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外边冷风萧萧, 可是桃源街这里却是漫天花雨，桃花的花瓣顺着冷风在空中飘着，打着旋的落下来。    地上也落了不少花瓣，粉嫩嫩的一片, 要不是四周的树木都是光秃秃的, 还真以为是春天到来了。    “这到底是从哪飘来的桃花？”越溪心中疑问，这个季节可不是桃花盛开的时间啊。    看着有人手里还拿着折下来的一两枝桃花, 她走过去问道：“小姐, 请问你们手上的桃花哪来的？”    被她询问的姑娘看了一眼手里的桃花，打量了越溪二人一眼，道：“你说这桃花啊, 你们不是我们桃源街的人，是听说我们桃源街桃树盛开来的？你从这一直往前走，走到尽头就能看到那棵桃树了。这株桃树可有几百上千年的历史了，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盛开了，没想到今年竟然会在冬天盛开。”    桃源街有一棵古桃树, 也不知道在这里扎根多久了。这里的人打从有记忆以来, 这株桃树就已经存在在这里了, 只是人们印象中这株桃树从来没有开过花, 很多人都以为它已经枯死了，可是没想到今年在这个季节竟然盛开了，甚至开得如火如荼, 灿烂极了。    就连新闻报导上也提到了此时, 老树开花, 可以说是很吉祥了，所以全国各地有很多人都慕名前来，其中有不少都是成双成对的。怎么说，桃花，也是象征着爱情姻缘的。    说话的姑娘看了越溪和韩旭一眼，嘻嘻笑道：“这株桃树也是我们这里有名的姻缘树，许多人都会来这祈愿姻缘。你们两个，郎才女貌，只要认真祈愿，桃树一定会保佑你们的。”    说完，这几个姑娘嘻嘻笑着跑开了脸上的表情十分暧昧。    越溪：“……她们在说什么东西了？”    韩旭低头看她懵懂疑惑的样子，笑了笑，道：“她们只是在祝福我们而已。”    “祝福我们什么？”    “唔，大概是祝福我们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哦。”越溪恍然，表情十分淡然，又理所当然的道：“就算她们不祝福，我们也会长长久久的在一起的。”    说完，她仰头对韩旭笑，笑容十分好看，看得人心里忍不住一动。    两人朝着刚才那女孩说的方向走去，越往前走，四周的花瓣也就越多，而那女孩口中的桃树也进入了他们的眼底。    “好大的一棵桃树……”越溪走到桃树底下，仰头看去，忍不住惊道。    这棵桃树实在是太大了，大概要七八个人合抱才能抱得住，枝干粗壮。如今这桃树上开着花，一朵朵桃花花瓣簇拥在枝丫上，隐着绿叶，抬头看去遮天蔽日。    这四周到处都是前来游玩的人，一旁的路上还有趁机摆摊的，卖的除了吃的喝的，最多的竟然是红绳——这是用来许愿的，说是只要许了愿，将红绳扔挂在树上，愿望就有可能会成真。    如今这桃树上除了开得灿烂的桃花之外，便是挂着许多红绳，一边还有许多人往树上扔红绳，不过准头看起来不怎么行。    见着这些人开心热闹的一幕，越溪伸手覆在桃树枝干上，道：“你说这些人要是知道这是这株桃树透支了生命，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方才有了这一树的灿烂，他们还会这么高兴吗？”    这古桃树不知道活了多少年，虽然不能化形，但是却有了意识，开了智。这么多年来，它一直在守护着这个地方，而如今，桃源街这里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这株桃树感应到这情况，一直安静的它，透支了生命力，在护佑脚下的土地。    所以，一夜之间，它沉寂许久的枝干，抽枝发芽，花朵盛开，给众人带来了一数的娆娆春色。    待到花瓣枯萎的时候，也就是它生命枯竭，再也不能守护这里的时候。    而人类，并不知道这一点，他们只知道这桃花很美，在称赞感叹着，而不知道这种美丽叫做生命。    “从踏进桃源街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桃源街这里，邪气很重，但是这里却有什么在守护着脚下的土地，如今倒是知道了，原来是这株桃树。”    越溪仰头，忍不住想，付出了生命，这样值得吗。    一阵风刮来，桃树随风飘舞着，传来刷刷刷的声音，无数桃花从树上落下，落得人满身都是。    千百年来，它一直守护着脚下的土地，如今即便是枯萎死去，它也要护住这里！    越溪收回手来，忍不住想起了刘渭川他们凤落山的那个山神来，便是耗尽了最后的力量，也要保护村子。    ——它们随着这片土地出生，一直保护着脚下的土地，更是心甘情愿为保护而死去。    “救救他们，救救这里的人！”    脑海里传来一道空灵缥缈的声音，越溪和韩旭相视一眼，意识到这是眼前的桃树在说话。    这株桃树已经有了意识，自然是能与人交流的。    越溪低声问：“你让我们救人？只是桃源街这里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大的邪气？”    要不是有这株桃树在，这些邪气侵入人体，不仅会影响人们的神智，甚至会带来疾病。    脑海之中的声音继续响起，它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它在上个月来到了这里，一来到这里，它就给大家带来了疾病，带来了邪恶。染上疾病的人身上会慢慢溃烂，从身体内部身体开始腐化。我打不过它，只能拼了性命将它锁在我的根部，保护这里的人不被它的邪气所染。”    与其说是保护这里的人不受污染，更准确的来说，是它把那东西释放出来的邪气全部吸入了体内。如果越溪没猜错的话，这棵桃树的根部被邪气侵染，怕是已经出现了腐烂的地方。    越溪喃喃道：“能给大家带来疾病的，难道是瘟妖？”    瘟妖已经许多年不见了，在它存在的地方，就会给人带来疾病，它最喜欢灾难，有灾难的地方，就很大可能会出现它的身影，给大家带来疾病，因此这种妖物是十分不受欢迎的。    “你们二位是天师，我感觉得出来，你们两位很强大……”    模糊中，似乎有一道目光落在韩旭身上，桃花开口道：“你给我的感觉，和一个人很像，在一千年前，也有那么一个天师，他很厉害，是天师界第一人，大家都说他是注定要成佛的。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见过人比他更厉害的。”    她的语气里带着怀恋和某种不知名的情绪，似乎陷入了某种追忆之中，越溪忍不住抬头去看韩旭——一千年前……这个人听着，怎么这么像明镜？    韩旭神色不变，问：“你知道那个妖物在什么地方吗？”    这桃源街这里真是气息纷杂，一个桃花精，一个蜃兽，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不是瘟妖的邪物，这些气味交杂在一起，尤其是那股邪气，几乎遍布了整个桃源街，想要找起来还真是有点麻烦。    桃花似乎回过神来，道：“我知道在哪里，就在这地底下。这东西只有在晚上才出来，我只知道它是从南方过来的。”    越溪蹲下身子，地上铺着厚厚的一层桃花花瓣，她伸手附上去，感受到了地底下蠢蠢欲动的邪气。她本来就对邪气这类的东西十分敏感，便是寻着这点邪气，也能找到那东西的位置，只是现在时间不对。    “现在人太多了，怕是得等晚上再来了……”她开口道。    韩旭点头，道：“那我们晚上再来……”    正说着，越溪突然转过头去，道：“赵璐，你们怎么在这？”    正想伸手捂住她眼睛的赵璐放下手，撇了撇嘴，“我还没伸手你就感觉到我了，你这感知也太敏锐了？”    徐薇好奇的问：”话说，越溪你们怎么这？还是你和韩旭两个人……”    她笑容有些奇怪，自个儿抿唇笑了一下，道：“难道也是知道这棵桃树的传言才来的？今天去你家里找你们，福叔说你们不在家，没想到竟然在这碰到你了。“    “我们有些事情，倒是你们，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越溪问。    赵璐道：“听说这里桃花开了，许愿特别灵，我们才过来的。呼，这天真冷，越溪，你的保暖符，能给我两张吗？感觉暖宝宝比你的符差远了。”    越溪点头，道：“等会儿回去给你。”    “赵璐，他们是谁啊？不介绍一下吗？”与赵璐她们一道来的一位姑娘在韩旭身上看了好几眼，脸红红的开口问道。    她们一群人都是姑娘，目光好奇的看着越溪他们，其中尤其是韩旭，她们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然后脸红红的，有些不好意思。韩旭五官生得好，一张脸英俊好看，身材挺拔修长不显瘦弱，站在那里就像是翠竹一样，气质温和，简直让女孩子完全受不住。    赵璐指着两人介绍道：“这是越溪，这是韩旭，他们是我和徐薇的高中同学，是青桐大学的学生。”    青桐大学？    姑娘们都忍不住哇了一声，作为全国顶尖的学府，青桐大学的含金量可是足足的，能进入这个学校的，那可都是学霸，都是全国各地的精英人才。这下，这些姑娘看韩旭的目光更加热切了。    徐薇去一边买了红绳来，问道：“你们有没有要许愿的？听说在这对着这棵桃树许下愿望，然后把红绳扔到桃树上，愿望就能实现了。”    “要要要，我们来不就是为了许愿吗？”其他人嚷着，一人拿了一根红绳，就连越溪和韩旭都拿了一根。    “这个……”越溪摆弄了一下这红绳，道：“我觉得，我并不需要。”    韩旭笑，道：“许愿许愿，这不过是人们慰藉自己，希望找到一个寄托之物，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安心了。如果许愿有用，那么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努力达成心中所想的人了。”    赵璐：“……你们两个人真的煞风景。”    越溪和韩旭相视一眼，韩旭道：“师父你有什么愿望吗？”    “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    两人看着手里的红绳，韩旭走到一处，道：“这边不错。”    他拿过越溪手里的红绳，伸手将红绳扔了上去，一阵风吹过来，红绳被风托起，卷到了最高处，这才轻飘飘的落下去。    其他人的红绳不是挂不上去就是挂在桃树最下边，也只有他们二人的，直接落到了最上边，因而就显得十分显眼了，旁边都传来其他人十分羡慕的声音。    看到这一幕，徐薇和赵璐相视一眼，决定等会儿让越溪给她们挂，她肯定也能给她们挂得特别高的。    “赵璐，赵璐……你的那两个朋友，是什么关系啊？”有人忍不住过来问赵璐，一双眼一个劲的去瞧韩旭，那目光，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赵璐瞥了越溪他们那里一眼，道：“你们死心，韩旭再出色，那也是越溪的。他们二人之间，谁都插不进去。”    即使他们没有交谈，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完全没有插足进去的余地。    “我就问问他们是不是男女朋友？如果不是，那就代表我还有机会，追求自己喜欢的，肯定要积极主动啊。”    这些赵璐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越溪和韩旭是男女朋友吗，那肯定不是啊，可是她就是觉得，那两人，其他人完全是不会有任何机会的，他们两才是最合适的，他们之间不用多说什么，便有一种默契在。    “没有吗？没有那我就可以主动出击了。”那姑娘看着韩旭的目光闪闪发光，带着几分势在必得。    “呃，我劝你还是放弃，韩旭这个人，可没有看起来那么温柔……”就连她和他这么多年同学，看见他也有点害怕，明明看起来是那么温柔和善的一个人。    “没有尝试过怎么知道？”女孩很有信心，这也难怪，她生得十分漂亮，五官精致艳丽，从来就是很受异性欢迎的。    赵璐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如果能将韩旭从越溪手中抢过来，她赵璐的名字倒着写。反正丑话她已经说在了前边，这些人，真的要撞了南墙才甘心。    几人将红绳扔到了桃花树上，有人建议道：“时间不早了，我们找个地方吃晚饭。”    越溪看了一眼时间，拒绝道：“不了，我们还有事，你们自己去……”    “那，那韩旭呢？”姑娘含羞带怯的问。    韩旭笑得礼貌而客气，语气淡淡的道：“我和我师父一道，她没有时间，我自然也是没有时间的。”    他虽然看起来气质温和无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看着他却有一种望而生畏的感觉，心里便忍不住有几分退缩了。    见他们要离开，有个女孩子着急了，头脑一热，忙道：“那个，韩旭……我有话想跟你说。”    韩旭垂眸看她，一双眼漆黑得像是没有底一样，很淡也很冷，看得人心里似乎也带了几分凉意，女孩心里瑟缩了一下。    “有什么事吗？”韩旭问。    女孩脸色涨红，这附近有这么多人，让她说出那些话实在是不好意思，可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可就没有下一次了，因而即使羞得不行，她还是低声道：“我，我能知道你的微信吗？”    韩旭目光都没动一下，语气平静的拒绝道：“不能。”    旁边的人听到这，心里豁的一声，暗道这也太绝情了，可是这还不是结束，韩旭顿了顿道：“我们两并不熟，我没有把微信给陌生人的习惯。”    众人：“……”    “唔……”那女孩脸上挂不住，眼睛红通通的，转身就跑了。    其他人沉默，剩下几个队韩旭很有好感的女孩子心里猛的松了口气，还好她们没有头脑发热的跑上去跟人家说什么，不然现在没面子的就是她们了。说起来，这个叫韩旭的，看起来温柔，怎么一开口，就这么无情啊？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回去的路上，越溪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韩旭看了她几眼，问：“师父，你在想什么？”    越溪停下脚步来，她抬头看着韩旭，道：“我只是在想，迟早有一天，你会有喜欢的姑娘，而我，也有可能会有喜欢的男孩子，到那时候……”    说到这，她皱了皱眉，没有继续说下去，像是在努力思考着什么。    听到她说“也有可能会有喜欢的男孩子”的时候，韩旭的眼睛微微眯起，里边闪过一道戾气，语气却是平静的，道：“不会有那一天的，我只想和师父你在一起，不会有那个喜欢的姑娘的，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的就是师父你了。”    越溪盯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道：“……哦。”    两人回到家，在池塘里游来游去的灵虚钻出来，他团成一团飘在越溪身边，道：“一千年不见，总觉得明镜变了许多。”    越溪问：“那一千年前的他是什么样的？”    灵虚笑，语气带着回忆，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他是天之骄子，修界第一人。那时候的他，就像是这湖水一眼，平静，不起波澜，似乎天底下所有的事情都不能让他变色。而现在的他，仍然平静，可是在这平静底下，却藏着某种汹涌波涛，似乎下一秒，这股暗涌就会从湖底冲出来……你知道吗，这样的他，很可怕。”    甚哪一天，里边的暗涌若是翻涌出来，那便是毁天灭地之势。一千年前，怕是谁都想不到，那个令众人称羡的明镜大师，如今竟然成了修界一大威胁。    越溪却是不在意这，道：“不管怎么样，他都是韩旭，这就足够了。”    灵虚看了她一眼，道：“你倒是有趣，一点都不像明镜。”    等到了夜晚，韩旭和越溪往便往桃源街去，已经是一二点了，他们倒是没想到桃树底下竟然还有人，只得使了术法把他们弄晕过去。    今晚月色好，桃树四周又有路灯，桃花花瓣如粉雾，煞是好看，只可惜越溪和韩旭都不是来欣赏这美景的。    “你们来了……”桃树开口道。    越溪走过来，在这桃花香气中，能闻到某种臭味，和腐烂的臭味不同，但是味道同样让越溪厌恶作呕。    桃树道：“一到夜晚，它就会很活跃，挣扎着想要从我的束缚中挣脱，邪气这时候也最浓。”    同时，对它的身体损伤也就最大。    越溪道：“你把它放出来。”    桃树有些忧虑，犹豫道：“放出来会不会让它逃走？到那时候，桃源街的人怎么办？”    “放心，它逃不掉的。”韩旭道，语气很淡，却足以让桃树信服。    邪物被放出，那是被一团灰绿色雾气所包裹着的东西，一冲出来，整个天空似乎都被这股灰绿色雾气所充满了，一只庞大的脚落在地上，震得大地都微微抖了一下。    有灰绿色的黏液落在地上，具有很强的腐蚀性，一滴落在地上，立刻将地上腐蚀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坑来。    “是秽……”越溪道，看着秽从灰绿雾气中走出来。    那是一个极为庞大的生物，生得十分丑陋，瞧着像是老虎之类的生物，它的身体似乎会融化一样，身上有灰绿色的黏液不断的滴落下来。    “吼！”    发出一声叫声，秽身上爆发出巨大灰绿色雾气，不断的朝着四面八方涌去。    越溪微微皱眉，伸手使了一个术法：“封！”    灰绿色的气流飘出去，还未离开这里，就像是遇到了什么阻碍，根本飘不出去。    “没想到是秽……九天，雷法！”    越溪轻声道，只见乌云迅速聚集而来，乌云遮月，一道紫雷轰然劈下，发出隆隆隆的声音。    “雷法，可能没啥用。”越溪心里想着，见灰绿色雾气散开些许，那秽的确没有受到任何损伤。    秽和瘟妖不同，虽然都能带来疾病，可是瘟妖能除去，秽却不行。人类有七情六欲，便会产生秽气，秽便是由秽气组成，只要秽气不消，就难以将它消灭。    越溪啧了一声，从原地跳开，看见那秽吐出一口黏液在她原来站的地方，立刻将那块腐蚀了一大半。    “红莲开，业火生……”    越溪猛的睁开眼，只见在她眼中有红色光芒闪动，在她身侧，无数红色的莲花竞相绽放，而后红莲凋谢，却化为了熊熊大火，瞬间将周围的一切卷起。    见着这一幕，韩旭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一幕，多么熟悉啊，他以前在地府经常能看见，红莲与业火，燃尽世间所有的邪恶，不知疲倦的燃烧着，直到在二十年前熄灭。    而那灿烂鲜红的红莲，还是由他一手烧毁的。    红莲处于地府，也属于阴物，最怕的，自然便是至阳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