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看来我好像打扰大家了, 抱歉。”顾向北温和地对着兴奋的众人笑了笑, 将手里的花束递给已经走到她身旁的晋柔, “我只是来探下我们公司艺人的班, 马上就离开，不耽误大家了。”    “怎么能说耽误呢？这部剧多亏了有顾总和顾导的支持, 我们才能开拍，顾总您能亲自到场, 我们已经受宠若惊了。”制片人一路小跑过来气还没喘一口, 就先堆起了“真诚”的笑容, 眼睛扒在顾向北身上就不想下来。    妈妈诶，这几天他没有怠慢晋柔？能让顾向北亲自来探班, 晋柔不会又爬回了顾向北的床？制片人在心里默默盘算, 拿起手帕擦了擦虚汗听着顾向北简单的客套。    顾向北也就客气了两句，并不想和这位制片多说，顾择看了眼顾向北就明白了自家表姐大人的意思, 不耐烦地瞪了眼制片，制片马上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所以说表姐你干嘛要选这个制片来啊。”人还没走远, 顾择就不满地抱怨, 声音还有渐渐大的趋势。    顾向北闲闲看了顾络一眼, 顾络刚张开的嘴就又闭上了。    郁朝南站在晋柔身边忍不住又偷看了顾向北一眼，然后赶紧收回了视线。她的向北姐真不愧是狼王，顾络明明只比向北姐小了半岁，但在向北姐面前气场完全不够啊，像个小孩儿一样。    顾向北从走进片场开始就在关注郁朝南, 叫来晋柔不过是个借口而已，仅仅是因为作为助理的郁朝南也会跟在晋柔身边。郁朝南的小动作被顾向北尽收眼底藏于心中，但也被顾络抓住了几个。    “表姐，董芷雨可是你硬塞给我的人，现在我们编剧举荐了位配音不错的人，你赏脸给个机会让她现场表演一下呗。杨副导，把董芷雨喊过来。”顾络走到了董月吟身边，背在身后的手把董月吟往前推了一下。    董月吟往前踉跄了两步还是被郁朝南眼疾手快扶住的，董月吟瞪大了眼睛回望顾络，可是顾络却撇开了脸躲避。顾络倒不是怕好友董月吟，只是有点怕顾向北会生气。    “是晋柔的助理吗？”顾向北撇了眼顾络，顾络背后突然凉飕飕的，脖子扭得幅度更大了。    “是我的助理，郁朝南。”晋柔往旁边让了两步，鼓励地看了眼郁朝南，轻声说了句加油。    这时杨副导也把董芷雨带了过来，董芷雨丝毫不顾身后帮她提着裙摆的助理，一看见顾向北就大步跑了过来，直接站在郁朝南前面，生硬地站在郁朝南和顾向北两人中间。    “董小姐不好意思，顾总正在和郁小姐说话，麻烦您站在一边稍等。”还不等董芷雨张口，顾安然就走上前，对董芷雨做了请的姿势。    光是顾向北站在这里就已足够吸引大家的目光，董芷雨明明是被喊来的，急匆匆地赶过来却像个不请自来的，剧组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一幕，捂肚子的捂嘴的憋笑得相当辛苦。    董芷雨再任性娇惯在顾家面前也不敢放肆，狠狠剜了一眼郁朝南，涨红着脸往旁边让了让。郁朝南微笑着向董芷雨点了点算作回应，走到顾向北面前不卑不亢地打了个招呼。    “顾总，您好，我是晋柔姐的临时助理，我叫郁朝南。”    “你好，小南。”    顾向北亲昵的称呼让郁朝南有些诧异，本来关注着董芷雨的目光因为这个称呼一下子全部集中在了郁朝南身上，顾向北浅笑依旧眉眼温和地看着郁朝南，郁朝南心里的紧张情绪瞬间被打飞。    有顾向北在，有什么可怕的呢？    “顾络，要她们念哪一段台词？”顾向北问。    “那就念周欣德和姜佳人三次最重要的对手戏的词，正好三句不多，杨副导，给她们剧本。”顾络回答道。    “好的顾导。”杨副导先把剧本递给了董芷雨，刚准备给董芷雨指一下是那三句词，董芷雨就拒绝了。    “杨副导，这三场戏顾导进剧组就和我讲过戏了，您还是赶紧告诉下这位助理小姐，我真的很期待影后的助理台词功底有多棒。”董芷雨的声音条件本身并不差，二十出头的年纪音色清亮，好好讲话怎么都不该难听，可是偏偏非要拿腔拿调，一开口就甜腻得让人头皮发麻。    杨副导只有将剧本拿给郁朝南，指出三处台词后鼓励地看了一眼郁朝南，郁朝南诚恳地小声道了谢，虽然她也不怎么需要剧本。    郁朝南跟着晋柔来剧组前作为学习，找晋柔借过剧本看，因为当年有配过晋柔饰演的欣德公主，所以借来剧本后郁朝南试着给其他角色配了音。董月吟对剧本的改动不大，最大程度上还原了小说，所以郁朝南看了三遍剧本后已经对剧本很熟悉了。    周欣德原是周国年纪最小的公主，出嫁邻国陈国途中姜国一举进犯，周、陈两国三天便易了主，周欣德也从陈国未来的皇后变为流民。看着被吊在城楼的娘家人和夫家人的尸首，周欣德果断易名为陈欣德，收拾细软离开故土，凭借满身才华成为战国乱世最出名的商贾。    周欣德设下圈套，“救下”偷溜出宫玩耍的姜国最受宠的公主姜佳人，姜佳人因此对女扮男装的周欣德动了心，在生辰宴会邀请周欣德进宫，周欣德女装踏入宫殿的那一刻惊艳全场，姜王更是对周欣德的美貌垂涎三尺。    心上人成父王的妃子，姜佳人愤怒不甘，却一次次因为情字无意成全了周欣德，直至国灭被周欣德抛弃才彻底死了心，带着被周欣德额外开恩绕过的母妃一起归隐。    三场最重要的戏分别是赌场相遇，周欣德封后与国灭归隐。    在大女主复仇言情戏中穿插百合感情线，董月吟是当初网文圈里并不是第一个尝试的人，但却是写得最出彩的人。周欣德始终爱着被姜王所杀的未婚夫，但最后却因为屡屡被自己利用的姜佳人落泪，故事结局董月吟并没有明确写出周欣德心中所想，将大片空白留给了读者。    这次翻拍成剧，自然把百合感情线改成了姐妹情，但作为原作最出彩的部分之一，如果能在剧情和台词的框定下演出有“留白”的表演，才算是达到了标准。    顾络并没有给她们多少时间准备，董芷雨自告奋勇先表演，郁朝南乐得多争取点时间再复习一下昨天想好的声线。晋柔明明就在旁边，顾络却要求无实物表演，难度上升郁朝南怯生生地回望了下正以试探的眼神看着她的董芷雨，心里却在冷笑。    呵呵，真是期待呢。    董芷雨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不仅要念台词，还要加上表演。第一场相遇，演成粉丝见面会；第二场封后，哭得跟上坟似的；第三场离开姜国，自己加戏，又是扇耳光又是拳打脚踢，这女人怕不是疯了。周欣德要是能心软到让姜佳人抽一个耳光，姜佳人要是能狠下心伤周欣德一分，这个结局怕不是要改写。    董芷雨动一下郁朝南就在心里默默吐槽一句，如果可以，郁朝南其实更想和顾络和董月吟一样捂住耳朵，这女人尖叫起来和草泥马真的有一拼。    “董芷雨，你在你家金主床上也这么叫吗？那我还真得夸一句他听力真棒。”顾络满脸嫌弃，平时这女人正常演戏还能勉强靠剪辑和配音撑过去，今天这是疯了吗？这已经不仅仅是用力过猛的程度了。    “顾导我……”    “顾络，注意你的用词。”顾向北脸上依旧是温和的表情，甚至示意顾安然递给已经哭得哽咽的董芷雨一张纸巾，“现场安静，下一位。”    “好的。”郁朝南走到了顾络顾向北面前，闭上了眼，又迅速睁开了眼睛。    眼睛一睁开，脸上的表情也连带发生了变化。    ……    含羞带怯，眼睛微敛，姜佳人捏紧袖口，一跺脚终于向前赶了两步。    “陈公子，今日多谢相助，不是可否告知小女公子的住处，他日小女定当登门道谢。”姜佳人越说声音越大，本来因为害羞而红了耳尖，说完此话连白嫩的脸颊也染上了红霞。    赌场嘈杂，周欣德方才出手制止恶徒更是引来众人喝彩，姜佳人此生第一次无视礼教，声音如此大。话音将落，姜佳人震惊又羞怯的捂住了自己的脸，只有微颤的肩膀能诉说主人的紧张。    停顿了三秒，姜佳人捂住脸的双手突然无力垂下，刚刚还满是期待的双眼现在却盛满了愤怒。姜佳人将背挺得笔直，下颚微扬，向上走了两阶台阶后停下，徐徐环视四周最后将眼睛又落在了不远处斜斜倚靠在床榻上的周欣德。举手抬足间，尽现大国公主应有的气度。    “陈公子？呵，周欣德！同为公主，我今日是否应该奉上贺礼，恭贺欣德公主成为我姜国国母？”姜佳人的母妃为她取名佳人，自然是因为她有足以衬得上这两字的容貌。姜佳人对着周欣德笑得动人心魄，一滴清泪从眼角滑下，未落在地上却犹如重重砸在了人心上。    美人垂泪，我见犹怜，从不是妄言。    姜佳人的泪水多了起来，声音却一如既然清冽悦耳。这时周欣德懒懒回了句要姜佳人呈上贺礼，给她这个新母后。    姜佳人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嘴又扯出一抹浅笑，不徐不缓走到床榻前，姜佳人取下头上周欣德送她的步摇，放在周欣德的手心，并握住了周欣德手轻轻将周欣德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脏上。    将自己作为贺礼，送了出去。因为此刻，姜佳人还妄想用一个后位和一个自己来抚平周欣德的恨。    这一次姜佳人弯着腰足足一盏茶，眼睛一直盯着床榻上的、自己心尖儿上的某人，眼里的眼泪越流越少。    眼泪流干的那一刻，姜佳人极其缓慢地直起了腰，扶额揉了揉眉心。手落下，姜佳人曾被无数人赞过的美目里再无灵动的光亮，恍若盲者般无神。    姜佳人取下头上的珠钗银簪，最后只留了一个步摇、那个曾经波动她情丝的步摇，在重新盘起的发间，这是姜国最简单、只有粗野农妇才会盘起的发型。    “周欣德，我乏了，你放过我母妃，我便放了你。”姜佳人声音喑哑，清泉叮咛般的嗓音仿若经历了烈日炙烤，如今已经现出干枯皲裂的河道。    说罢，姜佳人没有再看身后的周欣德一眼，也未等待周欣德的回答。她是姜国的公主，公主应有的骄傲她永远不会抛弃。    ……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郁朝南演的这个剧，也是我的一个脑洞，所以不自觉写的有点多，希望大家不嫌弃，有机会的话其实我很想把这故事写成一个长篇或者短篇啊，文名的话《心悦佳人可知否？》、《天地作嫁》什么的……emmm，取名废还是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