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失约

    何知州又规规矩矩地把内容重新用汉语拼音打了一遍。    得到的回答是：好的。    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次，也没办法从这凉凉的两个字身上看出个花来，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    和陆翊聊天就像考试。    事后想想，何知州老是觉得自己没发挥好。    就很愁。    好在人家答应了。何知州屁颠屁颠地跑去跟孙林说自己要暗箱操作。    孙林当时就懵逼了：“不是已经暗箱操作了吗？”    何知州解释道：“不是魏重云，我要暗箱操作另一个，座位号在c区6-8，你给我安排一下。”    孙林就纳闷了。    他对这次事件进行了总结： “这主持人的台词都安排好了。你这主演之一还撂担子不干了是？之前不还好好的吗？”    这不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吗？    何知州天生不善表达，从小沉默寡言长大拽的跟二百五。都不是一个喜欢跟人解释动机的个性。更何况这事还关乎他隐秘的少男情怀。    于是他也就息了解释的心，直接问： “你就说这事能不能安排。”    孙林回答的很欠揍：“我要是不呢？”    “那我往海里跳了。”    孙林说：“呵，那我把你当年长满青春痘的证件照放网上。”    “……”    何知州充满沉痛的反问：“你是不是看上魏重云了？我还是不是你的小宝贝了？”    “……”    “我知道了，我失宠了。我收拾一下就走。祝你们幸福。”    孙林看着何知州一脸委屈的表情，整个人都要跳起来了，“你他妈从哪学的这些骚话！”    他好言好语地劝何知州：“州州儿啊，这个之前跟你说过了的是，你也同意了，上面策划也安排好了，流程也有了。你突然说不干了，重新安排也来不及了啊。”    何知州懵逼了。    在他“两手不沾阳春，一心只想打游戏”的世界里，他以为这事就像跟老师说“我想换座位”一样简单。    结果没想到他只是推上前台的一个演员，是环环相扣的剧情里的一个片段，牵一发而动全身。    “真不能换？”何知州蹙着眉头看着孙林，表情又疑惑又委屈。    孙林顿时父爱泛滥，跟着他纠结了一会：“这是营销部的安排。哎……算了，要不你打电话问问宋临？”    何知州说“行”，结果在手机联系人里翻了半天……发现压根没宋临这号人！    “……”你是怎么在ah里生活这么久的。    孙林把自己的手机借给了他。    电话嘟嘟嘟了两声。    接通了。    宋临的声音就传出来了：“孙队，找我什么事？”    何知州生平头一次这么好声好气地跟宋临说话：“是宋经理吗？我是何知州。”    “……”？？？什么情况。    要不是那声音的确是何知州的声音，宋临甚至怀疑有人在整蛊他。    他把电话从耳朵边拿开，看了好几眼，卧槽，真不是幻觉。    宋临换上了他平常用惯了的怼人，哦不，和何知州说话专用腔调，“何~副~队找我有什么事吗？”    “咳，”何知州有点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毕竟他平时跟宋临连个好脸色都没有，这时候突然来这么一下，他自己都觉得尴尬，“我想问一下，就今天下午水友赛的时候和魏重云的捆绑炒作能不能取消？”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你又折腾什么？”    何知州在原地转着圈，“之前魏重云都说我如果不想可以取消，现在怎么就不行了。”    宋临的声音严肃了起来：“何知州，这件事之前开会说过一次，但是你开会的时候没有来，我也让人转告你了，只是你平时从不爱看微信消息，是？上午的时候魏重云也说过一次，你那时候也同意了，是？”    何知州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是。”    “这件事是策划营销部都安排好的。微博软文、官网公告、记者通稿，上面都安排好了。就算你上午说不愿意，也许我们都能改一改，但是现在离开场不到一个小时，花了几天几夜准备的东西，现在怎么来得及改？”    宋临的语气并不严厉，甚至没有苛责的意味，就像是在陈述事实。    何知州也知道这就是事实。    之前孙林也跟他说了一次，只是他不愿意接受这个答案。    何知州许久没回答，慢慢地吐了口浊气，“……是，”    宋临继续说了：“如果你可以给我一个非改不行的理由，我可以帮你问问。但是如果你只是大少爷脾气发作了，那恕难从命。”    何知州斟酌着开口，“……我和人有约。”    宋临反问：“那你和魏重云不也约好了吗？这就不是约定了吗？”    这当然也是约定。    何知州也知道毁约不好。可是在他心里，后面那个约定更重要一点。    虽然所有人都觉得前面那个约定才是约定。    就在这时，有穿着官方工作服的人推门而入，道：“孙队，何队，时间快到了。该准备过去了。”    宋临显然也在电话里听到了这个声音，他对何知州说：“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挂了。”    何知州说了声好，然后掐掉了电话。    孙林怎么看，都觉得他面色不是很好的样子。    何知州突然抬起头，问门口的人：“现在观众都进场了？”    “啊……”工作小弟也没想到自己会被突然翻牌子，“进来小半了。”    何知州把队服披在了身上，然后然后跑了起来。    门口的小弟被这迅捷如风的动作吓了一跳，站在原地和孙林大眼瞪小眼。    “孙队……这？怎么回事啊？”小弟迷茫了。    孙林也一副懵逼脸：“you ask me，i ask who？”    然后他又说，“算了，让他去。”    在孙林眼里，何知州虽然平时傲了点……或者说懒了点，但是在大方向上，却是没出过岔子的。    要不然孙林当初也不会想着让何知州来当这个队长。    何知州先到的是检票口，这时候排队的人还不算多，他扫了一眼，没有他想看到的人。    反倒是人群看到他挺激动的，一个个都想冲上来。    何知州连说了几声“抱歉”，头也不回地往比赛现场冲过去。    他参加过很多比赛。每个月都有，各种各样的，职业赛，表演赛。    但是却是他第一次来到观众席。    明明是大下午，比赛的台上灯火辉煌，光亮无比。观众席的区域却是一片又一片晦暗不明的光。    有人只隐约看到了一个穿着ah队服的人经过，不过光线太暗，谁都不知道擦肩而过的到底是什么人。    c区6-8……c区6-8……    何知州在一排排的人影子里数着号。    找到了。    陆翊正低着头玩手机，然后突然感觉到了面前来了个人。    热气腾腾的那种。    他抬头，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因为何知州本不会出现在观众席才是。    陆翊不敢叫他的名字，就怕这一嗓子嚷嚷出来让周围都躁动起来。    陆翊问：“你怎么来了？”    而且……还满头大汗的。    陆翊在这么暗的环境光里，都能看到他脸上的水迹。    “我一会儿可能不能和你打游戏了。”    “ghost要转会来ah，这次比赛安排了我的和他一起打游戏炒作。”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翊总觉得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委屈，像犯了错的孩子。甚至连眼眶都发红。    陆翊慢吞吞地回答他：“没关系的，这些你在直接在微信上告诉我就行了，不用特地过来说。”    言不达意。词不传心。    何知州说：“我只是觉得，当面说会比较正式。”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失约的。”何知州，深深的，弯下了腰。    对不起，我不知道内定的人已经不能换了。    对不起，你遇到的是二十一岁的何知州。    再早个几年，管它是什么副队，什么责任，什么已经安排好不能改。    他能凭着一头脑热，带着人从这观众席上跑路，然后开开心心到网去打游戏。    他可以当他的四级包防弹甲，用子弹摆一个爱心，在墙上压枪写“ly520”。    游戏嘛，在哪不能玩。    何知州鞠完躬起身，看着陆翊的眼睛。    陆翊正用一种让他都觉得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然而那个眼神他见过。    当年他跟初中班主任说，他要去打职业赛的时候，班主任老师也是这个目光。像释然又像是叹息。    为什么……会是这个表情？    然后，他就听见陆翊缓缓说。    “没关系的，我从来没怪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