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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惊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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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宛同宁王妃聊了许久,及至午时临近,杨舒怡才告辞离去。英武侯夫人听闻她来了,原说留下一起吃过午膳再走,可杨舒怡却好似还有什么事一般,急急的便离开了。    宁王妃走后,宁宛亦面露愁容。孙芳惠知道自家儿媳经手许多事情,便也没多说什么,只让她好生吃饭,千万注意身体。    宁宛此时满脑子都是些细碎的线索,一截截一段段,她知道把这些连起来就能解释所有的事情,可就好像缺了什么一般,毫无头绪。    宁王妃说有一伙人在暗中调查林欣的背景。有些人在朔京,前几日林欣出门便遇到了这些人,幸亏她及时发现了不对,仍旧装疯卖傻,这才蒙混过去。而另一些人,竟然远赴临江。    宁王妃收到了从临江来的消息,道有人正在查访当年林欣是如何进入宁王府的。    林欣的身份自然一时半会不会被查出什么不妥,可这般下去,总归夜长梦多。如今至和帝不在京城,正是和东黎交战的关键时候,这些人这时候动手,实在唯恐天下不乱。    “小姐,影重来了。”落雪进来,轻声禀报道。    这几日落雪也感受到了小姐的心烦,故而也没有平日那么跳脱。她只专门留心外边的消息,若是听到了什么有用的,就尽快禀报给宁宛。    “让他进来。”宁宛放下手中的折子,抬起头来。    “属下见过夫人。”    “是平州有消息了?”宁宛问道。    影重的表情却不是很好,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启禀夫人,我们派去送信的人,被人发现了。”    仿佛有一股寒意自脚底而其,宁宛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发现了,是什么意思?”    “信被半路拦截了,送信的人,已经……我们的明路已经被人切断了。”    果然。    宁宛向后倒去,靠在椅子上。她闭上眼睛,眼前仿佛是巨大的金丝笼。她被困在其中,不只自己出不去,就算想喊两声出去,也会被人堵上。    平州的大军驻扎在城外齐王却迟迟不宣布,派出送信的人永远走不到该走的地方,说好了到了页城就给她消息的燕凌远也音讯全无。似乎有一张巨大的网正罩在朔京城的上空,她已被包围在网中,等什么时候收网,就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夫人……”影重知道这事有多严重,对方如此精准地扼住了他们的咽喉,而他们还未想出什么能够反攻的办法,这件事无疑是极为危险的。    “我没事。”宁宛坐起身,将桌上摊开的折子都收整好,“容我好好想一想,你先下去。最近行事小心些。他留在京城的人,我不想都折进去。”    “属下明白。”    六月廿九。二十日了,在宁宛这里,页城还是音讯全无。不管是燕凌远,还是皇爷爷、宁王,甚至是苏子扬吴朝越,谁的信都没有传回来过。页城战况如何,是否需要支援,可有伤亡,对于身处朔京的她们来说全成了未知。    因为这事,宁宛和薛凝嫣几个聚在一起商量过许多次,可几个姑娘都没什么头绪,只有薛凝嫣对自己的二响尚有信心,觉得战局应当不会很差。    这日早朝,齐王元启檀又是例行公事般地说了各地的事务,又道页城近来尚好,让各位不必担心。明明朝堂之上瞧去其乐融融分外和睦,可宁宛冷眼看着,总觉得这种“歌舞升平”仿佛是巨大变故之前的“回光返照”。    她始终怀着这样的心情,一直捱到下了朝,才走出正殿不久,却突然见到一个小太监朝她过来。    “奴才给郡主请安。”    宁宛站在原地,瞧着他的样子想了想,末了问道:“你是不是叫来星?”    那小太监似受了什么大恩惠似的,连忙磕了个头:“奴才来星给郡主磕头。”    宫里的太监千千万,像他们这样最底层的,甚少有主子能记住,来星是个爱说的,也是个记恩的,宁宛记得他的明,在来星心里,这就是郡主抬举他,是对他跑腿能力的肯定。    “你起来。可有什么事?”    “回郡主话,姜大人请郡主往钦天监一趟,有话同郡主说。”来星恭敬回禀。    姜老头?宁宛倒是有很长时间没见那个白胡子的老头了,也不知那老先生近来如何。    “走。”    来星听她如此说,一骨碌爬了起来,恭恭敬敬在前边领路。    到钦天监的路不远也不近,宁宛跟着来星一边走,一边若无其事地问道:“我记得之前和你一道的,不是有个来顺?怎么如今只剩你自己了?”    因着两次见这位长宁郡主,她都是和颜悦色并不责骂,来星也不那么畏惧了,如今郡主问起,他自然是老实回答。    “回郡主话,来顺早些时候调到御书房那边去了,大抵是做了个院子里洒扫的,那边月钱多些,他这也算是得了犒赏。”    御书房?提起御书房倒是让宁宛又想起了之前陆煜和元方瑞说过的那件事。    “这几日皇爷爷不在宫中,想来他的活计清闲不少。”    “郡主说笑了,这做下人的,没有清闲时候。奴才们要做的活计,不论圣上在不在宫里,都是一样的。况且奴才听来顺说,御书房里边倒是没人去了,外边还常有人走动呢,那洒扫之事,一天都不能落下。”    宁宛点点头,心下有了计较,又问道:“你呢?你这会在钦天监?”    “劳烦郡主记挂,小的这会在钦天监干些跑腿的活计。”来星说到这,嘿嘿地笑了笑,想来月钱亦提了不少。    “我记得,你从前是在苏婕妤那边的?”这倒不怪宁宛记得详细,苏婕妤位分低,宁宛遇见的和她有交集的,统共就来星来顺,平日不见倒是忘在脑后,如今见了可不是都想起来了。    “郡主实在好记性。小的以前在婕妤那边当值过一段日子,还帮婕妤送过东西呢。”    来星许是见她并没有太多郡主的架子,一时话也多了起来。    “那会婕妤宫里都没什么人,小的也没什么事,就是偶尔婕妤晚上出去散步,小的们才要在婕妤回来时备好了热水。倒好像近些年婕妤不怎么出去了。往常隔段日子便要在宫里走走,好几个时辰呢。”    宁宛看着这个小太监笑了笑,对他一下子说了这么多,却并没有应什么。她面上什么都不显露,可心里,却忽然有了些想法。    苏婕妤常在宫里散步?这倒有些意思了。    眼瞧着前边已到了钦天监,宁宛却是停下了步子。    来星本在前边带路,察觉到宁宛停下,连忙扭过身来,毕恭毕敬地问道:“郡主有何吩咐?”    宁宛笑了笑,看着前边不远处钦天监的大门,语气波澜不惊:“在宫里做事,最忌讳的就是说不该说的话,说多余的话,随意说话。”    来星吓得脸色一变,慌忙跪下磕起头来:“郡主大人有大量,小的多嘴了,小的掌嘴。”他一边说一边啪啪给了自己两巴掌。    宁宛却突然轻轻俯身,压低了声音:“你不必惊慌,我本也不想罚你。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看的也是对谁说。我瞧着你是个机灵的,想来跟着你师父学得不错,故而就多说了几句。你若懂了,日后有什么好处想来不必我说;你若不懂,那也是各人造化,我并不能左右。”    宁宛说罢,轻笑了一下,复而绕过来星,往钦天监走去。    来星跪在原地愣了一下,突然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追了上去。    钦天监恐怕是宫里最奇特的地方了。原先这里也不过同平常的府司一样,只是自打至和帝把姜老儿请了进来,此处便像变了个样子。    院内植树种花,其下有各种奇异的摆件,屋内则挂着一幅巨大的星象图,香炉里焚着不知是什么香,气味似有若无,竟让人有恍如仙境之感。正殿的门开着,姜老儿似乎正在看什么东西,宁宛敲了敲门,听见里面应了声,便走了进去。    内屋里却不是只有姜老儿自己在。那个白发白须的老爷子正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棋盘,另一侧,竟是宁宛许久未见的一个人——太医院的孙蓂大人。    “哎呦,孙姑娘等的人来了。老头子先出去喽。”姜老儿也没跟宁宛说什么,见她进来了便站起身,朝着孙蓂如是说道。    宁宛赶忙福礼:“不知姜大人召长宁前来,所为何事?”    “老头子没有事情找你,要找你的是孙姑娘。”姜老儿笑弯了眼,一边说一边捻着胡须出去了。    孙大人?宁宛看向孙蓂,那位孙大人也正微笑地看向她。孙蓂为什么要找她?又为什么要在钦天监见面呢?宁宛不知其中何意,只得又微微福礼道:“不知孙大人找长宁有何事?”    孙蓂自不会受她的礼,连忙起身道:“孙蓂见过郡主。”    “孙大人不必多礼。”孙蓂虽年龄没有很大,可毕竟医术高超,又于她有恩,宁宛自也不会受这份礼。两人便在矮桌边相对而坐,桌上是方才孙蓂和姜老儿下的残局。    “孙大人今日好雅兴,竟然来和姜大人下棋。”姜老儿和至和帝下棋,宁宛不知看过多少回了,姜老儿的棋和他的人一样让人捉摸不透,能同他下得有来有回,实属不易。    孙蓂笑笑道:“整个皇宫,恐怕只有这个地方,才能让你我放心说上两句话。”    孙蓂如此简单直接,宁宛愣了一下。她虽知道如今皇宫之中,乃至整个朔京城都遍布齐王的眼线,可她没想到,竟已有如此严重,连可以放心说话之地都没有?    “宛儿愚钝,不知孙大人……”    孙蓂似乎猜到她会这么说,便道:“姜老儿脾气怪,钦天监是太监宫女最少的地,况且,这里有神明看着,他们不敢做那些龌龊的事。姜老儿卜卦不知准不准,我瞧着看人倒挺准,每次有人送个眼线进来,两天就能被姜老儿挑出去。”    孙蓂说到这里时,笑容竟有些狡黠:“你说有趣不有趣?那些动了歪心思的,逃不过姜老儿的眼,他们自然,也不敢在钦天监造次。”    这段缘故宁宛倒是第一次听说,她从前只以为姜老儿是观天象陪圣上下棋,却不想,他竟然真的是个能人异士。    “不然你以为圣上为什么要好吃好喝供着他?你以为就因为他会编两句命格天象?”    孙蓂说得有趣,宁宛也掩着嘴笑了一下。没想到孙大人和姜大人还有这么熟悉的关系。想来人以群分,这两人在宁宛眼里都是超脱了世俗的,他们和彼此说话时,也会更容易些。    “那孙大人特意找宛儿来,是因为什么事?”特地挑了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又拐着弯地叫她来,孙蓂应该不是为了和她闲聊的。    “这第一件事,我已经说完了,就是提醒你小心些,这宫里如今可不知什么地方会冒出什么人来。”    “第二件?”    “这第二件嘛。”孙蓂看着桌子上的残局,拿起手边的黑子,想了想,点了下去,“这第二件事,和先皇贵妃有关。”    先皇贵妃?!    宁宛一怔。先皇贵妃楚忆鸾就像这宫中的禁区一样,宁宛回京十载,鲜少有人提及。她只知那位曾经的皇贵妃是薛凝嫣的外祖姑母,从前住在泛鸢宫里,其余详细,却好似没人知道一样。    先皇贵妃是宁王的生母,孙蓂年纪也没有多大,皇贵妃在世的时候,孙大人最多也才是几岁的小姑娘,她又为什么会知道那位神秘的皇贵妃的事呢?    “孙大人想说什么?”宁宛的表情严肃起来,孙蓂和她提起这些的目的尚未可知,但宁宛心里是相信这位救了她数次的孙大人的,她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些。    “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在暗中调查皇贵妃当年之事。与贵妃相关的医宗记载我曾细细看过,尤其是在她怀有身孕之后。”    宁宛没有说话,她一边思量着点点滴滴的线索,一边等着孙蓂把剩下的话说完。    孙蓂是个痛快的人,她既决定告诉宁宛,就不会迟疑:“看得越多,我越发现一件奇怪的事。卷宗所述,贵妃楚氏乃是孕时身体不适,生产时大出血而薨,可实际上,贵妃怀孕之时所用的药材,皆是平淡无奇不功不过,丝毫看不出服药之人身体不适。”    “孙大人的意思是……”    “不知郡主信不信在下之言。先皇贵妃恐怕不是什么难产亡故,而是顺产之后,被人喂了毒/药,脏器衰竭而亡。”    孙蓂说得云淡风轻,可宁宛却觉得大脑之中嗡的一声。外边明明炎炎夏日,可背后却好似冷风袭过。    如果先皇贵妃是被人害死的,那宫中所有人都对此事避而不提就能解释得通。因为这是宫闱密辛,不管谁是幕后之人,这事都是见不得光的。宁宛她曾听薛凝嫣提起,当年至和帝对皇贵妃宠爱有加,谋杀皇帝宠妃,这罪名没人担得起。    “孙大人所言……”宁宛蹙眉,她手心沁出了一层冷汗,此事非同小可,如今圣上不在朔京,边境又在交战,若是现在将这件事捅出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在下所言句句属实,那卷宗乍看毫无异样,可仔细分析就能发现,根本就是前后矛盾,胡言乱语。药方看似平淡,实际就是在一步一步造一个局,把贵妃困在其中。再有些时间,我有把握查出当年究竟用了哪种毒。”孙蓂的表情异常坚定,仿佛对可能隐藏在卷宗之后的那些阴谋和危险一无所知。    只是宁宛明白,所有的一切风险她都知道,她愿意这么做,大概很大程度上还是因为她是一个医者。医术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用来害人于无形的。    “孙大人又为什么要将此事告诉宛儿呢?”宁宛不解。这么重要的事,密奏圣上恐怕才是最为妥帖的。孙蓂却将这件事告诉了她。    “解局就像下棋,要找到关键才能步步为营,抓住命眼。就像这盘棋,看似旗鼓相当,可多了最后一颗子,却陡然翻转。”    宁宛低头看向桌案上的棋盘,她进来时还难分伯仲的黑白双方,因为孙蓂最后落下的那颗黑子,陡然间风云变幻,胜利的天平,早就倾斜了。    已经三天都没有睡得很安稳了。    宁宛醒来时,天才蒙蒙亮。她坐了起来,叹了口气。    这几日她闭上眼睛,就会想到孙大人那天说的话。关于先皇贵妃的那些往事,究竟会牵扯到多少人?又是怎样的一个局呢?    泛鸢宫,皇爷爷好似不久前才又着人收整,是不是意味着,皇爷爷也知道了些什么呢?    等等,泛鸢宫。    有些久远的记忆像是突然之间被唤醒了。她曾到过泛鸢宫,很久很久之前就到过,那天她第一次遇见了燕凌远,在那之前,她好像躲在泛鸢宫正殿的窗台下,听到过什么声音……    “落花落雪!更衣!”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还是后天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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