了走，想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这栋三层半的小楼，外面看跟陆家的一模一样，其实这一片都是一样的建筑模式，连墙体的颜色和所用的琉璃瓦，都分毫不差，要不是在这呆久了，没有人带领的话，很容易就走错门。    乔乔站在三楼的阳台上，眯了眯眼，转身又顺着走廊走了回去，在一个半开半闭的房间门口停了下来，推门走了进去。    然而，里面并没有什么，只是几个木头箱子，仿佛是个杂物间。乔乔跳了上去，发现都锁了，它也打不开，只得很遗憾地跳了下来，踱着小步子往里头又走了走，看到了最里面那个箱子里，露出来的衣服一角。    作为一只猫，乔乔没忍住，立刻就伸出小爪子，企图将那件衣服拽出来。    小咪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进来，跟它一起拽。    拽了一会儿，小咪突然喵了一声：“这好像是川川的衣裳。”    “川川？”乔乔眯了眯眼，“你跟他很亲密啊。”    小咪喵了一声，歪着脑袋看他：“他是我的主人呀，我生下来就是川川带我回来的。”    乔乔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还是你的老父亲啊。”    小咪听不太懂，又是从出生就被家养的，它的好奇心也不太重，注意力又回到衣裳上面去了：“这件衣服上有川川的味道，但是我没有见他穿过。”    两喵齐心合力已经将衣服抽出来了，乔乔将它摊在地上看了看，大体比划了一下，觉得这应该是何绍川几年前的衣裳了，那时候他人比现在要瘦也要矮。    只是一件衣裳而已，本来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乔乔却在上头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很微弱，若有似无的，只有站在某个地方才闻得到。    乔乔便问道小咪：“你还闻到什么味道了吗？”    小咪喵了一声：“有，很香，很想吃。”    乔乔也是这个感觉，它印象中依稀记得曾经在哪里闻过来着，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小咪已经没耐心了，拍了拍它的爪子，就要下楼去。    乔乔便也只好先将这事儿放在了心里，跟着它一同去了二楼。何太太也正上楼来，抱起小咪亲了亲，又挠了挠乔乔的下巴，这才笑着放开它们，转身对着身后一个年轻人说道：“跟我来，少爷房间里头的东西要轻拿轻放。跟往常一样，将床单被罩换了，地面和摆件都擦干净，桌子上的东西不要动。”    年轻人点点头，恭谨地应道：“是，太太，我晓得了。”    将门打开以后，何太太也没有走，她知道儿子一向不喜欢别人进他房间，更不喜欢旁人动他的东西，所以每次打扫的时候，她都要站在门口看着。    乔乔抖了抖小耳朵，立刻蹿了进去，跃到了椅子上，然后轻巧地跳到了书桌上头。小咪也连忙跟了上去，却是无论如何都爬不上去，急的在下面喵喵叫。    何太太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听着他们家小咪可怜软糯的叫声，也有些于心不忍，连忙走了过去，将它抱到了桌子上。    小咪这才满意了，挨着乔乔趴了下来。    颜宁吃过饭乔乔都没有回来，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这还真的是乐不思蜀了啊，被小咪的美貌迷得都找不着北了？”    陆太太捂着嘴笑起来：“这不是挺好的？我看宁宁你也挺喜欢小咪的。”    颜宁点点头：“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好看的喵呢。”    陆太太便拉着她站了起来：“走走走，咱们去何太太家里串串门，正好刚吃饱了饭，权当散散步，消化消化了，也正好去看看乔乔在做什么。”    颜宁也没有拒绝，便跟着陆太太一块儿出门了。    两人进门的时候，丫鬟婆子们还在进行着大扫除，何太太倒是刚盯着人把儿子的房间收拾好，这才下楼来，就跟两人碰了个面。    何太太是头一回见到颜宁，盯着她好了好一会儿，又见她对乔乔和小咪也满眼温柔的样子，开口的时候语气就格外羡慕：“阿灼自小就争气，还是你有福气啊！”    陆太太自是知道她那点心事，便握了她的手，安慰道：“都还年轻呢，着什么急？年初的时候我不也跟你一样来着？气的我都恨不能将那个孽子赶出去，眼不见为净了，可巧，缘分这不就来了？其实就是一眨眼的事儿，你也别想太多了。”    何太太勉强点了点头，道理她都懂，但就是一时之间想不开，一开口就想倒苦水。    陆太太也就顺势安慰着她，也不多说别的。    颜宁一进来就被乔乔拽了过去，小咪也围在她脚下喵喵叫，可能是因为她身上有着跟乔乔一样的同款吃货味道，所以对她也就亲近了些。    “怎么了？你是不是又发现什么了？”颜宁抱着小咪，给它揉着小肚皮，看着乔乔一脸的严肃，压低了声音问道。    乔乔先将何家要宴客的消息和何绍川房间的规矩跟她说了一下，衣裳的事情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偏偏它又不能带着颜宁去三楼看个明白。    想了一会儿，乔乔决定抽空再上去一趟，将衣裳撕一角下来，带给颜宁看好了。    想的很美好，然而，乔乔并没有这个机会。    ——何绍川提前回来了。据小咪所说，这几天母子吵架，何绍川每天都是吃过晚饭之后才回来，但是今天，下午三点多他就回来了。这时候，颜宁和陆太太，还在何家做客。    第一个察觉到何绍川回来的是小咪。    颜宁正坐个小马扎在客厅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毛毛棒逗小咪玩，乔乔在一边虎视眈眈盯着那根毛毛棒，恨不能抢到自己手里来，然后，小咪毫无征兆地就跑了出去，速度快的令人咋舌。    颜宁立刻就站了起来，正要追过去，就看到何绍川走了过来，小咪赖在他怀里，软萌萌地撒着娇，喵呜的声音也格外软绵绵的。    两人看到对方均是一愣。    何绍川很快回过神来，面色不变，对着她礼貌地点了点头，却是没有开口，立刻就进了客厅。    颜宁也抱起了乔乔，却是没有跟进去，想着既然何少爷回家了，那他们也该回去了，便干脆站在门口等着了。    但是很快何太太身边的婆子就来喊她：“四小姐请进来坐，太太们还在说话呢。”    颜宁只好“哦”了一声，跟着进了客厅，并没有看到何绍川的人影，看来是已经上楼去了。颜宁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跟前的茶盘。    乔乔舔了舔小爪子，却是不怎么安分，跟颜宁呆了这一会儿的时间，已经转了四个方向了，然后又说：“我上去看看。”    颜宁摁住了它的小爪子，小声说道：“老老实实待着，你是客人家的猫，不能导出乱窜，懂不懂？”也知道它是想跟进去看看何少爷做什么去了，又说，“家里头这么多人，二楼还在大扫除，想必他什么都不会做。”    乔乔依然不安分，喵呜了一声：“我去跟小咪玩总可以？”    “很明显，何少爷喜欢小咪，却不见得喜欢你，你去了是想给人看清楚一些吗？”不怪颜宁多心，这个何绍川实在是让她有些不安。    越是这样看上去表面风光霁朗的人，一旦开始做坏事了，会比任何人都要心狠毒辣。这个道理，她从陈云生之事开始，就不得不认同了。    乔乔也只好老老实实在沙发上窝了下来。    陆太太和何太太也不知道说什么去了，一直都没有出来，颜宁等的都打起哈欠了。    不一会儿，何绍川又从楼上下来了，这次倒是跟颜宁说了一句话，但也只有几个字：“不要拘束，请自便。”    即使如此也让颜宁受宠若惊，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他，呆呆地“哦”了一声。    她这幅样子不知道触动了何绍川的哪根神经，竟然看到他微微笑了一下，吓得颜宁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又怕被他看出什么异样来，便连忙扭过头，继续盯着面前的茶盘发呆。    两人一猫正沉默着，突然楼梯口传来一声软软的喵呜，一听就知道是小咪。    颜宁本来不打算理会的，主人家都在呢，哪里用得着她来照顾人家的猫？    但是乔乔突然尖叫了一声：“这只蠢猫！”    颜宁立刻转过头看了过去，小咪费力地拖着一件旧衣裳从楼梯上一阶一阶往下跳，蠢萌的样子可爱极了。    颜宁没忍住笑出了声。    乔乔忍不住叹气：“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那衣裳是何绍川的！我闻到上面有奇怪的味道，本来还打算抽空偷出来的，没想到这只蠢猫……”    乔乔痛心疾首，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颜宁却是微微一愣，三步跨作两步，立刻就走了过去，将小咪捞了起来，顺手也将那件衣裳扯进了自己怀里，幸好小咪一直很执着地不肯放开这衣服，她倒是丝毫不费力就扯到了自己鼻尖下。    果然有一股熟悉又特殊的香味，但是她也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闻到过了。    正想将衣服拿过来多看几眼，小咪却怎么都不肯放手，然后着急地喵呜了好几声。    乔乔翻译道：“它要把那件衣裳给何绍川。”后头的话乔乔就没再说了，讲真，它越来越心情复杂了，这么一只蠢喵，要怎么办才好哟？    ——小咪还说，何绍川最近一直都不太开心，它想让他开心些，才将衣服从三楼拿了下来，送给他。    颜宁将小咪放到了地上，看着它拖着衣裳走到了何绍川跟前，小爪子拽着衣裳，冲着他喵呜了好几声，也顿时心情复杂。虽然只是一只猫，但也很让人喜欢呢。何绍川若是死了的话，小咪肯定会很伤心？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颜宁假装很喜欢猫的样子，一直含笑看着小咪，注意力却悄悄转移到了何绍川脸上，余光悄咪咪地盯着他的每一个神情。    何绍川也知道了小咪的意思，顿时笑起来，弯下腰将它抱进了怀里，然后扯了扯那件衣裳，温柔地说道：“是要送给我的吗？”    小咪喵了一声，两只小爪子拽着，使劲往他怀里塞。    何绍川便赶快收了下来，视线也从自家猫身上转移到了衣裳上头，然后，他脸上的表情就突地变了，笑容也变得僵硬无比。    虽然只有一瞬，颜宁却是看的清清楚楚，何绍川脸上的厌恶和恐慌，甚至还有——杀气。    可能那一刻他身上的杀气实在太重，连小咪都被吓呆了，瞪着圆溜溜的眸子，小嘴微张，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    何绍川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温柔地摸了摸小咪的脑袋：“谢谢小咪。”    小咪冲着他软软地喵呜了一声，然后挣扎着跳了下来，却是跳上了沙发，窝到了乔乔身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颜宁不动声色，也不再去关注那件衣裳，反正刚才她已经看过了，是一件旧衣裳，大约六七年前流行的样式，料子倒是很好的，两家住得这么近，回头问问陆太太，些许能有些印象。有了这些信息，她相信陆宵灼应该能查个差不离。    何绍川很快又上楼去了，连同那件衣裳一块儿带走了。    不一会儿，陆太太也终于跟何太太结束了女人之间的谈话，从隔壁房间走出来了。    颜宁心里舒了一口气，终于可以离开了？她一点都不喜欢何家的这个氛围，也不喜欢他们家的任何一个人，除了小咪，她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觉得烦躁。    回了陆家以后，乔乔迫不及待地拍了拍颜宁的手腕：“刚刚小咪说，他看到那件衣裳更不高兴了，差一点小咪以为自己就要挨打了。”    颜宁“嗯”了一声：“我看到了，回头我就告诉陆宵灼……”    乔乔叹口气：“那衣裳恐怕是偷不回来了。”    “没事儿，不重要。”重要的本来就不是衣裳，而是那件衣裳带有的回忆。能让何绍川如此深恶痛绝却又不得不留着的东西，颜宁都忍不住开始好奇了。    “你们在哪翻出来的？”    乔乔简单说了一下：“他们家肯定还藏着许多秘密呢，好多地方都不让人进。”    颜宁听它一副跃跃欲试的口气，连忙摁住了小喵的脑袋：“别闹啊，那可不是普通的地方，到时候被抓了，别以为你是猫就能说的过去。”    乔乔喵呜了一声，勉强答应了下来。    临近晚饭的时候，陆宵灼终于回来了，颜宁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    陆太太看着两人，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    颜宁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她似乎有点过于着急了，看上去好像很想念陆宵灼似的，这误会大了……    陆太太却是不容她解释：“你们上楼去说说话，半小时候后我去喊你们下来吃饭。”    陆宵灼便牵着她的手上楼去了。    颜宁便也懒得解释了，连忙将下午在何家遇到的事情跟他全部说了一遍，又问道：“你那边有什么进展吗？”    陆宵灼点了点头：“巧了，我这边也刚好找到新的证人了，但是今天没能见到面，明天我再去一趟。”    颜宁很是担心：“那人不会有危险？”    “不会，他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先跟我仔细说说是什么样的衣裳，说不定我还能有印象呢，毕竟住的这么近。”    作者有话要说： 乔乔：看我的大长腿！    颜宁，拿尺子量了量：哦，15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