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初徐不是不想回去, 而是回不去，他自废修为重新修炼, 这几天正是紧要关头，每夜以凡人之身泡药浴, 几次疼到昏厥, 要不是打小抗压能力强, 怕是早就放弃了。    晚上泡药浴, 白天还要跟着其他学徒一起学习符阵，脸色惨白到青筋都看的一清二楚，加上药浴实在太疼，浑身筋骨跟打乱了重组一样, 疼到坐都坐不住，和大家一起上课的时候, 总是面色隐忍的调整坐姿。    外面那种流言愈传愈广，甚至还多了几个新版本，但大差不离都是胡玉山有虐待倾向, 那个被他收做徒弟的可怜少年，每晚都要惨叫到半夜, 第二天面无血色还要跟着一起上课，好不可怜。    壹贰叁肆伍陆是住在城主府的，究竟是什么情况他们也约莫知道, 但其他人不是，渐渐地，看向初徐和胡玉山的眼神便带上了有色眼镜, 顾忌着胡玉山是莫尔城的大恩人，教授他们阵法，还带领他们迎战虫族，是以就算带着有色眼镜，也从未有什么流言传到胡玉山耳朵里。    “今天上午就教到这，你们先回去吃午饭，下午一点城主府门口集合，我们去决战崖实际布置一下。”    决战崖，就是他和白银一起找到的那个无名山崖，总叫那个山崖那个山崖不方便，便渐渐叫成了决战崖。    众人行过礼之后便收拾东西陆续离开了，胡长山伸了个懒腰，仰头靠到椅背上闭目养神。    他也忙啊，晚上要看着初徐泡药浴，之后守着李长思泡药浴，偶尔还有绿乔，剩余时间要抓紧炼制迷踪阵的子阵，还要跟白银威斯利他们开作战会议，恨不能一个人扯成十个人用，精力再旺盛，这么耗下来也离虚脱不远了。    初徐扶着桌子，嘴唇惨白，仿佛在大白天游荡的孤魂野鬼:“师父，我想今天回去收拾一下东西。”他再不回去，就要没衣服穿了，总不能一直穿师父的，没看见大师兄每天看他的眼神，都恨不得砍了他。    胡玉山闭着眼睛:“恩，早去早回。”    “是，师父。”应完便小心翼翼起身离开。    “回来吃饭么？”    “不了，我带着吃的。”    “好。”    ……    胡玉山又眯了会儿，忽然想起来初徐这会儿异能废掉还未正式修炼灵力，等同于普通人，让他一个人回去不大安全，虽说城内没什么危险，但还是起身走到院子里，吩咐小灰跟去保护他。    那可是天灵根的宝贝徒弟，万不能有闪失。    小灰嗷了一声，亲昵的蹭了蹭胡玉山的手，慢悠悠起身追上去。    胡玉山扶着腰站在院子里，半遮着眼睛抬头看一眼刺目的日光，觉得天气越来越热了，近几日十分闷热，估计要下大暴雨。    “看什么呢？”白砂来给胡玉山送能量石，看到胡玉山独自一人站在院子里，便走过去同他说话。    “这几天，要下雨了。”    “可不是。”白砂努嘴:“夏天的莫尔城下起雨来，不下上半个月是不会停的。”    “正巧是虫族回来的时间。”胡玉山往后退到树荫底下:“麻烦。”    “比前几年好多了，现在有保护罩，有干净的房子住，有地方可以避雨，放在以前，我们只有逃命的份，哪还有机会筹划一举消灭虫族。”白砂褪下手腕上的空间钮，递给胡玉山:“这是我哥让我交给你的。”    胡玉山不客气的伸手接过:“谢了。”这是他跟白银说好的，教授阵法的酬劳。    现在跟他学习阵法的人，除了初徐，其他人都跟白城主签过保密协议，也就是城主府的人，胡玉山收他们做学徒教他们阵法，自然不是白教。    “咳咳，那啥。”白砂清了清嗓子，凑到胡玉山旁边:“这几天还出药浴吗？出的话给我留点呗。”    胡玉山瞥他一眼:“我哪次不给你留了？”    “不是我要，是我朋友。”白砂以手肘撞了下胡玉山的胳膊，挤眉弄眼道:“就是那个给我清元草的朋友，顺便也想见你一面。”    “哦？”胡玉山挑眉:“你那朋友总算愿意见我了？”刚拿到改良版清元草的时候，他就想见见那个人了，只是白砂一直说他那个朋友暂时不见人，所以一直未曾见过面，这都过去两个月了，怎么忽然想起来要见他。    “他性格比较奇怪，哎，实话说，就是有些清高自大，但人品是好的。”    胡玉山眉尾挑高，愈发有兴趣:“行啊，我们下午要去决战崖，你带他一起去就行了。”    “好，我这就去告诉他。”    胡玉山点头应下。    白砂兴冲冲离开胡玉山的院子，哼着歌儿脚步轻快的绕过走廊，想着待会儿是吃烤土豆还是吃蒸土豆的时候，迎面碰上了回住处拿东西的艾斯。    两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    白砂猛吸一口气，转身就要跑。    “等等！”艾斯伸手拦人:“等一下。”    白砂下意识停住，纠结的脸都皱成一团，搓着手指感觉挠心挠肺的尴尬。    自从回到莫尔城，他就有意识的避开艾斯，能躲多远躲多远，能逃避多久就逃避多久，说他缩头乌龟他也认了，总之不想面对曾经的荒唐事。    “为什么要跑，你很怕我？”    白砂背着身子不肯转过来，思考该怎么回答艾斯的问题。    “那天晚上……”    “啊！我想起来我哥有事找我，先走了，拜拜。”说罢头也不回的跑了，要多快有多快，甚至扬起了一阵泥沙。    艾斯话都没说完，看着白砂一骑绝尘的背影，眼神变了几变，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想说，那天晚上的事他一点都不记得，但如果真的是他做的，他愿意负责，只是这位受害者，好像并不想让他负责……    初徐一个人缓缓走出城主府，小灰鬼鬼祟祟躲在后面跟着，它块头虽大，脚底下的肉垫却够厚，有心不让人发觉的时候，那真的一点声音都不会发出来。    时间接近正午，天气又愈来愈热，身体虚弱的初徐就算走在树荫底下，也差点儿热的中暑，好在路上没人，不然被人看到他这副鬼样子，不知又要传出什么新版本的流言。    初徐一路走回城南的暂住地，路上只遇到一波你追我赶往城外去送饭的小孩子，城里年轻力壮的或是稍微有些力气的，都去决战崖帮忙了，留下的除了行走不便的，便是有各自的任务在身，所以路上才一个人都没有。    不然以小灰这块头，就算前头的人不发现，后面的人也该惊呼了。    几天没回来，屋内还是一样的干净整洁，看的出有人帮忙打扫，初徐扶着墙，想，这个人一定是亚海，几天没见，不知道他们好不好，他还留了几颗烤土豆给亚梦，一直没机会拿给她。    鬼鬼崇祟跟在后面的小灰步伐轻盈的跳进后院，猫着身子躲在墙根底下，毛茸茸的三角耳贴在脑后，从窗户口露出半张狼脸往屋内窥视，硕大的橙黄色眼睛跟两大灯泡似的。    初徐把逃难带来的东西理顺之后装进新得的空间钮里，这是胡玉山弟子标配，里面有足够的食物，药浴，符阵和能量石，初徐刚拿到的时候，被里面的东西震惊到一宿没睡着，第二天起早去还给胡玉山，胡玉山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摆手让他收下，这些只是小意思，就连小灰空间钮里的东西都比他多，然后劝勉一番，让他好好努力修炼，以后好东西会越来越多的，初徐万分感动的收下，暗自发誓，这辈子要死心塌地的追随师父，永不背叛。    小心翼翼放好最后一只缺了口的瓷碗，初徐猛地扭头朝窗户看过去，小灰动作迅捷的低下脑袋，将将在初徐看到之前，成功避开。    奇怪，总觉得有谁在监视他。    初徐皱着眉头，看着空无一物的窗外，抬脚走过去想看看外面究竟有什么，刚走到窗边，关着的门却被推开了，进来一个老熟人，正是亚海。    亚海显然知道初徐回来，一点没惊讶屋里有人，而是像以前一样，热情地咧开嘴笑:“你总算回来了，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要是再不回来，我该去城主府找你了。”    初徐难得浅浅笑了下，脸上的阴郁情绪化开，精致的宛如画中之人:“亚海，谢谢你。”如果不是亚海的鼓励，他就不会去城主府报名，更不会被师父选中收为弟子，可能终其一生，都不会再有进境。    亚海笑容一僵，随即不动声色的遮掩过去:“学习阵法很累吗？看你脸白的。”想像以前一样拍拍初徐的肩膀，却陡然发现初徐周围没有丝毫异能波动，以前虽少，但也不至于干净到一丝也无的地步。    这是……    “累，但我很开心……”    亚海突然打断初徐的话，严肃问道:“你的异能呢？”    初徐一愣，转而反应过来，也没注意亚海突然转变的严肃态度，轻松回道:“我自己废掉了。”    “废掉了，自废异能，你疯了吗！？”    “你听我解释……”    亚海拔高声音，完全不能理解初徐的轻松态度，早前因为流言种下的种子疯狂生长起来，缠住他的五脏六腑，搅得他神志不清:“是他废掉你异能的对不对？他敢折磨你。”    “他？谁？”初徐张开手放平:“你冷静一点，我真的是自己废掉异能的，因为师父要让我修炼新的功法。”    “你还记得你当初是怎么突破异能二级的吗？”亚海眼睛涨红，呼吸急促:“差点儿连命都丢了，你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自己的修为，现在说是自己废掉修为，你觉得我会信，好，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要修炼的新功法是什么，能让你轻轻松松回到现在的境界吗？”    初徐皱紧眉头:“我……不能说。”师父特意吩咐过，这种新型功法不可以和任何人说，亲人都不可以:“但是，我相信师父。”    “好，你相信他，相信他。”亚海深吸一气，背过身去，双手紧紧握拳才能抑制住打人的冲动，已是对外界的传言信了七八分。    虚强的初徐，没有异能的初徐，甚至没有外人在场，还要为那个衣冠禽兽辩解，当真是鬼迷了心窍，他当初就不该劝他去。    “亚海。”初徐放下手，看着亚海起伏的后背，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生气，值得生气的点在哪里:“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如果不信，等过段时间看到全新的我，就会信了。”亚海是他唯一的朋友，他不希望他误会什么。    亚海不说话，紧抿着唇，听着身后初徐不急不缓的解释，突然觉得日后初徐会与自己渐行渐远。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下午还要去决战崖……”    “不准走！”亚海猛然回头，伸手拽住初徐的手腕，力道大到初徐忍不住痛叫出声，他现在是普通人，昨晚药浴的后劲还没过，如何扛得住亚海满是怒意的一抓。    亚海却抓到了一条冰凉的金属物质，低头一看，正是胡玉山给自己徒弟的空间钮，银白色的金属手链，一枚深蓝色的水滴状晶体嵌在正中，非常漂亮，亚海却觉得无比刺目。    空间钮，放在虫族进攻前，不是什么稀奇东西，但现在，五年的逃亡，物资匮乏，空间钮那是强者才能拥有的东西，而且这条空间钮是高级空间钮，价值更是不菲，想也知道初徐不可能有，至于谁给的，用脚趾头都猜的出来。    “他给你的？”亚海勾起一边嘴角，阴狠的样子和以前完全是两个人:“他对你真够好的，呵呵，怪不得你都这副样子了，还想着回去找他。”    初徐有点生气，不，是很生气，亚海是他的朋友，所以他才耐着性子和他解释，可亚海完全不听，一副他背叛了他的气愤模样，还说着一些乱七八糟不知所谓的话。    “我听不懂你说的话，放手。”    “我不放，你听好了这辈子你都不可能回去找他了，我这就带你走，带你离开这里，找一个谁都打扰不到我们的地方生活。”    “亚海你胡说什么！”初徐奋力挣扎:“我看你才是疯了！”    “对，我是疯……”    “吼——”    小灰终于忍不住冒头，站在窗户口，惊天动地的吼了一声，气流激荡，气势如虹，震得窗户边两个人几乎失聪。    由于小灰的强势介入，亚海愣了下，反应不及被初徐抽走了手，下意识想去抓，却被小灰一爪子推翻在地，连滚几圈。    “噗嗤。”拿开你的脏手。    初徐其实是怕小灰的，就算知道小灰是师父的契约兽，也不敢像其他人一样和小灰打闹，主要第一印象太差。    但这个时候，被几近疯癫的亚海差点扭断手腕，再待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于是完全忘记对小灰的惧怕，扭头仰视小灰的灯笼大眼，祈求道:“小灰快带我走。”    小灰眨眨眼睛，突然自脚底起一直到耳朵尖翻过一层毛浪，灰毛脸可疑的红了两个圈: 可，可爱……    然后激动万分却又小心翼翼地把初徐拈起来放到自己背上，再次惊天动地的嚎了一嗓子，颠颠跑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所有人都没觉得初徐这种资质能被胡玉山选上，包括初徐自己都这么想，难道亚海不知道？而他这么积极的鼓励初徐去报名，又抱着什么样的心思……    啧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