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深入敌穴（十二）

    肖恩很快就在不远处看到了布兰迪, 他正在和身侧的人交谈, 面色凝重, 显然是对现在的谈论内容不是很认可。    列夫奥德带着肖恩走进布兰迪时，那名工作人员闭紧了嘴巴，再没有说一句话, 见没有他的事情，转而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去了。    肖恩立即跟到布兰迪的身边，拉万想既然人都找到了, 他决定带布兰迪他们回到C区去。    “哎。”列夫奥德伸手拦在拉万身前, “都没点表示表示，这也太说不过去了些。”    “表示什么表示。”拉万拍开列夫奥德的手, 两人就差吵起来了。    毫不容易摆脱了列夫奥德，回到C区的时候, 就看到科特的身影，可见是等了好一会儿了, 拉万额头冷汗迎了上去。    肖恩站得远，他发现科特整个人都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强烈的违和感萦绕在科特的周围, 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是为什么。    “是他的手。”布兰迪提醒说道。    被布兰迪这么说, 肖恩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到了科特的右手上，果不其然，虽然科特此时的右手乍一看去和平常见到的一样。    可是越是注意，越是能够察觉到不对劲，右手的皮肤和科特的肤色相较下来截然是两个颜色。    衣袖遮挡住了右手臂大部分的皮肤, 裸露在外的部分，泛着冰冷的瓷制感的光泽，在白炽灯的照射下，表面浮现出一层莹莹的光晕。    “您的手怎么样了，其实我完全可以胜任这项工作。”拉万在科特面前吹嘘自己刚才好生招待布兰迪和肖恩二人，没有出现一丁点儿差池，“您大可以放心，我会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    “不用了。”科特毅然地回绝。    他摊开手伸前，拉万了然把怀中的记录仪放在他的手掌心，碰撞之下，居然发出了铛铛的响声。    赫然是金属碰撞发出的声音。    连拉万的神色都有些变化，“这……”    科特看在眼里，纤长的右手露在众人的面前，五指灵巧地翻飞，轻轻松松地就将所有的关节扭曲成了常人难以做出的动作，咯噔咯噔地怪渗人，又在他们的面前一节一节地扭回了原状。    特别是在手腕180度翻折的情况下，依旧能够完好无损，这还不算什么，指尖居然还露出了微型枪筒。    已经不是手完全成了凶器。    “备用的仿生臂昨天晚上送到质检部检查，现在还没有好，新的肢体也只剩下这幅大小和我匹配能够装上。花哨了点，触感也不对，但还没有妨碍到不能工作的地步。”    这种时候还不忘工作，也不知道是该说些他什么好。    正对着科特处于枪筒模式下的手指，拉万汗津津地左右躲闪，生怕科特的心情一有设么变化，自己的脑袋就难保，紧张地不停推眼镜讷讷说，“这样子啊，那真的是太好不过了。”    科特也是这样认为，手下调动着数据观察，半晌抬头，拉万还站在原地没动静，“怎么，还有事？”    明明和科特一样戴着眼镜，拉万却觉得科特面前的镜片赫然成了放大镜，目光锐利，而自己的只不过是薄薄的一层纸，根本抵挡不住来自科特的公鸡。    拉万哈哈笑了两声。    “没有，想起来还有工作，我要不就先下去了……” 拉万瑟缩，正巧遇上了一对结束了早晨例检的人员，跟着混了进去。    早上的一场闹剧打乱了科特的安排，好在浪费的时间并不多，还在自己的可控范围之内。他原本今天的计划，就是和布兰迪就现在的药物测试阶段反应进行汇报调整。    在培育房内，不断地用药物给予实验体不同的刺激，已经成了常态，他们一边用着是为了改造身体的借口将所有还在试验阶段的药物给他们使用，一边也以此筛选下去了一大波没有价值的人。    这也成了作为“判别”药物是否具有投产必要的准则，和“辨别”实验体是否具有继续观察下去的意义。    C区排在前头，里面很多实验体都是经历了几乎长达半年甚至还有一年的药物反应而挑选下来的，在从他们拥有了能够待在这里的那一刻开始，就说明，莱克斯集团已经完成了他们最初的愿望，富裕了所有人健全的身体。    当然，这个“健全”可能有歧义。    因为不同药物的叠加使用，很多人产生了预期意外的实验效果。    譬如在C-231房的实验体，同时接受了五项药物的交叉对比，他天生失明，虽然阴差阳错之下，治愈了他的一双眼睛，但从此之后，他只能够永远绑着绑带和以前没有任何差别。    因为所有被他的眼睛看过的人，都会失去控制自身的能力，像是被冻结在了原地，足有一刻钟的时间才能够恢复。    他只在拥有了视力的那一天，见到了世界不到一个小时，又再一次陷入了黑暗。    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从来都是存在着等价交换。    因为没有家人，并没有人会在意他是否还存在这个世界上，而为了偿还莱克斯集团为他所作的一切产生的费用，他直接被禁锢在了基地，作为代价，继续发挥余下的利用实验价值。    科特的口吻里丝毫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他的眼神看待这些实验体仿佛是没有生命的无机物体。    “89K7C2月初从G区转入H区，上个星期刚来C区。”科特透过监视窗口看向屋子内部说，和布兰迪介绍，“用的正是我们下季度即将上市的药。”    “哦。”布兰迪这下有了些许好奇，凑到监视窗口前。    肖恩微微仰着头，从两人的身体狭缝间望去，屋内的床上背对着门做着一个长发的女人。    女人的手撑着后腰，扶着床边慢慢站直了身体，侧过身体的时候，肖恩吃了一惊，女人的肚子隆起了一个明显的弧度。    “孕妇？”    女人的脸颊富态饱满，和肖恩一路走来见到被关在屋子里的人都不一样，发质柔顺亮丽，衣着干净，平日里一定没少打理。温和乖顺地坐在床上，轻轻地拍着自己的肚子，脸上洋溢着初为人母的喜悦。    这样的场景，不应该出现在现在这个地方。    科特调出了成像图，手中的屏幕仪上正显示着屋内的三方位监控，从不同的角度监控着屋内人员的活动。    其中一幅探射光下的成像图中，能清楚地看到女人的肚子中蜷缩着还未生长完全地孩子。孩子的周身散发着明亮的光芒，甚至都要掩盖住了女人，它时不时地在肚子中翻动，手脚不安分地动来动去，足以可见这是一个健康的孩子。    “孩子的发育非常迅速，按照推算，两个月后就到了预产期。”    科特手指在屏幕上演算，“它会成为我们实验的重要转折点。半年前，还是肚子里的一滩死肉，如果真得能够成功地生下来的话……”    话语的最后有些听不清了，科特看了下自己的右手，低声说道，“那就太好了。”    肖恩这才惊觉，被叫作为89K7C2的实验体并不是这个女人，而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女人的丈夫在服役的时候被地雷炸伤了半边的身体，虽然及时做了截肢处理，挺了过来，却还是在回国之后因为伤口感染病化而死。    为了能够延续下和丈夫的血缘维系，她尝试了进行试管婴儿，饱含着期望的孩子终于在她的子宫扎下了根。    而就在几个月之后的复检中，女人被告知孩子拥有着遗传性心脏病，心肺呼吸功能都不完善，发育情况不良好，很可能连出生都没有机会，会成为一具死胎。    医生都劝着女人能够将这个胎打掉，当然决定情况还是在于她本人，他们只不过给了一个建议而已。    “当然是生下来。”    女人是这样斩钉截铁地说的。    她每天战战兢兢，乞求上苍垂帘，和时间在赛跑，每合上一次眼睛，就可能是最后一次和孩子相依相存的机会，才短短几个星期，就瘦得快要脱形。    靠着听广播和看电视强迫自己不要入睡，而正是莱克斯投放的广告，不经意间出现在了女人的面前，这仿佛成了一根救命稻草，让身陷水中的她一下子找到了希望，眼中再次燃起了希望。    “这一批接受的都是新药物的剂量测试，但是其他人的测试情况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情况，很可能最后成功的不到十款药物，我们需要推迟上市时间才能够有更多充足的时间进行缓冲。”    “不行，我不同意。”布兰迪及其不满，他被邀请来这里的原因，是莱克斯说他们的成果进步显著，新研发的药物很可能会占据极大的市场，结果却听到的是这么一个消息。    市场上有许多抗癌药物研发竞争者存在，先不管说他们的药效是否能够有所宣传的那样出色，可是每一拨的喷涌，都会让这个市场上瞬息万变，很可能重新掌控局势的就不再是他们。    布兰迪不允许出现这种情况，他要求药物能够按照原计划正常，科特看上去更加头疼了。    脸色不容乐观，不仅是在时间上有了出入，还有成本计算这里，也出了很大的问题，这一批药物的原材料供应有五分之一，来自于卡纳夫集团。    科特也明白作为商人，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亏损，而没能达到他们预期期望值的盈利，显然是让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所以说，他最不愿意地就是和商人打交道。    表面上虽然还维持着客气，心里已经不愿意再和布兰迪交谈下去，恰逢这时候，科特接到了来自质检部的通知，他们加班加点把所有的备用仿生臂都检查完成，来问科特什么时候有时间去更换一下。    借着这个理由，科特也想让自己冷静一下，让布兰迪他们回房间休息，自己就先行告退。    等到科特真的走远了，肖恩总算是把憋了自己一早晨的问题吐了出来，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布兰迪要叫上自己。    “这还哪有什么为什么。”布兰迪好笑地看着肖恩，“你是我的儿子啊，这些工作上的事情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集团等你接手之后，上下大大小小的事物都需要由你过目，当然是越早让你接触这些生意越好。”    这可真是一件大事，他有些消化不来，就光说偌大的地下基地里有这么多从全国各地召来的实验体可不是小事，更何况他们还居然假借这等名义私下进行药物研究。    肖恩吞咽了一下口水，我的老爹啊，你这简直就是在干什么了不得的坏事。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可能从来都不知道布兰迪的真实想法，能够面不改色地交谈着这些建立在他人生命基础上的交易，让肖恩有些诧然。    肖恩问，“劳拉呢？她知不知道这些事情。”    “我没有告诉她。”    布兰迪摇头，劳拉虽然在集团里经常出入，但还是管理内部人员居多，至于这些正真和集团有生意往来的具体内容，劳拉从来是知之甚少，甚至都不被布兰迪告诉，最多只不过是知道有哪些人，在什么地方，他们谈了一比多少金额的生意而已，再多的，布兰迪就没有告诉了。    “劳拉只是一个女人，但是肖恩你不一样。”    布兰迪从来没有这么看着过肖恩，他的眼神灼热，湮熄了多年的火焰复又燃烧了气力啊，肖恩莫名地有种自己被委以重任的感觉。    就在布兰迪开口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肖恩能够察觉到身体右边的空气在灼烧，他嘶地抽回了手，只见仿若铁壁铜墙一般紧闭的大门，开始发红融化，蜿蜒地流出一滩铁水，顺延至肖恩的脚下。    热浪翻滚到肖恩的眼前，是墙壁在……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