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胡二被一个中年男人看上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酒店, 包括客人们都知道了。    别看胡二只是一个普通的服务生, 但是暗恋他的人还真是不少, 和胡大不同, 胡二是个冷漠的妖怪, 他虽然也会对着客人们笑, 但是他的笑是浮于表面的, 眼底全是冷漠。    和自己的哥哥妹妹不同, 胡二更像是一个合格的妖怪, 他在人族的群体里, 却依旧保持着自己身为妖怪的骄傲。    不过这个骄傲眼看着就要被打破了。    谢允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胡二在和之前见过的周导拉拉扯扯。    胡二一脸不耐地说：“我说了, 我兴趣拍戏。”    周导臭不要脸的祈求：“拍戏有很多好处啊！你长得这么帅, 给观众和你自己一个机会。”    在娱乐圈，脸就是资源。    不少人还专门去整容呢，哪怕明知道大整之后一年一次的修复手术会让人脑壳疼, 但还是趋之若鹜。    这是个追求美色的时代, 无论是男色还是女色，长得不好看, 就很难冒头。    胡二气急败坏地说：“我可不想去电视上卖弄风骚。”    周导乐了：“我们不上电视, 我们是网剧。”    胡二：“……”他真的好想打人啊！    周导：“你再考虑一下嘛，片酬我们好商量，一集给你十万怎么样！”    六十集啊，一集十万都是六百万，这个价格对新人来说已经非常友好了。    然而胡二完全不为所动：“你看我像是缺钱的样子吗？”    周导沉默了，腹诽道：“很像啊！”    不缺钱的话为啥会来酒店当服务员。    胡二哼了一声, 让他出卖美色去取悦人族，想都不要想。    “你不要对我拉拉扯扯的。”胡二警告道，“我是异性恋。”    周导：“啊？”    胡二傲娇地哼了一声，迈出大步，潇洒的走了。    完美诠释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等胡二走了以后，只剩下周导一个人呆立在花园里，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放弃，遇到这种像是完全为手里这个角色剧量身打造的人怎么也不能轻易放弃。    他可是个不轻易言败的人！    “周导。”谢允走到周导身边。    周导被吓了一跳，看到是谢允以后才冷静下来，苦笑着说：“他就是不同意，老板能帮我去劝一劝吗？”    谢允摇头：“我是老板，不是他老爹。”    “老爹……”周导琢磨了一下这个词，灵光一闪，“他有亲人吗？”    谢允奇怪的看着周导：“有是有……”    周导连忙看着谢允的眼睛，十二分认真地说：“他的亲人也在酒店吗？老板能不能为我引荐一下？我晚上请他们吃饭。”    谢允正要说话，出来锄草的胡中天就举起锄头冲谢允打招呼：“老板！”    “这个就是胡临豫的爸爸。”胡二的大名叫胡临豫，好久没叫过，谢允差点忘了。    于是刚刚还站在原地的周导就像看到亲人一样朝胡中天狂奔过去。    “您就是胡临豫的父亲？”周导拉住胡中天的手，胡中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陌生男人抓住了手，他有些迷茫的看了眼谢允。    周导也发现自己太激动了，连忙把名片递过去：“我姓周，周醒，我是个导演，是这样的……”    周导说了一长串话，终于把事情说清楚了。    本来云里雾里的胡中天也明白了，他看着眼前这个人族，看着这个人族眼中的光芒，忽然有一种“我儿子真是了不起”的感觉，他一脸慈父相的对周导说：“来来来，我们边喝边说，你润润唇。”    两个年纪和辈分不知道差了多少的男人坐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来。    也不知道周导能不能说服胡中天，谢允耸耸肩，跟胡中天打了招呼以后就回去睡午觉了。    到了晚上，胡二顶着一张吃了屎一样的脸来找谢允。    “老板。”胡二头一次露出这种表情，他语气十分绝望地说，“我爸让我去拍戏。”    谢允手一抖，这个周导厉害啊，这么快就把胡中天说服了。    要知道，胡二最怕的就是自己的老爹了，从小被揍到大，能不害怕吗？    如果胡二有狐狸耳朵的话，此时耳朵应该已经立不起来，而是耷拉在头上了，非常可怜，简直惹人怜爱。    谢允忍住去摸胡二脑袋的冲动，轻咳了一声，问道：“你爸答应了？”    胡二冷着一张脸，但是整个人颓废到了极致：“我爸的意思这，这也算是一种休息，说我一直都不够了解人族，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走进人族的世界，就不能故步自封，还说我根本不懂感情。”    胡二气急败坏：“我不懂感情？难道一定要跟人族谈情说爱才叫懂感情吗？找妖怪不好吗？妖怪多好啊！”    谢允安抚道：“你爸也是为了你好嘛，要是你实在不想拍戏就去跟你爸好好说，你爸应该不会打你。”    胡二难过的说：“他已经打过了，还说我是逆子，说生个叉烧都比生我强。”    长得这么好看的叉烧，谢允的手搓了搓，很想摸头啊，不过最后还是拍了拍胡二的肩膀：“那你，要不就去拍。”    “我之前已经拒绝过那个姓周的了。”胡二，“现在我去跟他说我要拍，那我岂不是太没面子了，而且我的初吻还在呢，难道就要奉献给人族了？”    胡二的表情有些扭曲，他守身如玉这么多年——其实是根本没有献身的机会，难道就是为了和一个人族做戏的时候奉献出去吗？    谢允：“想开一点啦，我和帝俊也拍过戏啊。”    胡二一愣，对哦，自己的老祖宗帝俊也拍过戏，这样看来好像也没什么可耻的呢，自己也算是紧跟着老祖宗的步伐，成为了时尚潮流顶峰的弄潮儿。    忽悠完胡二以后，谢允默默的想：“傻孩子，帝俊可没拍吻戏啊。”    周导听胡二说他愿意拍戏之后就傻了，他真没想到现在还有这么听家长话的孩子，还问了一句：“胡师傅怎么劝你的呀？”    胡二翻了个白眼：“没劝我，骂了我一顿，说我不拍的话就让我滚回老家。”    他也不想回老家啊，老家全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逼狐狸，每天要做的事就是撅着屁股修炼，变成原型在草堆里打滚，有些小的还随地大小便。    他在老家的时候还经常踩到“地雷”，反正他是一点也不愿意回去，就只能在自己老爸的淫威下妥协了，而且老爸说的还贼难听。    “难道我除了你，就找不出族群里有妖怪吗？你的心态出了问题，竟然还自我感觉良好，你这个垃圾！”胡中天就是这么指着胡二的鼻子骂的。    所以胡二也只能捏着鼻子同意了周导的请求。    自从这件事定下来之后，钱多就各种找机会打趣胡二，吃饭的时候一屁股坐在胡二旁边的椅子上，挤眉弄眼的说：“不错啊，你马上就是大明星了。”    胡二刚喝了一口汤，差点喷出来，看着钱多的时候眼睛里就像有一团火，他恶狠狠地问：“钱多，你的尾巴是不是不想要了。”    钱多假惺惺地抱住自己：“哎哟，我好怕哦。”    然后他才说：“你想清楚了，林超可是站在我这边的，一打二，你有多少胜算？”    胡二冷眼看着钱多：“看来你今天放屁的部位换了一个。”    钱多眼睛一转，笑嘻嘻地说：“我不生气，你说，我都不当真的。”    胡二转过头，端着自己的碗去走廊上吃。    结果在走廊上吃个饭也不容易。    一群妹子正好走过来，她们也听说了胡二要去拍网剧的消息，一个个都非常兴奋，她们之前就认为胡二帅的一比，觉得这样的人就算放在美人云集的娱乐圈也是一道亮丽的彩虹，现在胡二真的要去拍了，她们就觉得自己真是慧眼识英雄。    “胡先生。”一个女孩脸红红的走过来，羞涩的看着正在吃面的胡二，小声问，“我们可以跟你合照一张吗？就一张？”    胡二只能把碗放在地上，一边在心里暗骂周导，一边温和的笑着说：“来，一起拍一张。”    手机当然是胡二拿着的，他胳膊长，能够找角度把所有人都拍到镜头里。    女孩们拿回手机，都朝胡二道了一声谢。    胡二依旧是笑着说：“没事，你们快去吃饭，今天是牛肉面，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女孩们走进餐厅的时候还在讨论。    “临豫可真是温柔啊。”    “他笑的时候我的心都要酥了。”    “对啊对啊，而且笑的时候明明那么好看，但就是让我觉得他很脆弱，想把他抱在怀里哄一哄。”    “不知道女主角是谁，希望不是没演技的花瓶。”    “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长得好看。”    “真是期待啊，听说今年拍完，明年才能上。”    “没事，我能等，等待令我快乐。”    而她们背后的胡二却在她们离开后瞬间收敛了表情，冷漠的继续吃面。    他才不想跟人族女性亲嘴呢，他本来想找一个和狐狸相似的品种来着，之前还看中了猫妖，可惜猫妖的胆子太小了，看到他就跑。    至于为什么要选猫妖？颜值高啊！身材好啊！变成人形都是走猫步，加上那个身材，姿态简直绝了。    胡大他们也知道胡二要去拍电视剧了，还是男一号，这可把胡大羡慕坏了，没事就过来看看自己的弟弟，摸摸自己弟弟的脸，还一脸遗憾地问：“为什么呢？”    胡二莫名其妙：“什么为什么？”    胡大叹了口气：“都是一个妈生的，为什么你就可以当男主角呢？”    江晓在一边笑：“别羡慕别人了，你也挺好的。”    胡大转过头看着江晓：“但我不是男主角。”    江晓走过去拉住胡大的手：“你是我一个人的男主角。”    众人：“……”妈的，这对秀恩爱永远不分场合，相比之下老板和帝俊老大多低调啊！    胡大和江晓对视着，好像沉浸在他们两人的世界里，胡二终于忍无可忍的跑了。    没办法，胡二这个状态确实不太对，于是贴心大哥哥谢允又要上场了。    他选了个万里无云的早上，冲还在扫地的胡二说：“走，我们下山逛一逛？”    胡二：“不用了，我对下山没什么兴趣。”    胡二来了酒店这么久，除了之前开餐馆的时候没办法选择以外，并没有下过山。    其实胡中天让胡二去拍戏也是有考量的，胡二这个性格说好听点是傲娇，说难听点就是独。    哪怕是面对自己的兄弟和姐妹，胡二也从没有表露过多么深切的感情。    他好像有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独特的世界，别人走不进去，他也不想出来，所以也有很多事他无法了解。    谢允拉住胡二的胳膊，笑着说：“我难得和你下山一趟，走。”    老板都这么说了，胡二还能说什么呢？也就只能老老实实的跟谢允往山下走。    酒店这一片因为顾客多了，所以不少小路已经被走平，现在谢允走起来也比两年前轻松的多，谢允有些慨叹，时间过得太快，两年时间一眨眼就过了。    “其实我以前和你很像。”谢大忽悠开始了，“上学的时候，我也不喜欢跟班上的同学有太多接触，因为我觉得我不了解他们，他们也不会了解我。”    胡二安静的走在谢允的旁边，认真的听着。    谢允看着前方的路，并没有看胡二，想让自己的表现的不那么刻意：“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是隔着玻璃罩子看别人，哪怕他们就在我旁边，我也不会觉得真实。”    胡二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是的，他就是这样，他太懂了。    “可是玻璃罩子并不是真实的。”谢允说，“一般有玻璃罩子的人，都是不自信，害怕受伤，害怕走进人群。好像只要有那一层罩子，自己就无坚不摧，没什么能伤害到自己。”    胡二：“不、不是。”    谢允转过头看着胡二，目光温和：“哪里不是？”    胡二不自然的转过头：“人族，是这个世上最狡猾的种族。”    谢允没说话，静静的看着胡二，等着胡二说话。    大概是因为此时此刻只有自己和谢允，又大概是有些话在心里憋久了，也需要找个人倾诉。    胡二说：“我小时候走丢过，那时候我还不会变形，是一只红色的狐狸。”    那时候的胡二一定很可爱，谢允想。    胡二似乎在努力回忆，他其实已经记不太清楚了：“我闯进了人族的地盘，那里有捕兽夹，我被抓住了，被抓进了人类的村庄。”    “我那时候妖气还不够强，人族没发现我是妖怪，他们准备再把我养一段时间，然后扒了我的皮做衣服。”胡二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很稳，不像是因为这事不高兴的样子。    胡二嗤笑道：“然后我发现了要扒我皮的人其实是要把用我做成的衣服送给他的妻子。”    谢允抓住了什么，皱眉道：“……不会……”    胡二点头：“没错，他的妻子也是狐妖。”    谢允不知道用什么表情表达自己的震惊了，扒狐狸的皮给狐狸做大衣，这是多少骚的操作啊！    “那只狐妖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跟那个人族结婚了，还怀上了孩子。”胡二的嘴角带着鄙视的笑容，“她为了不被发现，看着同族被扒皮，结果什么话不敢说，还要穿着同族的皮毛。”    谢允：“结果呢……”    胡二笑道：“结果？我用了点小法术，让她在人族面前暴露了原形。”    “然后她的丈夫亲手放火烧死了她，她那时候肚子里还有孩子。”    谢允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胡二转头说：“人族薄情寡义，妖怪自甘堕落。”    谢允沉默了一会儿后：“只是那只狐妖没有底线，那个人族狼心狗肺而已，你不能因为这件事就认为所有人和妖怪都是这样。”    胡二抿着唇，他只是问谢允：“如果你是那个人族，你会怎么样？”    谢允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出帝俊大肚子的样子，忍俊不禁地笑出声，直到他看到胡二看傻子一样的表情才沉声道：“我会带她逃走。”    “一个男人，如果不能对自己的选择负责，无法下定决心保护自己的爱人，那他还不如一只臭虫。”    胡二：“那你要是那只狐妖呢？”    谢允笑道：“那我根本不会爱上这样一个男人。”    胡二似乎在思考。    谢允催促道：“快下山。”    胡二的脚步这才快了一些。    胡二以为自己了解人族，了解人族的劣性根，了解他们为了排除异己，为了自我利益能做出多少丧尽天良的事情，他也以为自己了解妖怪，了解妖怪为了自己的**甚至可以抛弃自己的种族，害死自己的族人。    在胡二看来，妖族和人族，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只是因为他是妖怪，所以才更恐惧人族而已。    接下来的时间谢允没有再跟胡二讨论这些话题，他带着胡二在镇子上闲逛。    青云镇虽然小，也没有多少年轻人，但是读书的初中生和小学生还是有的，他们其中有的追星，有的不追星，不过也基本都有自己喜欢的明星。    谢允带着胡二去问那些小孩。    “小同学。”谢允叫住了结伴而行的初中生。    初中正处于一个自我意识萌芽的阶段，也就是俗称的中二时期，中二其实是个中性词，每个人都要从这个阶段走过来，从听话懂事的小孩成长成一个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大人。    不过要是一不小心在这个阶段误入歧途，这辈子都要为这个阶段做的事买单。    至少谢允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学校的男同学最爱干的就是召集一堆人去打群架，格外推崇兄弟意气，而且还有不少仗着自己未成年就敢拿刀的。    不过谢允叫住的初中生都是女孩，这个年纪的女孩比男孩稍微成熟一点，会开始欣赏异性了，所以不少都会追星。    女孩们看着谢允，她们虽然年纪小，不过也能分清好不好看，遇到长得好看的人，她们的态度也会比较好。    谢允拉着胡二的胳膊过去。    他温声细语地问：“你们爱看电视剧吗？”    女孩们互相看看，点点头：“爱看。”    谢允：“爱看什么类型的？”    有活泼一点的女孩说：“我爱看韩剧！”    之后才有女孩跟着说：“我爱看古装剧，仙侠片。”    “我喜欢时装剧，现代的。”    “我都可以，我都能看。”    谢允又问：“是爱情题材的吗？”    女孩们都有些不好意思，她们脸红红的点头。    谢允：“那你们看完以后，会有什么感想吗？”    女孩们似乎没料到谢允会问这样的问题，她们踌躇了一会儿才说。    “我以后也要找那样的男朋友，他对女主角特别好，特别尊重女主角的想法。”    “就是！我以后想要成为女主角那样的人，冷静又温柔，特别强大。”    “对对。”    ……    女孩们跟谢允相谈甚欢，告别的时候还颇有些依依不舍。    看着女孩们走远之后谢允才对胡二说：“其实电视剧没你想的那么不好，好的故事和角色还可以教做人的道理，你想想，其实你去演戏，还可以教育人呢。”    胡二已经已经有些动摇了，他转过头，轻轻哼了一声。    但这声哼软软的，一点也不强硬。    “而且你挺羡慕胡大的？”谢允忽然说。    胡二有一瞬间的手足无措：“我怎么可能羡慕他？他有哪点值得我羡慕的？”    谢允说：“因为胡大活的很简单，活的很快乐，老天爷也没有亏待他，他有爱他的亲人，也有爱他的伴侣，他用真诚对待别人，别人就会用真诚回报他。”    胡二哑口无言，过了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那是傻。”    谢允看着胡二，毫不留情的戳穿他：“你不傻，你过得开心吗？”    其实拍戏什么的只是一个引子，谢允和胡中天是希望胡二能从固步自封的世界里走出来。    胡二摸摸鼻子，有些窘迫地说：“我知道了，受教了。”    谢允点点头，一副我心甚慰的模样。    胡二打趣谢允：“老板，没看出来你还这么好为人师。”    谢允还没说话，胡二又问：“你和那位那啥的时候，是不是全程都是你在指挥？”    于是谢允脑海中的画面就变成了——    自己骑着帝俊，一边骑一边说：“用力！你是废物吗？四十五度角！”    “拿出你吃奶的劲！”    “下次我来教你意大利吊灯！”    谢允打了干寒颤，全身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