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

    目送不请自来的家伙们离开以后, 百合子才注意到挎包里那张折叠起来的传单。谷崎直美给的，店名灵幻相谈所, 上面写了老板的电话和传真。    除了那天在购物中心看到的绿色丑鬼以外, All for one对她使用脑髓地狱时也模模糊糊地感受到身旁有幽灵在嚎叫，还在皮肤上造成了肉眼可见的血痕。不知道是不是幻象, 总觉得身上毛毛的。    她现在算是半个名人, 不能随意外出，只能叫老板亲自过来一趟了。    三十分钟后, 好不容易等到委托的老板灵幻新隆抵达现场。    那是个金发的青年，在电话里自称本世纪最天才的灵能力者, 只要价格到位, 一切灵异现象包办解决。    “这位顾客。”灵幻新隆一来便郑重地说, “从您身上可以感受到非常强大的灵气，一定是难以驱逐的恶鬼！”    “嗯，我也觉得。”百合子看了眼自己手臂上已经结痂的伤口, “你除灵。”    “没问题！无论是什么样的灵，都逃不过我的眼睛。”然而灵幻新隆根本感受不到什么灵气, 他觉得这个女孩子是有点臆想症。要知道，来找他咨询的大多数人都是疑神疑鬼的，但事实上没有遇到真正的幽灵。    “在除灵之前, 首先要让身体放松，比如……按摩。”    凭借他精湛的按摩手艺，让客人的脑子放空一段时间，肯定就舒服得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把灵的事情糊弄过去。计划通！    ……    燕青回去交辞职信的时候，马上全校就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包括辅助科和普通科。发目明送了一大堆看起来高端实则没什么用处的装备作为饯别礼物，而心操人使表示希望在百合子走之前代表普通科去探望一次。    然而还没出发，心操衣服上却被隔壁班的女孩子溅了一身奶茶，面对这种突发状况，他只能说“老师我离开一会”，然后去厕所里洗一洗。    燕青靠着墙壁等他。    然而没过多久，他便隐隐感受到一股强大的魔力，就在不远处的花园里。    对方在刻意等待。    他看了一眼周围，确认没有人后便朝那个方向走去。    今天是工作日，刚到午休时间一堆记者就挤到雄英校园里来采访。连走廊上都是乌泱泱的一长串人，谁知道记者当中混入了什么奇怪的角色啊。    燕青走到花园的某棵树下，道：“哟，你们在等我啊。”    “确实。”黑发蓝瞳的少年微笑道，“原来英灵真的离开学园都市了，我可是找了你很久。”直到横滨出了这么大的动乱，远坂叶才能够肯定，要找的人就在附近。    他身旁站着一位身材娇小的少女。帽子盖住大半张脸，唯一能看见的便是那紧抿的双唇。    刚才强大的魔力便来源于她。与没有御主而时刻节省魔力的燕青不同，阿尔托莉雅不需要严格控制自己力量的使用。    “然后呢？你们是要杀了我，还是杀了我？”    “这要看我们是不是谈得拢了。首先请允许我冒昧地提问，学园都市的圣杯在哪里？”    “圣杯啊，这里。”    燕青指了指自己的腹部。到现在为止，伪造圣杯已经转化为魔力被消耗得差不多了，说是吃掉也没有问题。若是此刻爆发激烈的战斗，他还真不一定应付得过来。嘛……到那种时候就跑掉呗。    远坂顿时庆幸：“还好我当时没进学园都市，不然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身上的魔力气息很弱。学园都市里应该没有人能成为你的御主。”金发少女拉下斗篷。她一直维持着战斗姿态，蓝色的衣裙上覆盖着银白铠甲，整个人有种凛然的英气。    超能力者无法使用魔法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稍微一想就能推断出来。    “谁知道呢。”    “这张照片上的女孩子就是你的同伴？”远坂从斗篷口袋中拿出一张在横滨流传甚广的照片，上面正是燕青把铃科百合子带出来的景象。“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见她一面。”    燕青看了一眼照片，皮笑肉不笑地说：“真是抱歉呀，大小姐她最近身体不适，没办法见你们。”    远坂倒是没有生气。不如说他的脾气本来就很好，待人总是如沐春风的态度。“是吗？那就只能先打败你再去见她了。”    阿尔托莉雅手中出现了透明的利剑。一柄被风包裹、看不清模样的武器。    这已经成了她的习惯。隐藏武器，让人难以猜测英灵的真名。只要仔细打听一下就会知道第五次圣杯战争时远坂家和卫宫家的从者到底是谁，但燕青显然没有这个机会。    气氛凝固。    “老师，走了。”就在这时，海藻头少年心操同学处理完身上的污渍找到这里来，看向远坂叶和骑士王身上特殊的服饰：“你们在干什么？我们学校最近可没接戏，要排练也不能在这里。”    “抱歉，这件事不适合普通人参与。”远坂叶抬起手臂打算对心操使用魔术，然而下一秒他的身体却突然僵硬了一下，主动朝远离战斗的方向走去。“撤退。”    “等等，叶？”阿尔托莉雅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判断。仔细一想，能动手脚的只有对面两人，于是转身瞪视：“你对他做了什么！”    燕青指指已经走出校门的远坂，微笑着做了个“拜拜”的口型。阿尔托莉雅担心会出事，最后看了他们一眼，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叶，快点清醒过来，你被敌人控制了。”阿尔托莉雅跟在黑发少年身后，斗篷帽子重新戴起，遮住自己的面容。    然而，等到身体早就自动走出老远时，远坂叶才停下脚步，茫然地眨眨眼：“刚才发生了什么？”    普通科心操人使，个性洗脑，可以通过语言来控制对方的身体。他平时并不会主动使用个性，这次只是判断燕青老师受到危险，才出其不意帮了一把。    那时候的气氛明显是要打起来了好不好。    他们在雄英校园里，怎么使用个性都没关系，要是在外面，还真的不好办。    引开麻烦的魔术师后，燕青和心操人使离开学校朝医院走去。    “不问问刚才的人是谁吗？”    “没必要，我相信老师有自己的原因。”    他们顺路买了点探病水果，来到住院部。    这个时候，灵幻新隆的按摩服务还没结束。    于是燕青和心操一来到病房，就看见某位人模狗样的西装男撩起袖子、把咸猪手放在百合子肩膀上揉来揉去的。    燕青：“……”笑容渐渐消失。    心操人使把探病礼物放在墙边，默不作声地后退一步：“老师，我先走了。”    预感要发生什么事情，他还是别围观了。    “现在好一点了吗？”灵幻新隆用他强大的按摩技术成功得到顾客的认可，“所以，你根本就没有看见鬼，只是太过劳累，产生了幻觉……”    铃科百合子已经快睡着了，计划顺利！这女孩果然只是压力太大，得了臆想症而已，看来这个委托也能轻松完成。    下一秒，他的肩膀上出现一只手。    灵幻新隆转过头看到燕青，刚想说“先生您好”，就发现……    这个人，他没有腿。    从下半身开始，身体肉眼可见地在消失。    片刻后，连头也没了。    好好一个帅小伙就这样消失在空气里！    靠，这难道是鬼吗？！    当场目睹大变活人，灵幻新隆按摩的动作都抖了一下，疼得铃科百合子直接抬起头。    “老板，你很不敬业哦。”    “抱歉客人！我不是故意的！”灵幻新隆立刻忏悔，重新开始工作。然而他一动手，旁边就又响起那鬼的声音：“你根本就没有看见鬼，只是幻觉。”    “……”    百合子：“你别欺负人家啊。”    燕青：“那可不叫欺负，一个灵能力者，会被我随便吓到吗？”    “我怎么可能被吓到！那点雕虫小技，完全在意料之内。”    灵幻新隆是一个非常有职业操守的人。他既然接了这个委托，就必须完成到底。而且……在这种时候退缩一点面子也没有！    于是他装作沉静地朝燕青点点头，拿出手机，立刻给影山茂夫打电话：“我的弟子马上就来，这位幽灵先生，请你等一等。”    靠！路人快来啊，你师父陷入开业史上最大的危机了！    此刻的影山茂夫还在学校，刚刚打开便当盒，一口都没吃。为了帮师父解决困难，他用最快的速度搭电车来到医院，出现在病房门口时锅盖头的发型都是乱的。    “师父，我来了。”    影山茂夫一出现在门口，百合子就坐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这锅盖头身边就跟着那只丑丑的绿色恶灵。    “干嘛一直盯着小酒窝大人看？”    小酒窝飘到她身边绕了一圈。百合子冷不丁伸出手去抓，没抓住，它的尾巴从指缝间溜了出去。于是她从床上站起来，追着小酒窝跑。    “丑家伙，别逃。”    “别追我！路人，你到是帮帮忙啊！”    “……”灵幻新隆看不到小酒窝，根本不知道百合子这一套动作是在干嘛，扑蝴蝶呢吗？“路人，这位小姐说她之前出现了被厉鬼缠身的现象，手上的伤便是鬼造成的。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是，师父。”影山茂夫收回黏在燕青身上的视线，抬腿往百合子那边走去。他确实具有某种特殊的力量，很快就找到了原因。“那个……你之前遇到的应该是个性招来的恶灵，能力不强，个性效果消失以后就不见了。”    百合子随手拿起一个枕头去砸小酒窝：“这丑八怪是你家的？能不能借我玩几天？”    “谁是丑八怪啊？！”    影山茂夫：“小酒窝不是销售品……”而且你这样玩不玩死才怪啊！    “那么问题来了，你一个超能力者，为什么会在横滨？”    “这不是超能力，是个性。”    “真当别人分辨不出来啊，超能力和个性的差距还是很明显的。学园都市没有发现你？”    影山茂夫摇了摇头。    就算在那边能获得更好的教育、更强大的力量，他也并不是很想去学园都市。    看到对方这种反应，百合子也懒得再说什么。如果这锅盖头能够继续在横滨躲下去的话，也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如果她能够在学园都市和横滨之间选择——    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思考这种东西啊。最后之作不呆在学园都市里，根本就生存不下去，但这个没有他的世界，到底……    不管从哪种方面来看，最适合她这种怪物的确实是学园都市。但是，现在却有很多人在等待下个月英雄考核结束之后、他们的物理老师能够重新回到雄英高校。    “有人在等的感觉”……让人完全没有办法忽视。    待到他们快走出房门时，百合子才叫住影山说了最后一句话：    “喂，锅盖头，有件事要警告你。之前某个听名字就很邪恶的笨蛋组织为横滨扫除了所有障碍，你的能力才没有被学园都市发现。”指的就是那什么港口黑手党。“但现在可不一样。”    “……谢谢，我会注意的。”影山茂夫点点头，“我很少用超能力。”    “好了，去车站——等等燕青你在拍什么？”    “嗯？没什么，我们快点走。”    燕青收起手机，笑容坦荡。然而还没黑掉的手机屏幕上便是某段视频录像。    小酒窝是不会出现在视频里的，所以手机录像工具就只能拍到铃科百合子扑蝴蝶一般的智障动作。如果让她本人看到，肯定会把手机整个都踩烂。    下午四点，火车准时停在轨道上等待。这趟火车的终点将是英雄协会总部。    百合子和燕青照着车票找到座位。    就在火车将要发动的前一刻，她眼角的余光突然瞥到车窗外某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金色脑袋。    “……？”    爆豪这混蛋怎么又逃课了，想死吗？？    “啧，差一点……”爆豪胜己也注意到了百合子车厢的位置，下意识想使用个性冲上来，又想起这里是公众场合，他没有许可，只能用跑的。    火车已经开始移动了，他却还在追，嘴里一直在喊些什么，但窗户封死，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燕青不由得轻声嘟囔了一句“这小子真够执着的”。    百合子脑袋上冒出一个井字，黑着脸走到出口，在乘务员惊恐的表情下踹开门出去，单手把火车给硬生生地停了下来。车身摩擦铁轨的巨响刺耳而尖锐。    乘务员：这还是人吗？    “你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地暴力啊。”爆豪胜己在不远处停下脚步，像放狠话那般凶狠地吼道，“英雄考核结束以后，记得回来！不许去其他地方，听见没有！那群笨蛋都在等你！到时候我绝对会打败你的！！”    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头脑中盘旋。    或许铃科百合子这一次离开，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你大老远跑过来就为了说这个啊。    还没等百合子回答，隔壁舱的乘务员就全都围了过来，像请佛祖似的把她请回了火车里。“行行好这位小姐，再不开火车要晚点了。”    随着车辆的重新启动，某位少年的身影渐渐变为一个不甚清晰的小点。    令人意外的是，最后百合子在火车上居然看到了远坂叶和阿尔托莉雅，对方坐在对面，微笑着打招呼。    “最后我还是见到你了呢，铃科小姐。”    “……你谁啊？”    “在下远坂叶，这位是Saber。直说了，我此次的目的便是询问两位有没有意向和我们一起前往英国。”远坂说，“如果燕青先生没有说谎，他就是学园都市唯一的成功品，那接下来剩下的便是英国清教的从者和圣杯。”    燕青当作没听见，转头看风景。    百合子冷漠道：“关我屁事，而且我凭什么要信你的鬼话？”    “对于一个不了解魔术的超能力者，确实没办法使你信服。”    只要懂得魔术派系的人，就肯定知道远坂家是站在废除圣杯那一边的，如果目的一致，他们就没有战斗的理由。在前往英国之前，必须先解决这个不安定因素，最好能拉拢为自己的伙伴。    而这个过程少不了必要的监视。    这两天铃科百合子去哪他就去哪，跟你讲道理到同意为止。    “——所以这就是你们到我家吃白食的理由？”    埼玉冷漠地看着空荡荡的火锅。    连底料都他妈的没剩下！    铃科百合子和燕青拖着行李箱过来就算了，这两个从来没见过的小屁孩也不请自来地到他家蹭饭，你们要脸吗？有脸吗？    远坂叶双手合十：“抱歉啦，披风侠先生，我和Saber会给钱的。”    阿尔托莉雅闭嘴吃饭，呆毛在头上一翘一翘的。大部分火锅料都进了她的肚子。    于是埼玉又看向百合子：“所以你俩呢？给钱！”    百合子翻了个白眼：“没钱。那什么远坂，顺便也帮我们付了，不然英国免谈。”    “……呜哇，你命令人可真够顺手的。”    虽说过来暂住，但英雄协会是不会给百合子他们安排房间的，只能占用以杰诺斯名义申请的那间，就在埼玉隔壁。远坂叶竟然早早地在这边预定好了酒店，做好随时打扰他们的准备，完美诠释不要脸的典范。    九月十五号，旅行出发日。    上条当麻死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跟旧仇人一方通行是同一辆飞机，还他妈的ABC齐齐座，这怕是中途打起来就机毁人亡。    然而跟他预料的情况不同，对方并没有露出“老子有一万种方法弄死你”的表情，而是看了他一眼就略过去了，显得兴致缺缺。    上条的老朋友土御门也在，凑过来打招呼道：“阿上，你也去英国啊！”    “你们也抽到旅游券了？”    “Nonono，我们可是拼团的。虽然我的旅友喜欢独来独往。”说完他还对着一方通行的方向耸了耸肩。    全体乘客登机前，学园都市给他们每个人都注射了拿来定位的东西。茵蒂克丝鬼哭狼嚎不想打针，一方通行脸色很臭，仿佛下一秒就会把这整座机场都给掀飞。    直到登上航班以后，上条当麻还是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要知道他上个月可是把这位最强的超能力者揍了一顿，事后为了躲避余波甚至还跑到学园都市外面去度假。    许久不见，一方通行竟然都开始拄拐杖了，看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真的发生了很多事情。    三人坐在同一排，白发的修女小姐一直缠着上条聊天，他好不容易才把人给哄睡。    “那个，铃科……一方通行，你累吗，要不先睡会？”上条一开口便看到旁边这人黑如锅底的脸色，原本到喉咙的水仙二字又给憋了回去。    “睡你的，别烦我。”    “……哦。”    从日本东京到英国，路途需要的时间实在太长，不睡一觉根本无法熬过。于是上条当麻和茵蒂克丝聊了一会，就闭上眼睛开始休息。土御门结标艾札力坐在前一排，看报纸的看报纸，睡觉的睡觉。    飞机很稳，除去那些避不开的噪音之外，几乎没什么能打扰睡眠的东西。    一方通行解开身上的安全带站起身来，食指按下脖子上的电极开关。    他走到飞机前端，马上就有乘务人员上来迎接：“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一方通行：“飞机到哪了？”    乘务人员露出职业性的甜美微笑：“现在刚刚结束起飞阶段，机体正航行到横滨上空，距离到达目的地还有十二个小时，您可以先睡一会……”    然而话没说完，冰冷的枪口便抵在她太阳穴上，冲力直接让脑袋撞上了坚硬的隔板。    “站一边别动。”    “您……”    乘务人员面露惊惧，眼睁睁看着一方通行把手放在舱门上，很难猜测出他的意图。    所有空姐和驾驶员都是受过反劫机这方面训练的，即使是出事，也能迅速做出最好的判断。    但是这个少年独自一人，没有挟持驾驶员，看上去也不像要掠夺钱财的样子，一出手就去碰舱门，难道……    “不！！”乘务人员失声尖叫，“你打不开的！”    先不说舱门由机器指令控制、难以蛮力破坏，就算真的打开，外面的气流瞬间涌入，人类根本不能抵抗如此恐怖的高压。    就在她惊恐的眼神当中，一方通行踹开了机舱大门。    然而，乘务人员料想的那种能毁掉所有乘客的剧烈气流并没有降临。那少年似乎能够控制气流气压的走向，在他的手中，飞机就像原来一样依旧密不透风。    “再见，蠢货。”一方通行嗤笑一声，收起枪/支迈步而出，合上舱门，从几十千米的高空一跃而下，瞬间就被云层包裹，没了踪影。    从飞机窗户里只能看见层层叠叠的虚幻云彩，仿佛下一刻就要溶解在湛蓝的天空当中。    舱门重新关上所发出的巨响令乘务人员脱力般跪倒在地，全身已然被冷汗浸透。不仅仅是关上，那家伙还竟然利用高速气流产生的热量把连接处重新熔化并焊死，非常安全，想出都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