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安若，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空旷安静的音乐室内，蓦地出现了一个尖锐的女声，声量拔高，带着盛气凌人的气息。她高昂着头颅，宛若一只趾高气扬的白天鹅。    苏音缓缓睁开眼，原本黑白晦暗的眸子因为她的到来一下子变得澄澈空明，及眼的刘海及时掩住了她眼底的精光。    苏音回忆着以往原主的反应，战战兢兢地往后退了几步，宽大的校服覆在她身上，更显得她身材娇小，单薄的肩膀因为女孩的怒吼微微颤抖，她缩了缩肩膀，小声嗫嚅道：“听到了。”    苏音颤巍巍地接过女孩手上的信封，深吸了一口气：“我会把它交给邵衍哥哥的。”    女孩听到她的回答，总算满意地点了下头，单踮着脚转身，忽的又回过头瞥了苏音一眼，恶狠狠道：“记住，等会就拿给他，否则……”    她甩了甩手里几张皱巴巴的纸张，勾唇冷笑：“明天你的邵衍哥哥就会知道你这个丑八怪一直暗恋他。”    苏音脆生生应了一声，低垂着眸子盯着地面。    女孩见她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不屑地哼了一声，带着若干个姐妹，轰轰烈烈地离开了。    偌大的音乐室一瞬间只剩下苏音一人，直到脚步声完全消失于耳际，苏音这才抬起了头。刚才的小心谨慎早就消失殆尽，她嗤地笑出声，抬手挡住了窗外刺眼的光线，修长的手指在阳光下泛着白光。    安若皮肤白皙，只是这白色透着一股不健康，如同羸弱的病美人一般，风一吹就倒了。    原主有轻微的自闭症，因为父母离婚，从小跟在外婆身边长大。刚搬来清水县那会，外婆怕她一个人在学校受人欺负，所以就托了楼上的邵衍帮忙照顾。    邵衍和她同在一中，安若刚转学过来时，上下学都是跟在邵衍身后，邵衍是一中的校草，向来不和女生亲近，安若作为唯一的一个例外，自然受到了其他女生的排挤。    其中就包括刚才的女孩薛晶晶。薛晶晶从高一就暗恋邵衍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接近，见安若一直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邵衍身后，薛晶晶满心的怨恨。    为了陷害安若盗窃，她趁着体育课教室没人，偷翻了安若的桌子，意外发现安若藏在书包暗格里的情书，情书是写给邵衍的，只是安若胆子小，一直不敢交给邵衍。    她怕邵衍知道自己对他卑鄙的想法。    从那天开始，薛晶晶就拿着那封情书威胁安若帮自己做事，诸如帮她转交自己做的甜点给邵衍，帮两人制造偶遇，转交情书之类。    长久以往，邵衍对安若开始不耐烦，后来薛晶晶造谣安若是收了自己的钱才帮忙递情书的，邵衍对安若更加冷淡。    高二的时候邵衍报送a大，毕业时薛晶晶当着全校的面向他表白，被邵衍拒绝了。薛晶晶气恼，花钱雇了小混混去安若外婆开的面馆闹事。    安若赶到面馆时，恰好看见外婆被薛晶晶推倒在地，后脑勺因为撞到尖锐的桌角，鲜血奔涌而出。    安若抱着外婆哭得差点断气，薛晶晶也被满地的鲜血吓得不敢动弹，她目光呆滞地瘫坐在地上，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己的双手。    小混混们见出了人命，赶紧溜之大吉了，嘈杂纷乱的面馆，一下子就只剩下三人。    外婆已经断气，不管安若如何哭闹，她都未曾睁开眼。    多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爆发，安若愤怒地操起厨房内外婆平时做菜的刀子，揪着薛晶晶的衣领，不管不顾连捅了她数十刀。    直到薛晶晶不再挣扎，安若才停下了疯狂的举动，她呆呆地望着倒在血泊中的薛晶晶，还有不远处早就没了呼吸的外婆，鲜血沾满了她的双手，一滴滴从指尖滑下。    满地的血腥像是她最后的宣判，是安若杀人的罪证。    “哐当”一声脆响，手中的刀子滑落在地，安若兀自跪在冰冷的地板，僵硬的水泥地硌得她生疼，可是安若却仿若未觉。    她痴痴地举起自己的手，白皙的五指早就脏秽不堪，分不清那是薛晶晶的鲜血，还是外婆的。    门口隐隐传来人群的惊呼声，还有越来越近的警笛声。    ---真热闹啊。    ---安若心想。    她人生唯一的一次叛逆，葬送了自己的生命。她黯淡无光的生活，也在最后一天变得热闹非常。    胸口鲜血奔涌而出，安若终于忍受不住，“砰”的一声斜倒在地上，耳边一阵轰鸣，她望着夺门而入的警察，唇角终于荡起一抹久违的微笑。    真好啊。    她终于解脱了。    斑驳的光线透过窗纱，洒在鲜血覆盖的地面，安若拼尽最后的力气，想要去捕捉她人生最后一道阳光，可是手刚抬至半空，就已经下垂了。    她的人生，注定是不配拥有阳光的。    ……    苏音懒洋洋地趴在窗口，音乐室外面是空旷的操场，现在已经放学许久，操场上人烟稀少，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体育生在做锻炼。    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地罩在苏音身上，她微微侧身，错开了直射.到眼睛上的光线。    阳光么---    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往上抬，直到和暖黄的光线融为一体，错综复杂的掌纹在光线的直射下更加清晰。    安若最后的遗愿，是想要在阳光下活着。上辈子她过得太压抑了，父母的抛弃让安若失去了安全感，她深怕再次被人丢下。    所以在学校遭受欺凌她不敢告诉外婆，怕外婆和父母一样，丢下自己一走了之；被薛晶晶拿着情书威胁的时候，她更不敢将事实告诉邵衍    他那样一个光风霁月的人，生来就应该站在聚光灯下，而不是和她一样，只能躲在逼仄晦暗的角落，偷偷仰慕台上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际边上绚烂的晚霞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乌云密布的天空，灰蒙蒙地压得人喘不过气。    远处有几个闷雷响起，似乎是要下雨了。    苏音拍了拍掌心的灰尘，从窗台上一跃而下，掌心因为刚才的按压有了些许压痕，苏音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音乐室。    邵衍还在学校门口等她，少年身影颀长，眉峰如剑，鼻梁挺拔，就算是朴素的校服，也掩盖不了他通身的气质。    可能是等得太久的关系，邵衍眼底有了一丝丝不耐烦，薄唇紧抿着，像是蓄势待发的火山。    他频频看着腕上的手表，双眉紧皱，离放学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可是苏音却迟迟不见。邵衍正犹豫要不要回教室找苏音，一回头就看见从学校跑出来的苏音。    苏音气喘吁吁地站在邵衍前面，微弓着腰喘气，书包带子因为刚才的运动滑落至手肘处，松松垮垮地靠在身上。    “邵，邵衍哥哥，”站了片刻，苏音终于不再喘气，结巴着喊出了几个字，她抬眼看向邵衍，红唇上下嗫嚅，“对不起，我忘记我今天要值日了。”    女孩的声音娇娇软软的，带着无尽的委屈。    邵衍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颔首，抬脚就要往公车的方向走去。他已经耽误因为苏音耽误了不少时间，邵衍不想再等下去了。    “等等，”苏音及时拉住了他的袖子，一脸的愧疚，“我还没打扫好，你先走。”    闻言，邵衍狐疑地瞥了她一眼，视线从她黑色的书包带子上掠过，他蹙了蹙眉尖，冷声道：“那你背书包出来干嘛？”    苏音听出他语气里的不耐，忙不迭地开口：“是打扫后山的卫生，我和同学换了……”她摆摆手想要解释更多，却被邵衍出声打断了。    “我知道了。”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一如他为人的高傲。    苏音一噎，刚到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手指尴尬地停在半空，眼底透着满满的失落：“还有，明天早上也不用等我了。”    邵衍像是听不出她语气的失望，只是淡淡点了下头，半句话也不肯多说。    “对了，”邵衍刚转身，又一次被人叫住，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是苏音娇软的声音，“快下雨了，这个给你。”    邵衍诧异，挑了挑眼角，似乎是在问雨伞给了自己，她怎么办。    “我带了两把伞。”安若出门的时候都会备上两把伞，虽然没有一次送出去过。    邵衍抬眼看了眼黑魆魆的天空，点头说了声好。    直到邵衍的身影消失在转角，苏音终于收回了目光，从另一个方向乘车回家。    “主人，你就这样走了？！”六六六诧异，遇人不撩完全不像是苏音的风格。    苏音瘪瘪嘴：“又不是我的攻略对象，我干嘛浪费时间。”    “……”好有道理的话，他竟然无法反驳。    “那你为什么还把伞给邵衍啊？”六六六依旧不依不饶，助人为乐更不像是苏音做的了。    苏音“哦”了声：“你说这个啊。”她笑笑，漫不经心地开口，“因为---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