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如无跳订,可清除缓存后重开APP周筱晗与令子都带两名弓箭手,咬牙强睁着泪流不止的眼,尽力为混战中的戊班做远程支援。 战力损失大半的甲班果断将重伤者带离混战中心,又给予弓箭支援,这对戊班来说真是帮了大忙。 两班人凭着诡异的默契各司其职,戊班没了后顾之忧,很快将官军的防御阵型撕开一道口子。 “苏雅!打掉左翼弓箭手!” “鹤林!缴他们后排长矛!” “纪君正!右军回撤五步,破中军盾阵!” “逊之护住敬慧仪后方!” 这处空地并不算开阔,官军近七十人列阵参战,与戊班二十一人裹在一处,刀光剑影,铿锵作响,乱得不知谁是谁。 沐青霜的嗓音被芥子汁呛得渐渐沙哑,音量却不小,足够在场的每个人听到。 黑袍小公子在兵卒保护下退到中军帐前运筹帷幄,狭长眸中的轻狂笑意被狐疑惶惑取代。 他狐疑于这队人竟如泥塑金身,不怕刀劈剑刺、不畏芥子汁火烧般的痛楚;又惶惑于—— 敬慧仪谁啊?纪君正谁啊?苏雅、鹤林、争鸣、逊之…… 这都谁跟谁啊?! 领头那家伙一开始喊的不是左军破阵吗?怎又变成右军破盾阵了?! 说好的抢布袋呢?!这些人根本就对布袋视而不见啊! 对方领军人一直连珠似地在发令,他听得分明,按理说提前知道对方的所有意图,该很好变阵应付才是。 可他根本看不懂这班人到底是个什么打法,所有调度应对全部走空。 这让他心生暴躁恼意,同时又隐隐有点扭曲的兴奋。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挺有趣啊。 **** 周筱晗也看不懂戊班的打法。 “沐青霜你一句三个变的在瞎喊什么!” 她哑声隐着恼火与担忧,气冲冲放出一箭,精准击中那个试图从背后偷袭沐青霜的官军。 那官军被无簇的箭正中后背,按考选规则就算“阵亡”,该自觉退出战局。 可这队官军显然没将规则当回事,那人回头笑瞪周筱晗一眼,反手揉了揉后背痛处,继续在混战中冲杀起来。 利州人常说,不要脸的怕不要命的。 官军人数占优,又将脸面规则彻底扔开,却越打越懵。 这些头顶可笑草环帽的年轻人在遭遇芥子汁水球攻击后,明明双目血红泪流不止,却半步不退。 未开刃的戈矛刀剑劈刺在他们身上,皮开肉绽、瞬间见血,可他们没发出半点吃痛之音,从神情看来也不是硬撑,是真不觉痛。 他们新伤累累、血迹斑驳,却勇武如传说中“虽断头亦不止干戈”的刑天古神。 有人蓦地想起先前沐青霜说的那句—— 你见过鬼吗? 原以为只是阵前叫嚣的无稽狠话,此刻亲眼见此种种,就让人不由得后背发凉。 这种无稽的惊惧一旦冒头,很快便疯狂滋长,无声蔓延至所有人。 两军交战,高炽的士气与坚如磐石的军心至关重要。 这些人虽是官军,却是没上过战场的新兵。当他们被恐惧支配,近七十人的阵型在戊班二十一人的来回冲击下,很快就被分割得支离破碎。 他们不约而同地陆续退往中军帐方向。 坡下这片空地并不算开阔,官军七十余人在空地中列阵本就勉强,如今再这么一退,中军帐后就是另一片幽深密林。 此刻日落月升,林中连鸟兽的响动都无,显是入夜后起瘴气了。 官军察觉到这异状,自是惜命不敢进林。如此一来,他们就被戊班与林中瘴气前后夹击在极窄的范围,如被赶入瓮中,束手束脚再难合阵。 沐青霜得意挑眉,面颊上有星点斑驳的血污,使她的笑容透出几许豪烈冶艳的味道。 她等的就是这瓮中捉鳖的结果。 戊班二十一人再是无惧,要彻底拿下两倍于自身的官军也非易事,只能智取。 方才她看似胡言乱语瞎指挥,其实并不是喊给自己人听的,而是喊给官军听的。 戊班人毫无章法的胡乱冲击,既乱了官军阵型攻势,又使其在混乱中无暇深思,听见沐青霜的指令后自会有人去做相应拦截—— 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被她一步步赶进狭小瓮中,阵不成阵。 **** 早上过官军的第一道拦截阵后,贺征并不知戊班走了乙班的路,便往戊班路线图上的那条道上去,打算尽快与沐青霜汇合。 于是就闯进了官军为戊班二十一人准备的首道拦截阵。 贺征毕竟是赫山讲武堂风头无两的榜首,单枪孤身,强闯过了近三十人的阵型。 他未恋战争胜,可终究耽误了点时间,赶到这第二道拦截阵已是戌时。 远远听闻打斗声,贺征谨慎藏在半人高的深草中,脚步轻缓地躬身趋近,拨开深长草丛探看。 日头一落,山间就黑了,只有清冷月华孤高在上,影影绰绰照着中军帐即将展开最终较量的两队人。 好在贺征目力极佳,一眼扫过去就将局势看明白七八分。 官军被戊班困在瘴气密林跟前,无法组织阵型攻势,只能勉力顽抗;林秋霞被官军抓为肉盾,纪君正试图上前营救,官军中有人朝他脸上丢了什么东西,同时有两柄长矛向他刺去,他却不退反进。 就在这关头,沐青霜猛地倾身一个斜冲,双手握住两柄长矛,活生生将那两柄齐齐折断。 月光下,那两柄长矛尖头烁着不该出现的锋利银光。 考选规矩:刀剑不开刃、戈矛无利簇、弓箭无箭头。 这队官军的武器明显违规,沐青霜与对方近身相持,不可能没瞧见。可她却莽撞地迎刃而上! 贺征目眦尽裂,胸腔之内似有什么东西即将炸开—— 这混蛋姑娘,打的什么绝命仗! **** 贺征自草丛间跃身而出,步履如风般冲入战局。 月光下,靛青武服的少年手执长枪,如离弦之箭卷出一道残影,官军们甚至没看清他正脸。 没有枪头的长枪被他抡出嗜血杀气,出手利落又狠辣,左挡右劈,很快就从混战中为自己拨出一条路—— 直奔对方中军主帅。 他出现得太过突然,气势惊人加之疾如闪电,黑袍小公子与他那几个保护他的兵卒一时都有些傻眼。 贺征越过众人,横枪勒住黑袍小公子的脖颈将他一路往后拖。 黑袍小公子被勒得不能呼吸,挣扎着被拖行倒退近五米,直到贺征的后脚跟抵上那中军帐的边沿才停。 “主帅有失,三军皆罪!” 少年清冷的嗓音端肃威严,使混战中的双方暂停交手,心思各异地望向帐前。 四下弥漫着芥子汁的气味,贺征微微蹙眉,一手横枪勒住那小公子,一手拎起对方发冠上的头缨晃了晃。 沐青霜心道这队官军根本无视规则,想必将这人头缨摘下后,这队人还是不会按规矩认输,便抬手一挥,对戊班人做了个手势。 戊班人心领神会,纷纷毫无预兆地出手,干脆利落地拔掉了官军们的头缨,然后扶起林秋霞等三人飞快退出战场。 与此同时,沐青霜突然出手,抢过官军手中的一柄开刃长剑,直奔过去抵住那黑袍小公子的左胸。 “这就算被全歼了啊。如今你们都是一堆‘尸体’,若待会儿再不要脸地追来,我真敢用你们自己这些违规开刃的武器送你们归西!你们最好相信!” 原本娇脆的嗓音已哑得不像话,这使贺征忍不住轻瞪了她一眼。 官军们见主帅被开刃利剑挟持,一时无措又茫然,面面相觑。 好半晌,才有人惊惧大喝:“放肆!这位是朔南王府六公子!你们岂能……” 贺征愣了愣,手中力道却并未减轻。 竟是朔南王妃心尖尖儿上的六公子赵旻?汾阳郡主赵絮的亲弟弟?就这么个杂碎玩意儿?沐青霜不屑地“啧”了一声,将剑尖抵得更近,若无其事地左顾右盼。 “山间夜里就是风大。方才谁说话了吗?” 贺征没好气地配合她睁眼说瞎话:“没人说话。打斗动静大,惊了飞鸟而已。” 那黑袍小公子被勒得面色涨红,呼吸艰难,微微摆了摆手。 官军见状,陆续扔下武器。 沐青霜想了想,似乎不太解气,又从对方的白布袋中抢过一颗芥子汁水球,狠狠砸在赵旻脸上。 贺征咬牙低恼:“还玩儿?!” 沐青霜心虚地撇开头,哑音小小的,“好啦,走了走了。” 糟了,征哥火气大,今晚别想睡了。 沐青霜站在房檐阴影里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晌,终于从他持续发红的耳朵尖儿上瞧出些许端倪。 沐家祖宅所在的循化是利州地界上民风最野的,青年男女于情情爱爱之事上向来热烈直白,有些在中原绝不能为外人道的床帏诨话,循化人都敢当众讲来调笑。 民风如此,便是沐青霜这般大户出身的小姑娘,有时也少不得会在人说诨话时听到那么几耳朵。因此她虽于男女之事上半懂不懂,偏又坏在稍稍知道那么点儿。 她杏眸弯弯,轻咬着下唇将双手负于身后,溜溜达达走到贺征身旁,憋笑的俏脸泛着红晕。 她略倾身,从他侧畔探过头去,仰脸觑着一脸别扭冷漠的少年,坏笑挑衅:“征哥,天干物燥哦?” 贺征抬掌虚虚盖住她的笑眼,恶声恶气的凶道:“闭嘴。” “我大哥说,少年郎有时会突然想到些污七八糟的事,这很寻常,自己没法克制的,”被捂住眼睛的沐青霜唇角翘起,语气却一本正经,“你刚瞎想些什么污七八糟的呢?征哥?” 她自来就有点招猫逗狗的小混球性子,在不相熟的人面前还知道敛着些,在自己人面前惯是没遮拦的。 这会儿无意间勘破贺征的狼狈心事,虽她两颊也是烧得赧红,却还不依不饶要去闹他。 被她的挑衅笑闹惹得恼羞成怒,贺征索性展臂将她捞到身前,作势勒住她的脖子,凶巴巴沉声:“你还闹?!” 沐青霜的头顶堪堪到他鼻尖位置,此刻背靠在他身前,立觉有灼灼气息熨烫着自己的天灵盖。 随着他这句欲盖弥彰的无用威胁,有滚烫热息拂过她的耳廓,没来由地让她周身一颤。 那股独属于少年郎的气息炙烈阳刚,霸蛮强横,自上而下迅速将姑娘家绵甜和软的馨香盖过。 一时间,沐青霜周身被这不属于自己的气息包裹,终于有了点“危险将近”的警醒。 “不闹了,”她悄悄绷直了脊背,尽力抿住唇角张狂挑事的笑意,红着脸摇头认怂,“真、真不闹了。” 贺征这才松开她,板着赭红俊脸:“夏季长休可还没到,大小姐这就放弃做人了?” 这话多少有点置气,话一出口他就后悔,赶忙抿紧薄唇偷偷狠咬自己的舌头。 果然,沐青霜回身就是一拳,无比火大地捶在他身上:“让着我一回你能死啊?你就笑笑当我之前什么都没说过不行啊?” 她虽身量纤纤,但架不住天生力气大,看她平日能轻易一手压制纪君正那样的同龄少年就知厉害。 小时她没分寸,为这天生的古怪大力没少捅娄子,闹起脾气来更是家都能拆了,没有三五个大人联手根本摁不住她。 沐家上下对她这天赋异禀哭笑不得,在她母亲因病过世后,兄长沐青演便接过引导之责,带着她练功时极注重斧正她发力的分寸,还常常耳提面命,叫她万不要忘了自己与旁人的这点不同,就怕她无意间出手伤人。 好在她也将家人的担忧记在心上,就算与伙伴们玩笑打闹到最最得意忘形时,顶天了也只会出到五分力。 到赫山讲武堂这两年来,每逢需与人对战的课程,她都敷衍着得过且过,毫不介意在师长、同窗眼里落下个资质平庸的印象,只以不当真伤人、不引人侧目为重。 此刻被贺征的话噎得下不来台,她一拳抡过去就是五六分的力道,饶是贺征身强体健,也不免被砸得朝后小退半步。 “呃……”沐青霜见状醒过神来,尴尬僵笑着变拳为掌,小小心心在他襟前拍揉,口中直嘀咕,“你这苦肉计可真不江湖,又没谁不让你躲。” 旁人不知她天生怪力,贺征却是见识过的。 当年为了拦着不让沐武岱将他赶出沐家,小小姑娘疯起来,两个小拳头抡得跟锤儿似的,活生生将沐家两个大丫鬟揍得连退数步才站稳。 虽说那俩丫鬟没有习武的根底,对自家大小姐肯定也是让着的,可那年沐青霜毕竟还不到七岁,俩丫鬟却都是十五六的年纪,身量高出沐青霜将近半截,全然是大人模样。 就那么小小一只的娇娇姑娘,拳头一挥能挡开两个大人,场面多少有些叫人吃惊。 当时小贺征在跟前都看傻了,愣得跟个木桩子似的在院里杵了半晌。 贺征淡垂长睫掩去眸底轻笑,轻轻拂开她在自己襟前拍拍揉揉的忙碌小手:“有事说事。光天化日的,别趁机占便宜。” 他鼻血可才刚止住,她再这么不知死活的动手动脚,怕是要出大乱子。 沐青霜觑着眼打量他,见他泛红俊脸上并无吃痛之色,这才放下心来。 “谁要占你便宜,”她想起自己的来意,讪讪收回手背在身后,低垂脑袋盯着自己的鞋尖,“来跟你商量个事。” 夏日衫薄,又因是低头的姿势,小姑娘纤长美好的脖颈就小小露出一截,在明亮热烫的盛夏晴光里白得极其招摇。 贺征喉间紧了紧,挪开目光:“嗯。” “若考选时……”沐青霜吞吞吐吐,不敢抬头看他,“你别答应跟汾阳郡主走,好不好?我知道这要求有点过分,可我就是不想放你走。” 贺征愣了。 他原以为,这姑娘今日拼着面子不要了主动来找自己,是为让他在考选中对她的伙伴们手下留情。 却没料到,竟是为他而来。 不为旁的人与事,只为他而来。 甜蜜与酸楚交杂的古怪滋味瞬充盈了他的胸臆,整颗心立刻没骨气地开始撒欢乱蹦起来。 他垂在身侧的修长食指轻颤,最终慢慢抬起长臂,徐缓却用力的将她圈进怀中。 沐青霜似乎很惊讶,想要抬头看他。 他赶忙按住她的后脑勺,使她的脸只能靠在他肩头。 贺征的脸颊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鬓发,极少见地放纵自己对她亲昵至此。 “好,我不跟她走。” 素来冷淡的少年嗓音里陡生起伏,那微小波澜中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涌。 其实,若她今日不来找他,有件事,待考选结束后他也是要与她单独细说的。 可她今日放下面子主动来低头示好,就为着怕他会突然远走。这般毫无遮掩的在乎,让他只想将这又甜又闹的姑娘死死按进自己的骨血中。 这个瞬间,他不愿提及任何会叫她难过的事。 待长休回沐家时,再与她谈。 他的双臂越收越紧,沐青霜却未挣扎,只将红烫的脸藏进他的肩窝,礼尚往来地回抱了他劲瘦挺拔的腰身。 沉默相拥片刻后,她才瓮声瓮气地再度确认:“若汾阳郡主许你雄兵百万、似锦前程,你也不跟她走?” “任她许什么,我都不跟她走。” 这话不骗人。此次赵絮来点将,他本就没打算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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