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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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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唬得一跳, 天还未亮呢,谁会上门来。    人的直觉有时候就是这般准。    迎儿心口狂跳不已,总觉着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一样……她忙歇了包裹, 快步去到门口,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定下来, 取下门闩,却见是个眼生的汉子, 三四十岁, 生得铜铃大的眼睛, 小碗大的拳头,凶神恶煞道:“你家可是码头上卖炊饼的?”    迎儿刚回了声“是”,那汉子就闯进门来。    刘守珍给狗儿使了个眼色, 小子一溜烟就跑进屋,从迎儿屋门后拿了根铁铸的顶门棍出来,那还是郓哥儿走前给她准备的。刘守珍也从灶下拿了烧火棍,拦在汉子跟前道:“这位兄弟有话好好说。”    他生得文弱, 又吃了风餐露宿的苦,于汉子而言简直就是螳臂当车,两把就被推搡开去。    “去去去, 哪个要同你个南蛮子说!将你家主子叫出来,就说码头刘二找他有事儿!”    刘守珍还待上前阻挠,迎儿怕推搡起来生出事儿来,忙拉了他一把, 使了个眼色,自己深吸一口气,才淡声道:“俺便是卖炊饼的,你有何事?”    汉子上下打量她一眼,嗤笑一声:“你?黄毛丫头别来扯犊子!你刘二爷这拳头,你吃得消不?”    迎儿起初也被他拳头唬住,但转瞬一想,此时院里弱的弱,小的小,她要是都退缩了,哪里还有人拦得住他?若任由他闯进屋去,昨日卖炊饼的钱还放炕脚未存进钱庄哩……    忙拦道:“俺便是主人,你有何事?”    汉子觑了她一眼,见她神色认真,晓得果然是正主,就道:“也好,找的便是你!你家炊饼有毒,吃病了俺兄弟,你说这算啥事儿?”    迎儿心头一跳,什么叫“炊饼有毒”?她未去清河前,做炊饼从来亲力亲为,就是交与狗儿父子俩后,也都会在旁看两眼……这二十多日倒也确实不在……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叔且慢些说,自古冤有头债有主,若真是咱们家炊饼出了问题,该怎办就怎办,若不是……咱们生意人,最重名声,话可不能这般说。”    “黄毛丫头口气还大啊!可要将俺兄弟抬来你家门前才算?届时熬死了俺兄弟,你负得起那责任麽?”刘二故意亮了亮拳头。    迎儿看出来了,他虽是个暴脾气,但也并非那蛮不讲理的,不然早开始带人打砸了,于是就笑了笑,温声道:“既然大叔的兄弟在医治着,那咱们就放心了,天还未亮哩,大叔不如进屋吃口茶暖暖身子。”    她态度温和下来,刘二心里也舒服了些,顺着她的请,进了唯一一间屋子。    上了茶,迎儿见他穿着粗布衣裳,面目虽凶恶,但面色古铜,是常年在码头上晒出来的,指甲缝里还夹了些灰黑的泥沙,定是长年累月与泥沙打交道留下的。    心里有了底儿,晓得他也是做正经营生,不是那等游手好闲的懒汉,迎儿这才笑着道:“大叔可否同俺细细的说说,你那兄弟是怎了?”    “唉!”    刘二叹口气,才道:“他昨日也如往常一般,在你家摊子上买了炊饼,咱们兄弟几个分着,每人吃了七八个,咱们几个都好好的,唯独他,睡到半夜就上吐下泻起来,到后头,拉得都站不稳了,俺们送着他去了医馆……还说你家炊饼比别家都要大些,定是厚道人呢,哪晓得却……”    迎儿心内不赞成,面上却点点头,又问:“敢问大叔兄弟几个?”    “俺们六个,他是老小,从小身子就弱了些……若非咱们几个哥哥体格壮实些,怕也要遭罪。”说着又捏了捏拳头,接着道:“你家做的是入口的生意,吃出好歹来,可得负责!”    迎儿忙笑着点头,道:“是哩是哩,若真是俺家的责任,一定负责到底。不止赔医药费,还得赔你们误工费。”    又问:“昨日的炊饼,是他独自出来买的麽?”    刘二满眼狐疑的点点头,好像她问了个傻问题一样,道:“自是。他身子骨不好,只让他办点儿跑腿的事儿,昨日里亦只出过一次门。”    迎儿面上仍笑着,心下却思索起来。    片刻后,淡定道:“刘叔既是如此说,那俺也不推脱,到底谁的责任咱们先不急着撇清,救人要紧,这样,他的医药费俺先垫出来。”说着让狗儿拿了三两银子过来。    刘二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迎儿淡笑道:“咱们家做生意不容易,一个炊饼还赚不着半个钱,大叔是好人,定不会无缘无故讹咱们的。”他没有直接在人最多时闹到摊子上去,而是早早的神不知鬼不觉找上门来,不管事件真实与否,将影响降到最低,这就已经是最大的善意了。    拿了钱,迎儿用眼神示意来仙儿不用担心,在家等着她,又嘱咐刘家父子照常出摊,若午食后她还未回来,就去报官。她自个儿则跟了刘二去医馆。    这是她第一次来临清城的医馆,比清河县也大多了,其实说“医馆”也不准确,而是正正经经的官办熟药所。这两年朝廷重视民生,各州府有专司内妇儿外的府医,下头地县上也有医、药俱全的熟药所,比起民办医馆那自又不一样了。    至少,迎儿不用担心会被大夫讹了。    两人进去时,所里还没几个人,只在个隔间内有五六个男子,俱守着塌上之人打瞌睡。见了刘二,纷纷起身道:“二哥来了?那家人怎说?他们赔不赔钱?”    迎儿赶忙上前,行了一礼,爽利道:“见过众位大叔,俺便是那武大郎炊饼摊的主人。刘七叔的病要紧,赶紧先治着,要多少钱俺家都出,待他好些了,咱们再商议责任之事,如何?”    几个汉子见她是个小闺女,倒不好意思大动干戈了,只讪讪道:“也罢。”看得出来都不是那等强人。    迎儿这才有机会打量榻上之人,也就十五六的年纪,面白无须,若非着装还真有点雌雄莫辨。而他那身绛紫色的绸缎直裾,与几个男子的褐衣短打就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似兄弟,倒似主仆。    “这位就是刘二叔的兄弟了?倒是生得相貌堂堂。”    一群哥哥里就有人拘束着道:“他……他也就是一般。”    迎儿心内憋笑,真是一群老实人呢。    见天色才将放亮,他们定也守了一夜,迎儿忙劝道:“众位大叔辛苦了,咱们先去吃过早食,这里由药童看着就成。”说着找了药童来,当着众人面问过刘七病情,听说已经稳下来了,吃过药后吐泄次数大减,再看护半日,到了晚间不再吐,那就可家去了。    这才松了口气,未伤及性命就好。    因为她至少可以确定,这件事从头到尾与她家无关了。    但不论有没有干系,只要是找到家门上去了,人命攸关,上天有好生之德,她必须得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一下,将态度摆足了。请了刘家六兄弟在外头吃过早食,又特意与刘七带了一份去所里。    刘家几兄弟手指粗大,指节变形,皮肤粗糙皲裂,看得出来是常年在码头上做苦力的,见了那热气腾腾的碗面,反倒不好意思了,推辞道:“小闺女莫如此客气,俺们又不是讹人的。”    迎儿爽快的笑了声:“大叔别跟俺客气才对,大家都是讨生活的不容易,吃饱肚子最要紧,赶紧的吃罢!看,俺就不客气!”说着自己先端起碗来。就是不讹人的才请吃呢,要是讹人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众人这才跟着道谢开吃。可能是平日也没吃过几回面馆伙食,几兄弟“呼啦啦”三两下就“喝”完了面,迎儿赶紧又让店家给他们煮了几碗上来。    见他们又不好意思起来,道:“俺爹也是这般大口吃面的,以前俺们家也没面吃,好容易上一趟馆子,别人都大鱼大肉烧鸡烤鸭的吃,只他自个儿点两碗面,就着小酒吃得津津有味哩!”那种心酸日子只有过过的人才会懂。    说到这儿,她又忙问:“大叔们可要喝酒?俺去与你们买两样下酒菜来。”    刘二急忙拦住,道:“别别,小闺女这般客气俺们都要羞臊死了,待会儿还要干活呢,喝不得酒。那工头最是严厉不过,凡吃了酒的工人他都不要,就怕咱们闹出事儿来……况且咱们手底下还有十几号兄弟呢,不能因咱们的原因害他们丢饭碗。”    闹事还好,若吃醉了不防哪里踩滑了脚,落进大运河里,搞不好就得扯上人命官司了!做生意的最怕官司坏了名声。    迎儿虽是第一次做生意,却也有这份担忧,故从一开始就以人命为先,谈钱不成问题,只要别出官司。    果然,趁着他们还在吃,迎儿让他们慢慢吃着,她付了钱,先去瞧瞧刘七,顺便问问药童,他这“毒”到底是咋回事儿。    “嗨,啥中毒啊,他这就是饮食不洁罢了。”药童想起一群大汉围着他转的场景,又嗤了一声:“里头这人啊,别人不知,俺还会不知道?不过是被家里爹娘和六个哥哥宠坏了,整日活也不干,游手好闲,那底子怎么好得了?又被坐地虎勾着染上赌瘾。”    迎儿心头一跳。    “哦?啥时候染上的赌瘾?”    药童见她是同龄人,又觑着周围没人,才小声道:“其实也不算啥赌瘾,毕竟他也不敢玩大的,每回只二三十个子儿的下,赢也赢不了多少,输也输不到哪儿去。”    有前世小叔子的前车之鉴在,迎儿相信,赌瘾都是由小到大,越来越贪心的。今日有二三十个子儿的胆子,明日就能玩二三两,后日说不定就得二三十两了。若不及时遏制,那瘾只会在越来越大,越来越……贪心。    而他要赌,就得有钱!一瞬间,所有的节点都连到了一处,事情理顺了,她也就豁然开朗了。    待刘家几兄弟回来,见刘七已经悠悠转醒,吃上迎儿买来的早饭,大夫来瞧过,说已无事,可以家去修养了。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迎儿就道:“众位大叔,既然已经无碍了,那俺能否问问刘七叔,这‘毒’到底是怎么中的?”    众人点头应允。    床上的刘七这才发觉不对劲,“气若游丝”的叫道:“几个哥哥快与俺做主!俺早被毒死了,做甚还要听她个丫头片子胡说?”    “刘七叔不消说话,只消回答俺‘是’或‘不是’就行,点头或摇头也行。敢问七叔昨日都吃过些啥?”    刘七不假思索,只说两个字:“炊饼。”    “那七叔可记得昨日在哪儿买的炊饼?”    “码头上。姓武那家。”    “确定是昨日买的麽?”    “废话,俺还记错了不成!你个臭丫头好没道理!哥哥们,咱们报官去,听她胡扯个啥?”    几兄弟刚吃人嘴短,不好顺着他,只安慰道:“你且忍忍,咱们问清楚了也好,不能冤枉了好人。”    “俺哪里冤枉好人了?莫非哥哥是不信俺?俺好端端平白无故的会让自己中毒麽?还险些去了半条命,爹娘才没了你们就都不管俺了,当初娘说的话你们都忘了麽?狠心的爹娘啊,咋舍得丢下你们老幺,上头哥哥们心大了也野了,哪里还顾得上他们兄弟……横竖由着外人欺负,不如随你们死了去!”    一个大男人,居然就撒起泼来。    这中气十足的耍赖……额,迎儿没觉出他哪里体弱多病了。    年轻力壮,耳聪目明不去干活养家,偏要赖着几个哥哥养他。再看刘家这几个哥哥,听其言谈,竟都还未成家,刘二都已是三十出头的汉子了……真是养了个吸血鬼兄弟!    “那七叔想想,昨日卖炊饼的有几个人?”    刘七犹豫了下,问:“你是何人?为何问俺这多?”    迎儿眨巴着丹凤眼,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七叔日日在俺家买,定是瞧着俺眼熟的,俺同哥哥就在码头上卖炊饼哩!”    刘七见这是正主,瞬间就“虚弱”下去,呻~吟道:“哎哟,肚子好痛,你家炊饼有毒,你得赔钱!”又让几个哥哥找她理论,说仇人就在跟前,他们怎都不动手。    几兄弟有些不好意思,才吃了人家小姑娘,现在前因后果还未理清楚呢,咋动手?    “七叔,那你说说,昨日俺家炊饼摊上有几个人在卖?”    “自是两个!俺记得清清楚楚,你不在,只有你哥哥同个南蛮子,甭想诈俺!”    他说的“哥哥”是郓哥儿。    可郓哥儿老早就去济南府了,哪里会在摊子上?这厮分明是在撒谎!迎儿淡淡笑了笑,道:“既如此,那俺还是提醒七叔一句,入口的吃食,不干净的还是别吃……莫觉着他便宜就上了当,你吃坏了不打紧,几位大叔可要日日上工挣钱的,也病了那就亏大了。”    在他错愕的目光中,迎儿又对刘二众人道:“俺看七叔的炊饼怕同俺家没干系哩!俺哥哥早在七月初三就出城回清河去了,昨日怎还会在摊子上?大叔不信可去城门处问问,定有登记在册的。”    刘七眼珠子滴流一转,忙拍了自个儿脑袋一把,骂道:“瞧俺这记性,确实好几日未见你哥哥了,昨日有那南蛮子罢?”    迎儿点点头,他又道:“那跟着他那人怕是那个小南蛮子,俺忙着家来,也未看清,定是弄错了。”    迎儿愈发好笑,只道:“七叔怕是多日未去俺家买炊饼了,南方来那小子叫狗儿,跟着俺回清河县去了半个多月哩。”    刘七神色就有些不自然,那眼珠子咕噜噜的四处乱看,不敢与几个哥哥对视。    “况且,刘二叔说每人吃了七八个炊饼,七个人至少就是五十来个,但俺家昨日生意是今晨您见过那位刘叔去做的,他压根就没见过一次性买这多的……那少说也是百多文的生意,他不可能记错。”    刘七急起来,面红耳赤看着她,想要再狡辩,刘二已经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看他,哪还有不明白的?    迎儿又道:“几位叔叔大可问问,七叔是从哪家买的,可是被他哄了去,听说西街有一家的炊饼两个只卖五文,俱是头几日卖不完隔夜的……天气太热,炊饼放不住……”剩下的众人自也明白了。    “况且,前几日俺听在衙门的表哥说,这几日济南府大老爹下了令,对聚众赌~博的事抓得可紧了,一经抓住,甭论玩大玩小,都得去牢里蹲两日,亲属得交十两银的保金才放人哩……咱们都是穷苦人家,恁多银子可不就是要了亲命了麽?”    几人一听,都晓得自家兄弟德行,逼问道:“老七,还不说实话?不说明日就同俺们一道上码头做活去!俺们养着你,可不是让你做少爷的!”    刘七先是不肯承认,最后被逼问得无法,只得老实交代了……至于事实如何,迎儿已经不关心了,洗清他们家的名声就行。    刘家众人忙道歉,要退银钱与她,迎儿也心安理得的收了三两银子,他们还要连几兄弟的早饭钱也退回来,迎儿哪肯,只说:“大叔客气了,俺知道你们也是好人哩!同俺爹一样的好人,就当俺孝敬你们的,交个朋友呗!”    众人见她爽利,一点也没有寻常女子的扭捏,也就一笑而过,自此结下交情来不必细说。    待迎儿处理完回了家,已经到午食时辰了,众人忙问她如何了,俱只道无事,已经料理清楚了。但今日再去济南府是不成了,一面天热难行,一面是时间不早不晚的,担心晚间歇脚不便,只得闷闷不乐等明日了。    况且她也想看看,刘家几兄弟,尤其刘七可会再来寻事。    估摸着几个哥哥的“威胁”起了效果,据刘守珍说,晚间的炊饼就是刘七一个人来买的了,虽不甚乐意,但武家炊饼确实是又大价格又厚道,他无法再去买别家的。他现在哥哥们心目中已经打上了“耍钱”的烙印,就是真吃坏肚子也只当他“中饱私囊”,那就得上码头干活去了。    只是到了晚间,昨日买的烧鹅都坏了,闻着有股淡淡的馊味儿,虽昨日说什么大馊鹅留给哥哥吃,但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万一真像刘七一样吃坏肚子了,军里又缺医少药的怎办?迎儿狠狠心,恨自己“贪心”买太多,只得提了三只出门去丢。    狗儿馋得都要流口水了,唧着嘴巴道:“诶,娘子你别扔啊,留着我吃!”    “吃不得吃不得,会坏肚子的。”    狗儿信誓旦旦:“我不怕坏,顶多拉几回肚子就是,丢了多可惜啊,真是糟蹋好东西……”    迎儿笑骂了几句,不再犹豫提去扔了。反正这些熟食也放不住,干脆就不买了,她还不信了,捏了钱在哪儿买不着……虽然不能亲自带了吃的去给他,总有点略微的遗憾。    八月初四五更天,武迎儿带着她的小伙伴、小跟班,和满满一车的“财宝”,以及自己都未察觉的激动,终于踏上了去济南府的路。    临清城与济南府隔得又远了些,以她们雇的牛车的速度,得两日才到得了,但因对未知的好奇与期待,一路日晒颠簸,打尖住店都其乐融融,不觉其苦。    终于,八月初六一大早的,赶在午食前,几人终于进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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