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爸爸

    在看清彼此到底是谁的那一刹那, 整个房间里的空气都变得奇怪起来。    乔伊斯整个人被从正面摁在地上，一条胳膊还攥在对方手里, 眼睛瞪得比任何时候都大。这个死活都不给看脸的神秘男人他加上这次总共见了四回, 两次被救一次被打，唯一好好说话的那次还算是差点打起来, 搞得他现在居然一点都没有什么意外的情绪, 反而有种‘啊我就是该在这种敏感的地方敏感的时候碰见你’的释然, 相比之下，倒是这个无脸男竟然这么能打，以至于自己稍不留意就要被按在地上摩擦这件事还比较让乔伊斯惊讶。    而显然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把这位给当成九头蛇打了，以一人之力血洗了整个嗨爪据点的神秘男人好像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不过很快，他就收回了架在对方脖颈边的小刀，站起身，顺便直接以抓住乔伊斯右臂的姿势拉人拉了起来。就像拎起一只兔子那样，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一点力气都不费, 但只有乔伊斯知道，那股可怕的力量究竟有多么巨大，又有多么让人无法反抗。    “你怎么会想起来这里？”    而把人从地上拉起来之后, 他还要恶人先告状，疑惑地视线在前杀手身上来回打量：“来找记录吗？那个卷毛给你的地址？”    “……”话都让你说完了我还说什么？    乔伊斯默默闭上了刚张开的嘴。    每一次都发现对方的知识储备量远超自己的想象，他敷衍地点点头, 并不是很想理这个人。不过, 当他看见对方犹豫了一下, 朝身后的操作台比个手势, 示意档案在此任君采集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忍住，用一种丧到不行的语气默默开口，再度表达了自己注定得不到解答的困惑。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他好奇得抓心挠肺:“那个变戏法的把他的宝石借给你了？”    “不是，这跟斯特兰奇没什么关系。”而那人诚实地说道:“这都是我本来应该知道的事，我知道没有什么奇怪的，不知道才是要出事了。”    “……”    这是一句听起来很绕，也很有值得回味的回答，但仔细琢磨一下就会发现都是瞎扯淡，一个有用的字也没有。早就知道自己就会被这样搪塞，乔伊斯也懒得跟他探讨说话的艺术，干脆直接走到九头蛇的数据库前，看似毫无防备地低下头，开始调取自己需要的档案。    不过，在他动手之前，他还是给死侍比了个注意警戒的手势。    防人之心不可无。    就算这个人已经不止一次救了他的命也是。    自然要跟自家室友站在同一根绳上，死侍从圆润滚进来的墙角踱步走来，尽职尽责地打量着这个看上去又是乔伊斯熟人的家伙。他本来还想让对方给自己介绍一下，但想起冬兵那次神一样的互相认识之后，他还是转念打消了这个想法，决定要靠自己太容易发现美的双眼，来挖掘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料。    而看着看着，死侍也看出点奇怪的地方来。    刚才他跟乔伊斯打架的时候还不觉得，顶多觉得这哥们够凶残。但当打开灯，真正看清对方的背影轮廓时，韦德不由自主移开视线，瞄了眼低头跟代码奋斗的乔伊斯，总觉得有点谜之相似。    就好像隔着镜子，在看着而两个完全相同却又截然相反的人。    毕竟都有点矮不是。    感觉自己的脑袋肯定是刚刚被砸出了毛病，死侍用力捶了捶，再定睛看去。这次，两人之间那种若有若无的连接感像是阳春白雪般，转眼就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种非常奇特的、让死侍有种冲上去把这个无脸男捶一顿的欠揍，就好像他在不知道的时候，被这人干了连威胁带恐吓，又恩将仇报、把自己连同嗨爪一起一脚飞踢下了高架桥那样可恶的……    等等，这是谁干过的好事来着？！    感觉新世界的大门就在自己的面前，一用力就能推开。但当死侍真的伸手要推的时候，却发现那个无脸男突然一动，大步走到乔伊斯身边攥住了他的手腕，看起来即将图谋不轨的样子，吓得韦德赶紧蹦了起来，嗷嗷叫着冲过去要保护室友的贞操。    但是，当他走近之后才发现，他们面前的屏幕上已经打开了一段并不算清晰、还带着沙沙杂音的录像。而乔伊斯就站在原地漠然看着，眼底很难说是什么情绪。    那是一段被截取过的实验记录。    “十月十九日，实验体XT379成功存活，开始进行人工基因移植。”    伴随着机械的汇报，视频里出现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他对着镜头面无表情地说完了这么一句，然后将视角移向他身后，那个充满着绿色□□的营养舱，以及其中沉睡着人影上。    “十二月二十一日，实验体XT379完成一阶段改造，生命体征正常。”    “十二月二十二日，移植基因A样本，未出现异常。”    “一月十六日，移植H样本，正常。”    “四月五日，二阶段改造开始，生命体征监测正常。”    “五月七日，实验体XT379出现排异反应，β基因链崩溃，建议放弃。”    这一段的视频到此戛然而止，连同最后冷酷漠然的尾音，一同中断在突如其来的漆黑中。死侍不知道乔伊斯心里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感觉，他也无法单凭观察就从他脸上知晓，但那个无脸男却要更进一步，攥着乔伊斯手腕的手掌以肉眼可见的力度收紧，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打散对方眼中已经聚集成乌云的阴霾。    “如果看不下去就别看了。”他这么低声开口道：“反正都是过去很久的事。”    “就是因为过去很久我才要看。”乔伊斯抬头看他一眼：“我是Zero，Zero也是我。他没有关于这些的记忆，我总得替他搞清楚他究竟在九头蛇里经历了什么。”    然后，才知道要把九头蛇赶尽杀绝到什么程度。    见他这么坚决，那人也没法再说什么。他本来今晚杀进这个据点，就是为了弄死这一班参与过Z计划的混球们，并且把实验记录销毁，尽量别给乔伊斯看到的。但对方显然并不给他这个机会，一副今天不看完不走的架势，毫不犹豫地点了下一段视频的播放键。很快，那种令人压抑的杂音就又一次充满了整个房间。    “八月十三日，实验体XT379持续衰弱，建议放弃。”    “八月十四日，未成功苏醒，建议放弃。”    “八月十五日，建议放弃。”    “八月十六日，实验体XT379成功复苏，改造继续，移植基因样本M，T，Z。”    “九月十日，改造完成。”    “十月十日，接受任务，代号‘Zero’。”    视频的最后，沉睡在营养舱中的人影终于缓缓挣开了眼，变成了他们所熟悉的模样。九头蛇所为之骄傲却也惧怕的杀戮机器Zero就此诞生，它是最完美的试验品，最听话的人形武器，但也是未来笼罩在它的创造者头顶，最挥之不去的恐怖噩梦。    看着记录里Zero穿好作战服，带着荒野般死寂的眼神被特工带出实验室，房间里的三人没有一个开口。乔伊斯盯着屏幕里的Zero出神，那个用护目镜和面具把脸遮住的神秘男人看不清表情，但周身不善的气息很明显表达着‘再有三秒钟我就要拆房子’的意思，而死侍犹豫了下，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几眼，觉得自己虽然也应该表示沉痛的心情，但还是得给两位大佬提炼一下这段记录所表达的中心思想。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看起来有很多爸爸，哈尼。”    他掰着指头数了数，脸上带着梦幻而又惊悚的表情：“八爪鱼把你的基因改造得一团糟，我估计跟谁都有相似的地方，严格意义上都算你遗传了他们……妈耶，那你妈能吃得消这么多爸爸吗？”    乔伊斯：“……”    无脸男：“……”    怎么听怎么感觉这个画风在往一个十八.禁的方向跑偏，前杀手同学忧伤地抹了把脸，再多的伤感和恼火都在这一刻喂了狗。考虑了几秒要不要替自己的便宜妈把韦德捶一顿，他最终遗憾否决了这个想法，将视频倒回最开始，想了想，到也不怎么泄气。    “就算真是这样，但我这个身体总是有最开始的父系基因的。”    指了指营养舱里改造开始前Zero的剪影，虽然看不清长什么样，但光从体型看也知道和现在有别，乔伊斯没什么底气地这么说道，但就算如此，他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干等着放弃。    “虽然乱七八糟地改造九头蛇搞了一堆，可有些显性基因应该不会改变。”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语气越发肯定：“实在不行，就只能一个一个去确认了，到最后总能找到的。”    “这倒也是。”死侍点了点头：“反正你遗传的都是优点嘛，也不吃亏。”    而就在旁边听着他们的对话，那个神秘的男人不知道想起来什么，隐在面具下的嘴角一抽。    都优点啊？    想想你的身高，万一不是呢？    这么一来，那乔伊斯两人来伦敦追踪的Zero的基因样本也就没什么大用了，最多能确定他以后到底可以喜提几个后爸。反正伦敦这边的九头蛇看起来也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蠢样，在搞定他们之后，他还是要去其他地方找更早的记录，才能真正弄清楚Zero在改造之前的最初身世究竟是怎样的。    这样想着，乔伊斯原本波涛汹涌的内心瞬间平静了下来。反正就算最后真的找不到，他还有最后的解决办法，无论如何Zero总是能活下去的，这就已经足够让他感到放心。    把资料转移到自己的设备，然后毁了所有的存档。乔伊斯熟练地昨晚这一切，抬起头刚要说些什么，他放在兜里的手机却突然想起了一阵接收到短信的铃声。    嗯？    有点疑惑地掏出手机，他解锁屏幕，点开了操作界面。发现是他的那位侦探合伙人给自己连发了两条信息，以及一个定位坐标：    “到这里，若无事请速来。”    “有事也速来，等着救命。”    乔伊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