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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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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极,恨不能替她加倍受了这苦痛才好。    却只能一而再地在内心告诫自己——日后无论如何,都不可再让她受伤了。    冯霁雯的伤口足足被处理了半个时辰之久。    和珅则在外间站了半个时辰。    谢家娘子自內间行出,他与之道了谢之后,当即便撩帘而入。    冯霁雯换了一身宽松的交领白色中衣,因伤药的作用伤口一时疼得越发厉害,故而暂时只能趴在榻上缓解疼痛。    她疼得一口口的吸着凉气。    和珅来至她身边,心疼地竟一时不知所措。    “让夫人受苦了。”他满心自责地道:“全怪我思虑不周,才让夫人遭此大险。”    “话不是这么说的。”冯霁雯趴在榻上,拿疼得打颤的声音说道:“甭说爷了,就是我自个儿也没料到会有此事发生——爷因为貂蝉之事,派人于暗地里时刻保护我的安危,已是十分厚道了。”    十分厚道……    和珅总觉得她这一开口,画风似乎全变了。    一种……友谊情深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她好像误会了什么……    他欲张口解释,却又不敢贸然解释。    只能道:“不管怎么说,此事确有我的疏漏在。今日之事我必会查明究竟,定要将这些亡命之徒绳之以法。”    “对……这才是关键。”冯霁雯吃力却格外坚定地道:“一个也不能放过。”    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是的,她从恐惧中回神过来之后,现如今只觉得非常气愤!    她好端端地出城串个门儿,走的一不是夜路,二不是小道儿,竟也能遇到这等倒霉之事,她究竟是招谁惹谁了?    几番险些丢掉性命不说,如今竟然还要躺在这儿承受如此疼痛!    这简直是太坑了!    天知道她此时此刻有多么生气!    和珅听得简直愣了。    本以为进来之后纵然不能瞧见她梨花带雨哭得楚楚可怜,那至少也得是在马车里那般因过度惊吓而战战兢兢,亦或是疼得委屈至极,不肯吭声儿。    可谁知竟是一副‘这个仇必须要报’的强硬架势。    表情也是一个大写的‘老娘简直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    活像一只炸了毛儿张牙舞爪的猫儿……    面对这样的冯霁雯,和珅发完愣,浑然只有一个想法——很好……不愧是他媳妇儿。    这气魄,这脾气,放眼京城哪个女子能够比得了?    某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得了一种叫做‘觉得自家媳妇儿哪儿哪儿都好’的不治之症,无条件正色附和道:“夫人说得没错,这些人一个也不可放过。”    “官府几时传我取证?”冯霁雯积极主动的不得了。    “……这倒不必麻烦夫人亲自出面了。”和珅道:“让两个丫鬟和纪叔前去便可,夫人若有需要着重补充之处,嘱咐下去便是——这几日夫人只管安心在家中养伤。”    冯霁雯趴在那里“嗯”了一声,仍拧着眉一脸严肃。    和珅瞧得忽然有些想笑。    又觉得自家媳妇受着伤,自己有这样想法很不应该。    此时,收拾了冯霁雯所换下带血的衣物打算拿去焚烧的小醒,皱眉自屏风后行出,问道:“太太腿上是否也受了伤?”    腿上?    冯霁雯摇头。    “并无。”    ====    PS:没有想象中辣么早,好歹比昨天提前了一小时,大家凑合接受,别打我。    另外,舅姥爷成功回来了,刚回来就带我做了一件非常浪漫非常有情调的事情——撸串儿。    我这就睡了,大家也早点睡,晚安^_^(未完待续。)    233 脸红了    小醒:“可太太衣裙后方何来的血迹?”    若单单是外裙还有可能是不慎染上去的,可连亵衣上也有。    “方才谢娘子似也没从太太腿上检查出伤势来。”秦嫫皱眉道:“是不是给漏掉了?”    话罢便对小仙道:“再替太太仔细检查一遍。”    小仙立即应下上前。    换作平时和珅本该避让去外间,可不知怎地,如今一听到冯霁雯腿上可能还有伤,当即连步子都忘了挪了,只站在原地担心地看着丫鬟在榻边蹲身下来,将冯霁雯宽松的白色绸布裤管轻轻卷起。    秦嫫等人俱是将和珅视作真正的男主子,虽然俩主子还未同房,但几人显然也并不会觉得自家太太检查个腿伤也得让大爷特地避让出去。    和珅则是典型的‘不自觉’。    而至于冯霁雯……    她忽然伸手按住了小仙替她卷裤管的那只手。    小仙抬头看向她。    “……不必检查了。”冯霁雯的口气略有些不易察觉的慌张感。    秦嫫疑惑地道:“怎么就不用检查了?”    “应当……没什么事。”冯霁雯按着小仙的手半刻也不敢松。    小醒皱了皱眉,提醒着道:“可您都流血了。”    没错,是流血了。    可万一它……不是普通的流血呢?    冯霁雯觉得自己的腹部似乎在隐隐坠痛。    起初太害怕,后来又因全身都撞得生疼,故而也没觉出什么特别来。    可眼下仔细感受一二,却隐约觉得这种疼痛似乎带着久违的熟悉感……    该不会是……吓来了?    她前世似乎就是受了一场刺激后忽然到访的。    “我没觉着疼,无妨。”越是这么想,冯霁雯越是不敢让小仙检查,尽量地故作轻松的语气说道:“别小题大做了。”    “夫人还是让丫鬟仔细检查一番,以求稳妥为好。”和珅担忧地轻皱着眉,在一旁劝道。    “是啊太太。”小仙也道:“您还是让奴婢替您瞧瞧,万一真受了伤,也好尽早上药。”    她手臂上也因当时在马车里保护冯霁雯而受了伤,方才才让小亭小羽帮着上药包扎好。    望着众人一副含蓄地表达着‘你就别闹了’的神情看着自己,冯霁雯实在有苦难言。    人与人之间,为什么非要互相为难呢?    没办法,看来只有硬上了。    她单手撑着迎枕,强忍着背伤的疼痛欲坐起身来。    “我自己检查好了。”    小醒无解地看着她。    方才裸着背让谢娘子清理伤药也没见她多说一句别扭的话啊?    这会子让近身丫鬟检查腿上受伤与否,怎么反倒还一再闪躲起来了?    疑问刚在心中落音,小醒便下意识地看向了一旁的和珅。    难道太太这是不好意思了?    和珅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站在这里不合适。    这不是摆明了要借机光明正大地进行窥看吗?    这猥琐的方式未免就直接的让人有些不好接受了……    见小仙恐冯霁雯牵扯到背上的伤口、起身将人拦住的情景,和珅轻咳了一声,忙地道:“夫人先让丫鬟检查着,我去吩咐刘全儿一声,让他将药抓回来。”    只同小醒一样,当是冯霁雯是因有他在而觉得多有不便。    可冯霁雯这厢还未来得及表态,他要转身之际,恰听得秦嫫忽然问道:“太太可觉得腹痛?”    和珅一听这话哪来还敢急着走。    冯霁雯则微一瞪眼。    不是?    这都能怀疑上!    天,这究竟需要多么强大的洞察力与想象力?    “不觉得腹痛。”她强作镇定。    秦嫫皱了皱眉,朝着她走了过来。    冯霁雯维持着趴在迎枕上的姿势,吓得屏息。    秦嫫却并没有在她身边停留。    冯霁雯刚要松一口气,余光却瞥见秦嫫径直去了屏风后。    等等……!    冯霁雯反应过来秦嫫的意图之时,已然为时已晚。    秦嫫自屏风后行了出来。    “太太不是腿上受了伤。”方才分明还是因为冯霁雯受了伤而紧张心疼的不得了的人,一眨眼竟换就了一副喜形于色的神情,并拿类似于报喜的口气宣布道:“奴婢方才替太太检查过衣物了,太太这应当是葵水来了!”    望着她比抱了孙子还高兴的一张脸,冯霁雯出现了一瞬间的耳鸣,脑子里嗡嗡作响。    当着和珅的面儿毫不避讳地将这等**讲出来,她脸皮厚,也就忍了。    但问题是秦嫫既然这么确定,那么就说明……它是真的来了!    还是在这种众目睽睽的情况下。    她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真的呀太太!”小茶满脸惊喜。    小仙一愣之后,旋即也露出欣喜的笑来。    小醒的反应则有些类似于松气。    总而言之,大家普遍觉得‘总算是给盼来了’。    和珅怔了好大一会儿。    出于一个多少还要点脸的正常人,他并不宜表露出过于高兴的情绪来。    他只是对神情颇为复杂的冯霁雯道:“凡事都有第一次,葵水而已,夫人不必惊慌。”    “……”冯霁雯拿一种看待智障的表情看着他。    他难道不知道葵水来了便代表二人即将陷入更艰难的相处境地吗?    和珅浑然未有察觉到她的眼神,径直转头向小茶等人吩咐道:“去替太太备、备热水。”    ……怎么还结巴上了?    迎上冯霁雯的目光,和珅多少觉得有些尴尬。    这一尴尬,竟觉得脸上都跟着发热起来。    冯霁雯看待他的眼神越来越古怪。    被当众宣布来葵水的人是她,请问他一个大男人脸红个什么劲儿啊?    甚至整个房间里这些人,就他一个人脸红了!    “我先吩咐刘全儿去抓药。”    丢下一句话,和珅强装从容地转了身。    在冯霁雯古怪复杂视线的目送之下,他撩帘离开了內间。    外间无人,和珅止步。    他伸手拿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脸,一改方才的局促尴尬,竟倏地露齿一笑。    真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脸红的一天。    他竟然还会脸红……    这就有点厉害了!    某人以一种被发掘了潜在能量、人生豁然开朗的姿态,负手离开了堂屋。    配合衙门捉拿凶手一事暂放个把时辰也不晚,现在他另有正事要做——    他得找本书查一查,女子初来葵水有哪些需要注意的事项,可需什么药补或是食补。    他都要详细全面地了解一番。    不过,一个大老爷们儿替媳妇查这些东西……    想想还真是令人感到与众不同的荣幸呢。    和大人不禁将脊背挺得更直了一些。    ……    冯霁雯确实是葵水到了。    几个丫鬟帮着她收拾换洗了一番之后,秦嫫又对她一番科普。    这些东西冯霁雯前世自然都有了解,且又因为愁着葵水都来了,以后不知要拿什么理由去搪塞秦嫫几人,故而可谓是半点仔细听的心思都没有。    而就在此时,小亭走了进来,说是冯英廉过来了。    和珅当时得知冯霁雯遇险的消息,乃是伊江阿收到了讯号之后,立即差人传达给他的,而当时他********放在要尽快赶过去察看情况,所以也就没顾得上第一时间将消息转告给冯英廉。    是将冯霁雯带回了家之后,才着人去传的信。    冯英廉同样是一得知消息,便丢下了手头上的公务,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向来不怎么在下人面前表露太多情绪的老爷子一踏进椿院,瞧见孙女儿脸色苍白虚弱、额头带伤的可怜模样,眼圈儿当即就红透了。    他家月牙儿自打从生下来到现在,除了去年在马场摔伤了腰之外,再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了。    更何况此次还并非意外,而是遭了歹匪谋害,险些连命都给交待没了,他就这么一个捧在手心儿里从小宠到大的掌上明珠,哪里有不后怕不心疼的道理?    “都瘦了!”老爷子挨着软榻坐在丫鬟搬来的椅子上,越看孙女越是觉得心疼。    冯霁雯听得啼笑皆非。    “我又不是这半天才给吓瘦的。”她强打起精神安慰老爷子:“身上没受什么重伤,只是背上刮伤了几道而已,但也不是什么严重的剑伤刀伤,换几回药估计就能恢复得差不多了,您也别太担心了。”    “怪不得往前你祖母在世时总说你人傻胆大,如今我看这话果真是半点也不假。”冯英廉叹着气道:“没受什么重伤?你说得倒是轻松——但你可知你今日是遇着了怎样的危险?只怕是稍有个不慎……”    约摸是觉得这话再说下去便有些不吉利了,老爷子便用了一贯最爱的长叹代替。    这话冯霁雯是半点也不认同。    她当时的处境有多么危险,她比谁都要来得清楚、害怕。    可她这不是在安慰老爷子么……    怎么他还反倒嫌弃起她‘人傻胆大’起来了?    但面对老爷子一脸后怕,她只能装傻到底道:“您说得都对……可我如今不是好端端地在这儿吗?”为转移老爷子的注意力,又讲道:“再者说了,当务之急是将那伙恶匪绳之以法,您说呢?”    “这是自然!”一提到这群险些害了孙女性命的歹人,护短狂魔哪里还能淡定得了,“此事纵然衙门不管,我也必要亲自将这伙人押到断头台上!”    冯英廉此言绝非气话。    敢在京郊外持刀伤人,一旦抓着,必要以重刑判之。    而又因冯霁雯非普通百姓人家出身,故而事发不足半日,便震惊了京城内外。    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结伙为匪,还在京郊外对官家太太动手,这等恶劣又胆大包天的可怕行径,许多百姓活了大半辈子都不见得经历过。    其实大清疆土辽阔,纵是盛世之下,路遇恶匪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可坏就坏在此事发生在天子脚下,而今日恰巧又是内务府选秀的日子——    如此行径,无异于挑衅皇家威严。    此事传入宫中,果然引得乾隆震怒。    按理来说此事本该由京衙追查,然因事态恶劣,宫中直接与刑部下达了命令,并限定三日之内必须将这群恶匪缉拿归案,又特准了福康安协助办案。    一时之间,刑部上下忙作了一团。    而自上个月刚进了刑部、从书办开始做起的金亦禹却未如何将此事放在心上。    他与和珅还算交好,对冯霁雯的书法造诣又称得上有几分仰慕,冯霁雯遇到此事,他自然不是完全漠视的,他不甚在意的只是刑部能否如期破案罢了。    翌日上了半天任,便邀了好友刘鐶之去了凤西茶楼小坐。    “如今你可是大忙人了,若非是你今日休沐,我哪里有这么荣幸能与你刘大状元一同吃茶闲坐。”金亦禹端起白瓷玲珑茶碗,笑着调侃刘鐶之:“你自个儿数数,咱们都有多久没见着了?”    刘鐶之在两月前的殿试上被皇上钦点为金科状元,赐状元府,授翰林官职,一时名动京城。    官宦子弟中已许多年不曾出现过如此优秀上进的人物了。    刘家世代为官,在朝野很有几分地位固然不假,但刘鐶之考上状元,靠得却并非是家中蒙荫,而是有着真才实学。    “尽修书了。”未理会好友的调侃,刘鐶之也难得地叹了口气,似有些郁结般道:“我虽不如你这般醉心诗书文章,可到底咱们都是文人底子出身,书读得多了,多少总有些文人的‘酸腐正气’,****让我瞧着那一首首诗被改的境意全无……心中也确实不是个滋味。可身居其职,又不得不尽心办差,说得严重些,当真是苦不堪言。”    金亦禹听了也笑着叹了一口气。    没法子,当今皇上极爱重自己与满人名声,面上虽说着天下文人一家亲,可实则容忍不了文人笔下的任何亵渎、甚至只是带有亵渎嫌疑的评价与影射。    “得亏我当初没听你的话,随你一同参加科举,要不然换作我,还真是做不来这差事。”    “你是天生的读书人,我如何能比?”刘鐶之头也不抬地吃着茶说道。    “我倒想做个浪荡不羁的读书人,从一开始便远离这些朝局纠纷。再不行,像袁枚先生那样早早出仕,大隐隐于市,也极好。”金亦禹话罢摇头笑了一声,“人活着,总免不了偶尔有些臆想。”    也只能是臆想了。    刘鐶之笑了一声。    “不说这些了。”他随口转移开了话题,问道:“昨日选秀,听闻令妹被留牌子了?”    ====    PS:今天又是忙碌的一天,大伏天在外面晒太阳还忘了带防晒衣,觉得一天黑了两个色号/(ㄒoㄒ)/唯一庆幸是赶在十二点前将更新写出来了,劳大家等到现在,辛苦啦~    晚安么么哒~(未完待续。)    234 又出事了    金亦禹有些复杂地一笑,点了点头。    “可赐位份了?”刘鐶之问。    “这倒没有。”    刘鐶之会意地点头,“八旗如今只选完了四旗而已,留作复看者颇多,令妹被记了名,既没当场赐下位份,想来应是宫中自有安排了。”    八旗选秀程序复杂,当日入宫选秀者,分为三种,第一种是被撂牌子出宫,譬如当年的冯霁雯;第二种则是被选中后便先赐了位份,多是家世显赫者,或是宫中为了平衡八旗势力而被事先商定下来者;而更多的一种则是留下复看,由宫中嬷嬷统一教授礼仪,最后再从中选定数人,其余的仍是撂牌子出宫。    而被留下复看者,通常有两种命运——被留作嫔妃侍奉皇上,或是赐予皇室宗亲之家。    不管是样貌还是家世,金溶月在今年参选的秀女中都算得上是佼佼者,故而其虽没被赐位份,刘鐶之却也十分笃定必然是宫中事先有了安排考量。    金亦禹闻言道了句:“昨日选罢便被姑母挑去景仁宫作陪了。”    三年一度的八旗选秀,与一年一次的选宫女大不相同,参加选秀者若不被选中,不必留于宫中侍奉数年,而是可以立即回家自由婚配,这是其一。    其二则是被留下来复看的秀女们皆是统一起居,学习宫中礼仪。    但也有少数人被贵主留在身边暂时伺候的,理由多是简单粗暴——譬如‘瞧着投缘’,再譬如‘这丫头长得讨喜’诸如此类。    此番嘉贵妃便早早择了四人去了景仁宫。    一是傅恒府上的嫡女佳芙小姐,其次是阿桂府上两位庶出三小姐和四小姐,章佳吉毓与章佳吉菱。    再有便是其胞兄工部尚书金简之女金溶月了。    刘鐶之听罢笑着道:“既被带去了景仁宫,你便更不必担心了。”    外人皆知金溶月十分得嘉贵妃娘娘青眼,加之又是近亲,故而这些年来说是被视为几出也不为过。    金亦禹却远不如刘鐶之这般宽心。    许多事情,外人并不清楚。    譬如先前月儿出事之时,父亲与姑母的态度。    自那时起他便察觉到,月儿与姑母之间的关系冷却了许多。    而月儿对进宫选秀……似乎有着一种别样的执着。    就在选秀前一月,他还曾劝说过她不如听从母亲早前的安排,向宫中求一道免选的旨意。可她非但不听,还有些嫌他多事。    而凭他对月儿的了解,这些时日来他总觉得她好像怀揣着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情或是想法。    故而金溶月此番入宫选秀,他多少有些忐忑。    因为他如今既摸不透妹妹的心思,也更加看不明白姑母的态度。    金亦禹将碗中金黄色的茶汤一饮而尽,将脑海中诸多不详的预感摒除了出去。    兴许是因为月儿今年给他的印象发生了太多变化,致使他心下时常会冒出一些从前从未出现过的想法与猜测,所以大致是他……想多了。    但愿一切都只是他想多了。    虽时有意外发生,但也不可将身边之人想得都太过于复杂。    “不说这些了。”金亦禹掐断了这个话题,转而向刘鐶之笑着问道:“广济寺的主持方丈圆一大师自外云游归来了,我与袁先生还有和珅和琳约定了三日之后一同前去拜访,许久没听圆一大师讲经了,你可要同去吗?”    刘鐶之听罢脸上却闪过一丝不自在的神色。    “我便不去了。”答罢似怕金亦禹多想一般,又补了一句:“近来翰林院中事忙,除却休沐之外,我怕是挤不出闲空来。”    金亦禹却还是笑了。    “你是怕同和珅走在一处,被人瞧见了,再惹出什么风言风语来?”    “……”    刘鐶之脸上有几分难以言说的苦涩。    自打从静央楼送情诗一事后,似乎不管何时何地,只要他凑巧与和珅一同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纵然无人出言玩笑打趣,必然也要无可避免地接触到一些异常的目光。    包括他殿试当日,因皇上钦点了和珅在一旁听卷点评的缘故,其余的贡生们多多少少都在暗下有着不好听的言语揣测。    哎……真是有苦难言。    “和太太昨日在郊外遇险,为躲避匪人迫害,冒险拿头钗刺伤了马匹,如今身受重伤在家中静养着,我倒觉得和珅不一定还有这个兴致前去。”金亦禹仍在含笑调侃着好友:“届时我差个下人去趟和宅问一问,倘若他不去,我再差人去接你。”    刘鐶之:“……”    为什么他总是避来避去的那一个……    怎么觉得跟躲什么似得。    这种分明心中无鬼,却因人言可畏而又不得不按着有鬼的做派来行事的感觉,真是尴尬的令人窒息。    早知今日,那****说什么也不会去静央楼。    “你看这样成么?”见他没发话,金亦禹又笑着问。    刘鐶之拿制止性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吃茶。”    也闭嘴。    金亦禹忍笑点头,道了个长长的“好——”字。    茶楼外,行人头顶上的天空遮了一层灰云,微带着凉意的风吹过街道两侧店铺前的幌幡招牌,天色似有转阴的迹象。    如此不足一个时辰的功夫,便有雷声轰鸣,豆大的雨珠结成线落了下来。    炎炎暑天,能下一场大雨,无疑是令人倍觉舒适的。    冯霁雯多数时间仍只能趴在榻上,好在今日紫云过来了,能有个人陪着说话解闷儿。    此时窗外大雨滂沱,屋内的闷热之气顺着窗子往外钻,再有凉风灌进来,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用不上冰盆了。    紫云正与冯霁雯说着这两日除了郊外出没的恶匪之外、城中最常被人讨论的话题——选秀。    谁家的女儿选上了,被赐了什么位份,谁家的女儿因为品行样貌或是其它的什么问题被撩了牌子的,紫云挑着自认为值得一讲的一一说给冯霁雯听。    冯霁雯听她说着,偶尔接上一句话。    她从紫云这里得知,汪家送去的三个女儿里,四小姐汪黎珠和五小姐汪黎榆都被撩了牌子,只有三姑娘汪黎芸不知是什么缘故被留了下来记名复选。    紫云一个劲儿地吐槽着章佳吉毓与金溶月这等名声有损之人也能被留牌子,还被嘉贵妃留在了景仁宫中‘重点观察’这茬儿。    “宫中选秀头一条历来讲究的都是家世背景,品行其它不过只是参考罢了。”冯霁雯歪着脸趴在迎枕上,看紫云满脸愤慨,不由笑着说道:“再者说了,她们进了宫出不来,往后碰面的机会不多,咱们也可清静些。”    “话是这么说没错儿,可一想着她们这些人分明不是什么好人,却能仗着家中背景强固而一辈子锦衣玉食——”紫云道:“再想想许多善良之人,却常常因为地位不如人而被处处排挤欺负,我就觉得这世间真是不公平。”    “本就没什么公平可言。”冯霁雯看着她说道:“但宫里也不见得就一定是什么好地方。”    锦衣玉食是真,但勾心斗角杀人不见血更是真。    “这倒也是……我常常听额娘说,宫里坐上高位的主子娘娘们,没哪个手上是干净的。”紫云将声音放低了些说道:“不说远的了,单说如今这位嘉贵妃娘娘,之前的令妃娘娘跟当年的那拉氏娴妃娘娘哪个不比她风头盛,可后来你瞧瞧这一个个地不是死就是自尽……”    见她还欲再说下去,冯霁雯不露声色地制止道:“别说这些了,吃枣儿,尝尝甜是不甜。”    此处虽没有外人,但这些不知真假的宫闱秘事,自然还是少说为妙。    “我又说错话了……”紫云后知后觉地吐了吐舌头,低头抓了颗青枣儿送进嘴里,吃起来倒是比想象中的更脆更甜。    “你这枣儿在哪儿买回来的?”她顺嘴问了一句。    “不是外头买的。”冯霁雯也捏了一颗,笑着说道:“是自家种的,这几日正是吃的时候儿,今日清早和珅去摘的。”    “哦……”紫云意味深长地笑道:“我说怎么吃着这么甜呢!”    “几十年的老枣树了,能不甜么。”    “……”紫云默默白了正吃枣儿的某人一眼。    “太太,这是宫里送来的龙眼,拿冰冰镇着送来的,太太跟格格尝尝。”小仙从外间进来,手里端着一整碟黄皮儿龙眼。    “宫里送来的?”冯霁雯疑惑问。    “是景仁宫嘉贵妃娘娘差宫女送给太太尝鲜的。”    冯霁雯听得一愣。    龙眼这种东西在京城算是稀罕物,更何况这还是贡给宫里的东西。    她犹记得两个月多前她与伊江阿去奉恩辅国公府时,奉恩福晋章佳氏当时得了宫里赏赐的一碟卖相并不算好的龙眼,却仍然稀罕的不得了。    她望着被小仙端到了榻边茶几上的这碟。    颗颗饱满圆润,看起来也十分地新鲜。    显然尽是挑的好的送过来的。    这两个月来,嘉贵妃也曾召她入过两次宫,她听从了和珅的意见,纵然不交好也不能闹僵,故而都去了。    嘉贵妃待她的态度一如既往地好,但是总还会时不时地冒出来一两句试探之言。    一来二去,她对嘉贵妃也有了更深的怀疑。    但因没有证据,也只能是怀疑。    但她待嘉贵妃的戒备心却是一日更重过一日。    “嘉贵妃赏的?”紫云讶然道:“这等好东西可不常见,嘉贵妃竟拿来送你,月牙儿……你跟嘉贵妃走得很近吗?”    冯霁雯下意识地摇头。    “那就奇怪了。”紫云疑惑地皱了皱眉,但下一刻又笑道:“不过既然送来了,那不吃白不吃,这龙眼瞧着可真新鲜,尝尝?”    冯霁雯却是看向小仙,问道:“谁做主把东西留下来的?”    往前嘉贵妃送她东西,无论贵重与否,她向来是不收的。    “是大爷。”小仙说道:“嘉贵妃娘娘想是也听说了太太受伤一事,故而送来了许多补品药材,这龙眼不过是顺带着捎过来的,大爷说补品药材都是珍稀之物,愧不敢受,只留下了龙眼给太太开开胃。”    冯霁雯听罢这才了然。    和珅这种做法倒是不难理解。    到底嘉贵妃此番送东西过来不比从前的赏赐,乃是因她受伤故才差了人前来探望,若全部驳了回去,面子上多少会有些过不去。    留下点无关紧要的东西,倒也无可厚非。    和珅办事向来周全,这点倒用不着她来操心。    如此一想,便就放心了下来。    “吃罢。”她对垂涎了好一会儿也没好意思下手的紫云笑着说道。    又向小仙问道:“小茶还没回来?”    “回太太,还没呢。”    自昨日宫里将郊外流匪为恶一案交由了刑部追查之后,小仙跟小茶便被传唤去了刑部描述遇险时的情形,以及对方的样貌特征、衣着、口音等。    如此问了半日,小仙腿都软了,愣是被小茶给扶回来的。    一来她对刑部这种地方本就存有畏惧之心,二来昨日之事太过惊险,她不仅答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还因忆起当时的情形,又受了一遭惊险。    小茶则不同了。    这丫头是典型的人傻胆大,对答如流。    虽然总会时不时地因为愤怒而撩出一两句骂娘的话来,让刑部诸人汗颜,但总体来说,表现可嘉。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今早福康安去了刑部协理此案之时,又差人召小茶去了一趟。    这一去便是大半日,眼下已是半下午了。    这丫头胆大是真,可胆大也不全是好事,这么久不见人回来,冯霁雯不由有些担心她会不会是在刑部闯了什么祸。    但转念一想有刘全那个机灵鬼陪着,应当也出不了什么事。    冯霁雯这厢正兀自作想之际,小茶恰巧回来了。    她的脸色看起来十分地愤怒。    不及冯霁雯发问,她行罢礼便径直说道:“太太,今日京郊外又出事了!”    又出事了?    ====    PS:又是出门忘带防晒衣的一天…好在没怎么晒着,大家千万别学着,仗着丑就不怕晒,这并不是个好现象。(未完待续。)    235 借兵    “出什么事了?”冯霁雯忙问。    “城南十里外又有劫匪为恶,途经的一辆马车里以经商为生的一家五口人,连带着车夫都被杀了!”小茶道:“刑部推断应当还是昨日那伙人所为!”    紫云瞪大了眼睛惊呼道:“这些人未免也太猖狂了!”    竟然敢顶风作案!    这不是公然挑衅刑部吗?    冯霁雯听到有人被这些流匪杀害,一时亦是又惊又怒。    到这些人不止猖狂,且还心狠手辣,丧心病狂!    单单求财还且罢了,竟然连这些无辜的性命都不肯放过。    可由此也否定了和珅与祖父的猜测——    由于她在城外遇险之时,对方要取她们性命的态度过于坚决,故而和珅与祖父怀疑这些人本就不是普通的流匪,而是蓄意伪装成流匪的模样来谋害她的性命。    当时她听了固然害怕,但细想之下,确实不无可能。    可和珅与祖父那边估计还没来得及去细查印证这种猜测,今日城外竟然又出了类似之事,且这回受害人远不比她这般幸运,竟因此而丢了性命……    由此看来,这些流匪倒不像是刻意冲着她来的了。    亦或者说,不单单是只针对她自己——    可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在京城外杀人呢?    说句难听的,在哪儿杀人都是杀,在哪儿劫财都是劫,既然有这个能力,何不寻一处风险最低的地方行事?    即便是亡命之徒,却也该有最基本的判断利弊能力才是。    他们不该不知晓其中的风险之大。    可他们却一而再地铤而走险。    冯霁雯越想越觉得此事蹊跷,一时之间不由抿紧了唇。    窗外雨雾层层。    眼下最头痛的莫过于上个月刚升任了刑部尚书的袁守侗。    雨幕中,袁家的马车停在了金府大门前。    着仙鹤补子一品官服的袁守侗撩起前摆匆匆下了马车,随从撑伞疾步跟在其侧。    饶是如此,待被请入前厅之时,袁守侗身上的官服仍旧湿了大半。    一身茄紫色绣团福图圆领袍,腰间系着圆弧形汉白玉佩的金简自内院赶来见客。    “金大人!”    一见着金简的身影,如坐针毡的袁守侗立马站起了身来,迎了上来冲金简正色拱手一礼。    如今他与金简同为一品尚书大员,然而袁守侗之所以能在一年的时间里坐上这个位置,全靠得金简在背后一手谋划提携。加之金简在朝中势力极广,远非他所能够望项,故而在私下,袁守侗对金简仍然恭谨十分,甚至称得上是依附。    “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金简挥手屏退了厅中伺候着的下人,皱眉道:“我听闻郊外又出了事端,皇上只给了你三日的破案期限,如今你不在刑部好生呆着,想着如何尽早破案,还出来作何?”    袁守侗闻言一脸急色,道:“大人有所不知,此案虽表面看来不过就是一桩极简单的劫匪案,可实则罪犯来路不明,狡诈多端,虽有人证,又在城中四下张贴了通缉画像……可一整日过去,仍然是一无所获啊!”    见金简坐下,他一边跟了过去一边又道:“更何况今日又出了更大的乱子,竟闹出了人命来!我怕只怕要不了多大会儿圣上便要召见于我,到时必少不了一番质问训饬不谈,若三日之期一到,我再破不了此案,届时天威震怒,后果恐怕更是无法估算啊!”    金简听得皱眉。    袁守侗是他辛辛苦苦扶持上来的,若他真因此案跌了跟头,于他而言无疑也是一桩损失。    尤其是上一任刑部尚书因被他蓄意误导给女婿钱沣其有受贿之弊,而官降两级之后,一直对他怀恨在心,多番影射他与袁守侗来往过密,若此时袁守侗再出什么差池,只怕他更要借题发挥,将他也牵扯进去——    可令他想不通的是:“据证人供述,对方不过只是一群十余人的匪贼罢了,就算有些本领,可到底不过只是一帮乌合之众!加之从今日再度犯案来看,显然并未逃远,封锁京城内外,派人仔细搜寻便是了——我不信他们还能生了翅膀不成?”    “大人您这是不办案不知我的为难之处啊!”袁守侗满脸困苦之色,“刑部又非兵部,哪里来的这么多人手可在城外四处大肆搜捕?若不急还好,紧赶慢赶着办便是了,可如今圣上给的三日期限只剩了两日……难处摆在眼前,纵是我生出十个脑袋来怕也没这个神通啊!”    “你既知难处在哪里,开口同皇上要人便是了。”    “要人?”袁守侗苦笑道:“金大人难道不比我了解皇上的脾性吗?如此旧案未破,又添了命案,我挨训还来不及,哪里还敢张口要人?纵然我开了这个口,皇上碍于朝廷的颜面会不会答应都是未知之数,退一万步讲,即便是答应了,倘若再有什么变故,我未能如期破案……到头来岂不是错上加错?连个办差不力的借口都找不着了吗?”    当今圣上,事无大小,最为看重的向来都是颜面二字。    区区十余匪患,若还需得他下令调兵支援,遭白眼的只能是刑部。    经袁守侗这么一说,金简不免也觉得此案确有几分难办。    倒不是案子如何复杂,而是匪患太过嚣张,加之时间过于紧迫。    跳蚤虽小,可往往也不是一把就能够抓得住的。    “可你不开口向皇上要人,找我又有何用?”    袁守侗犹豫了一刻,方才说道:“不瞒大人,今日登门造访,为得便是请大人帮我一把——”    “我能帮得上你什么?”金简看向他。    “六日之后皇上不是要前往团河行宫避暑狩猎吗?”袁守侗声音放得低了一些,站于金简身侧说道:“此次出行诸多事宜乃是由金大人全权安排负责的,可除却团河行宫本有的守卫不说,八旗禁军与绿营中也各向金大人拨了近万兵力,如今距圣上团河狩猎还有六日余,不知金大人能否先将人借我一用?”    金简听了大为皱眉。    “这些乃是用以保证皇上出行安危,维持秩序的人,这主意你也敢打?”他的口气有几分严厉。    “金大人稍安勿躁,不妨细致地设想一番其中轻重缓急……”袁守侗低声劝说道:“团河行宫距京城不过数十里而已,大人自上月起接下旨意便在准备此事,如今方方面面皆已安排妥当,这些兵力在皇上出行之前不过也是闲赋在此,借来一用又能有何妨碍呢?”    又道:“再者这些匪患出没于城外,若不及早清除的话,到时倘若再惊扰了圣驾,只怕连金大人也……”    金简听到此处,不悦地冷哼了一声。    “你用不着拿这个来威胁我,个中轻重,我自然比你分得清。”他向来最不喜的便是别人在他面前耍弄心机。    可袁守侗之言虽是为了与他借兵,而有些危言耸听的成分在其中,但也不是半点道理都没有的。    袁守侗见状很有眼色地连声称“是”,又道:“大人高瞻远瞩,自非是在下能比的。”    金简沉吟了片刻。    半晌方才说道:“我可暂借一半兵力与你。”    袁守侗脸色一喜,连忙抬手作揖道谢。    金简冷哼了一声,道:“你到时若再交不了差,可就别怪我没帮你了。”    “多谢大人!”    ……    大雨如此下了一个时辰有余,也未见休止。    和宅这边,紫云也没急着回去,便借着这难得的凉爽陪着冯霁雯说话。    “对了——”紫云忽然说道:“六日后皇上要去团河行宫狩猎,一来说是避暑,二来似乎是为了接见那位蒙古来的超勇亲王,此次大臣们大半都要随行,还可以带亲眷一同前往,我阿玛也是要去的,和珅可去吗?”    “似乎听他说过此事。”冯霁雯答道:“如今他还兼任着御前侍卫,必然是要随行的。”    御前侍卫自是个空衔。    “可惜你受了伤,若不然咱们一起去那团河行宫见识见识多好啊。”紫云有些遗憾地叹气道。    “这有什么?永蕃永萼不去的吗?有他们在,你还怕无聊不成?”    “他们自然也要去。可这两个小崽子只知道玩儿,哪里愿意陪我啊?”紫云兴致缺缺地道:“罢了,到时再看要不要去,若是天气太热,我还不如待在家里呢。”    冯霁雯笑了笑点头。    “时辰也不早了,我若再不回去的话,回头额娘又该数落我了。”紫云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屑,又接过了阿欢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早些回去也好,下雨天天黑的早,免得到时不好看路。”冯霁雯说道。    “那你在家好好养伤,我一得空便来看你。”    冯霁雯点头,笑着道“好”,又让小仙取了伞来,送紫云出去。    不料紫云刚走,后脚便又有人上门来了。    来的是傅恒夫人。    傅恒夫人到底与紫云不同,纵然待冯霁雯也十分亲近,可身份摆在那里,又是长辈,冯霁雯便不好过于随意,听得丫鬟通禀之后,立即让小仙扶着自榻上坐起了身,又整理了一番衣着仪容。    但由于大夫交代了暂时不好随意走动,只好请了傅恒夫人直接来了椿院。    傅恒夫人一进堂屋,见坐在椅上的冯霁雯要起身同她行礼,忙地让丫鬟上前制止了。    “身上还带着伤呢,快些坐好,此处又不是在外头,固执于这些虚礼做什么?”傅恒夫人满脸关切地问道:“都伤在何处了?”    “只背上受了些轻伤而已,没什么太大妨碍。”冯霁雯笑着道:“夫人请坐。”    傅恒夫人在她邻座的位置坐下之后,轻轻叹了口气,道:“天可怜见的,受了这么一遭惊险,哪怕是一丁点儿皮也没破,那也足够让人提心吊胆的了。但所幸没出什么大事,也是上天庇护……”    话罢轻轻拍了拍冯霁雯放在膝上的右手。    冯霁雯轻一点头,笑着道:“说起来,此次还要多谢福三公子出手相救。”    这回她是真的感激福康安及时出现。    一码归一码,不管他待她态度如何,但此番他确实是救了她一命。    虽然她并不是很确定如果他在救人之前知道马车里坐着的是她的话,还会不会出手相救……    可这个恩情,她记下来了。    傅恒夫人听到此处不由笑了笑。    “谢什么,且不说他当时正在城外巡逻,这本就是他分内之事。单说往前他做下的那些糊涂事,帮你一把也皆是他该做的,甭放在心上,你全当是他自个儿替自个儿赎罪了。”    冯霁雯听得失笑。    傅恒夫人教子的方式向来特别,从来不护短,这点她早见识到了。    而正因为傅恒夫人如此待她,她才不能真的“不见外”。    该记的恩,还是要记的。    和珅昨日也说了,待福康安忙完这个案子之后,他必要亲自登门道谢。    “夫人说笑了。”她一言将此事带过,转而有些郝然道:“今日天气不佳,夫人还特地赶来看我,倒是令我有些过意不去。”    “你这丫头说得什么见外的傻话?别说是我了,若是王夫人还在京中的话,必然也是要过来瞧瞧的。”    王杰夫妻二人回了韩城探亲,如今都不在京城。    说到此处,冯霁雯便问了一句:“王夫人此去也有近两月之久了,应当快回来了罢?”    “快了,就这四五日的事情了。说是六日后万岁爷团河行宫狩猎,王大人还要一并随行的呢。”    傅恒夫人话罢,目光却是定在了冯霁雯左手中攥着的一方白底儿手帕之上。    她轻轻“咦”了一声,问道:“这上头绣着的可是双面绣吗?”    冯霁雯闻言下意识地抬起了左手来,点头道:“正是双面绣。”    “这种绣技可不常见。”    见傅恒夫人似感兴趣,冯霁雯便将帕子递了过去。    傅恒妇人着意细看了那上头绣着的雏荷图案,眼底却倏忽流露出一种异样的神情来。    “你这帕子是打哪儿家铺子买回来的?”她轻声问冯霁雯,目光却不离手里的帕子。    ====    PS:谢谢大家谅解~(未完待续。)    236 “搬回来住”    京城中出售双面绣的铺子少之又少。    虽然有,但绣技却也绝没有到如此精湛的地步。    这样炉火纯青的双面绣绣技,她平生只在一人手中看到过。    但那已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    冯霁雯只当她是觉得双面绣不常见,十分喜欢这顶手帕,故才发问。    只是——“这帕子并非是外面买来的,而是一位长辈所赠。”她向傅恒夫人解释道。    “长辈……”傅恒夫人有些好奇地问道:“可是英廉府上送来的?”    她倒没听说官宦人家还有谁会使双面绣的。    莫不是英廉府上的那些妾室们所绣?    冯霁雯摇头。    “是静云庵里的况太妃。”她笑着说道。    傅恒夫人闻言略有些意外。    冯霁雯同静云庵里的况太妃有交集她自也听说过,据闻冯霁雯浑身上下的仪态礼数便是她调|教出来的。    但这位三十三年前自先皇驾崩之后,便出了宫清修的太妃娘娘,傅恒夫人是只闻其名,而从未亲眼见过其人。    只听说仪态礼数堪称大清女子楷模。    更重要的是,隐约听宫里的几位老人儿说过,这位况太妃不仅礼数周全,还生得一副倾城倾国的容貌。    其实相比于冯霁雯,她才是京城当之无愧的第一颜控患者——    这一点,从她第一眼见到冯霁雯之时没忍住掐了冯霁雯的脸蛋儿这一行为上来看,便是确凿无疑的。    “这顶帕子是况太妃亲手所绣?”傅恒夫人忍不住问道。    冯霁雯点了点头。    太妃不常绣东西,说是绣花针会磨粗了她的手……    但绣出来的东西却是京城绣技再如何顶尖的绣娘也无法媲美的。    傅恒夫人越听越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    真想瞧瞧这位闻名已久的况太妃究竟是何模样。    她说话做事向来利落干脆,如此想着,便与冯霁雯道:“早便听说过这位太妃娘娘了,心下仰慕已久,可惜往前从无来往,没有理由贸然上门拜访,恐失了礼——冯丫头下回若再见着况太妃,不知可否替我传句话儿?她若点头同意,我便择日前去静云庵拜访。”    如此也不算失礼。    冯霁雯一愣之后,旋即欣然点头。    她能说刚认识傅恒夫人之时,便莫名觉得她会同太妃很能合得来吗?    从她的角度来看,总觉得二人有许多相似之处。    譬如都对养颜玉容这方面很有心得,譬如都是识礼又不做作的性子,再譬如……都长得这样好看。    若说傅恒夫人当年满清第一美人的称号是众人皆知的话,那么太妃更像是被藏在深宫中的一枝不为人知、却一眼便足以惊艳所有人的腊月白梅。    太妃虽不爱与人来往,也不喜官宦人家的那套虚伪做派,但傅恒夫人到底同旁人不大一样。    倘若二人真能一拍即合,日后做一对儿知己好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若是不成,也没什么妨碍。    ……    天色擦黑之际,雨水方才停歇。    和珅自外面归家,带着刘全进了前院,便听红桃说下午傅恒夫人曾来过家中。    和珅道了句知道了,便交待了刘全随他一同往厨房去。    红桃有些疑惑。    大爷怎地一回家连湿了的衣裳都不换,便要往厨房去?    在她记忆中,厨房做什么便吃什么、从不在饮食上挑剔的大爷是从不往厨房去的。    今个儿这是怎么了?    冯霁雯这边也听丫鬟说了和珅一回到家中便去了厨房的消息。    往前和珅自外面回来,必然是要先回椿院更衣的。    但是去厨房又不是去勾栏院,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冯霁雯并未搁在心上。    可谁知和珅这一去不得了,竟愣是在厨房待了一整个时辰。    待一个时辰也没什么,可一个时辰只熬出了一碗红糖姜水……这是不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第一回熬,按着书上来的,兴许有些难喝,夫人且将就将就,暂用它驱一驱寒气罢。”    和珅亲手将红糖姜汤送到冯霁雯面前,神情难得有几分郝然。    他觉得自己这碗红糖姜汤实在没熬好。    他按着书上写的来,却总也熬不满意,如此熬去了一整罐红糖,最后眼见马嫂把晚饭都给准备好了,不得已之下,他方才停止了在这条全新道路上继续摸索,将就着把这碗不甚得他心的红糖姜水给冯霁雯盛来了。    “爷忽然熬这个做什么……”冯霁雯的脸色有几分古怪。    还说是按着书上来的。    书上……    他看得究竟是什么书,才会教人熬红糖姜水?    尤其是她这边葵水刚来,他这边就熬起了从前从来没有熬过的红糖姜水。    “今日宫里送来的龙眼是冰镇过的,我想也未想,便让丫鬟直接送来了椿院给夫人尝鲜。”和珅一面将姜汤放在了榻边的小茶几上,一面神色如常地说道:“在这之前,我还未看到葵水期间需要忌食冷寒之物,这才一时疏忽了——”    冯霁雯:“???”    什么叫……在这之前还未看到葵水期间需要忌食冷寒之物?    他到底在看些什么啊喂!    “夫人食完龙眼之后可觉得腹痛?”和珅干脆在榻边的鼓凳上坐了下来,当事儿地问起了冯霁雯。    冯霁雯彻底傻眼了。    这种坐在她跟前问诊的妇科大夫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这也太乱入了!    “没觉得疼……”她神情有些迟缓僵硬地摇摇头。    “那倒还好。”    和珅微微松了口气,又将姜汤往冯霁雯跟前推了推,道:“但今日天气凉,夫人又食了冰镇之物,还是将这碗姜汤喝了为好——”话末似为了增加话里的可信度一般,又一脸温和地看着冯霁雯补充道:“我刚找的书上便是这么写得,想来不会出错。”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冯霁雯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他只是偶尔在书中看到的这些知识了……    这人竟是特地找了这种有关葵水常识的书籍来看了!    天呐……    他这是要上天?    “爷看这种书做什么?”她实在没忍住出声问道。    和珅神色依旧温润如常。    他听罢一笑。    “与其到时等夫人来看,倒不如我先替夫人看了,夫人若是不懂,大可来问我。再者如此一来,凡事也好有个准备。”    他说的一脸坦荡,竟让冯霁雯无言以对。    憋了好半天,她最终也只憋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如此倒真是劳你费心了……”    “分内之事。”和珅不以为意地笑着道:“夫人快趁热喝了罢。”    冯霁雯唯有神色复杂地将碗端起。    这还是她这两辈子以来,头一回有人给她煮红糖姜水。    味道……竟比想象中要好上太多。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坐在面前之人。    他身上穿得还是出门去永贵府时换的那身铅灰色宽松直裰,平时满身的纸墨香气不知是不是在厨房里呆了太久的缘故,被油烟火气掩盖了大半,还有一股儿……姜味儿。    这样的和珅,还是冯霁雯头一回见。    可如此非但没能掩去他身上的温润气息,反倒更为他增添了几分别样的暖意。    素日里撇去那满腹心机不谈,端看其外,说是犹如谪仙一般的人物也不为过。    眼下……则更为真实了一些。    鼻间红糖姜水的味道极浓,冯霁雯低下头慢慢饮尽,暖意也随之在四肢百骸渗透开,额角甚至冒了一层细汗出来。    和珅适时地伸手将碗接了过来,随手搁放在茶几之上。    抬起头来之际,恰见冯霁雯正看着他,一双极宁静的眼睛里盛着几分他看不懂的神情。    是一种……连冯霁雯自己只怕也不见得能看得懂的神情。    望着她,和珅眉眼间逐渐染上了一层极暖的笑意。    冯霁雯微微回过神来。    她错开了话题问道:“伊江阿的腿伤如何了?”    “算不得什么重伤,今日去永贵府时,我见他已可扶着下人下床走动了——若非是永贵大人看得紧,只怕他早溜出来了。”和珅笑言道。    想到伊江阿曾说他常常扮作丫鬟溜出府,冯霁雯也不禁笑了笑。    又听和珅说道:“只是这回他倒是一反常态地未对我诉苦,反而一本正经地赔了一番不是,又让我给夫人捎句话儿——说待他得以出门之时,必当亲自登门向夫人负荆请罪。”    那几名黑衣人是伊江阿得了和珅的嘱咐雇来保护冯霁雯的,伊江阿认为此次冯霁雯在郊外遇险,皆是因为几名黑衣人保护不力所致,故而连带着自己也跟着愧疚起来。    若非是此次的禁足令实在严苛,他压根儿找不出一丝机会溜出府来,只怕第一时间就要跑到和宅请罪来了。    “当时情形危急,纵然他们一开始便冲出来,也不见得就能助得我们脱离困境,到底只是雇来做基本防备的,谁也未能料到会遇到如此凶险之事。”冯霁雯道:“怪不得伊江阿。”    和珅笑了笑刚欲开口说话,却又听她讲道:“只是这些人做事疏忽不尽心确是事实,往后不可再用了。”    和珅颔首笑道:“我要说的便是这个。”    此事兴许当真怪不得伊江阿,但这些雇来的人,确实也并未尽到该尽的职责。    “还有一事,需向夫人说明。”和珅面有几分正色。    冯霁雯看着他点头,示意他说。    “之前派去江西乡下查汪家那位‘静姨娘’底细的人,今日回京了。”    总算回来了。    冯霁雯忙问其结果,“如何?可查到什么了吗?”    和珅却摇了摇头。    “据村子里的一些老人说,十多年前村子里确实有着一个叫秦静的小姑娘。可她父母早亡,在附近一带又没什么亲戚,后来辗转之下似是去了外地投奔外祖家,只是村中无人知道其外祖家在何地,自那以后,也未再见这个小姑娘回来过。”    冯霁雯闻言皱了皱眉。    “拿了这位静姨娘的画像给村里的人认,却因时隔久远,村子里的人记着的又都是她小时候的模样,故而到头来并未得到什么准确的信息。”和珅道。    “如此说来,岂不是根本没有证据能够证明静姨娘伪造户籍了吗?”    “眼下确实没有证据。”和珅讲道:“但此行也不全是一无所获——至少知道了这个户籍原来的主人的大概情况。”    户籍原来的主人?    冯霁雯对上他一双眼睛,顿时恍然过来。    “这位静姨娘既能用此户籍在京衙登记,便说明这个户籍的主人定还活着,若不然早被销了?”冯霁雯推断道。    和珅点头。    “没错。而且此人宁可冒此风险也要帮她,定只有两个原因——威逼或是利诱。”和珅肯定地说道。    “可如此一来,为防止事情败露,汪黎隽与静姨娘定会谨慎隐瞒,要找到秦静本人怕是不易。”    至于暗下杀人灭口,以汪黎隽的胆量来看他怕是不敢。    伪造户籍固然触犯了大清律法,可杀人败露却是死罪。    “一个无父无母的小姑娘,去外地投奔亲戚,夫人觉得会是什么后果?”和珅徐徐说道:“多半是落入人贩子的手里。”    这是当下最常见的实情。    而落入人贩子手里之后,不外乎是被卖进烟花之地或是富贵人家做下人。    汪黎隽若要帮貂蝉伪造户籍,自是要找知晓根底之人。    如此一番推测下来,此人很有可能就是汪家的下人。    这当然只是大致的方向。    “此事急不得,还须得慢慢来查。”和珅说道:“但既有了范畴,只要仔细些,拿到证据是迟早之事。”    冯霁雯点头。    “还是爷心思缜密。”她不由道。    这抽丝剥茧的能力,让人不得不服。    和珅笑着摇头,暂时按下了这个话题。    见二人谈完了正事,秦嫫方才走了进来,说是饭摆好了,请爷跟太太移步外间用饭。    冯霁雯便撑着榻上的迎枕要起身。    小仙刚要上前搀扶,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在她有动作之前已轻扶上了太太的后背,又恰到好处地避开了伤处。    “夫人慢些。”和珅含笑,神情柔和。    冯霁雯刚要避开他的手,道自己可以起身之际,却听得秦嫫带笑开了口道:“待天色放晴,便将太太嫁过来时那几床未动用过的新被褥拿出来好好地晒一晒,待过几日大爷搬回来住,也好睡得舒服一些。”    她的口气随意又自然,仿佛在说着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小事。    可却令得和珅与冯霁雯齐齐地愣住了。    ====    PS:其实今天很早就开始码字了,但是不知道为啥现在才写完,对自己的手速已经彻底心灰意冷(绝望脸)    但值得欣慰的是昨天文中刚写伏天下雨,今天就下了大雨,凉快了好多哈哈~    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未完待续。)    237 重度肖想    只是二人犯愣的心境却大为不同。    冯霁雯整个人都在发懵。    她不是很能理解秦嫫为什么能在根本未曾过问过她任何意见的前提之下,便以如此云淡风轻的姿态拿下了让和珅搬来睡这一决定——    冯霁雯无力之余,危机感倍增。    相较之下,和珅的心情则不如她这般来的‘简单纯粹’了。    他第一时间里的感受有些矛盾。    一边觉得自己与冯霁雯有约定在先,说好了彼此只停留在有名无实的表面夫妻这层关系之上,他虽非君子,但承诺还是要守的。    是,虽然……他主观上并不是太愿意去守这个承诺,且大有可能真有违背承诺的一日,但至少不是眼下。    总而言之,万不能让她觉得自己是个背信弃义,没有原则的猥琐小人。    小人没什么,但猥琐这种形象一旦存留下来,日后再想消除,便不是易事了。    可另一方面,他又实在按捺不住内心隐约的欣喜感。    送到眼前的机会往外推,这实在不是他的作风。    这么做人太容易吃亏了,恰巧他精于算计,向来最不愿吃得便是一个亏字。    虽然……他并没有往睡在同一间房中之后更有深度的事情上想,但单纯地能靠她近一些,自然还是近一些来得好。    平心而论,这种想法实在有些见不得光,可平生头一回对她人有此想法的他,跟之前开发了脸红新技能一事同理,想想还是觉得挺让人欣慰的……    不过……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肖想吗?    如果算的话,那他这种情况想来应可列入重度肖想的范围之内了。    和大人很客观地定位了自己的形象与立场。    重度肖想便重度肖想,反正本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纵然真要做正人君子,那也不能是在自家媳妇儿面前。    两个人过日子,总要有一个脸皮厚的才行。    这种事情不适合夫人来,那便由他做到底好了——    这便是他此际全部的想法。    很矛盾,却又……很坚定地厚颜无耻着。    如此问题就来了——眼下他该怎么说?    是违心找借口推拒,还是顺水推舟借着秦嫫的话就此点头?    他思前想后,觉得都不太妥当。    罢了,干脆不说话了。    和大人闭口不言,装起了哑巴。    冯霁雯见状不由有几分凌乱。    他怎么不吭声儿?    察觉到她的目光,和珅回了一个为难却充满信任的眼神,仿佛在说——此事事关重大,还是由夫人来拿主意。    冯霁雯:“……”    平日里他主意不是最多了吗?    难道是事出突然,他也毫无准备?    秦嫫这招儿先斩后奏真是打了她跟和珅一个措手不及——天真地以为和珅仍与她站在同一战线的冯霁雯在心底叫苦不迭。    “……厨房今晚做了哪些菜?”    毫无主意的冯霁雯同样选择了以装聋作哑的方式来暂时逃避选择。    万一说错了话,或是她敌不过秦嫫当场败下阵来,到时再想反口就晚了。    不如先拖着,待她与和珅在暗下好好地谈一谈,看看还能不能再想个主意出来。    她的做法固然明智,但事实却是——    晚饭后,和珅一杯茶都没吃完,便催促交待她尽早歇息。    见他起身欲走,冯霁雯满脑门儿的问号。    正事都没说,尽早歇息个什么劲儿啊?    他是忘了吗?    可这种事情不是该大家心照不宣、一起着急想办法才对吗?    “白日里睡了有一个多时辰,眼下尚无困意。爷若无事,不如再坐一坐?”见他真的半点危机意识也没有,冯霁雯只有强行暗示了。    和珅笑吟吟地道:“还有些公务需要连夜处理。时辰已晚,再耽搁下去,怕是赶不及了。”    冯霁雯一脸复杂地看着他。    “好……爷忙。”    公务要紧。    明日再找机会与他详谈也不迟。    可令她再次没有料到的是,次日她同样没能找着机会跟和珅商谈……    他刚一用罢早饭,便匆匆往内务府去了。    看起来很忙很上进的样子。    满心无力的冯霁雯只有一个人待在家里绞尽脑汁地想法子。    午时左右,玉嬷嬷过来了一趟。    冯霁雯心知况太妃必然也听说了她在城外遇险一事,故而昨日一早便让下人去静云庵报了平安,让太妃勿要挂念。    只是据小亭回话称,高冷的太妃娘娘除了一句“知道了”之外,并无其它反应。    对此冯霁雯早已习以为常,并不觉得如何失落,反而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自信,认定了太妃内心必然十分担心她的安危,只是一如既往地不愿表达罢了。    这不隔天就让玉嬷嬷亲自探望她来了吗?    冯霁雯坐在被丫鬟塞了软垫的圈椅中,望着玉嬷嬷笑。    “昨日雨大,城外路不好走,近来郊外又多有歹人出没,嬷嬷怎还亲自过来看我了?”    “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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