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格雷特抛出狠话，恨不能把甄努力的厨师帽给摘下来，让他一败涂地，后悔挑衅一个厨师长的尊严。    然而，当他准备走进后厨，却看见了整个大堂充满鄙视的目光。    “不要脸，这是故意来以大欺小的！”    “当然了，他早知道老板生孩子去了，这不是柿子找软的捏吗？”    “这简直了！”    “服气！脸皮厚度，简直是跟墙一样。”    格雷特气得准备拿料理桌出来的手都在发抖。    他确实以大欺小，但这怪谁？还不是对方那个臭小子挑衅他？    他都要离开了，那臭小子非得把他拦住，可在群众的眼光下，不管他最后这一局赢的多漂亮都是卑鄙无耻，占了先天优势在欺负后辈。    格雷特深深地觉得，哪怕经过了几千年的进化，东方人还是如此卑鄙，城府深。    他是被一个初级厨师立在杠头上了！    如果不比，那说出去他还怕一个初级厨师，不敢应战，那是彻底在业内颜面无存了。    可比了，他又胜之不武。    而且对方输了，也没什么大损失，他要一个月的咖啡跟一个中餐的低级帮厨做什么？    简直就是左右为难，怎么做都是下策！    格雷特这么一想，几乎还没结束比赛，就已经觉得自己亏大了，面色难看无比，心里郁结万分。    他飞快地想到一招，对着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冷哼一声，“别说我为难你一个小小的帮厨，这场比试我让你三招！”    “一，我不用高级食材，今天所有比拼材料的价格，我全部控制在两千信用币以内。”    “二，我不用高级菜谱，就用入门菜谱给你个教训。”    “三，除了美食协会认证评委，你可以从这家店里选出五位食客也拥有一票投票权，我就让你一些老客感情分。”    “怎么样？”    格雷特双手抱胸。    “如果我输给你，不仅给你们打一个月的工，我还可以将高级西餐菜谱赠送你们三份。”    他骄傲地抬头，鄙视得看向面前穿着古怪厨师服的甄努力。    “行，我尊老爱幼，大厨你说什么都行。”甄努力一脸尊重地点头。    格雷特终于知道自己的小师妹怎么会输了，这家店的人实在太气人！    再说下去，他的心态都要失衡了，光是情绪波动就会影响到烹饪细节。    “那就开始。”    格雷特不再说话，直接进了后厨，拿出料理桌跟西餐精密烹饪设备仪器，就开始了不慌不忙、但手速极快的操作。    基本的西餐菜谱，无论是早年他的学徒生涯，还是后来老师让他教导师弟师妹们，他都操作过无数遍，即便是闭着眼，都能准确地进行调味。    他跟小师妹张小沫不同，经验丰富，手速很快，并不怕有人观摩他的操作而偷学了去，倒是很光明磊落。    而一旁的甄努力一扫之前的忧郁眼神，竟是整个人都像冲锋陷阵、兴奋激动的大头兵。    他动作显然没有格雷特老道，却短短一个月，他观看教学视频无数遍，还真的学到了一些柳薇薇特有的行云流水烹饪风格，手法间十分有美感以及流畅度。    “咦，甄老板不卖咖啡，做饭还挺像样子的，瞧着倒是不输给那高级厨师……”    “很上镜！不错！”    “拍下来，之后要给老板看看。”    外面的食客们都为开心饭店叫好。    但玻璃后离甄努力距离最近的安皓，却是听清了他口罩后一直不停的嘀嘀咕咕。    “回归设计的基本，利用空间创造平衡，将设计简化为基本形状，然后重新排列元素，没错，就是这样……最后，使用大小建立视觉层次，这里要这样切块组合！”    安皓一头黑线。    这些被碎碎念的各种设计理念，能跟做菜融为一体，也是只有这位走火入魔的大师弟了。    所谓天才与疯子，只有一线之隔。    安皓叹了口气，在旁边默默地观看。    他想要给师父发消息，但想着她身体状况也不知如何，还是暂时忍了下来。    一小时后，格雷特几乎在甄努力刚进行到第二道料理时，就宣布他已经全部完成五十人份的套餐。    他还很有大师风范，“我不欺负你这个小辈，可以等你结束后，再一起进行测评。你可以随意决定评委试吃的先后顺序。”    甄努力还在处理手上的鸡，忙得连摆手的时间都没有，“不用，你先。”    格雷特太阳穴跳了下，终于忍无可忍，“行，那就我先请评委们试吃。”    一共十一位评审，开心饭店的老食客进行了一系列猜拳等等的踊跃PK后，终于决出了五位评委名额。    “在座的都有一份，就当是我本人打扰各位用餐兴致的赔罪。”    说着，他就让机器人把50份汤品流水般地端了出去，然后投入到了后五十份的菜肴制作中。    格雷特的一汤一主菜以及一甜点，并没有一股脑全上。    他显然要比自己失去理智的小师妹有经验，西餐尤其讲究用餐顺序，甚至每一道盘子都需要进行温度加工，与呈上的料理温度相互辉映，让每位食客的舌头尝到最适宜的食材热度。    所以，他完全不着急，先上的只是热腾腾的汤盅。    开心饭店的刘老板是今天第一个品尝的人。    他午餐跟祝亚一起上线，运气不错地赢了最后一局猜拳，成为了评审代表。    机器人一直移动到他面前，放下汤盅才把碗盖揭开。    直到这一刻，温度都保持在最完美的，既不烫口却又足以温暖到整个口腔被包裹住的适宜热度。    刘老板几乎尝了第一口，就眼睛一亮。    他跟其他开心饭店大部分食客不同，他吃过真正的五星级料理，中餐西餐都有涉及，可以说是真正体验过高级厨师水准的吃货。    作为老手的他，吃了一口就完全能体会到这温度的背后，厨师的用心跟细心程度。    如果说之前张小沫的那份玉米浓汤，做到三星半的水准，那么这份格雷特的罗宋浓汤Russian Soup，显然就是五星的精品。    汤品的色泽红润鲜艳，其中的白洋葱、包心菜、牛肉全切成了容易咀嚼的小丁，几乎全被炖煮地要融化在这粘稠的汤里，一个小勺下去就能清楚感受到手下传来的汤品厚度。    进了嘴里，这汤汁更是顺滑酸甜，番茄特有的清新酸味，以及隐匿在其中的洋葱香甜，黑胡椒淡淡的辛辣，在舌尖一丝又一丝的缠绕包裹……最终整个口腔都被粘稠的汤汁占据了所有的味觉细胞，以及所有细微的感官体验。    更奇妙的是，这汤里的菜丁入口即化，牛肉丁却鲜香又不乏肉质嚼劲，配合着微微的牛筋，更是让人在一碗小小的汤中吃出了不同层次的先后享受。    宛若山川一样起伏，时上时下，高高低低，带着食客们领略不同风光美景，这才是一道水准极深的高级料理！    五星级一道菜的售价，就是正常上班族的月薪水平。    只有这样回味无穷，先酸后甜，仔细品尝后又有辛味环绕的多重感受汤品，才值得这个高昂价格。    “开心饭店，这是危险了。”刘老板搁下汤勺，不由感慨，“高级厨师到底是不同，即便是最基本的菜谱，这精准的味、色、香把握，任何一个细节，哪怕是这一个汤品的摆盘都做到了极致。”    旁边的另一位食客评审，面前的罗宋汤已经见底，一脸复杂，“老刘，你说的对。”    “还真的有点悬了。这罗宋汤，是我吃过最完美的汤品。不知道待会儿，我能不能再要一碗？”另一位开心饭店食客也有倒戈之向了。    甄努力还在奋斗第二道菜，然而店里许多已经吃到罗宋汤食客跟评委们，已经都同情地看向了他。    还没有品尝，但显然罗宋汤的滋味已经成功折服了他们热爱美食的心。    如果柳薇薇在现场，她此刻也会觉得如临大敌。    罗宋汤，在她的时代里就是大受欢迎的一道汤。虽然来自于俄罗斯，但它传入东北，后来也在上海等等江南区域风靡。    不仅在最早的西餐馆能吃到，后来连学校食堂、公司食堂、中式餐馆东北餐馆，甚至就连普通人的家庭料理中都能时常见到。    酸酸甜甜的口味，浓郁到即便是面包片沾着吃，都让人觉得欲罢不能。    这几乎是一道融入许多人记忆中甚至骨子里的海派食堂家常菜。    经过改良之后，更是俘获了许多国人的心，更是几乎成了东北新菜系中的一道保留汤品。    这样符合大众口味的汤，男女老少皆宜。    作为比赛题目，可以说在起跑线上就赢了一半。    甄努力脸上也有了一些薄汗，听见外面的讨论声，他的双手速度也一度慢了起来，狭长的双眼看着外面的一道道红汤，目光也有些涣散了。    格雷特很快注意到他的情况，不由笑了，“如果你向我道歉，可以现在就终止这场比赛。”    “在还没完全成长起来前，就突然被放到万米之高，看到极光一样的景色，是很容易摔得粉身碎骨的。”    “年轻人，我只是找你的老师比试，并不想断绝摧毁你一辈子的信心！你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