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耽美小说 > 武侠修真 > 快去问问翰林院 > 第75章终章

第75章终章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终章(一)何人不起故园情    九月, 刚走完天高云淡地晴暖晕染的前半程,就迎来了淫雨霏霏地阴冷铺就的后半程。    李勖去了沈园,没寻到顾兰亭, 却遇到了萧锦麟,他现在是沈氏书院的山长。    一别经年,沈园繁杏如旧,故人眉眼如初,只是, 面前的故人, 已不是当年的故人。    “草民萧锦麟,拜见皇上。”他已不再是当年嚣张跋扈的少年,进退举止,皆温和有礼。    “没想到,你我还能再见。”李勖敛眉。    “草民亦未想过,当年沉默寡言的同窗, 会是今日睥睨天下的君王。”    两人信步园中,听学子朗朗书声, 自是感言了一番世事变迁。末了,李勖还是开口问了一开始就想问的。    “锦麟, 兰亭她……可有来过?”    “她自然是来过的, 皇上目之所及杏树下那些枯叶堆, 便是她昨日亲自扫的。”    李勖眼见那些落叶归根的景象,心中不由怅然,“她昨日还在, 而今却是去哪里了?”    “她去了京城。”萧锦麟顿了片刻,又道:“想必皇上心里也清楚,沈家旧事一日未毕,她便一日不能……落叶归根。”    “她就只想落叶归根?”那么他呢?    萧锦麟笑着摇了摇头道:“皇上可还记得当年托我带的信?”    “当然记得。”    “同年同日又同窗。不似鸾凰,谁似鸾凰?杏园院中事匆忙。惊散鸳鸯,拆散鸳鸯。一年不到读书堂。教不思量,怎不思量?朝朝暮暮只烧香。有分成双,愿早成双。”    萧锦麟兀自吟了一遍,又道:“当年皇上对兰亭百般深情还历历在目,如今快到苦尽甘来的日头,我只盼皇上……莫忘初心。”    莫忘初心,方能早日成双。    萧锦麟说完便作揖告退,只余李勖抬眼去看那满园金黄。她说要落叶归根,那是否说明,沈家旧事一毕,她便要回这江南水乡?那么他呢?她的计划里可有他,可有和他的以后?    更不知,她此时是否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又对此,作何打算。    果然,自古逢秋悲寂寥。古人说的,总是没错的。    唉……    李勖回到京城,头一个见到的不是顾兰亭的人,而是她的奏折,弹劾内阁首辅罗大人的奏折。    奏折中字字珠玑,列举了罗士奇的四大罪状,科举舞弊、贪污受贿、搜刮民脂、御下不严,每一条每一项都是诛九族的滔天大罪。    而与此同时,朝□□有二十一位大臣联名上书弹劾罗士奇。其中还包括太傅杨寅和太保周勃。    众臣闻风而动,不过是因为,狱中的南合兴开口招供了。他坦陈科举舞弊一事,是与罗士奇合力作为,更是直言是因为罗士奇背后是柳儒意,他才敢与他合作。    凭他一人之言,众人自是不敢置喙当朝太师,但想当内阁首辅、看不惯内阁首辅的人多了去了,这才使得弹劾罗士奇的人一时俯拾皆是。    这边儿罗士奇这才刚刚入狱,那边儿,南合兴就交出了他与罗士奇合谋的证据簿册。这下,罗士奇百口莫辩,手下的人又全都招了,他灰头土脸,只等一个处斩之期了。    只是关于太师柳儒意,饶是严刑逼供,他也未吐露一分一毫。    这样,科举舞弊一案就还不算结,还在继续查。但冯京的案子,却是终于真相大白了。    那李延昌本是南合兴的门生,也参与了科举舞弊。冯京大字不识得几个却想功名,就找了他替他写文章,乡试、会试的策题文章,都是李延昌事先知道题目后先写好,再由保管试卷的考官把冯京的文章和写好的文章一换,冯京才得高中。而负责保管试卷的考官,正是罗士奇与南合兴。    冯京之所以与那孙秀才不对付,就是因为孙秀才发现他大字不识几个,这事儿,李延昌也是知道的。那日冯京与孙秀才争吵,李延昌听说了匆匆赶来,正好看到冯京推了一把孙秀才,李延昌觉得这机会千载难逢,便朝孙秀才刺了一根银针,想叫他死得不知不觉。只有他死了,冯京才不会暴露,他才会是安全的。    因李延昌功夫好,当时场面又混乱,他悄悄逃走了,在场众人也没发现。而后来冯京“畏罪自杀”,那鹤顶红也是李延昌给的。他骗冯京说那是假死的药,冯京不疑有他就喝了下去。他还留了所谓“遗书”,造成冯京畏罪自杀的假象。    冯京一案真相大白,也算了了顾兰亭一装心事。此后她在梦中,便再不会出现他那张充满怨恨冤屈的脸了。    ***    终章(二)相逢对面已是君    十月中,至此,科举舞弊一案已陆续查了两个月有余。    这日早朝,顾兰亭再次义正辞严直接进言弹劾了柳儒意。这是她第三次弹劾柳儒意,与前两次不同的是,这次她有证据。    那证据不是贪污受贿,也不是参与科举舞弊,而是私屯家兵十万有余。    这样一个数目,足够谋反了。    对此柳儒意沉默以对,没有任何辩驳。    而顾兰亭不过是个正三品翰林学士,满朝文武无人敢附和,她终究孤掌难鸣,早朝也不欢而散。    早朝罢后。李勖在皇极殿外拦住了顾兰亭。    自打江南回京,他二人从未好好说过话。甫一私下见到面,顾兰亭便左一句“微臣不敢”,右一句“微臣告退”,绝口不提两人之间的感情,叫李勖着实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顾兰亭,你到底想干什么?”他想去拉她的手,却被她冷冷避开。    “太师不仅私自招募府兵,还将朝廷兵将抽为己用。证据微臣都已经找到了,细柳营各将军以及兵部那些人都可以作证。证据确凿,就看皇上……愿不愿意查办柳太师了。”    “你非要这样逼我吗?”    “微臣不敢。”    李勖扶额,道:“府兵十万,你明知那数字有假,为何要谎报证据?你就这么迫切,想叫太师家破人亡吗?”    “是,数目微臣是谎报了。可没有十万也有五万,皇上难道就不忌惮吗?难道皇上就不想假我之手,除了这心头大患吗?”    “放肆,你把朕当什么了,朕没你说的这般不堪!”他什么时候需要借刀杀人了!    “微臣告退。”    她正俯身揖礼,手腕却被他一把攥住,抵在了盘龙的廊柱上。    “除了柳太师的事,你就没有别的要同朕说吗?啊?”他怒极,冲她喊道。    “没有。”    “是不是报了家仇,你就要离开朕了?”    她敛眸没有回答,他又朝她逼近了一步。她的脑袋被磕疼了,伸手要推开他却被他紧紧攥着,抬脚要踹他却被他死死压住,想开口控诉,却被他以吻封缄,席卷了呼吸……    涌入鼻翼的气息很熟悉却又让她窒息恼怒,可她怎么也挣脱不了,只能任由他吻着。    他在她唇上用力厮磨,可她咬紧牙关不叫他得逞。这可是在皇极殿外,万一叫那些朝臣看见了怎么办!    可她越是抗拒,他就越不想放手。他的手放在她纤瘦的肩膀上,隔着朱红色的官服,一路沿胳膊向下游走,在她盈盈不可一握的腰间停下,慢慢摩挲。她终是受不住地发颤起来,嘴唇微张,他趁机撬开牙关而入。    她心一狠,用力咬上他的唇,撕咬出一个血口,口腔里顿时漫延出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    他停了唇上的动作,鲜血缓缓沿唇流下流下,在嘴角处氲出一片血红。他用拇指蹭了蹭伤口,竟勾起嘴角缓缓笑了。    他吃尽了她唇上的血,轻轻贴近她耳朵,低声道:“兰亭,我想你。”    “很想很想你。”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要命的蛊惑,一下一下撕挠着她的心。    她用尽力气,回抱了他。    一别多日,她又何尝不想他。只是,那日周太后亲下江南同她说的话还言犹在耳……    “顾兰亭,想必皇儿定是没有忍心同你讲明当年的真相的,那便由哀家亲口告诉你。当年你父沈毅之,确实私济蛮夷,通敌叛国,罪无可恕。而且,他不止负了国家,更负了你与你娘。那时你与勖儿尚在沈园读书可能不知道,你父沈毅之他……爱上了一位富桑女子。那数百万两黄金白银,都是他甘愿送给富桑的。那女子,便是富桑王安培的前王后。当年柳太师奉命诛沈家九族时,将她就地诛杀了。这也是为何,富桑当年就攻入了长安。哀家本是嘱托了太师要保你娘平安的,可她心灰意冷,一心求死……”    顾兰亭那时才明白,为何父亲当年甘愿赴死,未有一丝挣扎。原来,他是真的……做了错事。    她不想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    “兰亭,你是哀家故人之女,你与勖儿两情相许哀家也是看在眼里的,哀家本该成人之美,但……如今勖儿不过才登基三年,根基未稳,武有太师握着兵权,文有罗士奇霍乱科举,看似四海升平,实则是暗流汹涌啊!兰亭,从金殿对策到那日金銮对辩,再到如今彻查科举,哀家观你确有治世之才,可否同你策论上所言,陪着勖儿,修齐治平?哀家不能许你凤冠霞帔、母仪天下,但必定能许你青云直上、位极人臣,还能许你沈家重现当年荣华,家门兴旺。哀家也不瞒你,沈家当年也并非九族尽诛,你还有几位堂兄尚在人世。你答应哀家,就当……为沈家赎罪了好不好?”    周太后也知所提要求有些过于无礼,可她笃定,顾兰亭会答应。    而她也果真答应了。单单为了那一句家门兴旺,她也会答应。    她既然应承了太后,便不能食言。而太后要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弹劾柳儒意。只有斗倒柳儒意,李氏皇族才能安稳。所以即便没有了那深仇大恨,她还是要与柳儒意针锋相对。    偏偏李勖心软,也不知道是顾忌什么,并不想杀柳儒意。    唉……    ***    终章(三)人生自是有情痴    虽没能以私屯家兵一事斗倒柳儒意,却也伤了他几分元气,也叫朝臣中跟太师对立的多了起来。顾兰亭更是因此,顺利取代罗士奇的位置,登上了首辅之位,在朝堂与柳儒意分庭抗礼。    就算朝臣以死为谏,甚至不惜自摘乌纱帽,也没能阻止她这位女首辅新官上任。只因,太后亲到朝堂,替她做了保。    而她上任后的所做所为,确实堵住了悠悠众口。    崇正学,崇儒家正学。修戎政,偃武休兵。稽郡县,以州县之分优化郡县。定钱法,形制一统。    她在履行她对他的,对他母后的誓言。    只是对于他和她的感情,只要他不提,她便缄口不言。只要他要,她什么都会给他。只是,不能答应嫁给他。    他们之间,君是君,臣是臣了。    顾兰亭上任首辅的第三年年末,终于斗倒了柳儒意。她也如愿以偿,带人去抄了柳家。    她并不想要柳儒意的命,可她到太师府时,他已自缢身亡。    府中奴仆跪成一片,等待着属于他们的宿命。顾兰亭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位误食滑虫的老丈。他本不是太师府奴仆,只是年轻时曾是柳儒意的部下,却选择与太师府共荣辱。    顾兰亭命手下将那些奴仆悉数遣散,留下了那老丈。    “老丈,你可知太师为何会自缢?”顾兰亭问他。    “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太后的意思。”    “太师与太后……”    “太师一生未娶,一生空有野心并无作为,不过为了这一位青梅竹马而已。他从未负她,而她却是,不得不负他。”老丈看得明白,语气里倒并无责怪太后的意思。    “那柳仁是?”    “柳仁是太师的养子。”    顾兰亭心中骇然,原来,太师竟是这般痴情的一个人。怪不得,怪不得,他一直没有谋反,他……也是坦坦荡荡,一位君子,一位,痴情种。    怪不得李勖顾忌再三,不想动柳儒意。想来太师对太后的心思,李勖也是知道的。    气氛沉寂许久,老丈又开口道:“顾大人可还记得我?沈家出事之时,我曾从刀山血海里抱你出来,当时啊,你还是个这么高的小姑娘……”    老丈坐在石阶上,用柔和的语气缓缓将刀光剑影里的血色往事娓娓道来。顾兰亭侧眼认真地看着他,他突出的颧骨顶着一张沧桑的皮,讲着讲着,饱经风霜的脸上渐渐绽开一丛笑,从前额到眼睛,再到嘴角,逐步展开。打满褶皱的前额下一双失神的眼睛慢慢放出光来,浑浊却温润,透着一股祥和淡定。仿佛往事并非血腥,回味起来是美好。    “救我?是太师的意思?”待老丈讲罢,顾兰亭轻声问道。    “是,太师与你父亲,有过几面之缘,虽怒其叛国,但想着罪总不及子女。况且,你是沈毅之唯一的女儿。他没能依太后所言保住你母亲,便保住了你。”只是他也没想到,他一时仁慈救出的小姑娘,最后会亲手送他上绝路。    后面这段话老丈没说,但他面前人已听懂了。    顾兰亭眼中有泪盈睫,不多时,便伏膝哭起来,眼泪滴滴答答落在青石板上。有一句话叫,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况且今日这伯仁,还是往日的救命恩人。    这叫她余生,如何能够心安。    柳儒意死的第二天,沈忆情来了京城。或者,沈忆情就一直在京城。    顾兰亭心里清楚,柳儒意于他有杀母之仇,这一路斗倒柳儒意,他定在暗里帮了不少忙。    父母之事,罪不及子女。当年的事,她与他其实是一样的境地,她也没什么能责怪他的。    她以为他来见她是另有谋划,没想到,他只是给了她一株苗疆的万年天山雪莲。    那雪莲盛开在冰上,冰清玉洁,是生的希望。    ***    终章(四)除却巫山不是云    在京中参加完柳儒意的葬礼之后,顾兰亭便自摘乌纱,向太后请了辞。    其时李勖恰好病好了出使富桑去了,太后怕不好交代,有意叫顾兰亭留下,可她执意要走。    这三年,她做到了许诺他的,崇正学、修戎政、稽郡县、定钱法。只是修齐治平,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还远远未完成。    这三年里,选秀年年举行,可他却未纳一妃一嫔,空着后位等着她。他曾多次要不管不顾娶了她,可她始终都没有答应。    她什么都能给他,人可以,心可以,命也可以,唯独不能答应嫁给他。    如今,他还没有齐家,可是,她却不愿陪着他了。    她累了。想落叶归根了。    再回江南时,太后已依照诺言,真真正正许了她沈家重现当年荣华,家门兴旺。    两位堂兄沈兴、沈和都已年过而立,却也不忘背负着的家族荣辱与使命。他们同沈兰亭一同回到了沈家旧宅,收回了沈家那些尚在的产业。沈家人,都是有经商头脑的,在加上太后暗中扶持,不过一两年,沈家便已初复当年的富贵。    沈兰亭与兄嫂一起打理家业,兄嫂皆将她视为手心里的宝,一家人和和美美,羡煞旁人。    如今的“江南第一巨富”,还是姓沈。资巨万万,田产遍于天下。    而沈家那位女家主,家世、样貌皆是世间无双,直叫提亲的人都踏破了门槛儿。    可她却谁也没看上。    直到有一年上巳,灯花迢递开,烟花如雨来。    沈兴、沈和带着家人出门看烟花,妻儿与妹妹走前上了廿四桥。他二人却在桥下被人拦住了,来人是个形相清癯,萧疏轩举的白衣公子。那公子翩翩有礼,低声问道:“敢问二位,可还缺个上门儿的妹夫?”    后来啊,有人听到烟花声中有人念: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后来啊,连月亮都羞红了脸。    ☆、江山不要    上巳节。街市花灯如昼, 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嫂子牵着侄女儿沈漪去买糖葫芦了,沈兰亭一个人站在桥上, 望着桥下波光粼粼的河水。    夜风吹着有点冷,她低头搓了搓胳膊,视线中忽然涌过来成片的亮光,她抬眸细看,竟然是成百上千的河灯, 随着江水起伏, 悠悠飘来,灯光微颤映在水中,幻化出了一片星河。    她澄澈如水的眸子中漾过惊喜,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容。    “何水能如河水清?”    “无山得似巫山好。”    此情此景,叫她不由得想起那年初逢李勖的场景。河灯流光于微波河水,溢彩于荡漾湖面, 慢慢在她眼前织成了他的轮廓,遥远而清晰。    她伸手想去触碰那张俊美无铸的脸, 眼前的幻影却突然消散了,怎么抓也抓不住……    她终于泪盈于睫。    不知过了多久, 她突然感觉袖子被拉了拉, 是小侄女儿沈漪, 她连忙抬手胡乱擦了擦眼泪。    “姑姑,你怎么哭了?”沈漪眨着大眼睛,嘴微微瘪了起来。    “姑姑没事, 姑姑的眼睛被风吹疼了。”她摸了摸小丫头的头,莞尔一笑。    沈漪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姑姑,有个哥哥找你!”    她奶声奶气地,用着强调的语气,“姑姑姑姑,就是这个哥哥找你!”    顺着她肉嘟嘟的小手看过去,李勖临水而立,长身挺立如一棵清挺的树,灯光在他清俊的脸上落下了绚丽的色彩,比任何光芒都还要耀眼,刺痛了她的眼睛。    刚被遏制住的泪水忽然奔涌而下,她失了言语,失了动作,只剩下心里喷薄而出的炽热情感。    他终于,来找她了。    看着她眼角盈盈的泪水,他心中一阵阵的疼。她清减了许多,一个人站在桥上的身影太单薄了,都怪他,来晚了。    他安静地看着她,心中愧疚与疼惜交杂,许久都说不出话来,到最后只能将她狠狠的拥入怀里。    他拥他的力气是那样的大,几乎都要将她整个人勒入他的身体里一样,她感觉到他的身子隐隐在颤抖。    她又何尝不是呢。    良久,两个人才放开彼此。    “兰亭,原谅我……来晚了。你走的时候留书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做不到这个,我不敢来找你。”他心里清楚,就算他一直空着后位,她也不会愿意就在那个他都不愿意待的皇宫。    她要的一生一代一双人,他懂。    “你真傻,你来了,就好。”    她踮脚,想去擦他脸上的泪痕,手却被他握紧,放在他心口。    他想着,现在他也不是皇上了,有些话终于可以说出口了。    当初中了五味散之毒的时候,李勖便召了八贤王李勤回京,准备把皇位传给这位素有贤名的皇弟。后来毒解了,可李勖却不准备搁下此事。因为他心知,他当这个天下之主一天,便一天不能娶沈兰亭。    所以朝政一稳定,他便与皇弟商量好禅让的事宜,无官一身轻地来寻沈兰亭。    “兰亭,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能不能可怜我、嫁给我?”    他的语气里是她从未听过的委屈与期冀,她不禁哑然失笑,“我不想嫁给你,我想你嫁给我。”    “好啊!我嫁给你!”他先是一愣,然后很快点头答应。    闻言她也笑起来,声如音铃,直传到他心坎儿里去。看着面前人眼角眉梢洋溢着的幸福,他恍然觉得,来人世走一遭,真是值得。    为了她,他做什么都值得。    江山不要,换你回眸一笑。    这世上,唯有你最重要。    ☆、盛世婚礼    正乐九年, 顺历三月十一,宜嫁娶。    沈园内。满园红杏,灼灼其华。暮色红霞, 掩映成画。    高集正在给李勖穿衣服,大红的嫁衣上绣着展翅飞翔的凤凰,耀眼又夺目。嫁衣形制复杂,他也是跟冬暖学了许久,才熟能生巧起来。    “主上, 你为何要穿戴凤冠霞帔嫁……哦不, 娶沈大人?”在高集看来,这多折面子啊,更何况李勖还是皇上。    虽然,现在已经不是了。    “朝堂之上她为我谨言慎行,穿了这么多年的男装,该我为她穿一回女装了。况且, 我知道她想看。”李勖眉间的冷冽早已消失不见,眼神里洋溢着的尽是温柔与笑意。    一想到她终于要嫁给他了, 他心里就像打翻了蜜罐,一地的甜蜜。    一个时辰过去后。    丫鬟谷雨已经给李勖点上了桃花妆, 又梳了高贵大气的发髻。    虽是男儿身, 此刻的李勖却是美艳到惊心动魄, 光芒四射的模样让谷雨几人都忍不住看呆了眼。    她从没看过那个男子穿女装能这么美,一身嫁衣如火,妖艳中透着一种睥睨天下的霸气, 举手投足间轻易地渲染出傲世无双的风范。    “姑爷,你今日真是……真是好看!”谷雨说不出更好听的,就看着李勖傻笑。    李勖也报以莞尔。    沈宅。    大宅内外一派喜气洋洋,一颗颗成人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点缀在披着红纱的绿树之间,将暮色中的府宅照耀得格外明亮,白玉石铺成的中道两边的鹅卵石路植满了各色的珍贵牡丹,贵气逼人。    “冬暖,喜服是不是拿错了?怎么是男装?”沈兰亭一下子着急起来,拿错了还得换,这可是会误了吉时的。    “小姐别担心,没有拿错,这是姑爷吩咐的。他说,他要嫁给你。”冬暖说着,就掩嘴笑了起来。    沈兰亭也笑起来,想起上巳节那日她对李勖说的,“我不想嫁给你,我想你嫁给我。”当时他笑着答应,她还以为他只是开个玩笑。    “……我就随口一说,没想到,他还当真了。”她笑,眉眼间洋溢着幸福。    “小姐,快穿上,吉时快到了,姑爷快要来了呢!”    待沈兰亭穿好喜服出去时,真真儿是把满堂的亲朋好友眼珠子都惊掉了。她却来不及跟兄嫂解释,着急去接“媳妇儿”了。    迎亲的正街上是一望无际的红毯,鲜花铺地,华灯相映,大红的轿撵由八人相抬,流苏轻纱垂挂,曳曳扬扬。    当头的沈兰亭身骑白马,时不时回望一眼后面花轿里的“媳妇儿”,笑意从眼里,渗进了心里。    当年金榜题名、御街夸马恍惚还是昨天,今天她竟八抬大轿、凤冠霞帔,迎娶了那仪范泠然、轩然若举的少年天子,命运就像一场玩笑,一场让她欣喜的玩笑。    “喂!你叫什么名字啊?”    “在下李和昶,天朗气清,惠风和昶的和昶。”    往事还历历在目,原来兜兜转转,她还是没能逃过那个年少时便叫她心动的人。    少年不识爱恨一生最心动。    迎亲的车队长达数里,一路上丝竹之声不绝于耳。令人咋舌的不只是那犹如长龙般价值连城的嫁妆,还有白马上英姿飒爽的女新郎官。    “这新郎官怎么是沈小姐?那后面轿子里是谁?”人群中有人垫着脚问。    “听说是个外地来的小子,一来就入赘了沈府,哼,我不喜欢!”    “哈哈,咋的,你还想沈小姐娶你啊!你有那小子那多么多的嫁妆吗?”    “哈哈,当然…没有……”    他们自然不知道花轿里的“新娘子”是普天之下最尊贵的皇帝,只道是入赘了沈家,就是把整个江南的富贵,都揽入了囊中。    今日婚礼的傧相是柳还行,如今的他已是朝廷肱骨,升任京兆府尹,是京中人人称颂的青天大老爷。    可京中再忙,发小“娶媳妇儿”,他肯定是要来的。    “花轿到门前,宾主站两边。鼓乐迎新女,鞭炮庆家宴。”    “一条红丝绸,两人牵绣球。月老定三生,牵手到白头。”    “借来天上火,燃成火一盆。新人火上过,日子红如火。”    “一块檀香木,雕刻玉马鞍。金龙携玉凤,花开并蒂莲。”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听着他铿锵有力的声音,新人牵着红绸,跨过火盆,跨过马鞍,拜过了天地,送入了洞房。    今日一贯闹得慌的公主阿宁也随柳还行一起来了,她本来还想闹一闹的,被身着便装的太后老人家一声喝住。    “都二十几岁的人了,还这般不知礼,怪不得嫁不出去!”    这不怒自威的声音听得沈兰亭心里一惊,捏着红绸的手下意识捏紧。她真怕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境,真怕此刻就要梦醒,她要抓紧。    这时候,端坐在鸾床上的李勖握住了她的手,还有她手上的红绸。    她心中微定,这才好敢去看太后,太后今天一身平常的贵妇打扮,看着她的目光里亲切中流露着威严。    她暗暗猜测太后今天来是干什么,难道,李勖还有什么事情没处理好?    她狐疑地又看向李勖。    谁料太后只是训斥了阿宁几句,端起新姑爷母亲的架子,将闹洞房的众人都赶了出去。    “该回哪儿回哪儿,别打扰这小两口!”    看着太后老人家催大家快走的着急样子,沈兰亭不禁哑然失笑。看来李勖说的并不假,太后一直是接受她这个儿媳妇的。    送走宾客,红木的大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周围终于安静了,沈兰亭犹豫了一会儿,暗暗搓了搓手,这才慢慢走到李勖的面前,轻轻地掀起他的红盖头。    李勖今日一身大红色的喜服,薄点桃花妆,浅画远山眉,别有一番迷人的气质。一双钟天地之灵秀的眸子里不含任何杂质,清澈却又深不见底。墨色长发垂在两肩,头顶凤冠正泛着柔柔光泽,虽然脸依旧是那张清冷的脸,但眉宇间却有抑制不住的欢喜。那种炽热的欢喜,是她以前从未见过的。    “我们喝合卺酒!”她掩住笑意,拉着他走至喜桌旁,红玉酒杯一人各取一只,交颈而饮。    酒是上好的女儿红,味道辛辣,一杯酒入喉,沈兰亭两颊顿时染上红酡,李勖见此,眼眸中不禁闪过一丝暗芒。    他接过她手中的酒杯,她低头浅笑,双眸明亮,神情柔和,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温柔又动人。    一别经年,她还如初见一般,鬓如春风裁,眉目自成诗三百。李勖心里这样想着,修长的手便绕过她的肩膀托起了她的下巴,掰着她小脸对准了自己。她乖顺地顺着他的手劲转头,两人脸对上之时,她甜甜一笑,眼中满是深情。    “那个,凤冠很重,我先帮你拿下来?”眼看李勖就要吻下来,沈兰亭羞涩地避了避。    李勖无奈一笑,点了点头。    沈兰亭小心翼翼地抽去李勖头上的珮环珠钗,瞬间,如瀑的青丝徐徐散落,如一匹上好的锦缎,径直垂在他身后,柔软而顺滑。    她眸中闪过一丝惊艳,不禁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句,我家夫君颜色好。    她细细替他擦去脸上的脂粉,罢了,这才“噗嗤”笑出声来。直笑弯了腰,扑在李勖身上。    “你笑什么?”    “我笑……这才是真正的你,先才美是美矣,看起来总是有几分别扭。”    “好啊,竟敢嘲笑你夫君,看我不好好收拾收拾你!”    李勖话音未落,已伸手将沈兰亭打横抱起,直往鸾床而去。    沈兰亭在他怀里扑腾了一会儿,等被压在床上才反应过来,她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又觉得现下时间太早了,忙推着身上的人坐了起来。    她的手还揪着他的衣襟,他的衣襟稍稍散开,露出里面大红色的里衣。    “我想知道,你里面有没有穿啊?”她促狭地问着,下意识地去扒他的衣服,想看看他有没有穿肚兜。    他看着她认真的神色,笑吟吟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他当然……没穿咯。    “娘子,你有的,我没有。”他握住她的手按在她心口,顺势又将她压了下去。    他看着她,目光灼灼,她亦无言,温柔地与他对视。    他一手撑在她身侧,另一只手在她白嫩如瓷的脸颊上轻轻摩挲,光滑细腻的触感让他流连忘返。他掌心的温热,透过小脸渗入她的肌肤,暖暖的。她抿了一下嘴唇,清澈的眼瞳水光盈动,闪烁着流光溢彩。    她不知,这个动作对他来说,就像是无声的诱惑,他看她的目光越发的炽热,下一刻就低头重重的吻上了她的樱唇。    他的吻热情如火,激烈的如同暴风骤雨,身体的重量也慢慢压在了她身上,不容她退缩,毫不客气的恣意品尝着她的甜美。    她贝齿轻咬着唇,双手不由自主地伸向他那如墨如缎的发丛中。    一吻罢,两个人都有些气喘吁吁。    “这么多年了,我终于要到你了。”    “我爱你。”    她的回应让他心里一动,有些情感像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我也爱你。”    他垂眸细细看她,此刻的她美得惊心,一截白皙光洁的脖颈露在烛光下,被衣裳挡住的美好显得有些若隐若现。他的眸子不禁愈发炽热起来,仿佛有一簇火焰在燃烧。    他慢慢俯身轻吻那樱唇,不再是单纯的唇与唇相触,更有舌与舌的纠缠,两人的呼吸不由得加重急促。    缠绵悱恻的吻中夹杂着他娇媚入骨的喘息,他的吻渐渐下移,修长的手指也不安分的拉扯着两人身上的束缚。    未几,两人袒裎相对,十指相扣,缠绵在了一起。    大红的帐幔颤颤巍巍晃悠起来,人影起伏,但闻一阵阵呼呼粗喘,夹杂几许几不可闻的细细喘息。    ……    窗外风定,杏花堆积了一地。    阿宁与柳还行已对坐饮酒多时,都有些醉了。    “柳不行,母后说我不知礼数,嫁不出去,怎么办呀?”阿宁的声音含混不清。    “我娶你。”柳还行声音却很坚定。    “真的?”    “真的,阿宁,我……早就喜欢上你了。”    “太好了!呆子,我也喜欢你呀!”    阿宁满足地眯着眼睛笑起来,慢慢将头靠在柳还行的膝盖上,不再说话,静静悄悄闭上了眼睛。    他的吻落在了她眉心。    月光柔和地照在他们身上,风中花香和着酒香,叫人沉醉。
【好看小说一网打尽 www.danmei.org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anmei.org(网址前面要加HTTPS哟)】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