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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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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就在清河县不远处的临清城里, 乔郓哥打了两个喷嚏,身旁的人就打趣道:“小乔这是家里有人想你了?先前难为你跟了我去密州,现又要你守在营里, 委实辛苦后生了!”    郓哥儿忙低头拱手, 恭敬道:“小的不敢,能跟着大人是小的荣幸, 小的不敢说辛苦。”    邱广源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叹道:“可惜我膝下全是不成器的小子, 不然非得将你收作东床快婿!”    郓哥儿咧着嘴笑, 他能说自己儿子的不是,他这外人却是不敢随意附和的,故只笑道:“几位小衙内都是极本事和孝顺的, 小的拍马不及,拍马不及。”    邱广源又笑起来,鼓励他道:“别整日‘小的’‘大的’,待你以后上任了, 咱们同为朝廷命官,只有上下属之别……到时候清河一县的军务就交与你了。”    郓哥儿又笑,笑得眼睛都眯缝起来, 望着远方挺了挺胸膛,大大方方的回了个“是”。从今往后,他就是有品阶的官儿了。    哦,不, 准确的说应该是从两年后。    原是像武松说的,他跟着邱广源北上,在密州一役中擒获敌首,才入伍半年不到的时间,就得了个从九品陪戎校尉的封赏。不过这只是外头说着好听,刚好吊着九品芝麻官的车尾,其实这陪戎校尉不过是武职散官罢了。    所谓散官,只有俸禄,没有具体职权和管辖区域。    邱广源四个儿子,前三个沉迷于书画无法自拔,剩下老四却也是个混不吝的,为这几个儿子他已经操碎了心,见培养他们接替他衣钵是再不可能了,只得从亲信中扶植了。    而当时周秀想要推侄子来他麾下,也就是这原因了。    他当时一见郓哥儿身手就大喜,另又因他家世清白,没有同朝中人千丝万缕的干系,最重要的是他一介白丁,无依无靠,只能依靠自己这株“大树”……此等“雪中送炭”之恩,以后他上位了必能惟他马首是瞻。    所以这一回就有意的带了他出去历练,不然,营里恁多老人,要立功哪里轮得到他?    当然,他也没让他失望,凭着一手出色的乔家枪法,挑下敌首来。他向上头请封,见下属的清河县正好缺了个团练副使,郓哥儿又是清河人,本来想要将他派回老家去的,无奈京里杨提督比他早了一步,先安插了自己亲家的大舅哥,都入职半个月了。    而那新上任的团练副使何人?    正是西门庆亲家陈洪的大舅哥,就是他女婿陈经济的亲舅舅。    这张团练为人老实胆小,心性谨小慎微,虽无甚功劳,却也并无过错,要拿他把柄不容易。杨提督在京里嚣张得很,无奈小皇帝要靠他来牵制外戚窦家,他也只能任他捷足先登了。    退而求其次,邱广源就只能先替郓哥儿求了个陪戎校尉的散官,依然跟着他历练两年,待两年后张团练任期一满,再想法子安插.他过去。    一面是避杨家锋芒,一面也是再磨磨郓哥儿的性子,多历练两年也好服众。    郓哥儿这半年来见识得多了,也晓得他的苦心,自是无不应承。    不过,说到家里人想他了……郓哥儿厚着脸皮道:“既已到了临清,大人可否容属下家去一趟?家中老父体弱多病,属下为人子女,甚是挂念。”    邱广源大手一挥,给了他半个月的假期。    郓哥儿欢喜得都快跳起来了!半个月啊!自从离了清河县,他从未在家待过如此长的时间了,这次一定,千万不能再惹她生气了。    嗯,他一定要好好珍惜这半个月。    辞别了邱广源,郓哥儿一路胭脂水粉,吃穿用度买了不少,连夜赶路,待三月初三城门方开,他就到家了。    家里院子收拾得整整齐齐,乔老爹从隔壁用了早食过来,见院里站着个瘦高个儿的少年,貌似比自家儿子要高些,只不太肯定的叫了声:“郓哥儿?是郓哥儿回来了麽?”    少年转头,见虽是一张古铜色的脸,唇周一圈生了青黑色的小胡子……但那一模一样的高鼻梁,深眼窝,分明就是自个儿儿子。    只不过,身上多了股说不出的味道来,不,应该说是气势。    乔老爹一愣,片刻就反应过来,慢悠悠来到儿子跟前,气定神闲问:“上战场了?”那种上过战场的人身上才会有的气势,已经是男人气势了。    郓哥儿点点头。    “吃过饭了不曾?”    郓哥儿摇摇头,用手揉揉连夜赶路熬红了的眼睛。    “那过去,趁早食还没收。”乔老爹说过这么一句,背着手就回了房,仿佛这个一身风尘的人同他毫无干系一般。    ……    郓哥儿见他爹架势,就晓得这几个月来他爹怕是就没开过火,全在隔壁武家吃了。    他正想立时就去隔壁的,但想到自个儿一身的灰尘,又觉着不妥当,在心上人面前,一定要呈现最佳状态。遂顾不上饥肠辘辘,想要先去灶下烧一锅水洗洗的,无奈那锅灶已经几个月没用了,早积了老厚的灰尘。    他忙将肩上包裹放下,把马拴好了,拿着抹布和笤帚,先将锅灶洗刷干净,又去院角抱了一堆柴火来……乔老爹全程优哉游哉的看着他折腾。    心道:俺儿子还怪讲究的!    隔壁刘家几兄弟也吃好了,隔着院墙叫:“乔大哥,走哩!”    等乔老爹一走,郓哥儿听见隔壁也没人了,先前还热热闹闹的院子,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他有点担心,若自个儿收拾好了,她是不是都走了啊?嗯,不过没关系,他去找她也行,横竖也就是县前大街的铺子里。    只不过,他还未去寻迎儿呢,迎儿在隔壁见乔老爹家烟囱里冒了烟,心头古怪,乔大叔不是才走麽,他家里又是哪个在烧火?不会是进贼了罢?    一面想着,一面顺手提了根烧火棍,蹑手蹑脚来到厨房门前。    可怜乔郓哥还想洗干净清清爽爽以最好的姿态呈现在迎儿跟前呢。    迎儿见到的却是个胡子拉碴,头发油腻,满身汗味儿的男子在忙着烧火。    “你是何人?做甚私闯民宅?”    郓哥儿身子一僵,原来这半日是白忙活了啊,还不如一开始就过去呢,这会儿都早说上话了!    “是我。”郓哥儿慢慢转过头去。    首先引入眼帘的是绕着嘴唇一圈青黑青黑的小胡须……迎儿一愣。    “是我啊,你傻了?”    见他走过来,迎儿才反应过来:“哦,你……回来了。”不是疑问,只是郓哥儿觉着哪里有点奇怪。    他也不适应她这么安静,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我……厨房里乱着呢,你先出去,待会儿再去找你说话。”    迎儿果然顺着他的话出门,走了两步,又反应过来:“你啥时候回来的?从哪儿来的?咋都没听说你今日会回来?烧这么大锅水是要做啥?可用过早食了不曾?”    ……    嗯,打开话痨模式的迎儿,才是他认识的迎儿。少年咧出一口大白牙来,一五一十的回答她:“刚到的,临时从临清来的,准备洗漱一番,还未吃过。”    迎儿“噗嗤”一笑,他记性怪好的啊,自己都不记得嘚嘚问了他什么问题了,他还能一个个的说出来。    “甭洗了,先吃了早食再洗,你等着,我去给你端过来啊。”说着撒腿就跑了。    郓哥儿愣了半晌,终于想出来哪里不对劲了:这一回她再没叫他哥哥了!    迎儿到隔壁,见饺子已经被吃完了,昨晚也没剩下什么饭菜,只得赶紧烧火,下了满满一海碗的面条与他。见米缸里还埋着几个鸡蛋,她仔细回想姚二姨在时煎鸡蛋的模样,先化两勺猪油在锅底,待油烧热了,连着磕了三个鸡蛋下去。    见蛋清被煎得“滋滋”响,慢慢起了一层金边,她赶紧用锅铲翻了个身。只是上辈子一直没人教过她,后来去了阳谷,婆婆怕她偷吃,也不让她进厨房,居然对灶上功夫陌生得紧,那铲子比摊开的鸡蛋小了不少,翻了几次才顺利扒到锅底上去。    郓哥儿在隔壁闻见久违的煎鸡蛋味儿,忍不住狠狠的咽了口口水,太他妈香了!他媳妇儿真有本事,去年还啥都不会呢,现在就会煎鸡蛋了!    ……    只是,待他咬了两口煎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亲娘耶!她是不知道煎鸡蛋要放盐麽?!就是一开始忘了放,最后出锅了也能放啊,难道是没盐了!嗯,对,一定是这样,迎儿才不是不知道要放盐呢,都怪他们家没盐了。    郓哥儿一面安慰自己,一面拿眼睛在厨房里搜寻,他爹的盐罐子搁哪儿去了。不防就与少女明亮的眼神对上,那里头是满满的期待。    “怎么样,好吃麽?”    郓哥儿狠狠咽了一口,才道:“好吃!”    “真的麽?我还从未煎过哩,这是我第一次……”    “好吃!”郓哥儿又使劲“呲溜”了一口面条,眨眨眼,大大的咬了一口鸡蛋……有点儿腥呢。    不过在密州那一个月,啥都吃过了,少年也不以为然,稀里哗啦几筷子就“喝”光了一大碗面条。    “吃饱了没?可还要再来一碗?”    郓哥儿连忙摇摇头,肚子里垫个底儿就行了。    “那你先洗着啊,我先去将隔壁收拾了,待会儿要啥就叫我。”走了两步,又想起来:“哦,对了,你的衣裳我都洗干净了,就在你爹床下那木箱子里放着呢。”    郓哥儿笑着应下,以生平最慢最认真不过的速度,好好的搓洗了身子,又用迎儿从隔壁递过来的香胰子洗了头发。待收拾清爽,换上干净衣裳,才拿了两个大包袱过去寻迎儿。    “喏,这是与你的。”    迎儿接过去一看,见是几个刻着牡丹花样式的木盒子,嗔怪道:“咋又买悦容坊的东西,你钱多了没处花啊?”    少年摸摸仍有些潮的头发,“嘿嘿”一笑:“他们都说这家的好。”    “好什么好?还不是一样往脸上涂的,一日下来就得搓洗去,保留不了几日,这涂一回就是好几十文钱哩!”    “不怕,我有钱。”    迎儿小小的翻了个白眼,有钱?他个大头兵能有多少钱,再怎么有钱能有她开铺子的有钱麽?真是怪浪费的。    “你不信?我真有了钱了,朝廷里赏了我二百两呢!只是带不回来,我全换了银票。喏,下头这几块料子,是我挑出来的,你可以做件衣裳穿。”    迎儿一喜,也顾不上瞧他的好料子,忙问:“果真得了赏了?快与我说说,都赏了些啥。”    郓哥儿不以为然:“嗨,那些花花绿绿的哪里记得清,反正就是纹银二百两,黄金五十两,还有柄什么玉如意是宫里赏下来的,说是贵人用过的。剩下的衣裳料子有十来匹,金华酒也有两坛……”    迎儿听得双眼贼亮,听见“银子”“金子”后,后面的就再入不得耳了,金子五十两,那可是相当于五百两银子了!五百两加二百两,那就是七百两!亲娘耶!    他可不就是有钱了麽……嗯,比她,还差了一点点。    “这么多啊!”    “他们也说多,还是多亏了总兵大人替我求的,若没他在上头说话,顶多几十两就打发了。那柄玉如意听说是太后娘娘亲自赏下来的,让我家来要日日三柱清香的供奉着。”    迎儿点点头,太后娘娘用过的东西,那可不就是都沾了仙气了麽?如果……嗯,她是说如果,拿去卖的话,应该能得好大一笔钱罢?    郓哥儿看她两眼冒光的模样,忙道:“可不行,你别想着卖了换钱,我要留着以后作传家宝,子子孙孙传下去哩!”说到“子子孙孙”,偷偷看了眼她的神色,像做了什么坏事一般。    迎儿哪里注意到这些,满脑袋只“有钱了”“有钱了”“有钱了”的嗡嗡作响,他有钱就可以盖大宅子了,以后两家长长久久的做邻居多好啊!他有钱了乔老爹就能痛痛快快用药养着了,省得她买的药他不吃。    他有钱了,嗯……暂时想不出来了,反正就是挺好的!她就喜欢有钱人!    “你带回来了麽?可能让我看一眼?就当开开眼界,成麽?”    郓哥儿摇摇头,道:“我出来得急,没来得及带上,不过你放心,以后会让你看个够的!”    直到此时,迎儿才有空好好打量他,见他洗了脸后,面色稍微好了些,没那么黑了,不过唇周那圈却愈发明显了。以前还有点棱角分明,唇红齿白的感觉,现在麽……越来越糙了!    迎儿有点嫌弃的转过脸去,问:“听说你这回立了功了?可是真的?”    郓哥儿刚想点头,想起什么来,就问:“听谁说的?”    “我二叔呗!他说……哦,我答应他不能说出去的,咱们小声些。”    郓哥儿真是想她想得狠了,见此忙道:“那去你房里说,那里没人听得见,成麽?”    迎儿是容易“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孩子,上回被他吓到就是在房间里,这回还敢毫不设防的领他进屋。    郓哥儿心头一喜,进了屋,迎儿指的凳子他也不坐,只东张西望,假装瞧这瞧那的,瞧着瞧着,见迎儿自个儿在床上坐了,就故意停在床边,指着后窗问她:“清水河里化冻了罢?”    其实才正月间停了雪就解冻了,现在都三月了,河里早就恢复了清澈见底的模样。    “早化了,我前日还在里头洗衣裳了呢。”    “哦?这么冷的天儿就洗衣裳?可把手冻坏了罢?”说着就势一屁股坐她身旁,歪过脑袋去瞧她的手。    迎儿果然被他引着伸出手来:“是有点儿,不过衣裳总得有人洗呗,我也懒得再烧热水了……”    郓哥儿看着她白净的小手,潘金莲在那三年虽做了不少活计,但这一年清闲下来,颇有点“养尊处优”的意味,不是特别纤细,却白净匀称,骨肉均匀的好看。    十个指头细长,顶上肉.粉色的指甲盖儿上有几个小月牙……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虽未涂寻常女子爱的丹蔻,却格外的好看。    “你手怪好看的。”    迎儿一下子羞红了脸,他怎么这么……这么直白啊!不行,她不能助长他这股“不要脸”的歪风邪气,遂虚张声势,捏起小拳头捶他胸口,一面捶一面骂“不要脸”。    郓哥儿一愣:夸她一句也成不要脸了?她还真是没见过不要脸的!    想着,眼珠子一转,就势被她“捶”倒至床上去,一伸手就完完整整包住她的小拳头,嬉皮笑脸的问:“可要让你见识下什么叫真正的不要脸?”    迎儿一愣,见他还敢嬉皮笑脸不正经,瞬时被激起“斗志”来,使劲挣扎着想要拔.出拳头去……一个要拔,一个要捏,挣扎着挣扎着,郓哥儿就试探着抱她腰上去。    见她没反抗,少年那手愈发试探着微微抱紧了些。迎儿见终于拿出手来了,又捶他胸口“嘭”一拳,其实她都留了力气,只故意“教训”他的。    但郓哥儿却“哎哟”呻.吟一声,紧紧皱起眉头来。    迎儿当他是故意装的,就笑骂:“哼!还给我装!上回就被你骗了。”说着又轻轻惩罚性的捶了他小小一拳。    “哎哟,别,痛!”郓哥儿身子抖了抖,一把捂住心口。    迎儿一见这动作,就想起那六张鬼画符来,无端端的想到那颗滴血的“心”,着急道:“咋啦,真打疼了麽?”    郓哥儿皱着眉点点头,断断续续道:“从密州带回来的伤……”    “你受伤了?”    郓哥儿又点点头,仿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咋伤的?可是心口这儿,伤的重不重?可还疼?”说着就要去扒他衣裳看“伤口”。    郓哥儿有气无力的挡了几下,口里道:“别,咱们男女授受不亲……”    迎儿急了,嘟着嘴道:“都这时候了,还啥授受不亲,我看看成麽?可要与你请大夫来?”    “别了,我缓一缓就好了。无事的,营里比我伤的重的都有,有一个原先住我隔壁的,吃了鞑子一支毒箭,左腿都废了。”    “啊?这般严重,那……他日后可咋整?”迎儿只知道打战危险,但她上辈子听多了人说宋军怎么一刀劈下个人头来的传闻,没想到真正的战场可不止是砍头的。    “还能咋整?咱们用担架抬了他回来,军医用那锯木头的铁锯子锯了他左腿下去……后来,论功行赏时才晓得,他原是自个儿从马上摔下来,没拿好盾牌才中箭的,按上头规矩,他这样的一分钱都拿不到。”    迎儿的心突然就揪起来:“那咋整?他家老婆娃娃怎么办?”    “还能怎样,能留下条命回去就算好的了。不过总兵大人心肠仁厚,让咱们都不许说,替他求了五十两银子下来,让他家去买几亩地种种,自个儿再学点手艺,也能勉强过活。”    迎儿就松了口气,叹道:“你们总兵大人真是个好官儿。”    郓哥儿道:“可不是,若非他多方奔走,我也得不了这多的赏钱。”    两人只顾着说战场上的事,等反应过来时,迎儿才发现自个儿居然坐在他腰.间,而他胸口衣襟也散开了去,隐约可以看见锁.骨处黑黄的皮肤,以及胸口微微鼓起的肌肉。    看不出来他瘦猴子一个,衣裳下倒还挺有肉的……迎儿红了脸。    “脸怎么这么红?”    迎儿恼羞成怒,抬起拳头想要再捶他一拳,想起他的伤,又只得放下,道:“哪儿恁多废话?我先看看你伤处。”    郓哥儿阻拦不及,就被她掀开了衣襟,只得嬉皮笑脸道:“诶,你慢些,怎么这么急不可耐,把我衣裳撕烂了,可得赔件好衣裳哩!”    迎儿哪儿管他嘴巴里说什么,一见他胸前果真是包了白布的,从左肩斜挎至右肋下,长长一条,不过好在布是干净的,没有渗血和脓液。    她小心翼翼摸着那纱布条,问:“这是伤的右胸麽?”    郓哥儿点点头,当时为了近鞑子首领的身,被他身边几个小喽啰砍了两刀,背上那刀倒是只伤了皮肉,养了半个月就啥事也没了。胸前这一刀却有点悬,伤了里头肋排骨,当时只顾着杀红了眼,没觉着疼,待下了战场来才发现胸前衣裳都被血浸透了。    当然,这种话他不可能实说的。    “伤得严重不严重?”    少年混不在意:“严重啥哩?血都没流多少,人骨头可比猪骨头硬多了,你以为杀猪呢,一刀砍去就得断骨头烂肉……唔唔……”一双软软的小手捂在他嘴上。    迎儿吓得蒙住他嘴,什么杀人杀猪的,他真是口无遮拦:“快别说那些吓人的了,我知道了就成。”    郓哥儿感觉到那软乎乎的小手在颤抖,果然是害怕了,忙将她包裹在自己大手里,搓了两下,安慰道:“乖迎儿,不怕了不怕了,我好端端的呢,瞧你小手凉得……”说着又拿她手去哈气,以为哈着就能热乎些。    迎儿“噗嗤”一声笑出来:“去去去,这哪里暖和得了,你吹的又不是仙气儿!”    “你咋知不是仙气儿了?我偏不信,来吹一口给你试试……”说着就凑过脑袋,硬要往她脸上吹,其实,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冲着那张小嘴去的……如果……是说如果啦,能够不小心碰到一下的话……    嗯,郓哥儿身子又热起来了。    连带着下.头又热又胀的难受。    迎儿怕他耍无赖,忙尽量将身子往后仰,想要避开去,哪知他的手没在后头腰上了,她一仰回去就仰了个空,一下向后倒。可她是坐在床沿边上的,这么一仰可是要掉到地下去了……    说不定“噗通”一声,脖颈都折断了……电光火石之间,她只来得及想:完了,吾命休矣!    她恨不能仰天长叹,这贼老天让她重生一回,好日子才过了半年呢,就要以这样窝囊的方式收回她小命去啊……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她只觉着天旋地转,一双长长的臂膀兜住她,将她搂回床上来了。    而他……嗯,不知怎么旋转的,就正好趴到了她身上。    少男少女大眼瞪小眼,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郓哥儿看着她黑白分明的大眼里,瞳仁居然是棕黄色的,里头有一张缩小的他的脸,有什么水水的,润润的在荡.漾着,情.不自.禁就要将脑袋低过去。    迎儿被吓到,想要推他已然来不及,只得歪过脑袋去。    于是,郓哥儿的嘴就“唧”一口,亲到了她黑压压的青丝上。    ……    在这一刻,时间仿佛都停止了,房内有一瞬间的寂静……与尴尬。    “啊呸!”郓哥儿吐了一口,吃了一口的头发。    少女“哈哈哈”笑得停不下来,一面笑,一面断断续续道:“活……活该!让你不正经!吃姑奶奶一嘴头发,哼,告诉你,姑奶奶可一个月没洗头了,有没尝到股汗味儿?”    郓哥儿见她笑得眼泪都要下来了,故意将鼻子凑过去:“我闻闻,可是真有汗味儿……嗯,一个月没洗的头,闻起来咋还这么香?”脑袋像小动物般往她头发堆里拱。    “呀!痒……痒死了,别来拱……”    这几句又哭又笑的,语气说不出的娇嗔,少年似被鼓励到,愈发“拱”得用力。他呼吸出来的热气喷到少女耳朵上,将她白嫩的小耳朵都蒸红了。    “别拱了,你……你那圈小胡子怪扎人的……痒……”    仿佛也就几个月的时间,他那圈小胡子就突然冒出来,以前也有,只是没恁明显,现在赶了远路,人也憔悴些,那胡子看着也老成不少。    郓哥儿顿住,不甚确定的问:“你不喜欢胡子麽?”    迎儿终于可以喘口气了,一听这话,笑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哈哈哈,你是不是傻啊?哪个会喜欢胡子?”    郓哥儿半信半疑:“可……可有人说,男子蓄胡子要更有气概些,你看那些当大官儿的,哪个不是美须豪眉?京里还专门有人做美须护理的,去一次得花不少钱哩!”    准确的说,这“有人”其实就是邱衙内,他跟着他上京那段时日可见过不少市面了。    “哈哈哈,你铁定被骗了,这小胡子留得……像个,嗯……”因是犹豫着想不出来,神色就有些迷.离,那拖得长长的“嗯”声,似撒娇一般,带着少女独有的娇气与妩.媚。    郓哥儿脑子一热,也不管什么胡须不胡须了,故意“借题发挥”,假作生气状:”哼!那就让你尝尝小胡子的厉害!”说着一头扎她头发里……拱起来。    “别……你别过来,再拱我可踢你了啊……”说着当真提起脚来。    郓哥儿早有防备,一把抱住她,紧紧贴到她身上去,让她的脚再无活动空间,又抱着她翻滚了两圈,滚到停下来时,换了迎儿在上头。    “哎哟,可消停消停,我头都被你转晕了。”    郓哥儿趁机紧紧抱.住她,一手罩在肩膀上,一手搂.住腰.间。他微微一用力,她就不得不趴到他身上来。    这么一折腾,少女的脸红得不行,三月桃花般的可人,有发丝松散开,顺着额角垂下,轻轻的扫在少年的鼻子上。    郓哥儿痒得不行,手上又不得闲,只得用额头去碰,想要将那捣乱的青丝拨开,哪知迎儿以为他又要不正经,就挣扎起来。    二人的身子本就贴在一处,她一挣扎,难免会碰到本就剑拔弩张的某物,少年轻轻的“哦”了一声,也不知是舒服的还是痛苦的。    迎儿身子就顿住:“咋啦?碰到你伤处了?”    郓哥儿红着脸,也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理智告诉他,应该叫她让开去,不要再擦.枪.走.火,但私心里,他又期待着什么。似乎是期待她愈发挨近一点儿,似乎是期待她再……    但又怕她像上回一样的害怕。    迎儿见他不出声,真以为是碰到他伤处了,就想掀开他衣裳一探究竟,但他又有点儿半推半就,就这么推搡着,郓哥儿觉着自个儿身子都要烧着了,像有一把火从心头烧至某处,又从那儿烧到全身,无一处幸免。    他使劲咽了口口水,突然就一把抱住她,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贪婪的动了两下。    迎儿就是再迟钝,也终于反应过来了,有什么硬.物正戳在她小.腹上。    那是……    她刚要一把摔开他,郓哥儿却已经早有准备的抱住她,一面喘着粗.气,一面哀求道:“乖迎儿,别动……我保证,只抱抱。”    ……    迎儿苦着脸,又怕又羞,怕的是上辈子那些噩梦一般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羞的……他不是旁人,他可是郓哥儿啊。一直对她很好的郓哥儿啊,她曾经当作哥哥来抱大腿的人啊……    “迎儿在家麽?你爹回来了没?”    二人被吓了一跳。郓哥儿身上的热度一下子就褪去了,赶紧松开手去,迎儿也一溜身跳下地去,一面对着镜子整理仪容,一面小声道:“你别出声,是姚二叔,俺出去打发了他,你再悄悄出来……可别让人看见啊。”    郓哥儿真被吓傻了,他还以为是武二叔哩……    还好还好,心头那口气终于放下来了,却有个十万火急的事儿涌上心头:必须快点定下来了,早点名正言顺才是道理!    迎儿下了楼去,果然是姚二叔在院子里,见她红着脸,就笑道:“小丫头咋了?你爹家来了没?”    迎儿不自在的捋捋头发:“还没回来哩,爹说今日卖完就不卖了,估摸着要晚些。姚二叔找他什么事,要不先坐下吃杯茶?”    “别忙活了,那成,等他回来,你问问他那日坐床的人找着了没?若没找着,就让俺大哥家那俩小子来。”这是当地的习俗,新婚夫妇的床得让童男童女坐过才有福气,以后才能多子多孙。    当然,这却只是头婚才这般,姚家现在提这茬,不过是表明这是他们家的要求,不能因为是二婚就抛了这习俗……也是在替翠莲争面子。    迎儿理解的点点头,答应会转告他爹,姚二郎才去了。    见人走了,生怕又有人再摸进来,她赶紧去将大门闩了,深呼吸几口,平定了胸口那股气,才慢慢上了楼梯。    待进得屋,见郓哥儿还大喇喇的躺床上,忙急道:“嗨你这是做啥,赶紧起开,待会儿人回来了我还要脸不要?”    郓哥儿见她脸虽红,却不是生气的,这才胆子大起来,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拽到自己跟前,笑着问:“他来做啥?”    迎儿遂将话给转述了。    郓哥儿奇怪道:“咋要坐床的?你二叔要成婚了?娶的哪家闺女?”    迎儿打了他一下:“去去去,什么我二叔,是我爹!要娶姚二姨哩!”    郓哥儿一愣,他未来的老丈人要再婚了啊?!这个……    “你那是什么表情,只许她潘金莲再嫁,我爹就不可以再娶一个麽?而且姚二姨待咱们多好,我心甘情愿认她作娘,还要让她多给我生几个兄弟妹妹哩!”    郓哥儿心内真是五味成杂。    未来岳父寻到第二春了,有人来看顾他,他也高兴,只是……他还想着赶紧让他爹来提亲哩,到时候他岳父的孩儿同他们的孩儿一般大……这个……是叫“哥哥”好,还是叫“舅舅”好……    还好迎儿不知他的纠结,不然非得揍他一顿不可:王八蛋!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想着生儿育女了!    迎儿瞧着时辰不早了,准备做午食,郓哥儿双手抱胸看着她在厨房里焦头烂额,想起方才那碗没盐的鸡蛋,他赶紧道:“得了得了,你歇着去,只消炒个莴苣和油菜就成麽?这几个青椒可还要炒?”    迎儿乐得清闲,拿了草墩去坐厨房门口,想吃啥直接说就成。    没一会儿,武松下衙了,武大郎领着狗儿,以及铁铺众人都家来,见迎儿一个人在院里嗑瓜子儿,厨房里喷香扑鼻,都觉着奇怪。    武大责怪道:“丫头也是,不会做你上街买熟食就成,又让你二姨来做甚。”    迎儿“噗嗤”一声笑出来,故意打趣道:“哎哟不得了不得了,俺二姨还没进门呢,俺爹就护上了,可是冤枉死我了……”话未说完,郓哥儿就从厨房里探出脑袋来。    “嘿嘿,武大叔家来了,是俺……”    “好孩子啥时候回来的?咋都没听你爹说一声?”    众人七嘴八舌问起来,尤数狗儿最积极,一会儿问他军营里可是太阳大,不然咋晒黑了,一会儿问他可是吃得好,不然咋长高了……    还真别说,狗儿一提,众人都惊觉他又长高了些,只因他历来精瘦,视觉上要显高些,一时都没有注意到这问题。    武松拍拍他肩膀,笑道:“不错,壮实了些!以后勤加练习,别因着一次小胜就荒废了手脚。”    郓哥儿受教。众人却惊奇,忙问是什么小胜。    他遂一五一十将怎么北上,怎么立功,得了什么赏的事儿给说了。众人一听他得封了从九品“陪戎校尉”,都“呀”的叫起来。    “好运哥哥当官儿啦!”    迎儿挺了挺胸膛,与有荣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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