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重逢

    40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    在听到陆翊的问题后，何知州第一反应是卧槽, 穿帮了；第二反应是咦！！他！牵到陆医生小手了！！    陆翊的手诶！！    他之前半天不敢牵的诶！！    何知州心中一时激动, 握着的手又紧了三分。    陆翊试图抽回来, 动了两下，没抽动。    陆翊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就不能收敛点吗。    何知州的理智告诉他此时不应该表现的太激动, 但是他的手好像有自己的想法。    这一场景落入了陆宁的眼中。    陆宁狐疑：“你们两个认识？”    何知州笑着回答：“对啊, 陆爷爷。陆翊给我看过病呢, 我们现在关系特别好！”    好到睡一张床的那种关系！有机会一起结婚那种关系！    陆宁“咦”了一声，他转头看向陆翊：“是这样？”    陆翊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框, 面色如常地回答：“是。”    陆宁点了点头：“既然是认识的朋友, 那你们年轻人就好好聊，要不顺便留下来吃个饭？”    孙林还好，他自觉自己就是在这充当吉祥物混吃等死的，对陆宁的话没什么意见。但是宋临一听这话就炸了。    他，和陆翊真的不对付。    宋临打小不爱学习, 偏偏父母又都是血统纯正的高知份子，最见不得他沉迷游戏，每次把他从网里揪出来都要来一顿混合双打, 一边打还要一边跟他科普，你看看人家陆叔叔家的儿子！    特别是他放弃了当个“科学家”, 毅然为拯救中国电竞献身、跑到二叔投资的俱乐部当经理后！    开什么玩笑, 他生物化学挂科挂到差点毕不了业, 他爹妈还想让他当个科学家！    他当初写作文都不敢这么写！    于是宋临爹妈看自己生的种也就越发不顺眼，提起隔壁老陆的儿子的时候也就越发顺口。    宋临看了眼陆翊，只觉得臀部隐隐作痛。    他对陆老爷子说：“哎，爷爷，我是真的想尝尝你的手艺，但是我有些工作上的事急需处理，我就不在您这蹭吃蹭喝了，改天我一定亲自赔罪。”    陆宁挽留了一会儿，见他执意要走，他本来也醉翁之意不在酒，也就不强求了。    孙林见宋临即将跑路，方了。    他充其量就是个病人家属，和陆老爷子一家素昧平生，真让他留着吃饭他也怪不好意思的啊。    于是孙林开始朝何知州使眼色。    奈何对方眼里一心一意只有陆翊一个人的影子，孙林的眼睛都要眨出泪了，何知州依旧毫无反应。    孙林那才叫一个气啊。    他刚才还说陆翊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有几分耳熟呢，转念一想，一个月之前何知州这狗崽子还不在求着他要微信号吗！    真是儿大不由爹！    陆老爷子转过头，笑眯眯地说：“小孙也有事吗？”    孙林身上的肥肉抖了两抖，“没有！没有的事。”    “如果有事先走也是可以哒。”    于是孙林就非常没出息的，跟着宋临跑路了。    陆宁转头又冲何知州说：“小何就别走啦，我再给你看看胳膊呀。”    身为唯一被留下的人，何知州一时之间觉得受宠若惊。    陆宁招呼人坐下了，转眼又吩咐帮佣上了茶，“小家小户，没什么好招待的，这西湖龙井是我的学生送的，勉强能入口。还请你稍坐片刻了。”然后他对坐在何知州身边的陆翊说：“陆翊啊，跟我过来一下。”    陆翊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陆翊下意识地想去握住何知州的手，但是却在陆宁探究的眼神下定住了。    陆翊从小到大没见过自己父母几次面，小时候唯一能称得上是亲人的就是他的爷爷了。于是陆翊经常在周末的时候一个人搭车，背着书包去办公室找陆宁。来的次数多了，医院上下都知道了这么一号小萝卜头。    他长的讨人喜欢，又安静乖巧，陆宁阻止了几次没后续，也就随他去了。    于是陆翊从小就闻惯了消毒水的味道。    那时候陆宁可远没有现在闲适，他是西京医院院长，接诊的病人不是非富即贵，就是身患疑难杂症，整天忙的脚不沾地，对这个唯一的孙子也是有心无力。但是一有空，就会把陆翊抱在自己腿上，翻出中草药材或者是非处方药一个个教陆翊认。    在陆翊心里，陆宁的分量也是自己爹妈加起来也赶不上的。    他也……不想让陆宁太过担忧。    陆翊跟着陆宁走进了书房。    陆宁转过头，面色和蔼，语气温柔：“你放心啦，爷爷不是那种古板的大家长啦。你妈妈之前打电话跟我说你你交了男朋友，让我劝劝你，我也没理她。你跟爷爷说说，楼下客厅里那个小何，你们是不是发展出了友谊之外的感情呀？”    这话说的十分讲究。先是用言语瓦解掉陆翊的戒备心，再绕了几个弯问两人关系，于是也不怪陆翊同志落入敌方圈套，傻乎乎的点了点头。    陆宁在看道陆翊这欲语还休的模样的时候就差不多懂了，他的拐杖重重杵了两下地板。    然后破口大骂：“怪不得我一看那人就觉得贼眉鼠眼！原来就是他！给我撵走，不治了！”    反差之大，仿佛之前夸何知州长得有点好看的人不是他一样。    陆宁继续说：“我帮你看过了，那个何什么，山根尖细，这种人性子独；鼻梁高，肯定争强好胜……”    陆翊有些头疼：“爷爷，面相这个不准的。”    照你这么说，你孙子也中枪了啊。    陆老爷子手背在背上，在书房里转了几个圈。    陆翊在一边心情忐忑地站着。    片刻后，陆宁对这次事件下了总结：“反正那小子肯定没安好心！”    那架势像是发现了自己青春期的女儿早恋了一样。    他觉得他孙子天底下第一好，就是性格不大开朗。这样的个性适合搞研究，沉得住；但是在人际交往上不免有些吃亏。他之前还为自己孙子多了个朋友觉得高兴呢。    结果一转头就看到那个姓何的眼睛就差黏他孙子身上了，跟路边饿了几天的野狗看到肉一样。    别以为他年纪大了就瞎了！他一双老眼在医院见证过多少爱恨情仇，陆宁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何知州就是，看上他孙子了！    再一回头。    他妈的，陆翊好像也不是无动于衷。    陆宁发话了：“那个何什么的，他家里人干啥的？”    “……”    陆翊被第一个问题难到了。    他还真不知道何知州家里人干嘛的。平时似乎也没见何知州说过。于是陆翊沉默了。    然而陆宁显然把陆翊的沉默会错了意。    陆宁心说你这人还没嫁出去，胳膊肘倒是往外拐的很开心。    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你去做晚饭，我去会会那个姓何的。”    陆翊面上依旧冷淡，语气却软了几分：“爷爷。你不要为难他。”    陆宁看着他这副给里给气的模样就来气：“你放心，我老胳膊老腿的，打不死人。再说丑媳妇也要见公婆呢！你这对象还见不得人吗？”    陆翊屈服了，孤零零一个人到了厨房。    他其实不会做饭。但是——他会做化学实验。    坐在客厅玩开心消消乐的州哥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考验。    他看见陆宁笑容可亲的走了过来。    何知州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没见到陆翊。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陆宁说：“哎，陆翊这孩子，听说你要留下来吃饭，非得去厨房亲自下厨。”    何知州惊讶了。    他的心里顿时充满了感动：呜呜呜翊翊对我真好！都会做饭给我吃了！    陆宁气定神闲地坐到了何知州对面，装作闲聊的样子询问：“小何呀，你在射击队是，是一队还是二队？得过几块金牌？奥运冠军拿过没？”    何知州：“……”    狗孙林吃我一枪！    于是何知州解释了半天，终于让陆老爷子明白了，他们是电竞运动员。    电竞运动员=打游戏的厉害点的网瘾少年。    陆宁在心底更加觉得何知州不靠谱了。    但是陆宁面上的表情却更加和蔼了：“小何啊，我看你好像黑眼圈有点重，平时是不是夜生活挺丰富啊？喜欢去兰桂坊呢还是后海呀？”    何知州被这言下之意惊的差点站起来，他回答：“没有。我连ktv都不怎么去的。黑眼圈重是因为经常熬夜打游戏！”    老先生前些问题还算有迹可循，越到后面气势就越发惊人，那架势不像是长辈对一个晚辈，反倒像是是主人在防贼。    在陆宁从“你和陆翊怎么认识的啊”问到了“你觉得你真的和陆翊能好好相处吗”的时候，何知州就什么也明白了。    陆宁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两个人能走在一起不仅需要脑子一热，也需要理解和包容，共同的生存环境共同的目标，你说是不是呀？”    说白了，陆宁就是觉得，何知州和陆翊不配。    差太多了。从职业到家庭到成长环境，完全不是一路人。    也幸亏陆宁是陆翊亲爷爷。    要不然何知州这话还没听完就得直接转身走了，走之前还得把茶几给掀了。    何知州强迫自己压下火气，压完了火气还得慢慢思考怎么回答。    语气不能太冲，态度不能太拽。陆宁心里不爽朝他发火没事，只要别转头朝陆翊发火就行。    何知州一字一顿地回答：“陆老先生，您对我可能偏见太重了。”    他想说很多，比如“我他妈有多爱他还需要你明白？”，再比如“这是我和陆翊的事您管那么多干嘛？”    然而何知州的眉头皱起又展开，最终只说了一句话：“我和他两情相悦，我希望得到您的祝福。”    陆宁嘴边挂着的笑容收敛了起来。    他叹了口气，心想我一个老头子，本来也不该管这么多的。    可是他的身体每况愈下，等他作古，陆翊要怎么办呢。谁还能再帮他多看两眼呢。    反正两个男人也不能结婚，上个炕也是你情我愿，他就怕陆翊以后伤心啊。    “我为我的举动深表歉意。”这个老人坐在椅子上，须发皆白，眼神依旧清亮，“但是今天还是先请你回去。”    何知州起身，“可以，但是走之前我想见陆翊一面。”    陆宁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吩咐帮佣去厨房里叫人了。    几分钟后，陆翊到了。    他看了眼站着的面色冰冷的何知州，又看了眼自己的爷爷。    陆翊弯下腰，在陆宁耳边说话，语气里有几分亲昵的抱怨：“你答应过我不为难他的。”    陆宁已经冒出老年斑的手伸了出来，轻轻地拍了拍陆翊的手背：“是我的错。小何要走了，你去送送他。”    何知州心里有事，他的脑海里还反复的盘踞着陆宁的诘问，堵得慌，可是在看到陆翊的时候，他还是扬起了一个笑容。    “翊翊~”    陆翊欲言又止，他看了眼陆宁，发现陆宁正闭着眼睛装睡。    于是陆翊偷偷伸出了胳膊，握住了何知州的手，低声说着:“走，我送送你。这里不好打车。”    十指相握。    一出了房门，离开了陆宁的视线范围，何知州就再也忍不住了。    他扯了扯陆翊的手。陆翊侧过了头看向他。    然后毫无征兆的，何知州握住了陆翊的手腕，低下头，吻住了面前让他神魂颠倒的人。    奈何州哥业务不熟练，亲个人亲的磕磕绊绊，还他妈咬到了自己舌头。两个人交换个唾液都满嘴血腥味。    何知州没谈过恋爱，陆翊是他的初恋。开头的有些草率，越接触他就越觉得眼前这人是从头到尾无一不好。    他喜欢的从容平静，也眷恋他的温柔纵容。    就像是两个在洞穴里的小动物，本来已经习惯了冷冷冰冰，却在某一时刻从对方身上获得了暖意。    于是就再也受不得寒冷。    何知州笑的跟个调戏完良家妇女的小瘪三一样，他说：“陆翊，老子爱你。”    这话一说出来，何知州只觉得神清气爽，走路带风。    管别人怎么看。    这是我的人，我和他怎么样还要别人瞎比比。    他就是工龄注定不长，也没个文凭，指不定手还要落个残疾，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追到了陆翊。    不服你来。    陆翊猝不及防地听到这句表白，血液都不受控制的加速流动了起来。    他一直觉得何知州的眼睛好看，尤其是现在，他看着何知州的一双眼睛，在里面找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小声地回应说：“我也一样。”    这里不愧是有名的荒郊野岭……哦不，有名的别墅区，愣是等了半天最近的滴滴司机才赶了过来。    何知州现在只恨不得把陆翊揉成泥巴和自己黏在一起，看见这滴滴司机仿佛看见自己的生死大敌。    被顺完毛的何知州依依不舍地对陆翊说：“翊翊，我走了。”    陆翊的脸上带着点笑意：“走。”    “你要记得想我。”    “好。”    滴滴司机在这对狗男男面前面无表情地摁下喇叭：“嘟——嘟嘟——”    何知州怅然若失地上车，看着陆翊在他眼底下越来越小，最后彻底不见。    哎。愁啊。下次见面又是啥时候啊。    何知州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下午五点。回俱乐部还能赶上一顿夜宵。    主界面上显示微信有人给他发了消息。    他打开一看，发现发消息的是孙林。    梦想是今年结婚的孙某：诶，宋临给我发了陆翊的微信号，我转发给你啊。    对哦，他还没跟孙林说过他们已经在谈恋爱了，而且他早就要到了陆翊联系方式了。    何知州刚这么想着，就看到了下面那条推荐联系人的信息。    一个猫猫头，用户名是lu。    看着分外眼熟。但是却不是陆翊和他交谈时用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