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节
角,轻声道:“你忍着点。” 她用抚摸过它脑袋的手去拔这枝深扎已久的箭羽,可是刚刚拔出了一点,血冒得更厉害了。 简锦虽然不懂医术,却也知道自己做错了,赶紧停下,往袖管上扯了大块,缠着箭羽包扎了几圈。 在幽暗的光线下,箭羽的尾部隐约刻了一个字。 简锦端倪了会,只能大致地看到一个“逍”字。 这箭羽质地精贵,雕刻细腻,不像是一般的侯爵能拥有的。 简锦轻轻地将身子靠在土壁上,低头望着仍被捕猎夹子勾着的手掌,轻轻地呼出了口气,开始慢慢地思考这枝箭的主人。 世家皇子里,有哪个人名字里头带了这个字? 世家贵族的公子少爷,她并不清楚,倒是此次随皇帝狩猎的皇子殿下们中,倒有一位名字里有这个字。 那是太子楚逍。 四岁生母病逝被养在皇后膝下,七岁立太子,十四岁冠盖满京华,但他的荣耀与才华却在十年后戛然而止。 二十四岁这年夏,他与后宫的一个妃嫔通奸,风声走漏,传到了皇上耳根子里,二话不说撤了他这个太子之位,从此再没有得到过重用。 后来皇上驾崩后,燕王继位,他仍被圈禁在养荷院,最后也只是落得一个半疯不死的下场…… 想到这里,简锦有些好笑。 如今想这些无用的做什么,现在她自己的命都难保住。 宽阔漆黑的夜空下,有团小黑影呜呜地凑了过来,在周围徘徊着,始终不肯走。 简锦看了看,却是白天那头被她救了的小鹿。 它正低着脑袋往里面凑,看到母鹿躺在血泊里,叫声更难过了。 简锦听着如鲠在喉,也是难受得紧。 动物看到母亲受累,如此凄鸣,更何况是人呢。 想起前世为她不断操劳的父母,简锦愈发心酸,攥着缺了角的袖管抹了抹眼眶,忽的这时传来一阵马蹄飞扬的声响。 简锦一惊,手也抖了抖。 这手掌落着伤,动一下都觉如浸冒着油泡的热锅,十指又连着心,难免叫人心眼里都发疼。 守在旁边的小鹿似被马蹄声所惊,吓得立马匍匐在地,呜咽得更加急切。 等到马蹄声一近,人的喘息声也愈发明显,空气里带着股潮湿的草木清香,他从不远处看到一团瑟瑟发抖的黑影,当即取了张弓,准而稳地射过来。 嗖的一声,箭羽狠狠刺入小鹿脑袋。 血溅开时,尸体一咕噜顺着土壁滚落,狠狠砸在简锦跟前。 四野下,风过无痕。 小鹿脑袋歪朝她的方向,眼睛睁得圆鼓鼓的。 它像没有气绝般,眼泪噗噗往眼眶外冒。 简锦紧紧缩在角落里,两手攥着袖角,渐渐出了汗。 耳边的马蹄混杂着男人的粗喘声,一下下鞭打在心上。蓦地一声马啸扬声,烟尘在陷阱周围乱斗。 他来了,他来灭口了…… 千百种念头在心尖滚过。呼吸几乎被揪了起来,简锦她看着面前这头小鹿像一堆剔除了骨血的肉,无力地瘫在地上,睁大的眼睛直直地朝前瞪着。 几乎心惊胆战。 脚步声在周围渐响,紧接着一道黑影笼罩而下,手里捏着的火把也随之投射下来。 光亮投在小鹿尸体上面,简锦几乎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恨不得自己这会消失不见。 人影站了会,似乎瞧不见什么东西,要打算回去,可是心下仍有蹊跷,便又折回,压弯了脊背朝里面喊了声。 “里头有没有人,有的话吱一声?” 这道声音实在是清晰,一字字都落进了她耳根子里。 简锦呼吸一滞,下意识喊出声,可是心头滚过一念,压在嘴边的话瞬间有滚回喉咙里去了。 上头的人没得到回声,又不甘心地喊了声,然而还是没有结果,他这才作罢骑着马离开。 听到马蹄声渐远,简锦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只怔怔地靠在土壁。 空气里的草木清香里混杂着血腥味,几乎让人作呕。 简锦怔了一会儿,听到点细微的动静,循声望去,却是不远处的母鹿正朝着小鹿的方向低低哀叫。 四野寂静,它的痛哽在喉咙里,更像是哀嚎般。 心里一酸,眼泪就滚出了眼眶,简锦赶紧低头用手背胡乱摸了一把。突然毫无征兆的,一团浓烈的火光扑了过来,从上头照射定格在她脸上。 简锦不由举袖遮掩,少年清亮的声音里透着毫不掩饰的喜悦:“你果然在这里!” 看到她如此掩饰,萧玥不禁笑一声,只不过这会笑里又带了些讥笑,“你怕什么,难不成还想着我是来害你的?” 简锦知道自己得要表露出一番态度来,不然按照这个小霸王的性子,也定是要逼她的。 她缓缓移开手,那缺了几个角的袖管一下子滑落到臂弯间,露出一截莹白肌肤,在火把照耀下,像裹上了一层香油。 萧玥看她将脸露在火光下,眼睛一亮,笑得愈发灿烂了。 简锦看着他,火光映着,他咧着整齐而雪白的两排牙齿,里面还有一颗尖润的小虎牙,这一笑衬得面容少年气,也愈发清丽。 明明还是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却隐隐有如此姿容,倒叫京城里自命不凡的世家小姐都低伏姿态。 简锦道:“依照萧二爷这话,真是来寻我的,简二就在此先谢过了。” 她也把话撂在这了,他救,她便感激万分;他若是不救,那就跟之前的话相悖,是他食言了。 不过她也知道,萧玥这人不管这些陈墨规矩,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出牌。 “这会儿倒学会跟爷客气了,”萧玥蹲在边上戏谑轻笑,看听语气,倒像是不喜欢听她这文绉绉的客套话。 不过他既然到了这里,自然也是来救她的,当下就朝她伸出了手,“赶紧的,爷老远过来,不是来跟你寒暄的,爷今晚还有事得赶紧回去。” 039 心软 萧玥丢了嫌事的火把,一手就将简锦拉了起来,却敏锐地看到她眉心一皱,他便问道:“身上难受?” 这话说出来好像生出了别的意味,他自然不知,简锦却是心头微跳,暗暗想到莫不是他察觉到了什么,但看他神色,坦荡又关切。 她将手隐在袖中摇了摇头。 萧玥也并未说些什么。 两人回去的路上,萧玥不知道是不是不放心的缘故,就硬是将她放到身前,两手隔着她胳膊握着缰绳。 一路穿行山林,溪水迢迢。 野山的夜里隐隐有某种奇幽的芳香,他的脸颊似有似无地擦着身前人的鬓发,细软的碎发凌乱地往后拂,脸就有些痒了,萧玥皱了皱鼻子道:“你往前坐一些。” 这话正合她意。 简锦离他远一些。 萧玥却觉得她避之不及,当即伸拳展臂又箍着她带到怀里。 柔柔晚风里,氤氲着芳草的幽香,他不甘道:“躲什么躲,我是洪水还是猛兽啊,这么怕我,怎么平日里不见你怕那些勾栏里的小白脸儿?” 简锦听了这话未免一笑:“拿勾栏里的小白脸和自己比,萧二爷这不是在轻贱自己吗?” 萧玥被呛了呛,一时半会接不上话,只能低头瞪眼。 简锦就更低着脸,劝道:“萧二爷还是小心看路,这林子里野兽常在夜里出没。” 萧玥气哼哼的,没再说话,继续行路。 半个时辰后到了大营。 萧玥拉着她翻身下马,将马吩咐给了下人后又带着简锦去了自己的营帐里,吩咐道:“你好好儿待在这里,爷还有些功夫才能回来,要是困了乏了就喊下人,实在不成就在爷的床上躺一会儿,就是不能出去,明白了吗?” 简锦只能道是。 看她这么乖顺,萧玥心里极是满意,这才哼着调子离开。 简锦转身来到桌边,倒了口茶慢慢润着嗓子,眸光四扫,往这营帐内打量。 和她离开时的没变多少,照旧是以前的装饰摆设,这是她这心里着实不安,坐了一会,又喝了一回茶,这几天来的疲惫困顿都一股脑儿涌了上来,便就着矮榻沉沉睡去了。 过了很久的功夫才听得外面的动静,简锦昏昏沉沉醒来,正巧见萧玥甩了帘子踱步进来。 帐内烛火仍亮着,把他今日这一身照个十足。 晚上的宴会要比白天穿着郑重,穿了件锦蓝色衣袍,腰间系了香囊,佩戴了光泽圆润的玉佩,在烛火下泛着淡淡的柔光,这细致处却将整个人的气质都衬得柔了,平日里见他惯是张牙舞爪,凶巴巴的,这会他嘴角难得噙着笑,倒是这一趟出去摊上了什么喜事儿。 他的事情到底与自己无关,简锦不想多嘴,揉了揉眉心就起来了。 萧玥阔步走到桌边,饮了一口清茶,然后放下茶盏看着她道:“不用起来,光这样躺着就成了。” 他嘴角上扬着,笑盈盈的,可见心情极好。 简锦就依他的话,静坐着。 萧玥倒是玩起了茶盏,在手里悠悠晃晃地转着,忽然问起她来:“你生辰是哪天来着?” 简锦一怔,有些不明白他问这话的意思,但还是道:“好像是在九月份,具体什么日子,我记不清了。” 萧玥怪道:“自己的生辰,你自己不知道?” 说到这里,倒是牵扯上一件不为人知的事情。 她并不是甄侯府里嫡出的,跟简照笙也并非一母同胞。 多年前,甄侯和侯夫人也是京城里人人夸赞的一对儿,后来甄侯一趟外出,一年后却从外面带来了一个少女。 这女孩子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却已生得冰雪伶俐,耳目聪颖,一口一声姐姐地叫着,实在叫人打心眼里起了怜爱之意。 侯夫人也并非善妒之人,况且侯爷膝下子嗣单薄,她有这责任帮他开枝散叶。 只是,这少女实在太过明艳,倒是让她心里生出了隐隐的不安。 但不管她如何想,甄侯将这少女带回来时肚子已经挺得大大的,侯夫人心中再多担忧,也只能将人纳进了府里。 等到几个月“简锦”呱呱落地,府里头就多了一位欢姨娘。 没过多久,“简锦”就被侯爷过继到了侯夫人名下。外面人不知,以为侯夫人鲜少出门,就以为她怀胎十月,渐渐的,也真把简锦当做是甄侯府嫡出的孩子。 后来侯夫人病逝,有几个世家夫人来说续弦的事,甄侯却没这心思。 数次委婉拒绝以后,渐渐没人来说亲了,这十几年来甄侯身边也就留了个欢姨娘在身边,到后来欢姨娘病逝,甄侯恹恹地活了几年后也去了。 整个偌大的甄侯府人丁单薄,简照笙承了侯爵后下定决心要挽回这颓唐之势,平日里忙得厉害。 简流珠还小,丫鬟嬷嬷们自然倾心爱护她,而对“简锦”这位正夹在中间的少爷自然无人问津。 她便野生野长,越发没了章法,以至于后来被人带歪,做出许多不入流的勾当。 如果不是简锦穿越而来,原主或许早已死在老钟魂飞魄散,而甄侯府也为此大受牵累,将简照笙多年来的心血毁之一旦。 这番原委却是不能告诉萧玥,更不能向他袒露自己的身份,不然他定会心存轻视,欺负得愈发厉害了。 “过什么生辰,反正是没爹疼没娘爱的人,办了也是让自己心里堵得慌,”简锦懒懒打个哈气,轻靠在矮榻上,语调漫不经心的,“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萧玥挑着眉尖道:“还有这样的理由。”不过他到底没再说些什么,撇了这话题扯了些其他的,朝她凑过去,扬着笑问,“你知道今晚这宴上,皇上赏了爷多少东西吗?” 简锦道:“我没参加过这样的盛宴,反正也是猜不准的,你倒不如直接告诉我。” 萧玥这会正得意着,便伸出手掌来,五根手指大张在眼前,简锦便知他难掩得意,心下好笑,面上却露出吃惊的神色:“难不成是五头鹿?” 萧玥嗤笑道:“是五头黄纹花斑的老虎。” 简锦笑道:“那你也是挺有本事的。” 可是一方面又不是这么想的。 福兮祸依,这赏赐太重,未必就是福气。 眼看现在萧家在朝堂上几乎一家独大,霸占着权势和富贵,另外几家簪缨世家中也是有拔尖的,但跟萧家现在的势头相比,还是差一口气。 能说得上话的陆家这些年虽能与之抗衡,但族人受了儒家圣道的熏陶,行的是清月朗月的作风,心思也根本不在官场上。 按这道理,如果再放任萧家膨胀,这皇权也怕难以稳当,只是皇上的心思最难猜,他不分权给他人,偏要继续独宠萧家,后宫六院也任由淑妃掌权。 难不成真要舍江山宠美人? 这套说辞也就拿给世人听听,真懂其中绕绕弯弯曲折门道的人,却是讳莫如深,不敢多谈。 夜既已深了,简锦就睡在矮榻上,而萧玥洗漱过后则躺到了床上,翻了许久的身才渐渐没了动静,紧接着便听到他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还是年少最悠闲,睡得也最舒坦。 简锦枕着脑袋,仰面盯着头顶。 前辈子她统共活了不过二十七岁,读书谈恋爱,工作结婚,一切都水到渠成,没什么值得拼了命也要去做的事。 唯一糟心的就是关于林嘉的事了。 他俩拉拉扯扯纠缠了七年,到底还是没个结果,不知道她死了,他心里是什么想法,觉得解脱轻松,还是痛苦了一阵后继续和别人过平稳的小日子? 越想越纠结。 简锦睡不着了,就举着手看自己的手掌,夜这般深,手掌都照得模糊,看不清楚这血淋淋的伤痕,但是这痛,却一直疼着,疼到了心坎里似的。 读大学那会,两人天南地北,他坐了几个小时的大巴过来。天气那么热,他也傻,不找个阴凉的地方坐坐,就干站在寝室楼外。 她下课回寝室时看到他就这么等着,连伞都没有撑,他也从下课的人潮里一眼看到她,满头大汗,却笑得眉眼弯弯。 后来连室友都忍不住赞叹:“小锦啊,看不出来你男朋友还挺帅的,他有没有什么表哥堂兄之类的,介绍给我认识呗。” 简锦当时啼笑皆非道:“哪有这么帅?” 也是那年的暑假里,她和他一块去大理旅游,住旅馆时煮水,手指被烫伤,她疼得抱手流泪,龇牙咧嘴,他则笑倒在床上。 后来他买了药膏回来,一边给她轻柔涂着,一边笑道:“能不能出息点,就两根手指也能哭一下午,以后万一腿骨折了,脖子扭了,还没疼起来呢,你就先哭晕过去了。” 简锦气得另一只手扭他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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