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狼狈为奸
顾晏生嗔怪的看他一眼,“何兄,认真一些。” 何钰无辜的眨眨眼,“开个玩笑而已。” 他咳嗽一声,正经道,“苍天在上,黄土在下,今日我与顾晏生义结金兰,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违此誓,愿遭五雷轰顶!” 他顶顶顾晏生,“该你了。” 顾晏生望着他,“还有呢?” 何钰皱眉,“没有了啊?” “有的。”顾晏生坚持,“何兄不要欺负我孤落寡闻,我可是在书上看到过,需得割肉滴血。” 他拉过何钰的手,硬是掰出何钰的食指来,何钰不忍直视,“你轻点。” 顾晏生从他袖子里取出自己的苗刀,轻轻一划,将何钰的食指切开,割出一个小口子。 何钰浑身一抖,“割这么大做什么?一点点就好了。” “手滑。”顾晏生瞥他,“都怪何兄老是乱动。” 何钰那手拼了命似的想往回缩,他一个没攥住就成这样了。 “你有理。”何钰夺回自己的手,塞进嘴巴里舔舔。 顾晏生擦了擦苗刀上的血迹,暂时搁置一边,双手交叉,大拇指向内,举头发誓。 “苍天在上,黄土在下,鄙人顾晏生,愿与何钰义结金兰,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违此誓,愿遭五雷轰顶!” 不等何钰报复似的喊他割肉,他自己便拿起刀子在手上切了一下,异常自觉。 那血滴进酒杯里,举到何钰面前,“只有一个杯子,你先喝。” 何钰喝了一口,那酒又让给顾晏生,顾晏生仰头,一饮而尽。 待他喝完,发现何钰嘴角偷笑。 “笑什么?”顾晏生放下杯子,歪头看他。 何钰被发现,干脆放声大笑,“你觉不觉得咱俩刚刚像喝交杯酒吗?” 顾晏生又倒了一杯,将杯子里的血冲掉,“喝交杯酒的都是男女,除非咱俩之间有个是女的。” 何钰心中一惊。 “何兄是女子,还是我是女子?”顾晏生将他的玉牌收回来,“都不是就不要瞎想了。” 许是义结金兰,关系变好了,顾晏生老妈子心态发作,探手将玉佩挂在何钰腰间。 何钰挺直了腰板任他作为,“顾兄要是个女子该多好,如此贤惠,又如此过人,若是个女子,我第一个求亲。” 顾晏生回击,“何兄若是个女的,我也甚是欢喜,可以娶何兄为妻。” “对了。”何钰打趣道,“方才我抱顾兄时,顾兄什么感想?” “想揍你,但我强忍了下来。”顾晏生爬去墙边坐着。 何钰跟着爬过去,边爬边笑,“顾兄变幽默了,都会开玩笑了。” 强行给自己留个面子,搭个台阶下。 顾晏生也没有拆穿他,“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其实不然,应该是龙跟龙,凤跟龙,跟了老鼠也会打洞。” 这是骂他是老鼠的意思,跟他在一起都学坏了。 何钰挽尊,“咱俩还不一定是谁跟谁呢,也许我跟你也不一定。” “你是老大,我跟你。” “你是皇子,我跟你。” 俩人瞎胡扯了一把,突然不约而同笑道,“原来有兄弟的感觉是这样的?” “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何钰大大咧咧盘腿坐着,一歪头,发现顾晏生双膝曲起,坐的斯斯文文。 何钰喷笑,“越看你越像女孩子。” 长的好看,常年不见阳光,全身发白,保养得当,皮肤水嫩细腻,冰冰凉凉,方才握着他的手,手感竟意外的好。 这厮还喜欢养花养鱼,又会打扫卫生,整理房间,比女子还贤惠,他还会做饭,厉害了。 元宝会做饭一直被何钰称为奇迹,因为他自己不会做,也认不得几道菜,所以觉得会做饭的人很厉害。 关键顾晏生还不止会做饭,他还会医,看过很多书,他带来的行李里八成都是书,房间不占橱柜也不要衣柜,就要一个书架,已经满满当当塞满了他的书,也包括何钰的。 晚上被袭前看的便是何钰的书,何钰的书是从民间搜来的,他在皇宫里看不着。 顾晏生头都不抬回道,“我也是有脾气的。” “噗。”何钰没忍住,“你倒是生个气试试看。” 顾晏生酝酿许久,竟忘了什么是生气。 思来想去,他连他娘死的时候都没有流一滴眼泪,也没有难过,生气自然也是没有的。 八弟弟来挑衅他时没有生气,冯正威胁他时也没有生气,就连萧琅捅了他一刀,他还是生不起气来。 没有恨也没有怨,只有会不会阻碍他的路,顾晏殊会死,冯正会死,只是因为威胁到他的性命,胁迫到他的前程,所以他必杀无疑。 反观萧琅,事后便没了动静,顾晏生也懒得理他。 一辈子这么短,他这么忙,每天要养花养鱼,看书研究医术,现下还要进学,学习君子六艺,探讨无尽学问,哪有空找别人麻烦。 他差点被杀都生不起气,更何况何钰说他两句。 自然也是生不起气的。 何钰等了许久,没等来他那边的动静,自己倒先撑不住,打个哈欠朝他靠去,“借你肩膀用一下,你继续生气,不用管我。” 肩上一重,何钰脑袋压在他肩上。 顾晏生浑身一僵,许久才慢慢放松,微偏过头,瞧了瞧睡去的何钰。 何钰对他毫无防备,两撇鬓发垂下,被门缝里的风吹起,微微晃动。 房里的灯昏暗,照人不太清晰,黑暗面偏多,更显得何钰五官立体。 这是一个十分俊俏的小公子。 何钰总说他像女子,其实他自己长的也偏中性,但他的性子,风流雅致,有男子的大大咧咧,也有女孩子的心思细腻。他自己把握的也很好,该大气时大气,该小气时小气,若说他是女子,顾晏生第一个不信。 女孩子再怎么邋遢,也不可能到他那种程度,虽然有作假成份,但他那个委实有些过份。 那池塘里有荷叶,无需喂食,只需隔一段时间加些水便是,到底要多懒才能将鱼养死? 那碗是几年没洗了,才能干成那样? 是在这儿住了十年还是八年,能积攒那么多废物? 说只是作假,顾晏生打死也不信,分明也有真的邋遢在里面。 瞧他每天换几套衣服,上次冷时一套,中午热时一套,晚上加倍的冷又换一套,把自己打扮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实在想不出这样的人居然如此邋遢。 刷新了顾晏生对他的认知。 何钰依旧睡着,不知道他心思百转,想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 浴池里的水是凉的,一股子冷意,顶上积了水,时不时往下掉一颗,不小心砸在何钰脖间,何钰一个哆嗦,直往顾晏生怀里钻。 顾晏生怕他冻着,想把衣服脱了给他,又被何钰压在身下,喊了他一声,何钰没应。 夜晚的风透着寒气,再加上水池里的水,更显冷意。 顾晏生手撑在何钰脸上,扶起他的身子,自己站了起来,再把何钰搁他腿上,借着这段时间将衣物脱下。 他被袭前脱了衣物,只留中衣,因为要看书,挑了一件小袄披在身上,上身露在外面,下·身藏在被子里,谁料出了变故,就这么跑了出来,身上唯一厚的便是那件小袄。 披在何钰身上,他自己就只剩下中衣。 好在他与常人不同,对冷暖感知不正常,或许是生病了,也或许天生如此,至少他是感觉不到多少冷的。 何钰还在睡,身上披了他的衣物,似乎还不够,时不时抖一抖。 顾晏生将他放倒,躺在地上,拿了他的钥匙出门,从外面将门锁上,缓步离开。 等他一走,何钰迷迷糊糊睁开眼,不过实在太困,又睡了过去。 夜里尿急起来,发现顾晏生躺在他身边,他俩身上盖着棉被,底下也铺着一层。 顾晏生去拿的? 顾晏生睡眠太浅,他一动,顾晏生便醒了,揉着眼问他,“怎么了?” “你拿的?”何钰举起被子问。 “嗯。”顾晏生懒洋洋答应一声。 何钰爬起来,一眼瞧见地上多出的几个木牌,“这也是你抢的?” 他这话明显是废话,除了顾晏生,谁还会抢木牌过来。 “回去的路上碰巧遇到的。”既然遇到了,就顺手解决抢了过来。 其实只遇到两个人,但那两个人异常嚣张,大大方方的将腰牌挂在腰上,然后等着别人抢。 一旦别人去抢,就会中了他俩的埋伏,反将腰牌抢走。 但顾晏生走时没有带一个腰牌,所以没有半点损失,反倒把他俩抢了,得了五个腰牌,连同何钰的,一共是十四个。 何钰说他去年拿了十个,十四个应当是稳稳当当,因为整个班级也只有二三十人。 三年读书,一年一级,何钰今年二级,顾晏生直接跳了一级,与他同班。 “抢了也没用。”何钰数了数,只有十四个,“咱们班二十九个人,去年我得十个便能拿第一,是利用了大皇子与二皇子的不合,他俩互相看不顺眼,都不想对方赢,所以我赢了。 这种路数用一次还行,今年可不管用,他俩一定会私底下交易,将所有的木牌聚集,恰好十五个赢我们。” 顾晏生沉默了很久,“被他们赢了这里我们就不能用了吗?” “那是肯定的。”何钰捡了钥匙挂腰上,“钥匙也要交出去。” 今天是他进学第一天,料到有用,假称忘带了,糊弄过去,明天如果第一名不是他,钥匙必须交出去。 “那我们出去再抢一块。”顾晏生指了指木牌,“就差一块输了太可惜。” 何钰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其实他现在对第一名没那么执着,因为现在不是一个人,到时每次洗澡都和顾晏生一起,还不如不洗,还是一样露馅。 不过这屋内有个锁,如果跑快些,赶在顾晏生前头洗完,叫顾晏生后洗,也不是不可以。 唯一的麻烦是那门有个门缝,可以从门缝里偷看,所以何钰每次洗澡都是背过身,从后面看大家都是一样。 那时他只是本能避嫌,外加保护图腾,图腾在胸前,没想到意外护了自己这么多年。 他小时候在私塾读书,每天回家,无须与别人同吃同住,再小些直接请夫子到府上,更不会暴露,再再小些都是母亲亲自带着身边,从小教他穿衣打扮,一直到他独立生活。 何钰是幸运的,在皇家书苑待了一年多,竟没有暴露,有时候想想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主要还是他身体强壮,无病无灾,平时受伤自己都带了药,不敢用外面的药,受伤后也不敢叫别人知道,免得别人落井下石,或者趁他病要他命。 不请太医,不告诉他人,一个人住,一个人用浴池,有什么事也恨不得藏着掖着,如何会暴露? 何钰便这样瞒天过海,如果不是何玉的记忆,他还蒙在鼓里。 其实就算他蒙在鼓里,一时半会也不会被人发现,照他那样的作风,三年读完出了书苑都不一定有人发现。 怕就怕意外。 何钰自己也隐隐约约感觉自己与别人有点不一样,譬如他表哥,为什么喜欢站着尿尿? 还一点不害羞,当着他的面脱裤子,何钰想看又不敢看,通常扭过头错过许多。 他以为只是个人习惯,他习惯蹲着,表哥习惯站着,别人也许还喜欢翘着腿上,大家都有点自己的小性子,不足为奇。 安清风还曾经邀他同浴,他本想着表哥是自己人,看了图腾也无妨,差点就跟安清风去了,好险后来出了事,没去成,否则岂不是要嫁给表哥了? 不不,即便是表哥,也是他娶表哥,没得表哥娶他的份。 “现在就走。”俩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当即选择出发。 木牌带着身上不太保险,藏在其它地方更不保险,“把木牌留在这,还藏在那个油灯上。” 那个油灯设计巧妙,藏在上面又高又隐秘,除非故意爬上去,否则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好。”顾晏生没有意见,不过爬上去需要抱着,这个比较尴尬,他有些抵触。 “上回是你抱我,这回我抱你。”不等何钰拒绝,矮下身子便将他整个抱了起来。 他抱的太急,何钰差点没站稳,扶了一把野兽脑袋才稳当下来。 “急什么?又不是不给你抱。” 何钰边抱怨边将木牌塞进去,故意为难顾晏生似的,指挥他高一点,矮一点,左边一点,右边一点,玩了好长一会儿才下来。 他倒是什么感觉都没有,大概心中没有那种想法,所以觉得没什么,抱上抱下还玩的起劲。 难怪顾晏生受伤时被他抱着一点异样也没有,因为他也没有别的想法。 后来因为伤口位置特殊,他也勉强抱过顾晏生,让顾晏生倚在他肩上,不声不响就靠了一下午。 那是受伤的时候,现在没病没灾又被何钰拉出来调笑,自然觉得羞耻。 那玩意儿何钰没有,不要脸似的,强迫顾晏生抱了好长时间,顾晏生也没有反抗,依言挪左挪右,一句话不说。 他一向如此,话少的可怜,如果不是何钰说他话太少,在一起尴尬,或许他话更少。 本就是闷骚的性子,不爱说话。 他俩正好互补,顾晏生不爱说话,他有些啰嗦,这样才能玩到一起去。 何钰掏出一个铜板,“正面去抢大皇子,背面抢二皇子。” 目前为止估计就他俩积攒的最多,何钰揽了九个,至少明面上是九个,又有大皇子和二皇子在,其他人自然不敢抢他俩,他俩反而能肆无忌惮抢别人的,手里肯定握了不少个。 有抢来的,也有别人送上门的,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得第一了,为什么不成全别人,还能卖人家一个人情。 那铜板陡然飞起,又落下,被何钰攥在手心。 字为正面,花为反面。 何钰手松开,是正面。 “走,去抢大皇子去。” 说起来还没有与大皇子过过招,“今个儿早上大皇子还帮我说话,抢他怪不好意思的。” 顾晏生脚步微顿,“那还抢不抢?” “自然是抢的。”何钰不要脸道,“内疚能值几个钱?” 他表哥跟他多亲,一个书苑的,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俩人还一起种过地,你洒种子我刨坑,配合多默契,结果还不是混水摸鱼过来抢他。 他俩那种关系见面还不认人情呢,更何况跟大皇子,一年也谈不上几句话,偶尔说两句还是因为利益。 其实他知道,大皇子看不上他,再加上皇上近些年有意冷落他姐姐,这就是告诉别人,我与丞相不亲了。 在京城无论是谁,官做的再大,也要看皇上的脸色,皇上喜欢谁,大家就去巴结谁,皇上讨厌谁,大家都落井下石。 何家虽然依旧昌盛,可早已没了以前的辉煌。 若何家世代出人才,这丞相之位世袭又如何? 这句话已经不复存在,丞相也失了皇上的信任,当权者知道,巴结他的都是蒙在鼓里的人。 毕竟他爹还是丞相,何钰还是丞相之子,一般人得罪不起。 “何兄当真豁达。”顾晏生跟在他后面,“说起来为什么书苑里八成的人都跑去偷袭你?” 表面看来那些人是来攻击他的,实际上就是为了何钰。 “人品太差,得罪的人太多了呗。” 无论攻击谁,都会被人记恨,甚至认出来,一阵报复,只有攻击何钰才能幸免。 因为何钰仇家太多了,认不出来。 当然也有像安清风似的,即便没仇,这么热闹也要过去凑一凑,万一运气好捡几块木牌,第一不就到手了? 蚌鹤相争,渔翁得利。 还有一点非常重要,何钰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也要抢啊,尤其的那些不能抢的人,譬如皇子和世子,他不怕,全抢过来,大家再去抢他,既得到了木牌,又不得罪那些当权者,何乐而不为? 何钰被袭后使的计谋才能脱身,这个计谋不是以他的利益想问题,是以大家的。 一个阴谋之所以成功便是如此,光有自己的好处还不行,你还要让大家都看到好处,他们的好处多了,才会冒险做事。 事实证明何钰是对的,他既得了木牌,又脱了身,还能返回再捞一把,拿个第一当当。 “能理解。”顾晏生居然点头。 何钰推了他一把,“理解什么?这只是我的表象,你可别被骗了。” 顾晏生敷衍似的附和,“嗯嗯,我都懂。” 何钰翻个白眼。 颇有一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他自己闹了一会儿的别扭,转身去问顾晏生,“你是不是擅长独自行动?” 遇袭后何钰就发现了,顾晏生需要照顾他,施展不开,他自己一个人出去溜达一圈,便拿了五个木牌回来,何钰再傻也明白,顾晏生就是那种孤狼似的,不适合群居生活。 “嗯。”顾晏生实话实说,“你有点拖累,带不动。” 何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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