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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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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是真的。他曾经恨过她, 而她是那么善良。害死阿嫣的人是容御, 可她却救过自己的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 她只是想解脱。    他何尝不知容御身边高手如云,本来没抱多大希望, 更没想到会伤到这个无辜的女子。他只是太累了, 只想解脱,想让他的碍眼早点将他接走。    他身上受伤无数, 却仍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他用最后一点力气揭开脸上的□□,又抹去嘴角的血迹,他怕等见到阿嫣, 他的样子会吓到她。    周围的景象渐渐变得模糊,光线在陷入黑暗之后又突然变得明亮,他看到了他的阿嫣正朝他走来,微笑着向他伸出手……    莫远走到容御身边,低声禀报;“陛下,刺客已经死了。”他垂着头,目光望着容御怀中的初晴,她闭着双眼, 嘴角带着微笑, 神色竟那么安详,就像一个睡熟的孩子。然而,从她伤口处涌出的鲜血却呈现出黑紫色, 他的心口一阵刺痛,嘴唇哆嗦着,体内翻涌着无处可去的绝望,他却呼唤不出……    容御眼中一片血红,一句“五马分尸”几乎脱口而出,他恨不得将容珉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可他终究没下这道命令,只让人将容珉的尸体带下去,容珉,这个昔日与世无争的六弟,是自己将他推入仇恨的深渊。而即便容珉背负着血海深仇,依然没有能力伤他分毫,也没有能力伤害他的初晴。伤她最深的人,将她推向绝望的人,明明是他。    匕首上有剧毒,所有的太医都束手无策。竭尽全力也只能减缓毒性的发作,却不能根除她体内的毒。东之夕颜,西之紫琼铃兰,南之曼陀罗,北之天山雪莲,这些奇花炼制的药加起才能解她身上的毒,而除了夕颜在他控制的疆域里,其他的紫琼铃兰,曼陀罗,天山雪莲分别在西凉,鲁国和北疆。    一场浩大的征程开始了。    多年后,史书上并没记载乾熙皇帝为何会同时向三国出兵,只有寥寥几句记载了战事的过程。乾熙二年,皇后洛氏重兵,同年,皇帝派骠骑将军顾言和振武将军石竞分兵两路,征讨西朗和北疆。次年,西凉国破,国主祁彻战死,骠骑将军于返京途中染病身亡。乾熙三年,帝派武成候李信率军征讨鲁国,同年底,鲁国破,武成候凯旋而归。与此同时,东南部连降暴雪,朝廷赈灾不当,又因战事未减赋税,百姓生活困苦,导致暴民四起,数年前的辛国之乱欲再次上演。    内有未平,乾熙帝却继续向北增兵,十二月,大军二度征讨北疆,而军中士气已不及从前。石竞战败,三十万大军投降北疆。    驿馆中,容珏穿过长廊,远远看到一个的侧影,那个人拄着拐,背影如松伫立在阳光下,望着远处,若有所思。    当容珏走近他,他转过身,拄着拐走到容珏面前,对容珏礼貌地微笑,开门见山地问;“找到她了么?”    容珏的喉咙有些发酸。眼前的人,他知道自己是北疆的皇帝,却忘记了他们曾几次打交道。在他醒来后,就忘记了过去的一切,忘记了他的名字是祁衡,忘记了他曾是西凉国主,忘记了西凉,唯一记得的,就只有一个初晴。他甚至不记得他和初晴之间的过往,唯一记得的。就是他过去曾深深爱过这个名叫初晴的女子。    容珏微微摇头,“没有,明天我就要离开了。”    祁衡眼中浮出掩不住的失望,又问;“你要去哪里?”    容珏笑了笑,说;“去找她,找不到她,我就不回来。”    他灰白的眼底又浮出一丝激动,“一路保重,一定要找到她。”    容珏看着他,问;“如果我找到了她,她却不愿见你,你该如何?”    祁衡怔了怔,随即嘴角浮出一丝苦笑,声音微微沙哑;“她不想见我也没关系,只要你捎个信给我,告诉我她很好,我就知足了。”    容珏的视线越过他,望着阳光下苍蓝色长空,片刻后,目光又落回到他身上,郑重道;“好。”    他想,如果他还能见到这个人,他一定会告诉他,初晴很好。这个人是因为初晴才落到今天的境地,如果初晴对他心中有愧,知道他还活着,心里也会感到宽慰。    乾熙五年初,容珏亲率二十万大军反攻。容御派李信率军支援嵩山,李信临阵投降,景德公薄桓见孤掌难鸣,也没有派军抵挡。四月,容珏率三十万之师兵临京城。    坤宁宫。    窗外风雨如晦,容御走进寝殿,穿过层层幔帐走到榻边。躺在榻上的女子,依然合着双眼。她的唇瓣已经有了血色,苍白的面容如三年前她躺在他的怀中那般安详。    夕颜、紫琼铃兰,曼陀罗都找到了,唯独差一样天山雪莲。李信的叛变在他的意料中,太医说,初晴承不到一年,他不能在一年内踏平北疆,不如将这个机会给容珏。    不是没想将真相告诉容珏,容珏一定会将天山雪莲给他。而以后,他还是要踏平北疆,大周只能有一个皇帝,他和容珏,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称王白裤,失败者只有一个结局,就是死。    他不知道到时候该如何面对她,她是那么决绝地要离开他,如果她知道了真相,会不会以更惨烈的方式,彻底的离他而去?    她不知道,他的心中从来就装不下天下,装不下是非,能装下的只有爱与恨。当报完母仇,他的不择手段就只是为了她。他不计牺牲地要坐稳这个皇位,只因为如果没有皇位,他还能那什么爱她?    他在她身边躺下,将她揽入怀中,几乎是疯狂般吻着她的眉眼她的脸她的唇,一滴滴水珠无声地落在她苍白的脸上。    他曾对他说,如果有来生,她不想在见到他。他也曾对她说,能将他们分开的,只有生与死。    皇权对于他,只是复仇和保护她的工具。而现在,他要背负起属于一个皇帝应该背负的责任。    初晴,你还要睡多久?能不能睁开眼睛,看看我,再看我最后一眼……    后来,史书记载,晋王率二十万军地兵临城下,乾熙帝***于金銮殿,***前下令打开城门,让晋王入城。    晋王登基为帝,改国号为“靖元”,却依然保留了乾熙帝的帝号,并将其衣冠以皇帝之礼厚葬。    靖元帝励精图治,将大周推向繁荣盛世,不愧为一代明君。唯做过一件颇为荒唐的事,就是册立乾熙帝遗孀洛氏为后。皇后于靖元二年诞下一子,取名“昭”,又于靖元十年诞下公主。靖元帝不曾纳过一妃一嫔,与皇后膝下仅有一子一女。    六月的傍晚,天空飘着几片彤云,凉风徐徐,惬意如斯。御花园里,初晴抱着出世不久的小女儿,看着容昭和慕谨比剑。慕谨的双胞胎妹妹慕潇潇在初晴身边看着。    这对兄妹是慕辰风的侍女所出。十年前,大周江山易主,幕淮远被封为定国公,世代镇守凤鸣关。不过那时,因北疆已无战事,幕淮远在京城带了一阵。当时天下已定,他开始操心慕辰风的婚事,听说景德公薄桓之女薄雪到了待嫁之龄,尚未出阁,幕淮远便派人到景德公府为慕辰风说亲。当时景德公不在京城,薄夫人答应了这门亲事。可慕辰风听说后,竟亲自去景德公府提出退婚,说这只是他父亲的主张,他全不知情,亦不能履行婚约。薄夫人勃然大怒,远在白玉关的薄桓听说此事,亲自回到京城向慕淮远要说法。那时慕辰风为了躲避这桩婚事,已经离开了京城,慕淮远百口难辩,从此幕氏被京城的勋贵圈孤立。正人君子都鄙夷慕淮远言而无信,当然继续讨好慕淮远的达官显贵大有人在,而慕淮远又看不上这些趋炎附势的人。纵横沙场几十年的老将被自己亲生儿子气得病了一场,病好后灰头土脸地离开了京城。    慕淮远离开后,慕辰风回到了京城,这些年一直未取器,只和一个侍女生下一儿一女。幕淮远毕竟是当朝国舅,容珏对薄家一再安抚,初晴常召博夫人入宫闲聊。有了皇后的眷顾,薄雪的名誉并未因为退婚受到影响。已经寻得新的良缘,这些年过去,薄家对慕家的恨也慢慢淡了。    容昭渐渐不敌慕谨,有些踉跄地向后退了几步后摔倒在地,慕谨忙去扶他,容昭却一跃而起,手中的剑抵在慕谨的脖子上。    “哈哈,我赢了!”容昭洋洋得意地说。    慕谨有些无语的看着容昭,初晴眼中露出一丝失望,语气带着淡淡的责备;“昭儿,你的剑术比起上次没有丝毫长进,这些天是不是没好好练习?”    容昭跑到母后身边,振振有词道;“是慕叔叔说的啊,兵不厌诈,打仗除了用武力,还要用脑子。”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初晴叹了口气,说;“昭儿,我和你父皇让你习武不是让你去和别人打架,而是要你在关键时刻有能力保护自己。”    容昭不好意思的眨眨眼睛,“母后,我知道了,以后会努力的。”    初晴点点头,目光又落回到怀中的女儿身上,眼中沉淀着满满的怜爱。容昭看着母后只顾着怀中的妹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自从妹妹出世后,父皇和母后就再没抱过自己……    这时慕潇潇说道;“哥哥的剑术虽好,却也远不及琰哥哥。”    容昭听了心里更是不高兴,一本正经地纠正道;“什么琰哥哥,是十一皇叔,你也要叫他叔叔。”    慕潇潇振振有词道;“可他只比我年长八岁啊。”    容昭不依不挠;“那你也不能叫他哥哥,我叫他皇叔,你也得叫他叔叔。”    慕潇潇摊摊手,“好,我比你大一岁,你也要叫我姐姐。”    容昭挑挑眉,“才不叫,等长大了,我的个子会比你高,也会比你更厉害,还能保护你,谁更高更厉害谁就是哥哥。”    慕潇潇泄了气,却说;“我有哥哥,才不需要你保护。”    容昭哼了一声,“我才是最厉害的!”    他说完,身后传来咯咯的笑声。他转身,看见母后怀中的小团子正慵懒的伸着懒腰,亮晶晶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周围。    容昭愤愤不平地说;“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你哥哥我是不是最厉害的?”    小团子伸出小手,咿咿呀呀说着他们都听不懂的话。    容昭看着小团子的笑颜,只觉心中的一丝不快又化开了。他想,妹妹还这么小,的确需要照顾,自己在这么小的时候,母后也是这样照顾自己的。不是父皇和母后不喜欢自己,而是自己在航大了,如果永远长不大该多好……    这时,容珏从远处徐步走来,慕谨和慕潇潇连忙行礼,容昭开心的跑过去拉着容珏的袖子,“父皇。”    初容珏摸摸他的头,看到抱着女儿的初晴,对她一笑,眸光相触,缱绻柔情如四溢的花香,在空气中脉脉传递。    容珏对容昭道;“你们去玩,我和你母后有话要说。”    容昭点点头,规矩的行了一礼,又拉着慕谨和慕潇潇比剑去了。    初晴将孩子交给乳母,乳母告退而去,她问容珏;“出什么事了?”    容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唏嘘;“上午收到消息,武成候已病故。”    初晴一怔,随即也颇为感慨;“他还不到四十岁,年纪轻轻就去了。”    当年在容珏登基后,李信便不顾容珏的挽留,交出了兵权,并辞去了所有官职。容珏本想继续重用他,却拿他无法,随了他的意,只保留了他武成候的爵位。李信离开了京城,这些年一直住在朔州。    八年前,李信给容珏的奏表中说他已从兄长膝下过继了一个养子,希望容珏将这个养子封为世子。世袭的爵位都是需要后人来继承的,然而只有膝下无子的情况下,才会让养子继承爵位。容珏例行公务,查看了李信的家谱,方知这些年李信一直未娶,膝下也无亲生子女,就只有这一个养子。    “他的孩子还很小,我记得他离京的时候还没娶妻。”初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惋惜。    容珏道;“他一直未娶,膝下只有一个年仅六岁的养子。”    “比昭儿还小。”初晴叹了口气,“希望这孩子能真正继承他养父的东西,长大后也能成为一代才俊。”    容珏沉默,片刻后,换了一个轻松的话题,“对了,我听说今天薄夫人又进宫了,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初晴笑了笑,说;“薄夫人还在为薄轩的婚事操心,薄轩铁了心不想成亲,她又不敢擅自为薄轩定亲,只怕薄轩会辰风当年那样,当年她恨极了定国公,现在却有些同情他了。其实,薄家和慕家的情况并不完全相同,定国公只有一个儿子,薄轩的兄长已经成家了,现在也是子女绕膝,薄夫人早已是子孙满堂,真没必要苛求次子。”    容珏握住初晴的手,笑着说;“如果在成婚后遇到心仪的人,对方嫌弃他有家室,岂不是要抱憾终生。”而他知道,不管薄轩还是慕辰风,包括李信,他们心中住着一个人,直到他们找到了可以取代她的女子,否则,他们情愿一直找下去,也不愿在红粉中漫不经心又浑浑噩噩地度过一生。    其实,他也是如此。只是他不需要耗尽余生去寻找,彼时心中的女子就在身边,他们早已融为不可分割的一体。    初晴站起来,“你回去看欣儿了,你再陪昭儿一会。”    容珏点点头,望着她的背影远去,熟悉的负罪感又如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湮没。    十年前,三皇兄葬身于金銮殿的火海中,却派了一名叫莫远的护卫告诉他,初晴就在坤宁宫,她中了剧毒,解药还缺一样天山雪莲。那名侍卫将这些告诉他之后,就拔剑自尽了。    东之夕颜,西之紫琼铃兰,南之曼陀罗,北之天山雪莲……这四样解药缺一不可,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三皇兄会突然向西凉和鲁国发兵,燕来,一切都是为了她。    起初他还感到诧异,为什么三皇兄派李信到前线?难道三皇兄这样精明又多疑的人,也有疏漏的时候?在知道真相的一刻,他终于明白,三皇兄大概只是想尽快结束这一切?    如果三皇兄将一切告诉他,他会主动交出天山雪莲。那个侍卫说,他之所以选择这样极端的呃方式,只因为他不敢面对她。    他亲自会到北疆取来了天山雪俩,她服下解药后果然醒了过来,却忘记了过去所有的事。    她忘记了她最爱的人,忘记了他对她的爱和伤害。或许她这一生都不会再记起来,终其一生,她都不会知道,那个她不惜用死亡远离的人,对她的爱其实超过了他自己。    容珏合了合眼,望着身上明黄色的龙袍,眼中闪过一丝自嘲。他对她的爱绝不少于三皇兄,而他却欠了三皇兄太多。没有三皇兄的退让,就没有现在的他。这份幸福中夹带的负罪感,大概会伴随他一生一世。    慕谨和慕潇潇在宫门落锁前就离开了。容珏带着容昭走在坤宁宫的路上,容昭突然说;“父皇能不能将潇潇指婚给我,这样她就不会总想着十一皇叔了。”    容珏只觉得他的想法十分滑稽,逗他道;“你喜欢潇潇?”八岁的小孩,懂什么是喜欢吗?    容昭说;“是啊,我只有谨表哥和潇潇两个好朋友,将来谨表哥和被人成亲,就不能时常入宫陪我玩了,我就剩下潇潇一个好朋友了,潇潇再嫁人,就没有人陪我玩了。”    容珏十分无语,教导他道;“将来慕谨是否娶妻,都不妨碍你们做朋友。君子之交是什么你都不懂么?”    “君子之交?”容昭摇摇头,小声说;“明天我去问夫子……”    容珏正色道;“刚才的话不许和你母后说,省得她为你操心。”    “哦,知道了。”容昭垂着脑袋,嘟起小嘴,“父皇和母后有了小妹妹,是不是就不喜欢昭儿了?”    容珏叹了口气,想起自己在这个年纪也是这么幼稚,谁没有过幼稚的时候?于是,他耐心答道;“你是大周唯一的太子,是父皇和母后最重视的人。将来,大周是你要守护的江山,母后和妹妹是你要守护的家人,明白吗?”    容昭隐隐懂了父皇的意思,“原来我要守护这么多,我肩负的责任这么重大啊。”    容珏摸摸他的头,“昭儿有信心么?”    “有,”容昭坚定地说;“昭儿要保护好大周的江山,也要保护好母后和妹妹,一定不让父皇失望。”    到了坤宁宫,容昭回自己的寝宫休息了。容珏走入内苑,便听到寝殿内传来婴儿的哭声。他走入殿中,只见初晴正抱着他们的女儿,不停地拍哄着。    宫人们跪了一地,容珏挥手让他们推下。他来到初晴身边,从她怀中接过女儿。    他拍了几下,将女儿高高举起又放下,反复几次,怀中的小团子终于给面子的不哭了,他对初晴一笑,“看来她是想我了。”说完,又将小团子还给初晴,又从身后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生活;“我要抚养两个公主了,不知道会不会很辛苦。”    “两个公主?”初晴诧异,“我们只有一个欣儿啊。”    容珏笑道,“你不也是我的公主吗?”    冥界。    奈何桥分为两端,一条路通向来世,一条路通向重生。    容御看到一个个亡魂喝下孟婆汤,无声地走向通向来生的奈何桥,而通向重生的桥上,却空无一人。    他心中诧异,难道他们都没有遗憾吗?而亡魂的心事又岂能瞒得过孟婆,不等他开口,孟婆一边熬着汤,一边解释道;“因为选择重生也要喝下孟婆汤,忘记前世的记忆,纵然回到过去,却难改变前世的命运。”有什么样的遗憾,能让人放弃重新开始的机会,而选择回到过去去弥补?而这样的遗憾,如果不能弥补,只经历一次就够了,何必要再受一次煎熬?    容御看了一眼雾气迷蒙的桥面,孟婆看出他的心事,不等他再开口,便道;“你真的想好了?”    容御点了点头。孟婆又叹了口气,将一碗刚熬好的汤递给他。    哪怕重蹈覆辙,在无尽的轮回中饱受失去她的煎熬,但只要他不放弃,就依然能看到希望的影子。    没有丝毫犹豫,他将碗中的汤一饮而尽。    自从坤宁宫失火后,容御连续十几天都做着同一个梦,梦里的他抱着一个女子,起初,女子的面容模糊,他认不出那是谁,他以为她是他的母后。而这样的梦境随着次数的增多变得越加清晰而漫长,他从看不清女子的面容到将她的容貌深深记在心里,从对梦里处境的一无所知到清晰的意识到梦里的自己已经登基为帝,他听见自己唤怀中的女子“初晴”,那个被他紧紧抱住的女子,就长大后的初晴!    他竟然梦到了十几年后的初晴和他自己,当刺客手持利刃扑向他的一瞬,初晴不顾一切地扑过去,刺客手中的匕首深深刺进她的心口。她是在救他,亦是在用这种方式杀死她自己。她凄美的面容上挂着解脱的笑,对他说;“容御,如果有来生,我不想再遇见你。”    阴云密布的晌午,容御翻动着书页,昨晚的梦不断在脑海中浮现,他合了合眼,心中无比烦乱。    他放下书,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做这样的梦,梦里的自己似乎是很在乎初晴的,而初晴对自己似乎也有着十分复杂的感情……想到这里,他不禁摇头,前天太后还告诉他,父皇打算派他到前线督军,当太后问他想如何安置初晴时,他想到母后生前的遗愿,便生出了以兄长的名义照顾她的念头。    而连续十几日都做同一个梦,到底是巧合,还是命运在向他预示着什么?    梦里的他身着龙袍,想必也已经登基为敌,那些仇人,大概也都被自己铲除了?    这样想着,他目中精光闪动,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就当这个梦是命运对他的一种预示好了。    而初晴现在只是一个需要他照顾的小孩,至于以后会发生什么,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他想到这里,又叹了口气。母后生前曾让他教导初晴练字,他还为初晴写过许多字帖。现在他无事可做,就尽一下兄长的义务。    他让宫人拿来宣纸笔墨,写了几张字帖,然后吩咐宫人道;“这是给洛初晴的,送去慈宁宫。”    此后十年,他游刃在明枪暗芒之间。她失去了父母,他也失去了母亲,父亲……有和没有都一样,他们是彼此在世间唯一的亲人,他有时候嫌她幼稚,心中却明白这样一个天真幼稚的女孩,却是这世上唯一真正关心他的人,她单纯的关怀,是他在荆棘丛中能够得到的唯一的慰藉。    他对她从没有过严苛的要求,只希望她过得开心快乐,从而养成了她单纯的性情,十五岁的她的心性还带着孩子气,他一直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后来,她在西凉被人算计,为了救她,他不惜与幕氏联合,放弃了这个唾手可得的将政敌置于死地的机会,他没有一刻犹豫,也不曾后悔,他心中清楚,复仇还有机会,初晴却只有一个。    重逢后她可怜兮兮的向他认错,他说不出一句责备的话。多年的相依为命,他已经习惯了她的莽撞天真,亦如习惯了她的单纯善良。这一次她能平安回到他身边,他心里只感到如释重负。    后来她和他谈及天下局势,他突然发现,这个过去只会拉着他撒娇耍赖的小女孩,真的长大了。    回到嵩山城,他受到皇帝的圣旨,皇帝让他即刻回京,有了上次的教训,他不放心将她留在嵩山,而她,在这个时候,依然不愿随他一起回京。    这一晚,她在房间里点满了红烛,整个房间都笼罩在红色的浮光里。她拉着他的手,认真的说;“御哥哥,你说过回嵩山就筹备我们的婚事,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我想,成婚的真正意义就是两个人从此结为一体,不需要三媒六聘和十里红妆,我们今晚就成婚,好不好?”    火焰在她的眼中跳动,她的双颊绯红,明眸中满是热切的期待,他的心被她的呼吸牵扯着,一一种难言却狂热的激动在心中翻涌,“初晴,你真的信我?”    “我当然信你,”她眨了眨眼睛,巧笑嫣兮,“不过看你现在的表现像是在笑我傻,你是不是想着回京后就可以背着我做对不起我的事?”    容御笑了,摸摸她的脸,“我怎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他叹息道;“初晴,我知道这样的信任意味着什么,你相信我,我很感动。”    她透进他的怀里,双臂环住他的腰。    幔帐如流水般垂下,映出俪影成双,灵魂交融,炽热如火,渲染着一室的殷红的春光。    京城,等待他的是血雨腥风的夺嫡之争。    容瑄身边一直有他的眼线,容瑄想嫁祸他弑君,结果被他反将一军,最终容瑄陷入谋反风波,被皇帝一杯鸩酒赐死。随后,在他的设计下,幕氏兄弟贪污军饷,幕淮远涉嫌杀慕淮安灭口的秘密终于浮出水面,皇帝下诏北疆,令幕淮远急速回京。诏书下达不久,边境传来消息,大周番薯鲁国发生内乱,容御奉旨远征鲁国。    两个月后,他突然收到来自京城的密报,皇帝病危。容御将军队交给部下,直率五千精兵秘密返京,还没到京城,就听到了皇帝驾崩的消息。    皇帝的死是慕皇后所为,而按照慕皇后的计划,皇帝应该死在幕淮远回京之后,到时京城落入幕氏的掌控中,容珏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继位。可幕氏并不知道,皇帝身边的内侍总管周常顺却是他的人,周常顺加重了□□的剂量,让皇帝赶在幕淮远回京前驾崩。皇帝死后,周常顺将让皇后殉葬的遗诏秘密交到了丞相胡慎手中,慕氏以为杀了皇帝,她兄长的危机就会解除,而她千算万算,却唯独算漏了皇帝对她疯狂的执念。或许这个结果也在她的预料之中,只是她为了挽救慕氏和容珏,顾不上这些而已。    皇帝的遗诏传遍朝野,国不可一日无君,容珏作为唯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亲王,却迟迟不肯继位,他在等着容御返京,只因为他要用皇位保住慕皇后的性命。    局势就这样僵持着,直到容御返回京城。容珏甘愿俯首称臣,只求他放过皇后和慕氏。其实,想留住慕氏的性命并不难,只要他公然支持容珏否定这道遗诏,让皇后殉葬并非明君所为,他们身为人子,为了父亲的名誉拒绝执行遗诏也不算有违孝道,群臣自然不敢置喙。    而他真正的仇人不是慕氏,而是容楚天,他的父亲,那个被他和慕氏合力置于死地的人。过去,容楚天让他和幕淮远相互制衡,他除幕氏是为了自保。现如今,真正的仇人已经死了,他的势力和威望足以让他坐稳江山,幕淮远和容珏对他都没有威胁,他没有必要赶尽杀绝。    就这样,在他的支持下,慕后保住了性命,朝廷对慕氏兄弟的彻查也不了了之。他黄袍加身,正式登基为帝,容珏封邑北疆,不久后带着慕氏去了北疆。    前线的战事也十分顺利,最终鲁国一半的国土都纳入了大周版图,六皇子在他的扶持下成为新的国主,维持着鲁国剩下的半壁江山,依然年年向大周纳贡。    一切尘埃落定,他将初晴接入京城。封后大典上,他亲自为她戴上皇后的凤冠,与她执手,共享百官朝拜。    此后十年,岁月静好,大周繁荣昌盛,四海升平,仿佛那些年的刀光剑影从没发生过。如果说有遗憾,唯一的遗憾就是他和初晴没有自己的子嗣,不过他也没太放在心上,更没动过纳妃的念头。两年前他从宗室过继了一个孩子,如果他和初晴一直无子,就将这个孩子立为太子。命运赐给他一个初晴已是对他的厚待,最珍视的人就在身边,至于其他的,得之即幸,得不到也无需强求。    就在他继位后的第十年,这一晚来的毫无征兆,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片段,有的是年少的经历,有的却从没发生过,却又带着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十四岁那年,他和刺客在火光厮杀,母后倒在血泊中,初晴在母后身边,绝望地哭喊着……    画面又转到几年后的嵩山王府,他被初晴缠的烦不胜烦,却还是很有耐心的回答着她一个个在他看来十分幼稚无聊的问题,那时的他只当这是自己作为兄长应尽的责任。    可是后来的经历他确定自己不曾经历过,鲁国皇子在大庭广众下向初晴求婚,他却无动于衷,最后还是容珏出面为她解围,他不是不担心她,只是迫于无奈,当时的他还只是一个亲王,被收回权力不过是皇帝一句话的事,他不能让皇帝找到错处,容珏有慕家,幕淮远远在北疆,容珏能输得起,所以可以输,而他还要为母后报仇,输不起,更不能输。    为了坐实幕淮远的罪行,他设计杀了崔嫣嫁祸给容珏。其实这也是多此一举,然而当局者迷,他摸不透皇帝的心性,宁可错杀一个人,也不能让敌人有机可乘,再后来,容珉发动兵变,叛乱平息后,皇帝为他和裴文鉴的女儿赐婚,他不能违抗他的旨意。    然后,他成了皇帝,为了永除后患,他必须除去容珏,容珏在北疆起兵,西凉虎视眈眈,为了平定北疆,他必须先除去西凉这个祸患。祁衡对初晴还不死心,他就将计就计,让祁衡在西凉众叛亲离,一举灭了西凉国。后来,她有了他们的孩子,他却不相信她……    一步错,步步错,他亲手将她推向绝境……再后来,他又回到了那个折磨了他十几年,他再熟悉不过的梦境里,她躺在他的怀里,胸口展开的鲜血几乎刺得他睁不开眼,她的眼神空洞,嘴角带着解脱的笑,她对他说;“容御,如果有来生,我不想再遇见你。”    梦的最后,他已经是一缕幽魂,到了奈何桥边,他喝下孟婆汤,走上了通向重生的奈何桥。    ……    容御睁开眼,从床上做起来,眼中的水雾模糊了视线,额角鬓间都是冷汗。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缓缓擦去眼角的水痕,窗外的月光晕开纱帐,笼罩着她绝美的睡颜,他伸手,想摸摸她的脸,却见她睁开眼睛,大概是被他的动作惊醒的。    “御哥哥,你怎么了?”初晴做起来,他的侧脸上还挂着一滴汗珠,她的目光渐渐复杂,“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他并不回答,只伸臂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好在,那只是一个梦。    “在梦里,你是不是做了许多错事?”低低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他吃惊的看着她,她对他恬静的一笑,“御哥哥,你梦到的都是前世的事。”    “前世?”容御品味着这两个字,竟不感到陌生,脑海中浮出梦里孟婆对他的忠告;选择重生的人,虽然可以保留前世的记忆,却要交出前世最重要的记忆。如果前世有遗憾,重生后亦会重蹈覆辙。    “初晴……”他定定看着她,一时间仿佛什么都明白了,却不知如何开口。    “我看到了,你一次次选择为我重生,却一次次忘记最重要的记忆,不断重蹈覆辙,最后以你的死,换我的生……御哥哥,我不忍心看你这样下去,所以当我选择与你一起重生,因为我原谅了你,所以我不用失去任何记忆。”她依然在对他笑着,说到最后,却又眼泪夺眶而出,“可是我不能选择时间,当我回到这一世,已经身在突厥,我还是闯了祸,连累了你。”    所以这一世,她并没和他回京城,而是在嵩山城等他。    “你没拖累我……这些都过去了。”他紧紧拥住她,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是啊,都过去了,崔嫣和容珉完婚,卫翎也跟萧逸之回了西凉。她所在乎的人,都有了好的结局。    容御紧紧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交缠,心中感慨万千,一次次重生,却抓不住命中注定的遗憾,百转千回,终于在这一世有了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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