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韩承钧见沈雁初从始至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自己，心里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    他抿了抿嘴唇，声音微颤，试探性地开口。    “雁初，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沈雁初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反问道。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没……没有啊。”    韩承钧不自在地笑了笑，目光隐隐有些躲闪。    “怎么会这么问？”    沈雁初的眼底仿佛闪过一缕失望，可是仔细一看，却又什么情绪都没有。    “前两天，裴屿铭告诉我一些事情。”    她没打算拐弯抹角，直奔主题。    女孩儿的声音淡淡的，听上去透着几分疏离。    听到这句话，韩承钧的神色倏然一僵，拿着水杯的手颤了几下，温水碰撞杯壁，溅落出来，洒在手背上。    他没有理会，怔怔地颐望着沈雁初，喃喃出声。    “你……他都告诉你了？”    沈雁初抽出几张纸巾，递给韩承钧。    “其实，我更想告诉我的那个人是你。”    韩承钧闻言，眼睑微微垂下，盯着桌面。    双手不自觉地攥紧，原本平整的纸巾渐渐扭曲，皱成一团。    “……对不起。”    许久之后，他低声喃喃道，声音里充满了歉意。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又似乎，他能说的，只有这三个字。    为他父亲所做的一切。    为他没有及时告诉她这件事情。    为他害她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可是，我想听的，并不是这三个字。”    沈雁初的声色很浅。    “对……”    韩承钧依旧低着头，就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    “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这件事。也害怕，你会因为这件事情埋怨我。”    “虽然有些难以接受，但我不会无缘无故地迁怒别人。”    闻言，韩承钧猛地抬头，眼睛里洋溢着几分窃喜。    “你的意思是……”    “绑架的事情，是你父亲做的，跟你没有关系。况且，他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不过……”    沈雁初说到这里，声音缓缓停下。    韩承钧的神情变得紧张起来，面上的窃喜也一寸一寸地慢慢散去。    “一码归一码。我不能接受的，是你一直瞒着我。”    韩承钧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又无从辩解。    沈雁初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考量。可是很显然，你的决定是错的。你看，即使你不告诉我，也会有别人替你告诉我这件事情。而且，因为你的错误决定，我们在赛场上也失去了太多。”    就连整个国家队都为他这个错误的决定而买单。    只是，看着韩承钧瞬间变得惨白的脸色，后面这句话，沈雁初并没有说出口。    “我今天来找你，不是想兴师问罪，更不是听你说一声’对不起’。我只是想告诉你，绑架那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你不用对我怀有负罪感。至于后面引发的一系列事情……”    沈雁初微微一顿，声音染上几许低沉。    “……我原谅你。”    同时，也是放过她自己。    “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韩承钧低声问她，声音透着不加掩饰的紧张跟期待。    沈雁初的眸色淡了些许，红唇轻启。    “我没有朋友。”    韩承钧闻言，眼神里涌出一抹失落。    只是，还不等这抹失落晕染开，就听女孩儿继续说道。    “我们是并肩作战的搭档。”    韩承钧一怔，随即唇角晕开浓浓笑意。    “对，我们是并肩作战的搭档。”    十月珠宝面临破产的消息仍在发酵，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周诗琪找人想把新闻压下去，非但没有起到丝毫效果，反而让事态变得更加严重，甚至已经有几家公司提前终止了合作关系。    她一开始还想瞒着家里人，想悄悄地把这件事情解决掉。    可是后来事态的发展根本超出她的掌控，在路城的询问下，最终还是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他。    路城听完，神色有些凝重，又透出一缕无奈。    “妈，这件事情，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这段时间，周诗琪被这件事情弄得焦头烂额，面色憔悴了不少。    “你部队里的事情那么多，我不想让你分心。再说了，就算告诉你，也不过是害你白担心罢了。”    路城无奈地笑了笑。    笑容虽然浅淡，却有着奇异的安抚效果，让周诗琪的心里莫名安心了些许。    “您忘了，我还有一家公司。”    虽然现在是归到季若凡名下，但是这点决策权，他应该还是有的。    周诗琪也想起了这茬儿，面容缓缓舒展开，但随即又皱紧眉头。    “可是，据我所知，这家公司的经营范围根本就不涉及珠宝这一块儿。”    “以后就涉及了。”    路城简单地说了一句，然后给季若凡打了一个电话，让他筹备跟十月珠宝的合作事宜。    季若凡没有质疑他的决定，开始着手准备。    从开创公司至今，事实证明，路城的每一次决策都很成功。    否则，也不会经过短短几年时间的发展，他们公司就已经跻身为业界数一数二的存在。    可惜的是，路城半路弃商从军，要不然，公司的发展肯定还会更上一层楼。    路城打完电话，没过几秒种，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迟疑地接听。    “你好，哪位？”    电话里不知道说了什么，路城眸光微沉，沉吟了片刻，这才抿唇回道。    “……好。”    挂断电话，路城跟周诗琪简单交代了几句，驱车离开。    偌大的包厢里，只有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安静得透着几分尴尬。    “这家的红烧鲤鱼做得不错，你尝尝。”    何芳敏率先打破沉默，笑着开口。    “我记得你小……”    她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脸上露出一丝慌乱。    路城恍若未见，目光依旧轻浅。    “有什么话，您就直说。”    何芳敏抿了一口茶，借此掩饰面上的尴尬。    “我听说，你大学学的是金融专业，怎么会想起去当消防兵了呢？”    路城平静地看着对方，没有说话。    何芳敏眸光黯了几分，眼底深处闪过一缕伤感。    她沉默了几秒钟，将心头的失落压下，终于直奔主题。    “你养母公司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    路城仍然没有开口，等着对方说下去。    “其实，跟天盛珠宝比起来，我更看好你养母的公司。”    何芳敏把茶杯放下，轻轻笑了笑。    “这么说，我可以帮十月珠宝度过这次难关。”    “条件是什么？”    路城终于开口。    何芳敏怔了一瞬，随即露出赞许的笑容。    他确实很聪明，没有让自己失望。    “你离开消防队。”    何芳敏将条件直言不讳地提出来。    “你的能力不应该就这样被埋没，只有商场，才是真正适合你的地方。”    这般说着，她的神色染上一丝热切。    “妈……我可以给你提供这样一个平台。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也可以把整个公司交给你打理。”    “不需要。”    路城淡淡开口，旋即起身。    “如果说完了，那我就先走了。”    “路城！”    何芳敏看着男人的背影，目光明明灭灭，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有伤感，有落寞，还有几分极力压抑的气恼。    “难道你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你养母的公司倒闭？”    路城转过身来，深邃的目光望进对方的眼底。    “这件事情我会处理。我想，现在应该担心的人，是您。”    何芳敏皱眉，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今的天盛只不过是一个空壳，希望您到头来，不要给他人做嫁衣。”    路城留下这句话，不再迟疑，转身离开。    何芳敏听到路城这番话，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心底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瞬间涌起一股寒气。    天盛珠宝是空壳公司，怎么可能呢？    为什么裴屿铭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她？    “砰”的一声，办公室门被猛地推开。    裴屿铭正趴在办公桌上睡觉，听见响声，迷迷瞪瞪地抬起头来。    “啪！”    何芳敏把手中的一沓文件用力甩到办公桌上。    有几张纸在空中飘飞，掀起一阵风，让裴屿铭清醒了几许。    “你看看这是什么！”    何芳敏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怒气冲冲地厉声呵斥道。    “我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你就是这么办事的？！”    裴屿铭随意地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似乎早就已经知晓文件上面的内容。    他的神色很浅，很淡，就像是一个事不关己的看客一般。    何芳敏心头闪过一个不好的预感，眉间的褶痕又加深了几分，疑惑地开口。    “你早就知道？”    裴屿铭没有    回答，但是看他的神情，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说话！”    何芳敏扬声喝道，声音透着几分尖利。    “是。”    须臾，裴屿铭终于开口。    低沉的声音打碎一室凝滞。    他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何芳敏面前，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对方。    “我早就已经知道天盛不过就是一个空壳公司，不仅资金链断带，甚至债台高筑。如果不是这个原因的话，恐怕我也不会选择它作为合作对象。”    他的每一个音节都重重地撞击在何芳敏的心头，让她无端端地生出一丝寒意。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    裴屿铭嗤笑一声，唇畔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从你收养我的那天开始，你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    闻言，何芳敏脸上的平静逐渐龟裂，如同一块儿突然被震碎的冰面，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一寸寸裂开，最终碎成千万瓣。    “你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