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2章:番外「水芝」

    冬日的细雪纷飞叠至，压在花枝上层层叠叠，梅花盛开，我随着那幽冷的香气浮上琴阁的天台，看着他牵着我的手在雪花里渐渐模糊了背影，胸膛里那颗不存在的心，终于沉到了底。    细雪纷扬，穿过我缥缈的身体散落天地，细微的冷意，随着回忆侵蚀灵魂。泪眼朦胧间，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烈酒灼心。    我是水芝，曾经合宁宫最不起眼的扫地宫女。在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抛弃了我，我被人贩子带到了京城，侥幸成为了官婢。    四岁那年，我遇见了景玉，这一世最让我愧对的少年。初见时，他静静地站在长廊尽头，回眸淡淡的一瞥，如水清幽，宛若惊鸿。    我从未见过那么好看的人，那样纯粹瑰丽的容颜，和风霁月，清冷潋滟，仿佛承载了眷恋的阳光，自黑暗中款款而来。    而他一直身处黑暗。    他是官奴，是和我不一样的存在。他的父亲犯了罪，他将要永远的承担惩罚，永远的低人一等，被人歧视。    虽同样经历过磨难，但家破人亡对于四岁的我来说还不是那么容易理解，更不可能感同身受。    得知他的境遇后，我有些心疼，有些同情这个比我大三岁的少年。    我是官婢，虽不曾背过什么罪名，但地位在宫女中却是最卑微的。那些年幼的时光，我和景玉就成了他人消遣的对象。    年幼的日子，我们相依为命。    那些夜以继日的疲劳，那些受过的不计其数的委屈，渐渐累积在心底，我仰望身边的少年，突然觉得他那样美好，而我同他一样可怜。    我的心境在那时发生了变化，我开始想要追逐那些心底难以企及的贪恋，在那条通往地狱的路上，由燕贵人为我指导了方向。    十岁时，我被分到了合宁宫成为一个普通的扫地丫头，但某一日，燕贵人突然亲自召见了我，她为我提供了一个可以平步青云的机会，接近皇帝，成为她的卧底。    那时无知的我，怀揣着对未来的向往，被安插到皇帝身边，渐渐成为东宸殿一名不起眼却能见上皇帝的宫女。    我为燕贵人提供了许多不轰动却可靠的消息，而与景玉渐行渐远，后来他却因一次意外，突然成为了皇帝身边的红人，凭借智慧与手段，顺利取代了原来太监总管的位置，成为皇帝最信赖的帮手。    共同侍君，我们却不在同心。我渐渐发现了自己与他的差距，我始终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宫女，而他却能诱导皇帝手握风云。    在我还在小心翼翼为燕贵人收集消息时，他已经成为了天下皆知的奸臣，宦官干政，人人得而诛之。    彼时我在宫里一帆风顺，但我却开始莫名不安，开始感到害怕，终于有一日，皇帝愤懑回殿，而他被打入天牢。    景玉做得最大，最让人诟病的事是设计害死了宰相，而他做得最圆满，最细致的事是保护了我。    我与燕贵人之间的事情败露，皇帝大怒，下令赐死我。那时景玉却从天牢里递出一页黄纸，那是天下人都在寻的当年先皇遗诏的存档。    景玉被皇帝召见，我跪于殿外，只听他对皇帝说，他愿交待一切，只求放过阿水。原来，他是穆王的人。    再一次见他，是在天牢里，穆王被皇帝以谋反罪诛杀，而他自然难逃罪责，赐毒酒一杯。他微笑着饮下那杯毒酒，我跪在牢外泣不成声。    回忆到次结束，我抬头，天空灰蒙蒙的下着小雪，琴阁之上，那位曾经掌控了无数人生死的帝王已经同他最爱的女子一起魂飞天际。    我不后悔以灵魂为代价让她人替我重活一世，我想，这就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