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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真苏·打脸·卷冰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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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这一章是我5.20写的,甜齁自己了,所以最后忍不住一个刀子写进去。    ☆、应天长    今日正好是中秋, 虽说时辰尚早, 但大街上已然十分热闹了。张灯的,结彩的, 熙熙攘攘,倒呈现出一种盛世气派。琅嬛原本心不在焉的在路上走,却被这烦嚣的声音略略惊回了神,她四顾这景象,心中也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中秋了啊。她想。    明明现如今边境不稳, 朝中局势又晦暗,危机很可能一触即发,但她看着迎面走来的一个又一个笑脸,这些“家国大事”好像丝毫未影响百姓过节的兴致。他们是快乐的,至少这一刻,他们只想与家人朋友共度中秋佳节。    她心中自嘲,是她忧思过虑了,既然早意已决, 那何苦再思量呢?    但看行人笑脸,渐渐地,她也被感染,暂时放下一切思索。    现在毕竟是绝景良时,不如先过节去。    她一放下满腔思绪,便有了心情去打量街上景况。正到午未时分,螯蟹新出,石榴、榅桲、梨枣、栗、孛萄、弄色怅橘皆新上市。店家在楼前吆喝, 行人凑上去还价,瞧着虽闹哄哄的,但很喜气。她从前不曾看过这般景象,此时觉得新奇,便跟上前去看清楚。她刚走近摊边,忽有一个瞧着面善的老儿抓了一把梨枣上前,强塞到她手中,她一怔,但听那老儿小声道:“姑娘小心,有一凶戾男子一直跟在你身后。”    她倒不惊讶,回头去看,果然是苏卷冰。他虽站得远,但兴许是他此时亦不豫,面上便显露出来戾气,周围的人有所感,纷纷避他而行,这样一来反更扎眼,叫她一眼看见。    他见她看过去,也不避,但也未动,只静静与她对视。    片刻后,琅嬛先转回头,道谢:“多谢大爷告知,不过我识得他,他对我并无恶意。”随后从怀中掏出一些碎银子,递给那老儿,“这些碎银子,还请大爷收下。”    那老儿连连摆手,“这哪儿要得?老儿只是瞧你孤身一人,偏又有人跟着,似乎不怀好意,这才特意告知的。若老儿收了姑娘的银钱,岂不也成了别有用心之人了?”    琅嬛笑,给他看手中的梨枣,“那这些银子,全当买梨枣的钱。”但看老儿还是不收,不由抿嘴一笑:“无功不受禄,大爷若再不收下,我也岂不成了白吃之人?”    老儿听她说得有理,只好在她手中拣了那最小的银子,“梨枣不值什么钱,这个就够了。”琅嬛还待再说,那老儿却躲了开去,说什么也不再要她的银钱了。    琅嬛失笑,将梨枣放入随身香囊中之后,回头再看,苏卷冰仍在原地看她。她微微一叹气,不理他,径直回了府。    回到府中,琅嬛见众仆都在收拾东西,她随眼看去,似有黎夫人之物,不由喜出望外,拉住一人来问:“老爷夫人回来了?”    小仆应是,告诉她:“夫人在后院之中。”    琅嬛放开他,匆匆往后院中去。    之前被流放之时,黎父黎母相随了三千里,后因她有布局在京中,她先携瑶草赶回,又怕他们颠簸,特意留下白蘋随侍,慢慢行路。谁知这才不出半月,他们竟也到了。    她在后院花园处寻到黎夫人,当先迎上去,拜道:“娘,一路行程,身子无碍?”    黎夫人拦住她下拜之势,先答她:“不碍事。”随后执她手打量,笑道,“十几日不见,瞧着怎么反而胖了些?”    琅嬛闻言伸手自己捏了捏脸蛋,不依道:“哪里胖了?”    未说完,黎夫人就笑起来,琅嬛也意识到自己幼稚,忙放下手去搀她,软声问:“娘,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不是吩咐了白蘋,让她慢慢行路的吗?”    黎夫人携她走上小池桥,一边看池底锦鲤,一边道:“我瞧着快到中秋,心想这府上空荡荡的,若留你一人过节,身旁没个知心人,我女孤零零多可怜啊。所以为娘就催着白蘋,让她加快行路,紧赶慢赶,总算在今日赶回来了。”    琅嬛心中感动,靠在她颈窝处,半晌后又问她:“爹呢?”    “在书房生闷气呢。”黎夫人温和一笑,却惊得琅嬛站直身,满脸疑虑。黎夫人轻拍她手,解惑道,“他在路上听说你已经决定于苏家合作,共同拥护先帝幼子为帝,他呀,一时气不过,怨你不提前告知他一声呢。”    琅嬛垂睫,“是女儿无能。”    黎夫人却不许她这样妄自菲薄,只道:“娘知道,你这样做自有思索,是当下最好的选择。你爹也知道,不过他就是自己心里别扭。跟苏家斗了这么多年,到头来携手共进,他面子上一时放不开罢了。你别管他,让他去。”    琅嬛还待说话,忽然从对面月亮门出来一人,探头探脑,却是黎十九郎。    黎十九郎眼尖,看见她们,赶紧连步上前来,先给黎夫人问安:“大伯母,许久不见,身子可还好?”    黎夫人笑道:“都好。”她看黎十九郎似乎有话想说,但碍她在旁,又不便说。她一笑,善解地向琅嬛道,“娘先瞧瞧你爹去。”    琅嬛应声,目送她转出月亮门,直往书房去,才回过头来问黎十九郎,“怎么了?”    黎十九郎摸摸脑袋,不好意思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今日不是中秋嘛,我从前玩得好的几个朋友约我去喝酒,我这不想着姐姐也无事,所以特意前来叫姐姐同去。”    琅嬛拿眼觑他:“我如今恢复身份,那些地方是万万不能再去了。”    黎十九郎道:“不碍事,不碍事,我们不会去那些地方——是在一个朋友别府之中,他即将离京,想临走之时再听听京城之音…”    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他刚才不敢在黎夫人跟前提起。琅嬛气他纨绔,不应:“你们若有本事请得到连雪姑娘,自去请,别来我这儿打主意。”以她之名来诓连雪姑娘,她可干不出这样丢人的事情。    黎十九郎不由泄气,大叫道:“姐姐狠心!”    琅嬛不理他,他却死皮赖脸跟上来,本还想再相求几句,可见她神色不对,不由在心中揣摩,最后问她:“姐姐莫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琅嬛闻言抿嘴一叹,停下步子。适才黎夫人在,她不敢显露任何忧虑,叫她平白担忧。如今身边只得黎十九郎,他又是她着重培养之人,也该让他知晓。她遂负手回头看他,良久方道:“事不谐矣。”    黎十九郎大惊,也不管朋友之约了,连声追问:“为何如此?”    琅嬛便跟他讲今早与苏卷冰的谈话,最后又是深深一叹,道,“我亦不知为何。”但她道,“我会保大殿下性命无虞。”    黎十九郎见她神色坚定,不由劝道:“姐姐,你所为,亦不谐矣。”    琅嬛闻言只有苦笑,她何尝不知?在如此紧要关头,她哪里能轻易离京?当初流放之时留十九在京暗中协调,一是出其不意,旁人皆会以为徐竟是主事人,十九素为纨绔,旁人不会轻易将目光放在他身上,在暗中,自有万利。二是她早有布局,环环相扣,不怕苏卷冰挑得出错来。可是现在呢?新君继位之初,她不留在京中,等她回来之后,手中权又能剩多少?或者说,她还能回得来吗?    她看向黎十九郎,心中一叹,十九还是太年轻,又爱玩,根本斗不过苏卷冰那家伙。而父亲,若真叫他劳神与苏卷冰一争,恐怕成天都得憋在府中生闷气了。    想到此,她不由得痛苦的揉揉眉心,最后只道:“总之,先以大殿下为重。其余我会斟酌,尽力在离京之前安排妥当。”她又道,“明日我会去见大殿下,再劝他一争。到了这个时候,退不如进。”    说到这儿,她眼中狠厉一闪而过。    “他既然决意如此,那前约尽弃。如今谁为帝,还孰不可知。反正,我必拉他奉陪到底!”    黎十九郎一叹,“何至于此!”    第二日,琅嬛携礼去拜访大皇子,为着避嫌,她在前夜特意托了黎十九郎将地点定在一处酒楼,又遣人去送帖子给大皇子。    她到得早,先为自己沏杯茶,茶水刚沸,大皇子打帘进来,她抬头一笑:“殿下到得这样早?”    大皇子看她茶水都烧好了,反笑她道:“你来得才早。”说着,倾身闻了闻放置一旁茶叶,赞道:“好茶。”    琅嬛抿笑侧身请他入座,转身继续煮茶。不多时,清香溢满室,她亲自斟了一杯,奉给大皇子,“殿下先尝尝。”    大皇子接过,低头轻抿一口,随即佯作摇头,点评道:“茶是好茶,水是好水,可惜煮茶之技非是好技。”    琅嬛蹙眉不乐,自解道,“往日间都是白蘋煮茶,我今日是尽学她呢,大概只学了皮毛。只不过——当真不好吗?”她自斟一杯,送到唇边轻轻沾了沾,仔细回味,茶到舌尖的确糙了些,但味道也无多少偏差,哪里摊得上大皇子那样严重的点评?    她忽然了悟,抬眼去看大皇子,大皇子眼中带笑,分明是捉弄她的模样。    她失笑,大皇子见好就收,另提话题道:“听说昨日,黎大人和黎夫人回来了?”    琅嬛答是,“娘她身子明明不好,却为中秋,特意赶回来。”她想起来,从一旁座中拿起一个盒子,捧给大皇子,“又一年中秋,愿殿下安好。”    “承你吉言。”    大皇子笑,伸手接过,掂了掂重量,似乎不少。他好奇,“这里面是什么?”    琅嬛道:“一对鸳鸯佩。”见大皇子扬眉,她也笑,解释道,“送与殿下与夫人,愿祝殿下与夫人鹣鲽情深,长长久久。”    “有心。”大皇子收下,但心中仍有疑虑,往年过节琅嬛亦送礼与他,但她倒不曾像今日这样,也送礼与他夫人。他想,或许是她身份恢复,怕旁人疑心,故而避嫌而送的。这样一想,他又忽然记起上次听仆人回禀的,不免问她:“听说前次你来我府里,在庭中遇见她了?”    琅嬛只道:“是,当时走在庭中闻见花香,幸得夫人告知是木樨花,不然我恐怕一时半会儿还记不起来,独在心中琢磨呢。”其余不提。    大皇子道:“原来如此。”他目及她腰封配饰,仍旧是他许多年前相送的那两对半玉环,笑道:“你还带着,我真高兴。”    琅嬛取下来,摊在手中看,自笑道,“我原先猜不透,还以为是殿下小气,或是故意捉弄我,才特意送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玉环给我。可那年我被人拆穿是女扮男装,殿下出言护我,说早知我身份,我后来思索,才知原由。还记得当初我远赴郈国之时,殿下前来送我玉环,说是怕赶不上我二十岁生日,提前送了,而殿下第一次送我这玉环,是在会试前,我原以为是提前祝我高中,还笑话殿下心切,殿下却一言不发,任我揣测。现在想来,才知殿下是为我十五岁及笄而特意送的礼物。”她感动,一拜道,“谢殿下留心。”    大皇子摇头道:“你我自幼相识,哪里需要如此客气。”他又道,“你都猜到了,那我也不必再否认。这两枚半玉,一是贺你及笄,一是贺他及冠,两枚半玉和二为一环,意你与他,缺一不可,永远相伴。”    他说着,偏过头去,略有些伤感,“我当时想,你活成他的样子,一定是因为不舍他,所以特意寻了工匠,为你二人打造这两枚半玉。”    琅嬛泪目,“殿下才是有心,枉我多年误解殿下心意了。”    大皇子摆手道,“我是自小陪着你们二人长大的,你们情谊之深,时常让我羡慕,”说到这儿,他有些失笑,“小时候常常往你们府中跑,就是因为宫中宫规冷漠,亲生的妹妹养在别宫,一年看不上几回,见着了也只是规规矩矩见个礼,哪里称得上兄妹情深?我原以为亲情之间,都该是这样的,直到那时看见你们,才知不是。可那又如何?宫规森严,容不得我私心为谁。幼时看着你们,叫我好一阵羡慕,也想做像他那样的哥哥,纵妹妹顽皮,亦要护她周全。”他感叹,“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拿你当妹妹看待,他虽不在了,但叫你知道,我也是你哥哥——只要你不嫌弃。”    琅嬛哽咽道:“怎会嫌弃呢?”    大皇子笑话她:“小时候倒不常见你哭鼻子,怎么长大了,反而动不动就红鼻子呢?”    “哪儿有哭了?”琅嬛抬袖抹抹眼睛,否认,“殿下尽胡说。”    大皇子纵她,笑道:“是是是,没哭没哭。”    琅嬛想起来,问他,“殿下怎看穿我身份的?”    大皇子道:“你与你哥哥相貌虽然相同,性格行事上却还是不一样。”他话本打算到此,但看琅嬛一副要追问的神情,不由好笑,细细跟她解释:“你从小就是个骄纵傲气的性子——你别瞪我,瞪我我也这样说。”    琅嬛轻哼一声,大皇子笑着继续道:“虽说后来你性子多有收敛,可较你哥哥而言,还是太锋芒毕露了。”    琅嬛不禁问:“哥哥是什么性子?”她从不知道哥哥在别人眼中是什么样子,但哥哥对她,一向宠溺放纵,是最好的哥哥。    大皇子作思索样,良久方道:“他是温和的人。若拿你比较,你就是冰,锋利刺骨但易折易碎,而他是水,虽温润不伤,但亦可致命。”    听他之论,琅嬛一怔,因而道:“若哥哥还在,他一定做得比我现在好?”她现在,甚至都快护不住他了。    大皇子却摇头,“你做得已经够好了。我看着你入科举,进朝堂,从闺中小女到京都才子再到朝中重臣,十多年来,黎家全靠你撑着,我亦…全依赖你,你的才能,不输任何人,就算是你哥哥,想必他也不敢说一定做得比你好。最了不起是——”你活出了自己的样子。他在心中默默的说。这一点,黎未若知道,也会为她自豪的。    因为但凡关心她的人,都不希望她受困于身份。黎未是黎未,琅嬛是琅嬛,终究这是两个人,两种人生。所以纵使她是为家族,也该有自己的模样。    幸而,她一直是自己。    琅嬛见他欲言又止,连忙问:“最了不起是什么?”    他苦笑一声,另道,“最了不起当然是你。而我呢?说是要做你哥哥,护你周全,现实却是我全由你这个妹妹来护着,说出去真丢人。”    琅嬛听他这样说,不由心一动,趁机道:“殿下可还记得,及冠那日,我与殿下说的话?”    她当时说,不管时间再怎样快,她都会一路陪着他走下去。    她在承诺,在暗示,在劝大皇子试争皇位。    大皇子分明还记得她说的话,但却摇头。他又起疑惑,“按说我心意已定,你绝不会再多言劝我的。”他目光中有探究,看过来,“你小时虽的确是好胜之人,但长大之后性子收敛——是不是事有变?或是其他的原因?”    琅嬛为安他心,只道:“只是不服气,况且我与殿下有约,实是不想有负于殿下。”话说完,见他犹不信,强自辩解道:“当时不是说了吗?我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大皇子闻言,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我当时原话是,黎大公子从未言而无信过。”    琅嬛一怔,又听他说,    “黎大小姐自然可以言而无信的。”    他是故意的!    琅嬛一气,“我原是真心实意承诺,谁知殿下却别有深意,故意捉弄于我。”    大皇子哈哈一笑,良久才止住笑,与她道:“我心已决,你不要再劝。而且我自知,我不是为君之才,七皇弟还小,资质看不出,但你与苏卷冰二人可慢慢雕琢他,将他培养成一国之君,我却已经是而立之年,经不起你们雕琢了。况我继位,苏黎两家我必然偏重黎家,苏家惶惶不安,自成内乱,这对我朝而言,不是好事。”    他看着琅嬛,温和的笑道:“大概是突发了什么事情,但还请你勿以我为念。我记得之前同你说过,千万不要以我为负担,你要记得,你从不是一个人,你身后有黎家,有万千读书人,你应为表率,做出一个利国利民的选择。”    他竖起一指,接着道,    “我也是你哥哥,所以哪怕只有一次。但总该有一次,不能叫妹妹来保护我。”    大皇子回府去了。    琅嬛眼角挂着泪,仍留在酒楼隔间里。茶水已冷,她却仿似不知,拿起桌上杯子,就要一饮而尽。    一只手拦住了她。    她在泪眼中抬眸,是他,眉峰险峻、无安处的他。    她惊醒,甩开他手,将杯掷于他脚下,声声如泣:“你满意了吗?我无能,劝服不了殿下,害他要遭受你的迫害!”她泪亦如泣下。    她察觉,慌忙拭泪,不想叫他看见。可是不知为何,先前大皇子在时、无人时,尚可强忍住泪,可这会儿看见了他,反倒忍不住泪如雨下,吓着她自己,也吓着了他。    “我都听见了。”他上前俯身抱住她,不顾她挣扎,自道:“只因幼时情谊,今日你不愿弃他,那是不是日后,你亦会如此待我?”    琅嬛一怔,反诘道,“谁要如此待你了?”    苏卷冰惯知她口是心非的把戏,面上一笑,道:“既然你也会这样待我,那我就心满意足了。”    “要你心满意足有何用?”    “有用。”苏卷冰故作思考,良久才道,“我反悔了,不会派人再去暗杀他了。”    琅嬛猛地抓住他的袖,似乎不相信是他所说,苏卷冰无奈,只得再轻声重复一遍。    琅嬛狐疑:“当真?”    苏卷冰笑她:“我如今反悔了,你却还疑心我,真是冤。”随后他解释道,“我仔细思量过,大皇子与二皇子同时被人暗杀的话,易引起旁人疑心。再者听大皇子刚才的话,单留他一人,似乎不起威胁。既然留他性命,不会对你我二人起威胁,而于新君而言,却是眼中钉,这样一来,我们大可以大皇子为棋子,让新君不安,以至于不得不对我们言听计从。”    琅嬛一哼:“你这是要做枭臣?”    苏卷冰傲然道:“不错。”看她似乎不屑,他丝毫不在乎,只问她,“你要不要听这第二个原因?”    “但听无妨。”    “这第二,”他斟酌,“我不想把你逼成无情无义之人,我这几天也想过了,若逼你成了那样的人,那你岂不是也会这样无情无义的待我?我所为,只是想你不与旁的男人有无谓的瓜葛,并不是要将你从我身边推开。”    琅嬛还未答话,他又继续说,这一次声音中多少带了些嬉皮笑脸的意味,“你是有情有义的人,而我对你,亦不算无情无义,这样说来,那我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啊!”    琅嬛听他胡说,不由“呸”一声道,“你去街上随便截一个人来打听,提起你的名字,谁会想得起‘有情有义’四个字?”    他委屈:“那会想起什么?”    她一一说来:“无耻、虚伪、残忍、卑鄙……”    他跟着一一说来:“豁达、踏实、亲善、坦荡……”他声音带笑,盖过她的。    她却听得瞠目结舌,问他:“你说你自己?”    他点头点得无一丝心里压力,“没错,就是我。”    她瞪他:“史书若由你修,只怕会颠三倒四,忠奸不辨!”    他却道:“史书若由我修,我会在前几十页写你我相识,中间几十页写你我相爱,后面那几十页——”他想了想,笑道,“写你我终身相伴。”    她红了脸,斥他:“这到底是你我独传,还是史记?”    他情话正说得溜,得寸进尺道:“我的传记想必一定有趣。”    琅嬛轻哼一声:“奸邪一生,的确有趣。”    “不。”他却道,“因为我的传记之上,会全是你。”    她哑言。    苏卷冰哈哈笑起来:“好了,事情解决了,不气我了?”    琅嬛偏过头去,“谁气你了?”    “不气就好。”苏卷冰头跟过去,飞快在她唇上一吻,“那再亲亲?”    琅嬛再偏向另一边,止他再亲,状作严肃的问他:“你怎会在此?偷听多久了?”    苏卷冰笑道:“一字不漏,全听到了。”    琅嬛蹙眉,正面看他,“偷听,实非君子所为。”    他终于再次截住她,吻上去,含含糊糊道:“小人与女人,不是更配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大皇子拿到便当啦啦啦~    再次重申一下,本文只有苏卷冰喜欢琅嬛,而大皇子只是将琅嬛当作妹妹,徐竟只是将琅嬛当作应该跟随的人,东平王呢,他也只是将琅嬛当作一个才情高、性情合的友人。    另外,特意将琅嬛在大皇子这件事情上写得磨磨唧唧,因为对她而言,纵使知道大局为重,但这种情义是没办法舍弃的。    文中中秋盛景参考《东京梦华录》    ☆、长相思    新君继位一事终于敲定, 琅嬛也慢慢忙起来, 不着府里,常住在宫中。以她身份, 这原本是逾矩之事,可当朝之中,读书人以她为首,与苏卷冰所领的武将隐隐成对峙的局面。她若不出,文官难安。    黎父也气过了, 回过神来叮嘱她:“记住,牵着新君走上帝位的那个人,必须是你!”    既然如此,她只能暂时抛下身份,入宫去主持继位大事。    这日,她去看新君。新君近日在学习礼乐,小小的孩子,还不到五岁, 学起东西来却是一板一眼,十分认真。她在窗畔下看着,并未进去。徐竟过来寻她,见她若有所思,也不打扰,同她一起站在窗畔下看。    琅嬛回身,见是他,笑问:“怎么过来了?”    徐竟道:“大殿下今日启程离京, 大人不去送送吗?”    琅嬛摇头:“知道他会一路安好,那就没有去见的必要了。”她其实很不喜欢离别,不管是生离,还是死别。可是没办法,从今日起,她必须得面临一次痛过一次的离别。可她想任性躲避一次,至少有一次是一次。    徐竟隐隐明白她的心境,安慰道,“大殿下也会明白大人的。”    琅嬛一笑就罢,努嘴让他看殿内。新君睁着惺忪的眼,跪坐在案前,捧着卷宗在喃喃背。殿内侍者都瞧得清楚,新君明明困得不行,可仍然坚持着,就是不让自己睡过去。    “新君小小年纪,毅力不错。”徐竟恭声称赞。    琅嬛却笑着摇头。她之前偶尔听见从小伺候新君的嬷嬷对新君说,若是不在十日内背熟卷宗上的礼仪,就要挨板子吃。    大概是从小不受宠,生母又去了,不在身边,养得新君怯怯的,下人一句唬人的话也能叫他受惊。    琅嬛谈起这件事,徐竟听得心惊,道:“竟有如此刁奴,胆敢不尊未来君王?”    “那嬷嬷自持是殿下身边人,有恃无恐罢了。”琅嬛倒不在意,只是感叹,“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他大约还不能理解做帝王有什么意义。”    徐竟道:“长大了,自然就知道了。”    她道,“新君长大也要十余年,他能做一个好君王吗?”她知道今日的选择,全为私心,是为她与苏卷冰的私情。她不知道,这个选择是不是正确的。    “大人…”徐竟欲言又止。    琅嬛看他一眼,明白他的担心。她名头上虽为辅臣,但实是权臣,新君一旦亲政收权,她将首当其冲。史书之上多少顾命大臣,最后落得个家败人亡的下场。    她为权臣,到底该不该期望他长大呢?    “放心。”最后琅嬛安慰他,“我非枭雄,何所为,何不所为,我都知道,不会去触犯。而且看殿下今日,日后也未必会是寡情薄意之君。”况有苏卷冰在,她反而能自保安全。    她心中才想到苏卷冰,就听徐竟“哦”了一声,像是忽然想起一事,但也似乎别有所指,告知她:“大人近日忙碌,坊间有些传闻,恐仍不知。”    她负手转身,下阶出殿,一边好奇问他:“何事?”    徐竟跟上她,“是与苏卷冰——苏大人相干的。”    琅嬛一愣,步子暂停住,“是我与……他?”    徐竟称是,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册来,递给她。    当下三个出其大的字印在她眼中:    “将相和”    琅嬛与徐竟告别,急匆匆往兵部去。    走在兵部,来往许多小官见她,纷纷垂目见礼。她叫住一人来问,难抑怒气,“苏卷冰呢?”    那小官吓住,忙给她指路:“苏大人在内室歇息——诶,黎大人,往右侧就是。”    她气势汹汹赶到内室,苏卷冰已经听闻她动静,上前来迎。他嬉皮笑脸,吩咐身边仆从:“都下去。”见她额角有薄汗,笑道,“怎么这样急?有什么事吩咐一声,我自会来找你的。”说着执她手,往内堂去。    琅嬛甩开他的手,将那本小书册扔到他怀中,“你究竟意欲何为?”    苏卷冰将书翻到正面,看清上面的字,“哦”一声,“这个呀。”他侧头看她,反问道,“你看了?觉得写得如何?”    不等她回答,他兀自絮叨着:“我嘱咐手下人去请了一位擅写戏剧的人,你看看,他文笔是否贴切?我还特意告诉过他,用字不能太生涩,得教人清楚易懂。”    见他承认,琅嬛气不打一处来,“你编排出这样一本书来,到底是想做什么?”这书中写他与她相遇、相识、相知、相爱,甚至连那时峭壁前拥吻也尽数写了进去,她看了真是羞得,恨不得不生这双眼睛。    “哪里是编排?”苏卷冰回答她,“不过,你怒气冲冲而来,是因为不愿意与我牵扯在一起吗?”    琅嬛羞极,“谁要与你——”她话到半途,见苏卷冰目色一暗,一副小心翼翼、委屈怯懦的模样,心头不由一软,放轻声音道:“你让人将书中情节写成那样,让我日后如何与同僚相见?”    苏卷冰犹自委屈:“书中尽是事实。”    他不提还好,一提琅嬛的火气又上来了。她抓过他手中的书,翻到一页,指给他看:“这里,‘舒与李时任直阁事,常会于文渊阁藏书楼’。”她抬头看他,羞恼道,“当时,我何曾与你在藏书楼相会过?”    说得倒像她一早与他私相授受一般。    苏卷冰摸摸鼻头,回想道:“只是当时你未有意,不曾记得。”    琅嬛轻哼一声,道:“若是偶然撞见,岂可用‘会于’二字?再者,这之后两句,什么‘切切情意难述’、‘惹得相思飞绪’——真是胡言乱语!”    她又飞快的翻书,找到一处给他指出:“还有这里,‘一番调笑,空搔得两心扑通’——当真是胡说八道!”她红着脸,辩言道:“当初不过只是一时无聊,涂墨在你眉上,作弄你而已。你…你非要写得这样暧昧不清吗?”    苏卷冰老实道:“我那时真的……”    琅嬛才不听他解释,又刷刷的翻书,给他看:“还有这儿,抢婚一事与我何干?你明明是自己不愿意,非要涉及到我!还有这一句,‘争是天无情,地无情,偏生得两个男儿,情意无处归’。哼!真是瞎三话四——我何时在林府就对你倾心了?你就惯会颠倒是非,一派胡言。”    苏卷冰低低一笑,伸手将她揽进怀中,在她耳边轻语:“那你是何时倾心于我的?”    琅嬛红着脸不答话,苏卷冰也不管,自顾问道:“是三千里相送?还是狱中相见?还是送你四年礼物,还是——那日在郈,城门之下,我护着你时?”    琅嬛掐他手臂,止他再说。    “啊痛痛!”苏卷冰轻嘶一声,琅嬛却知他底细,她又不是惯用武的人,手上的气力哪里能让他吃痛?不过就是他强扮委屈的老把戏。她嘴上轻哼,手上气力不放松,继续狠狠掐他。    “真是狠心的人呐。”苏卷冰咕哝。    琅嬛冷笑:“也比厚脸皮的人要好。”    苏卷冰摆正脸色,认真道:“或许你觉得我是在胡闹,但此书中,我一片拳拳之情,你至少不应该躲避。”    琅嬛一愣,又听苏卷冰道,“新君未来如何,你我都不能预知。但我们年龄比他大许多,十年之后,二十年之后,我尚可以保证权不旁落。可是再之后呢?新君正值壮年,而你我皆老了。到了那时,很多事情我都不能控制,比如旁人会怎样看待你我?我们还是一生之敌吗?这些,我没办法掌控,都由新君去书写了。”    琅嬛不解:“那又如何?”    她不在乎后人如何言说,而他也不是在乎后人评说的人。    苏卷冰道:“我不想日后史书之上,我与你只是仇敌——”他垂眸,“亦不想我三千里相送,被后人写成三千里提防……更不想这携手共进,被后人以为只是为着利益!”    琅嬛叹道:“何须后人以为。”    大概除了贴近她的人,旁人都以为他与她合作,只是为了共同利益。不,就连父亲,也都更多的以为她是在为黎家考虑,所以不顾名声,与苏卷冰缠在一块去。    其实不对。她这一次,真的只是自私为自己。就像十九说的,他在为她和他之间谋一个出路,一个不用你死我活的出路。    他既然敢,那她哪里会不应呢?    琅嬛苦笑:“这也不是没有好处。”骗过天下人,以为他们仍是一生之敌,那么新君心安,他们彼此的性命,也牵涉到一起,令新君一党不敢妄动。    苏卷冰却摇头,振振道:“即使有好处,也不该拿情感来换。于我而言,这一段感情,我决不能忍受被篡改、掩藏以及诋毁!”    琅嬛不由发怔。这段感情,他远比她要认真得多。    苏卷冰又道,声音中难得带了些无可奈何:“我知道,这书出市,也是无关紧要的人看热闹,那些有牵涉的人,大多还是认为是我恬不知耻,偏要扯上你的名声,和你纠缠在一起。但即使是这样,这件事情我还是做了,哪怕百年之后消迹,哪怕它沦落为野史,这一段真情,也该教别人知道。”    琅嬛伸手环住他,额头抵在他下巴,她闷声道:“我知道。”    苏卷冰“嗯”道:“可是我不满足。”    “我要全天下都知道。”他道。    他这话说得小孩子气十足,逗得琅嬛忍不住笑起来。    琅嬛撑手稍稍离了他,仰头看他:“可是该做的戏,还是要做好。”    苏卷冰闻言,神情一晦,又听琅嬛道,“只是这情,倒也没有掩藏的必要。你我清白磊落,不用去管旁人背后嚼舌根。”    苏卷冰眼中一亮,执她手问:“当真?”    因先帝授意,如今文武对峙严重,这令得他与她,也自站到对立面去。她说得没错,这不是没有好处,文武对峙,她与他对峙,这才能教旁人放心,也不易引起新君的忌惮。    琅嬛应他:“虽有情,但你我也无法守一处。”    说到这儿,她难免又一阵苦笑:“这倒不必做戏给人看了。”    这是一早的局面。和他当时请旨流放她一样的局面。    不用你死我活,但也没法一处相依。他们啊,终究还是活在世俗眼中,不能只教各自痛快。    这他理得,她也理得。    他开口:“还有几日?”    她默算,然后回答他:“五日。”    三日之后新君继位,五日之后,他赴边关迎敌。    此生,此生……    琅嬛忽然一笑,“这书不如改名叫《将相诀》。”    诀,诀别。    从一开始,他与她,就只有这一条归路。    他失神,看着她。她唯有笑,强自笑,    “待新君继位,你为将,我为相,此生将相不相见。”    苏卷冰眼中泛泪。    多么不公平呀。    为安君心,为安天下人心,他与她,一别之后就再不能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 本书进入倒数~    再简单解释一下,目前天下人只以为是苏卷冰肖想琅嬛,所以苏卷冰写书将琅嬛牵扯进去的时候,徐竟特意前去提醒琅嬛,因为就连徐竟也不认为琅嬛是喜欢的苏卷冰的。    此书也算是苏卷冰的动情史哈哈哈,下下章开始番外,将前面一笔带过的先交代清楚,然后进入末章。    ☆、绝景良时难再并    邾历一百七十三年九月二十五这日, 新君继位, 大赦天下。    新君年幼,遵先帝旨意拜九门提督郭鸿为顾命大臣。郭大人思索当前形势, 禀过新君之后,特敕黎家长女为相,辅佐朝纲,又使时任指挥使的苏卷冰为将,择日发兵边疆, 讨伐郕国。    太和殿内。    苏卷冰着紫服肃然而站,服上纹着径五寸独科花,彰显他此时一品武将的身份。他却似乎不上心,频频外望。    琅嬛还未携新君而来。    苏父站至他身侧,见状蔑笑一声:“陛下祭祖大事,你竟就甩手不干了!”语气中颇有些埋怨他,但又拿他无可奈何。    这也的确该他怨的。新君继位之前,照例先要去太庙祭告先祖, 再于太和殿登基,受众臣礼拜。可如今携新君前去太庙祭祖的是琅嬛与郭鸿,全与他苏家无关。    苏父见他不理会,只得压低声音,小声道:“你在这里站着顶什么用?”他环视殿内众臣,皆屏气而立,以苏卷冰为尊,不由叹道, “在他们面前树立威信,哪里及得上去陛下跟前献殷勤?”    苏父很焦心:“不要忘了,你后日就将启程去边,今生何时能归来,尚不能知!这时候就该去陛下跟前伺候着,讨个面熟,不然日后——”    苏卷冰闻言收回目光,看向苏父,面上还是恭敬的,说出来的话却丝毫不给情面。他说,“父亲只是在为自己考虑?”反正他将离,此生都不会回来,而苏家还留在京中,需要仰仗君王鼻息。他这话一出,苏父面色顿时一变,苏卷冰随意笑起来,但还是作解释道,“新君还是小孩子,一日两日,哪里记得住孩儿?既然如此,那不如送个人情给郭大人。”他这是给苏父顺梯下,再者,琅嬛为文,郭大人为武,有一文一武陪同陛下去祭祖便够。他实在厌烦那些烦琐的礼节。    忽有小宦扬声禀告:“陛下到——”    殿中众臣皆躬身而迎,苏卷冰也忙转首看向殿外。    当先一片深紫缎出现。琅嬛手牵新君入殿来。    她肃容,一步一步牵着新君往殿中去,众官纷纷跪拜。他在尽头处等她,放佛她一步一步是为他而来。    他不由带了笑,琅嬛与他目光一交而过,唇角也染上笑意。    一擦身,她走过他,领着新君在龙椅上坐下。    新君惴惴不安,她低言安慰,随后,小步却退回龙椅之下,与他并肩。    小宦尖声道:“拜——”    苏卷冰与琅嬛跪下,与众官齐呼:“吾皇万岁——”    “万岁万万岁——”    他趁着众官俯拜之时,握住近在咫尺的她的手。他压着声音,小声道:“你看,这像不像拜堂?”    她所着紫服之上也纹着径五寸独科花,与他一样。这样看来,倒真像是小夫妻拜天地,拜君王。    琅嬛听他乱讲,不由嗔怒,低斥道:“这什么场合,哪里容你胡来?”    他们的声音掩在众官贺辞之下,除了彼此,没人听见。但由是如此,琅嬛也急出一手汗,不知是气得,还是羞得。苏卷冰有感,抬眼笑看她,又很快紧紧握了一握。    身后小宦代君道:“起——”    他终于松了她的手,站起身来。琅嬛敛容,收手于袖中,亦站起身,只是双耳飞红,怎么也消不下去。    苏卷冰目光沉溺在她耳垂之上,她总是这样,一害羞,先红耳朵,又偏偏要做出正襟之态。他低笑一声,那时也是这样。他才知她身世,狂喜之下难免冒犯,她明明察觉到,羞色都染到耳根子去了,却还板着脸训他。但她大概不知道,那天夜里,彼此望月而归之后,他又悄悄潜出去,夜嚎登山,等观日出。狂喜到那种境界,连酒都助不了兴,唯有与天地共享此乐。    可这话哪能跟她提及?他自己都尚觉臊皮,他可是堂堂大将军,一边嚎叫一边登山,实是野人所为。他不敢说,怕她看轻。    他径自思忆,浑然不顾身遭,但忽见她转目看向自己,蹙眉不语。    他回过神来,才听见小宦在唤自己。    见他回神,小宦笑道:“苏大人,陛下叫您呢。”    他抬头去看殿中龙椅,陛下坐在椅中正看他,见他看去,也不躲避。他心中轻笑,五岁大的孩子,双脚尚不能够地,这君王威仪倒是摆得不错。大概是近日常待在她身边,学会她的装腔作势。心里再怎样害怕,都不摆在面上,叫人看见。    他躬身,问:“不知陛下叫臣何事?”    新君稚声问他:“你这么老盯着黎姊姊看?”    殿上众官皆哗然。    那些坊间传言他们也都听过,这时候见新君童言无忌,公然点出来,忙低下头去,装聋作哑,只当不知道。    琅嬛面上一红,当先上前,抬袖回答:“陛下,此言不妥。”    新君却好奇,继续问苏卷冰:“是因为姊姊好看吗?”    琅嬛一怔,苏卷冰已然带笑回他:“陛下所言极是,她很好看。”    新君见有人赞同自己的说法,忙乐呼呼笑起来,“姊姊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苏卷冰由着话头,也道:“她也是臣见过,最好看的人。”    这话能是在朝堂之上说的吗?陛下年幼不知事,不足怪,但苏卷冰呢!他分明是故意的!琅嬛羞得只恨不能躲开去。这俩君臣,这俩君臣!真是胡闹!    “咳—咳—咳”    “咳咳—”    “咳!”    殿上忽有咳嗽声,此起彼伏,引得新君转移了注意力,问他们:“几位老大人,你们嗓子不舒服吗?”    琅嬛余光看见,三人中郭大人上前回答:“臣等无事,劳陛下关心。”    “哦。”新君点点头,一问就罢。但他记起前事,目光又往苏卷冰看去,似乎要继续问什么话。    黎父忍不住了,上前一步,问小宦:“陛下登基之礼已完成了?”之前祭了祖,适才又宣读完圣旨,大概流程已经走完。    小宦一愣,下意识先去看琅嬛。琅嬛在心中暗揣,再不结束,不知这俩君臣又会弄出什么意外来,她思索流程,并无纰漏,便向小官颔首示意。    小宦见状,忙清嗓宣布:“事毕,众官退朝——”    琅嬛落在最后出殿。苏卷冰慢慢吞吞在走,磨磨蹭蹭终于等到与她并肩。    “哼!”琅嬛一声冷笑,加快步子往前去。    苏卷冰紧跟着他,一叠声问,“怎么又气了?”    琅嬛见四下人少,压低声音斥道:“你将朝堂当作什么地方了?”    最先在众官参拜之时,跟她说什么像是拜堂。这话是能这样说的吗?自古以来,能在太和殿拜堂的,除了帝后,还能有谁?他这话要是落在有心人耳中,不知道会酿成什么大祸!    苏卷冰见她眼色,猜出她所气为何,知道她是担心自己,赶紧先小意道个歉,哄她:“都怪我,是我不好。”    他这模样,琅嬛又如何不知道他只是在哄她?只怕他一点也没放心上。琅嬛不免气愤,怨他不知收敛,袖子狠狠摆开,愤懑而去。    苏卷冰还要跟上,忽听郭大人在身后叫他,只好停住步子,转身问:“郭大人?”    郭大人是旧识了,虽然之前因立新君差点撕破脸面,但现在既然相安无事,当然还是要笑面相迎。    郭大人走上来与他同行,先问军事,再问朝中事,苏卷冰一一答了,说话间,两人走到宫门,郭大人略一踌躇,还是问出来:“你与黎家那孩子——?”    苏卷冰一笑:“想当初,还是郭大人撮合呢。”    郭大人一愣,“我何时……”他蓦然想起来,“莫不是……”    苏卷冰笑得欠揍:“正是那时!说到这儿,还得感谢郭大人呢。”他合手一礼,随后不管郭大人反应,径自扬长而去。    留郭大人在宫门处暗自悔恨,“我当时没事干,约他们二人对弈作甚!”    良久后,郭大人终于接受事实,自我安慰一笑:“我倒算是他二人的媒人,只盼此后他们依言顾念百姓,别携手掀翻了这天下才是。”    “只是,我家那小丫头,看来是没戏咯。”郭大人摇摇头,无比凄凉的回府了。    却说另一边,琅嬛与父亲回得府去,琅嬛忙了这几日,累得很,这会儿终于尘埃落定,她心神一松,与黎晟告辞,就想先回房中休息。    黎晟黑着脸叫住她:“你跟我来书房。”    琅嬛不明所以,跟着他去了书房。黎晟坐在太师椅上,马着脸问她:“听说你尽让兵权给苏卷冰?”提到苏卷冰,黎晟就想起殿中之事,气不打一处来,“你与苏家那小子,到底怎么回事?”    琅嬛心中暗叹一口气,老老实实跟他交代。    黎晟听完她说,皱眉道:“他那样的人,哪里值当你喜欢?”    “爹!”琅嬛反口问他,“爹真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吗?”    她语气急促冲撞,令黎晟不由一愣,她这十几年来可从未用如此语气顶撞过他。如今为了一个仇敌之子,她竟然——    黎晟薄怒道:“这是你该同父亲说的话吗?”    琅嬛放缓语气:“爹!”    黎晟揉揉眉心,劝她:“如今什么局势,哪里容得了你们小儿女情长?再说,后日苏家那小子就要启程去边疆迎敌,是生是死,目前还孰不可知。不说他战死沙场,单只说他命好,死不了,日后回京来与你夺权,你当如何?你为相,他为将,自古将相难和,更别说因先帝之策,现在朝中文武分立,你与他如何能在一起?况且到时候你年老,他若弃你,你又当如何?”    黎晟语重心长:“情之一字,向来是女子吃亏多些,你要慎重,考虑万全。”黎晟起身,拍拍她的肩,“徐竟不就很好?为什么不是他,单单就是那苏卷冰?”    琅嬛苦笑:“爹,那为什么您会选择娘,而不是其他女人?”情事,哪里能由得人说清楚?她低声道,“女儿也犹疑过。可是流放那会儿,女儿在河边被人追杀,爹娘不在,瑶草白蘋也不在,我一个人逃,使劲往山中逃,那时候真觉得没有希望,大概唯有一死才可以解脱。爹,女儿不孝,本不该做那般想法,可是在那样的险境中,我又丝毫不会武艺,逃到峭壁之前,脚崴了,连寻死都做不到。那个时候,那个时候——”    琅嬛抬起头,眼中湿漉漉的,“他来了。”    她轻声重复,    “幸亏他来了。”    “爹爹,”她喟叹,“女儿也只是一个寻常人,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心。”    黎晟看着她,良久后一叹,“为父即使选择了你娘,也没办法只她一人啊!”他负手背过身去,“当初你娘难产坏了身子,不能再生育,而我为得子,听从了族长之意,收妾于房,害你娘当年暗中哭了多少回?琅嬛,你不知道,这男人啊,”他自嘲一笑,“又有谁是真的值得托付的?”    黎晟道:“更不要说,你与他什么处境?你能嫁给他吗?他就算愿意,苏家人呢?为父就算同意,黎家其他人呢?世仇世仇,从来不是说着玩的,这些年来两家暗地里死了多少人,你难道不记得了吗?”    琅嬛摇头,“爹,您多虑了,女儿从来没想过与他在一起。”    这是奢望啊。她一向清醒,一向知道。    黎晟一愣,“那你……”    琅嬛失神:“我不会和他在一起,他也不会。爹,早在之前,我与他就说好了,他为将,一世不回,我为相,一生不出。”    黎晟不可置信,“既然你有此觉悟,为何还要由得他纠缠上你?你这余生该如何,你考虑过没有?你说你说这样的打算,难不成是想要为他守活寡?”    “爹,”琅嬛回答他,目光坚定:“女儿可以忍受一世不与他相见,但这爱,我不想由得历史去掩盖。”    “我爱他,该叫天下人都知晓。”    他说这段爱,他决不能忍受被篡改、掩藏以及诋毁。    她终于明白,她也是一样的。    她眼中有伤,但带着笑:“即使,没法在一起。”    黎晟拿她终归没有办法,板着脸训了几句,还是放她回去,也没再提她和苏卷冰的事情了。    还是琅嬛知他意,先解释起先他所问,“爹爹,女儿尽让兵权与他,是有考量在的。”    黎晟抬眼看她。    她细细解释:“如今除我黎家,与他苏家,还有郭大人这派,他手持先帝旨意,为顾命大臣,与皇亲走得近。我让武与苏卷冰,在京中就没有武力可以直接威胁到陛下,郭大人一派自可放心。”    黎晟轻哼一声,现在怎么听苏卷冰的名字,怎么不舒心。    琅嬛又道:“即使女儿手中无兵权,但有苏卷冰在一日,女儿便可一日无忧,不需担心性命不保。一是因为郭大人一派尚需要女儿来与苏卷冰制衡,二是,他不会眼睁睁见我被人杀死。”琅嬛笑,“所以爹,有他在,即使是在远方,女儿这一生也无虑了。”    最后她叹,“我和他的爱,到了现在,大概就剩彼此守护。”    黎晟不信,“他会甘心放弃京中的权力,一辈子老老实实呆在边疆那寸草不生的地方?”    “他会。”琅嬛坚定的道,“因为他信我。”    黎晟默言。    琅嬛道:“他知道,只要他不反,我就绝对不会让京中那些笔杆子朝向他。”    百年前的惨剧,绝对不会再发生。    琅嬛离开书房,独身一人走在廊上,还有两日,只剩两日,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一下子心中有些慌,步子一转,想要出府去找他,可还是按捺住了。    不如从现在开始习惯?    她在府中漫无目的的走走停停,最后随便在阶前坐下。    哎——    她叹气。    然后抬眼目之所及,看见路旁植一丛的芍药。    芍药,别名将离。    将离,将离,连这花都知道他将离。    可是这是九月,哪里来得芍药?    难不成是老天故意捉弄她,要看她失态?    琅嬛心中一气,孩子气一般走过去拔掉一朵,拿在手中看,竟是假花。    “好好的种什么芍药!”她不愤,心中怨那些不长眼的仆从,手中扔掉这一朵,又伸手去拔其他几朵。统统拔掉!    黎夫人的声音响在身后,“琅嬛,你在做什么?”    琅嬛一愣,将假花扔在草丛中,回首迎黎夫人,面上已不见丝毫情绪。她笑问,手中也搀扶上,“娘,您怎么在这儿?”    “特意来寻你。”黎夫人将怀中包裹塞给她,琅嬛奇怪,接在手中看,问她,“娘,这是什么?”    黎夫人道:“去找苏家那孩子。”    琅嬛一怔:“娘?”    “为娘刚刚去信给他,如他能放弃手中权势,不顾一切带你离开,护你周全,那么今日午时,城外青山寺,你会去见他。”黎夫人道,“琅嬛,这是娘替你收拾的行囊,不要再管什么黎家,不要再什么管天下,去见他,跟他走!”    黎夫人推她往后门走,“去!”    琅嬛被她推得踉跄,等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在后门处。白蘋牵了马等在那里,她徒然醒过神,只要她骑上这匹马,去往城外青山寺,她就能与他在一起了。    黎夫人催她上马:“快去!”    琅嬛怔怔走到马前,白蘋牵缰绳给她,她接过,但始终没办法说服自己上马。    黎夫人急了,连声道:“快呀!”    “娘。”    琅嬛回首,泪流了满面,吓得黎夫人忙住了口。    琅嬛将缰绳递给白蘋,慢慢一步一步走回府中。黎夫人叹口气,跟在她身边,握紧她的手,问道:“为什么?”    “娘。”琅嬛哽咽,“我不能这么做。”    黎夫人陪她一同哭,“为什么要考虑其他,为什么不为你自己考虑?你与你爹在书房说的话,娘都听见了,既然他是良人,你为什么不给自己机会,得个和美的结局?什么天下?什么百姓?他们凭什么困住我女儿的一生?”    琅嬛抬手擦了擦泪,又拿出巾帕小心替黎夫人拭泪。她的声音还有些抖,但面容平静,已经恢复了以往神态。她替黎夫人拭完泪,转身仰头看天空,快至午时,看不到星星,但是她仍然仰头看着,轻声说:“娘,有人将我与他比作天上始影、琯朗双星,说这天下,我与他两相辉映,缺一不可。”    她苦涩一笑,转过头看着黎夫人,“所以呢…”    ……    她嚅嚅,还是没能自己说出那个残忍的事实。    琅嬛躲回了屋中,黎夫人红着眼在园中独坐。黎十九郎回府,被白蘋引着到园中,黎夫人见是他,温声问道:“信给到他手中了吗?”    十九郎答:“侄子亲手交到他手中了。”    黎夫人点点头。可是转念一想,信到了,人不去,也没有用。她一想到刚才琅嬛拿园中假花撒气,就觉心痛她。她明明那样不舍,却不让别人知道。    她想起来,问十九:“你知道始影、琯朗双星吗?”她说起刚才谈话,眉间忧愁。    十九闻言,看向琅嬛屋子所在的方向,眼中怜惜,“侄子或许知道姐姐意思。她大概是想说,双星两相辉映——”    “但注定各在一方。”    作者有话要说: 快要完结了~    ☆、番外:白水旧事    (1)    苏卷冰在他十岁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原来是个尊贵的少爷。在这之前, 他一直以为自己与门房的儿子二虎没什么区别——大概还是有的, 二虎的娘气力大,什么活儿都干得好, 而他的娘整日就躺在床上,一罐一罐的药送进去,还是不见好。    他小时候就很羡慕二虎,倒不是因为二虎有爹有娘,而是每次二虎犯了错, 二虎他爹他娘就会追着他满院子打,只要一打完,事情就揭过。不像他娘,他犯了错,娘只是躺在床上唉声叹气,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罚,但看他的目光却满是失望。    娘经常问他:“为什么要去惹事打架呢?”    他振振有词:“看不惯。”    其实不是, 他只是想让娘的目光多留在他身上而已。    娘见他丝毫不悔改,不免气极,手扬起要打他。他竟在心中暗暗期待,打,打!仿佛只有那一巴掌落下来,他与娘的血脉关系才得到确认,至少要像二虎与二虎娘一样。    直到很多年后,苏卷冰都不愿意承认, 他在那个年龄竟然是在拼却一切去获得爱。    可是娘的手始终没有落下来。她看着他,眼中依然失望:“苏家祖上乃是一代大儒,你却从小就见肆虐的性子……”娘摇头叹气,身子转向里内躺,不理他了。    他听不懂娘的话,但知道叹气的意思。大概他生来就不满足娘的期望。    他退出屋去,经过二虎那屋时,听见里面二虎的惨叫和二虎娘骂骂咧咧的声音,不知怎的,忽然一滴泪滑下脸颊。他仰头看天,碧玉如洗,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他若无其事抹掉泪,回自己屋中闷头大睡。    第二日,二虎顶着一脸鼻青脸肿来找他,一脸壮烈:“镇上叶员外家的三娘今日成亲,老大,去抢亲吗?”    苏卷冰挥挥自己手中的书,“别来烦我。”    二虎好奇的凑上来瞧,可惜大字不识一个,他问,“老大,你看什么呢?要学当书呆子呀?”    “滚犊子你!”他闷闷道,“这是千字文。”    他娘昨日去求管家,请许管家教他读书识字。许管家当场答应下来,可是一转脸,甩给他一本书,让他自己参悟。    “参悟个鬼哦。”苏卷冰随手将书一甩,利索翻身下塌,“走,去看三娘嫁人。”    总之,他再也不去管谁会失望了。    二虎带着苏卷冰往人群中挤,叶员外家大势大,又因最小的女儿出嫁,那盛大的场面自然不用提。苏卷冰趴在小摊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前方唢呐开路,胸系红花的新郎官骑马来。    二虎在他身边哭得伤心,苏卷冰被扰得烦,一手拍过去:“你哭什么?”    二虎抽抽搭搭道:“三娘都嫁人了。”    整个白水的小孩都知道二虎喜欢叶家三娘,但苏卷冰只觉得莫名其妙:“你怎么就喜欢她了?”    二虎眼中闪着泪光,但回忆起那件事还是很幸福:“那一天晚霞落尽的时候,她送了我一朵花。”    苏卷冰戳破他美梦:“那日我也在场,她不单单只给了你,我也收到了花,就连隔壁那个鼻涕虫也得了花。”可是不同的是,他与鼻涕虫收到之后随手就扔了,二虎却带回家百般呵护,那花现在还插在他屋中罐子里,他每日都会去浇水,哪怕早已经枯萎了。    二虎眼巴巴的看着他:“老大,抢婚!”    苏卷冰不屑道:“你就这点出息!”    二虎为了心中女神,难得反诘他:“你又有什么出息!”    苏卷冰站起身,指着自己,无比自豪:“我?以后要娶几十个老婆,而且她们个个都会比三娘好看!”    苏卷冰壮志豪情说完,却听一声嗤笑从身后传来,他不豫回头看,是一个身着锦衣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端着少爷的架子,垂眼打量他。    “许伯,”少年招来身后的管家,“他就是母亲常提起的那个庶子,?”    被称为“许伯”的管家应声瞧他,随后恭敬道:“依小人弟弟信中所写,就是他。”    少年闻言,轻嗤一声:“果然是庶子,一点出息也没有。”说着故意挤过他,往人群外走,那管家见状,也忙跟上前去,丝毫不再理会苏卷冰。    二虎拉拉苏卷冰的袖子,小声道:“老大,他们似乎往你家去。”    苏卷冰轻哼一声,“管他呢!”说着反手拉住二虎的袖子,“走走走,咱们去抢婚!”    最后别说抢婚,他们连人家府上都没进去,就被赶了出来。    赶人的丫鬟见他眼熟,想了好半天想起来,忙回府内去回禀叶夫人。叶夫人倒不怎么上心,“无非就是几个野孩子捣乱,赶出去就好了,何须专到我跟前来回?”    丫鬟道:“不是别的,是苏家那个孩子!”    叶夫人停了手中事:“苏家那个庶子?”这白水镇上,倒是没人不知道苏家那个庶子。听苏家下人们之间咬舌,这庶子的娘原是苏家大夫人房里的丫鬟,谁知道一次席宴,苏三老爷喝醉了酒,稀里糊涂竟将自己嫂子房里丫头给睡了,这传出去多丢人呀,苏家本想掩了下来,没奈何苏大夫人与那小丫头有些感情,一个劲儿说情,苏老爷又理亏,只得收了房。谁知那丫鬟不容于正室,当时肚里还怀着七月的胎,就被正室夫人给赶到苏家祖地——白水镇上来了。这么多年,即使那丫鬟一胎得子,也没见苏老爷回来瞧上一趟,可见对这妾室和儿子,苏家人都没怎么放在心上。叶夫人也不怎么将苏家那庶子放在心上,只是忽然想起另一事,她便笑道,“我听老爷说,近日苏家人要回来祭祖,你做得很好,但凡关于苏家的,都去留意一下。老爷在朝中无人,若此次能攀上苏家这棵大树,也算是好事。”    丫鬟得了赏,退了下去。    却说苏卷冰这一边。他和二虎蔫蔫的回了苏府,适才街上所见的贵少爷端坐于厅前,而一向欺负他们的许管家正低头哈腰,捧上一杯茶。    贵少爷接过茶,慢悠悠轻呷一口。茶入口中,他仿似那一刹喝到了极难喝的东西,“呸呸呸。”他一边侧首将茶水尽数吐出,一边掷茶杯于桌上,骂道:“哪儿来的粗茶坏水!”    苏卷冰站在厅外,看许管家手忙脚乱伺候那尊大佛,心里嗤笑,面上也显出来嘲讽之色。    “冰儿!”他娘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训斥他道,“行为无状,成何体统?”    苏卷冰低低应了声:“娘。”    “这是你兄长,还不快进去见礼?”她说完话,也不管他,自己当先进去跟贵少爷作礼,“许久不见,大哥儿都长这样大了。”    贵少爷大咧咧坐在椅上,安然受了她这一礼,只是之后听她端着长辈架子说话,心里不喜,斥道:“你算哪门子长辈,竟然敢用这种口吻跟本少爷说话?”    他娘忙改口道:“不敢,大少爷误会了。”似乎为了解困,她转身招苏卷冰近前,“冰儿,还不过来见过你兄长?”    苏卷冰不知道这一刻心中是何感受。但如果可以,他不想走近那里,即使他的娘在那里等他。    但他还是走过去,规规矩矩先给贵少爷问了一礼。    之后,他一本正经,带着稚气问:“既然是儿子的兄长,那该与儿子同辈才对啊。可是他见了娘怎么却不执子辈礼呢?”    娘面上难掩尴尬,贵少爷却嗤笑一声:“一个贱婢,本少爷凭什么与她见礼?”    苏卷冰被“贱婢”二字刺到,扬着手狠狠挥去。    “啪”一声,厅上骤然安静下来。    贵少爷捂住左颊,不可置信看着面前的苏卷冰,“你竟然敢打我?”    苏卷冰被桎梏在许管家怀里,他挣扎,却不忘讽刺,“苏家祖上乃是一代大儒,却生出你这个不知礼的废物,真是让苏家蒙羞!”    又是“啪”一声,只是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巴掌落在了苏卷冰脸上。这应是他期盼已久的确认,二虎娘就经常这样打二虎,他嘴上说着不羡慕,其实心里早羡慕惨了。现在好了,娘的巴掌也落下来,可是为什么此刻他却感觉不到开心?他只有屈辱,不解,甚至一点点委屈。他安静下来,怔怔的看着他娘。他娘气极,捂着胸口喘气,似乎把病根又引了出来,可是她不管,哪怕气喘得艰难,仍勉力支撑着呵斥他:“闭嘴!谁允许你胡言乱语的?”    他要的不是这样一句话!    他忽然发疯,张口去咬许管家,逼得许管家不得不放开他。他回身往厅外跑,厅前站了好几个人,不知何时来的,但都不是他认识的,只看单看衣料名贵,想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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