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未妨惆怅是清狂（上）

    “呜呜呜……”    “是谁？”少时的聂金云在梵山脚下的金玄观竹林内打坐, 忽然听到了外面的哭声。    一个穿着七彩衣衫的少年匆忙躲到了竹林内，聂金云停下了打坐前往竹林里一探究竟。前面那少年像是受了伤，走起路来瘸瘸拐拐的，聂金云走的并不快仍能紧紧跟在那少年身后。    聂金云瞧着他那样定是走不远的，便道：“你既然受了伤还是不要疾行的好，况且我也不会伤害你。”    前面那少年疑惑的转身看着聂金云，停下了步子道：“当真吗？”    聂金云道：“自然，我从不骗人。”    那少年怕是脚上吃痛的很，皱起好看的眉头半信半疑的看着聂金云。聂金云见他身形纤弱, 长相奇佳，面上愁眉不展，几点泪痕, 看上去楚楚可怜，可这姣好的面容, 即使是愁态，也是瑰姿艳逸。    聂金云走到他身前扶着他的胳膊, 仍是清冷样子道：“我那里有金疮药，先去包扎处理一下。”    少年看着他，没有言语，只是由着他搀扶进了金玄观。聂金云小心翼翼的给他上了药，又包扎好伤口。看那处伤口想必是重物所砸导致的, 好在没有伤及骨头。    那少年就不开口就是盯着聂金云，待他包扎好，少年摸了一缕聂金云的发丝问道：“你小小年纪, 为何头发全白？”    聂金云道：“一出生便如此，这是先天不足。”    “这样呀……”少年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道，“你叫什么？”    “聂金云。你呢？”    “我……我叫颛英。”颛英抱着腿似乎有些不想说自己的名字。    聂金云若有所思道：“听闻梵山之上，有一仙子叫颛落，莫非你是……”    “她是我姐姐。”颛英又低声小心道，“这你可千万别和旁人说。”    “为什么？”聂金云很是不解。    颛英低下头失落道：“旁人都觉得我是姐姐的累赘，本就是姐姐捡来的，又什么都帮不上姐姐，还经常做错事。梵山的妖怪都不喜欢我，还经常说我长得丑……”    聂金云听着前面的话还不为所动，待到那最后一句长得丑，聂金云忍不住笑了出来：“你长得一点都不丑呀！”    颛英摇摇头道：“我若是个女子长成这样的确是不丑，可凡是男儿哪个不长的英俊潇洒，强壮有力，不像我弱不禁风的，长得还像个女子。他们经常在背后说我是不男不女的妖怪……”    聂金云道：“旁人的言语大可不必在意，我自幼发色与他们不同，也不得人喜欢。但我觉得，你若是强大起来，旁人也就不敢说你闲话。”    “嗯。”颛英看着和自己一样的“另类”，心中反而有些好受了。他露出绝美的笑颜道，“我今日误闯了你们金玄观实在抱歉，等我脚伤好了，我请你去梵山杏花屋玩。我姐姐现在总不在家，我一个人出去没意思，弄不好还会被欺负，只能窝在杏花屋里，实在是无趣。你若是能来，还能教我些法术什么的，好吗？”    颛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聂金云算是听出他的意思，估摸着学法术是其次，关键是一个人呆在屋里无聊，缺个伴。聂金云也很无聊，道观里除了父亲，其他人都很怕自己，自己也没什么人可以玩，也就答应了颛英。    因为颛英脚伤，聂金云便主动背着颛英上了山。眼下正值春季，梵山之上花团锦簇莺歌燕舞，奇花异卉吐纳芬芳，一片春光好景。聂金云很少出观，难得见此美景，便走的慢了些，两人路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说着说着便熟络了起来。颛英也没有之前的谨慎小心，说起话来还会开玩笑了，聂金云也没之前的清冷，偶尔还带着笑意。    聂金云将颛英送到了梵山顶上那颗千年杏花树下，一座古朴别致的屋子映入眼帘，两旁繁花锦簇，香气浓郁。聂金云来不及细看，看天色不早，便赶忙和颛英道了别，下山去了。    转眼两月过去，聂金云每日都在道观内清修抄经，突然一日听到竹林内有响动。聂金云走进去一看，正是颛英，穿着一身素衣青衫站在竹林中显得格外清秀。    颛英笑道：“山上无聊，等了两个月你都不来找我玩。”    聂金云道：“并非我不去找你，只是那日回来晚了，家父命我抄经清修两个月。”    “这样呀？”颛英莞然一笑道，“如今两月已足，去杏花屋吗？我采了好多小杏子子准备酿酒，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帮我。”    “好。”    颛英带着聂金云来到杏花屋，颛英笑道：“姐姐不在家，你就是我唯一的朋友了。”    聂金云道：“你看似很依赖你姐姐。”    “那是，姐姐是这个世上待我最好的人。若不是她救了我，孔雀一族便绝后了。”    聂金云疑道：“孔雀一族？你不会是……孔雀明王的子嗣？”    “是啊！这一族到我父亲那就不行了，子嗣凋零又受其他妖怪欺凌，若非姐姐是凤凰庇佑我们，怕是早就完了。”    “嗯。虽说孔雀一族没落，但好歹是尊贵之族，他们那样欺负你的确是不对。日后若是还欺负你，你就和我说，我来帮你解决。”    颛英笑着搂着聂金云的胳膊道：“哇……金玄观的金云小道长罩着我，那我怕是能在这梵山横行霸道了。”    聂金云推开他的手道：“莫要淘气了，不是说要我帮你酿酒吗？”    “嗯。”颛英兴冲冲的跑到屋子内，抱出了一箩筐的杏子，跑的太急刚到聂金云面前，脚一绊重重的扑倒在了聂金云身上，杏子也洒了一地。    颛英的脸紧贴在聂金云的胸膛，清晰的听到了聂金云的心跳声，好像还很快。颛英脸上发红，抬起头看着聂金云那张羞愧中也泛着红晕的脸庞，不由得笑出声。    聂金云瞧了，板着一张脸道：“还不坐起来，旁人看了不好。”    颛英听言坐了起来，红着脸低下头憋笑道：“对不住，我刚才绊倒了。”    “无妨。”聂金云起身弯下腰来拾杏子放到箩筐里，颛英见了也跟着他一起。    两人将杏子拾了起来，一起酿酒。聂金云并没有做过这种事，屡出状况，颛英每次都笑笑然后教他。两人将做好的杏子酒装入酒坛，埋在了杏花树下。    颛英心满意足的踩平了那块土道：“你们道士能喝酒吗？”    聂金云道：“父亲说过不可饮酒。”    “好……”颛英低着头嘟着嘴继续道，“本来打算明年这时候取出来和你一起喝。”    聂金云看着他那样，沉默不语。聂金云又教了他几招道术，颛英学起东西倒不是中看不中用，学的是极快，记性也很好，是个天资聪颖的好苗子。    聂金云今日早早下了山，以免又被他父亲责罚。就这样两人一来二去，成了彼此间唯一的朋友。聂金云每日上山带些道观里的书籍或是糕点给颛英，颛英也将自己做的点心给聂金云吃。    转眼间一年过去，颛英成天惦记着他去年酿的杏子酒，倒不是他真的嘴馋，而是这酒是聂金云和他一起做的。最近聂金岚助力天庭，斩妖除魔行天下正道，居然飞升成仙了，本来没有聂金云什么事，奈何受天帝赏识，金玄观要全体迁至天界仙山。聂金云也忙着帮他爹搬迁，许久没来这里见颛英了。    颛英闲着无聊，自己姐姐最近又跟魔界魔君好上了，成天与魔君在一起更没时间看自己，听说魔君和天帝有了隔阂，姐姐还经常劝慰两人。颛英对于天帝和魔君，都不太喜欢，都觉得这两人配不上自己姐姐，可无奈的是，姐姐偏偏喜欢那个魔君，自己爱屋及乌上次去魔界也就叫了声姐夫。    颛英挖开去年埋杏子酒的那处，将酒坛搬了出来。拎了两壶欢悦的进了杏花屋，看着天色不好，像是要下大雨。这雨说下就下，颛英才打开一坛酒，还未倒入酒杯内，瓢泼大雨便下来了。    颛英看着这大雨好在已经过了春天，不然那些鲜花可就遭罪了。    “也不知聂金云现在怎么样了……”颛英小酌一口喃喃道。    刚说下雨就下雨，一说聂金云就来聂金云。颛英看着聂金云撑着伞快速的跑到这来，笑道：“怎么下这么大的雨还来？”    聂金云走到杏花屋掸了掸身上的雨水，坐到颛英面前道：“我后日便要和父亲去昀山了。”    颛英变了脸色，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含着不舍道：“这么快就要走吗？”    “嗯。”    “所以今日是和我告别的？”    “……我日后得了空还会来看你的，你也可以去昀山找我玩。”    颛英放下酒杯，有些难过道：“那有什么用，日后怕是十天半个月都见不着了，和我姐姐一样。到时候我又一个人孤孤单单在这里……”    颛英说着又到了杯酒一饮而尽，聂金云瞧了也有些不舍道：“若非必须得去，我肯定留在这陪你。”    “哦……”颛英一杯接着一杯，问道，“聂金云，你知道怎么样才算爱一个人呢？”    聂金云摇摇头：“不知，父亲没有和我说过。”    颛英含笑道：“听姐姐说，爱上一个人你会不经意的想到他，即使他不在你身边你的心也会牵挂他，你想和他做所有的事，你想和他永生永世在一起。”    聂金云点点头，认可颛英的说话。    颛英一把抓住聂金云的手，认真道：“聂金云，我觉得我爱你，你不走好不好？”    聂金云被这突如其来的示爱吓了一跳，左顾右盼看着旁边无人，紧张地小声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了。这些天我想了很久，仙魔都能相恋，人鬼也能相守，我们妖道也可以在一起呀！”颛英期待的看着聂金云。    聂金云道：“不是，我们都是男子不能在一起的，这是有违伦理纲常的。”    颛英不解道：“为何？仙魔相恋都跨界了，我们跨个性别怎么了？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不要，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找的借口？”    聂金云见颛英急了，脱口而出道：“不是……”    “那就是喜欢咯？”颛英说着走到聂金云身边，一把抱住聂金云道，“我就知道你喜欢我。”    “不是，颛英，我们应该是那种朋友之间的喜欢，而你说的却是男女之情的那种。”    “有何区别？”    “朋友之情与男女之情……就是……我也说不明白……”聂金云脸色微红，却不知怎么解释实在是憋得慌。    颛英的脸凑到聂金云面前，好看的嘴唇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越发红艳。颛英本就是山中养大，并未受什么礼教，哪管什么规矩条例，直接用手搂住了聂金云，双唇轻轻地贴了上去。    聂金云被这个吻弄得不知所措，瞪大双眼呆呆的感受着颛英唇上的温度。颛英闭着眼笨拙的啃着聂金云的唇，直到聂金云反应过来将颛英推开。    聂金云惊慌失措道：“你……你做什么呢？”    颛英狡黠的笑道：“喜欢你吻你呀！我看他们都是这样的，还要取爱称呢！我叫你什么好呢……小云云怎么样！”    聂金云差点被颛英气的倒下去，无奈道：“颛英，你都没问我喜欢不喜欢你，就这样……”    “那你喜不喜欢我呀？”颛英抓住聂金云的胳膊，眼中像是有星星一般，闪耀着迷人的光芒。    聂金云见了，板着个脸，许久才蹦出四个字：“蛮喜欢的！”    颛英听了欣喜若狂的抱住聂金云道：“喜欢不就成了，管哪些繁文缛节做什么！”    颛英的话似有魔力一般，引得聂金云不由得就答应了。但他还是不得不跟着聂金岚搬去昀山，颛英虽然想留，可也知道那金岚道仙不是个好惹的人。聂金云只能抽出空来瞧颛英，学会了御剑和驾云，没事还带着颛英去人间游玩。    颛英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随性重复下去，偶尔看看姐姐，经常跟着聂金云身后玩，逍遥自在于六界之中，却不想美好的湖面总会掀起涟漪，而这次却掀起了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