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翌日清晨，邵衍和往常一样，准时准点地在自家楼下等苏音。    暖黄的光线透过斑驳的光线，被分割成大大小小不规则的影子，斜斜地穿过邵衍的眼角，依稀还能看见他脸上的绒毛。    少年身影颀长，双手插着兜，校服松松垮垮地搭在他身上，莫名多了几分慵懒散漫。    已经过了约定时间，邵衍不悦地蹙起眉头，刚想上楼敲苏音家的门，就看见苏音的外婆张蓉提着一袋垃圾急匆匆地从楼下赶下。    以往这个时间，张蓉已经到店里了，只是今天睡过了头，所以耽搁了。她佝偻着腰，健步却是如飞，一点也看不出是年近花甲的老人。    “阿婆，”邵衍越过张蓉，朝她身后望了一眼，惊讶道，“安若还没起来吗？”    听见邵衍的话，张蓉才意识到楼下还有个人，她愣了下，手脚比划道：“安若，她不是早就上学去了吗？”    今天安若一反常态，起床的时间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早。不过张蓉昨晚就听见她说今天要先去教室开门，也就没多加怀疑。    说话间，张蓉已经走到了邵衍面前：“安若昨天做值日，今天要去教室开门。”她顿了顿，诧异道，“她没和你说吗？”    张蓉脸上满是愧疚的神色，换了只手提着垃圾袋，冲邵衍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啊邵衍，安若可能忘记了。”    闻言，邵衍终于想起昨天苏音和自己提过这件事，只是自己没放在心上，他微压了下眉：“没事的阿婆，安若和我说过，是我自己忘记的。”    张蓉以为邵衍是怕自己愧疚才故意这样说的，忙不迭向他道歉，又催促着他赶紧过去等公车。    还好学校离家并不远，只是两个车站的距离。    邵衍下车的时候，离上课还有半个小时。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衣服，这才神情坦然地从校门穿过。    一踏进学校，邵衍就感觉到四面八方对自己指指点点的目光，他眉峰微蹙，下意识地抚过自己的脸颊。    是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邵衍心中怀疑，视线在众人中掠过，并无异样。他忙加快了步伐，想要赶紧到教室一探究竟。结果走到一半，就被自己的同桌刘见明叫住了。    “邵衍，”刘见明冲他招手，肥硕的身子因为奔跑一摇一摆的，宛若憨厚的企鹅一般。他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勾住邵衍的脖颈，突然想到邵衍的洁癖，又讪讪地缩回了手。    邵衍仍和往常一样，淡淡地应了一声后，就没了下文。    “嗳，那个薛晶晶，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啊？”刘见明摸着自己布满细汗的鼻子，好奇地问道。    邵衍眼角一挑，疑惑道：“什么薛晶晶？”    “就那个和你表白的女孩子啊！”刘见明大吃一惊，瞳孔不自觉放大，目光和邵衍错愕的视线对上，“你没看公告栏？”    等邵衍走到公告栏的时候，那里已经被人包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了。见正主出现，围观的群众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顷刻间，熙攘的人群多了一条通道。    邵衍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一眼就看见了被贴在正中央的粉红色信纸。    他一目十行地掠过信上的内容，心下不屑，一大早的疑惑也有了答案。    “走。”语气如出一辙的冷漠，邵衍往身后的刘见明瞥了一眼，抬脚想要离开。    刘见明“啊”了声，眨巴眨巴眼：“这就走了啊？”    “不然呢？”邵衍反问了一句。    话音刚落，人群中突然爆发了一声惊呼：“薛晶晶来了！”邵衍抬眸越过人群，一眼就看见怒气冲冲赶来的女孩。    “看什么看，都给我滚开！”薛晶晶以往都是踩着点进校门的，早上她才刚从车上下来，就听见闺蜜和自己说了公告栏的事。    苏音居然私自将她的情书贴在公告栏，还被整个学校的人都看到了！    薛晶晶气恼地拨开人群，面色狰狞。    大概是有人提醒她邵衍也在现场的缘故，薛晶晶到了邵衍面前时，脸上的尖酸刻薄已经不见。    “邵，邵衍。”这是薛晶晶第一次离邵衍这么近，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丑事，她会更加兴奋的。    邵衍连眼皮子都懒得动，径自抬脚走了。    “等一下！”薛晶晶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刚才压下去的怒火又一次涌上心头，“这不是我写的，是安若陷害我的！”    邵衍脚下的动作一顿，眼前突然出现了苏音唯唯诺诺的样子，他双眉轻蹙，终于还是没再理会骂骂咧咧的薛晶晶，径自离开了。    “这明明就是薛晶晶写的，字迹都一样。”    “平时没少见她欺负安若，这种时候还故意往人身上泼脏水。”    “安若谁不认识啊，老实巴交的，见了薛晶晶跟见了老鼠一样，躲都躲不及，哪敢做这种事？”    “嗳别说了，她看过来了。”    ……    薛晶晶面色难堪地站在原地，脸色涨得通红，她狠狠地跺了几下脚，贝齿紧紧咬着下唇，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安若，她一定不会放过她！    早课前都是广播时间，专门练习英语口语，只是今天的广播刚响了一半，就被人硬生生地掐断了，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尖利的女声，恶狠狠地抢过播音员的话筒。    “我是高二十班的薛晶晶，关于今天早上公告栏的事，我有必要向各位解释一下。”她深吸了一口气，“那封情书我们班上的安若伪造的，她为了陷害我模仿我的笔迹写了那封信。”    薛晶晶的语气带着一丝忏悔：“至于她作案的动机，应该是因为我捡到她写给高一五班邵衍同学的情书，安若恼羞成怒，才会做出这样的事。”    薛晶晶将手里捏着的信纸开始抚平：“她的情书还在我的手上，我可以念给你们听……”    薛晶晶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苏音掐断了。    她仰着头站在薛晶晶面前，厚重的刘海被苏音高高梳起，露出光洁的额头，还有一双灵动空明的眸子。    薛晶晶有一瞬间陷入呆滞，这还是那个丑八怪安若吗？    恍惚间，手边的信纸已经被苏音抢夺过去，她冷哼了一声，三下两下就把那张写满少女心的纸张撕碎了。    满地的碎片零落在地。    苏音淡淡地瞥了一眼，就是这几张纸，断送了安若外婆的生命，还有安若短暂的一生。    “安若，你这是---”薛晶晶不可思议地看着苏音做完一切，等到脚边飘满碎片，她终于反应过来。    唯一的证据被销毁，薛晶晶愤怒地指着苏音，胸前起伏不定，她瞪着苏音，冷笑出声：“你这是做贼心虚！”    薛晶晶还想争辩什么，苏音已经重现打开了电源，手中的录音笔也开始播放，电流声过后，是苏音娇软的声音。    “你，你真的喜欢邵衍吗？”    “我当然喜欢啊，邵衍是我一个人的，你以为他会看上你这种丑八怪啊。”    说话声戛然而止，苏音和薛晶晶的对话泾渭分明，明眼人都听得出来真伪。    “你，你居然录音了？”薛晶晶瞳孔一紧，对话是昨天下午发生，当时她没注意到苏音话里的异样，想都没想就回答了，没想到会成为今天的铁证。    薛晶晶双手扒拉着办公桌，才不至于使自己跌落在地。    她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高高在上的苏音，一口气憋在喉咙处，进不出入不得。    苏音坦然地关上录音笔，其实昨天她根本就没有录音，音频还是托了六六六的帮忙，才拿到手的。    她不屑地瞟了薛晶晶一眼，头也不回地出了广播间。    情书可以说是苏音伪造的，音频总不可能是假的。薛晶晶就算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音频的由来。    安若以前遭遇过的，薛晶晶也将经历一次。    “你站住！”薛晶晶疯了似的从房间跑出，一把拉住了苏音的胳膊，苏音没防备，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胳膊被拽得生疼，薛晶晶扭曲的脸近在咫尺，她高高扬起手臂，眼看巴掌就要落在自己脸上，身后蓦地传来一声轻笑。    “贵校还真的是有趣。”陈琰略带嘲讽的声音响起，他的手指还紧紧扣在薛晶晶手腕上，一个猛推将薛晶晶扔倒在地。    他才刚转学过来，没想到就听到这种八卦。陈琰摸着下巴沉思，眼底闪过一丝戏谑，这小城镇，也并非他想的那么无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