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惊蛰(下)
“你说什么?”薛凝嫣才咬了一口果子,听见她的话一个愣怔,好艰难地将那果子咽了下去,“圣上不是还在页城打仗吗?他行动?他怎么行动?” 宁宛苦笑:“正是因为圣上在页城,他才要趁虚而入。若真让他做成了,你我会如何尚不得知,恐怕圣上、凌远他们便连朔京也不能回来……” “你何以这么肯定?”薛凝嫣还是不太相信。虽说她也觉得久未听闻页城的消息有些奇怪,可如今大敌当前,齐王敢行大逆不道之事,难道就不怕整个大周沦陷吗? “我曾想送信往平州给我四哥,可送信的人在路上被人拦下来了。这一月来朔京城内的消息出不去,城外的消息进不来,好容易有个消息进来,竟是圣上遇险。嫣表姐自小与我一道长大,经历多少事情,总不会认为这是巧合?” 薛凝嫣被她说得一愣。宁宛所言亦是有理,只是齐王要行动,又会怎么行动呢? “他若是耍手段,我尚有金玉令凭借,多少能牵制一二。可我昨日细细想去,若是他强攻,我们却是没有任何办法的。”宁宛揉揉脑袋,面露担忧。 薛凝嫣叹了口气:“这自古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若真不顾山河社稷这会硬来,虽明眼人什么都清楚,可到底还真没法子拦住。宛儿,倘若真走到那一步,你当如何?” “我不知道……我答应了皇爷爷,要好好守在朔京,也答应了凌远要等他回来,若是真走到那一步……” 说到这,宁宛突然抬起头看向薛凝嫣:“嫣表姐,我们并非无路可走。” 薛凝嫣被她的反应惊了一下,忙问道:“此话何解?” “若真是同我们想的一样,那齐王如今迟迟不行动,定是有什么事还不周全,尚且牵制着他。如果是我此前所想的那样,那也许,我知道他是为什么还在等。” 薛凝嫣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便问道:“为什么?” “他在等玉玺。” “玉玺?”薛凝嫣大惊。这东西可是宝贝得很,除了圣上还有圣上极为信任的人,旁人并不得见,反正薛凝嫣自己是没见过。齐王已经打上玉玺的主意了? “皇爷爷重伤不醒,可齐王还不能跨出最后一步,因为他没有诏书,而且依目前的形势,他也拿不到诏书。不管他用什么法子,最后总要说服天下,他就必须用玉玺。” “你的意思是……齐王要‘假传圣旨’?”这事太大,薛凝嫣压低了声音,心被吓得怦怦直跳。 “即使没有圣旨,他要坐上那个位置,又怎么少得了那块玉呢?”宁宛语气冰冷,她想起了近来所总结的点点滴滴,此刻她虽无法得知齐王的心思,可有一件事她却猜得**不离十。 “小姐,楼夫人求见。” 夜已经深了,夏夜的风从窗间穿过,给屋子里带来一丝浅浅的凉意。宁宛原准备歇了,落月却忽然进来回禀。 “楼夫人?”楼澄的夫人?苏婉双? 自打圣驾亲征,宁宛便比从前忙出不少,早先还和苏婉双有些来往,近日却连面都没见过。她这么晚来做什么? “快请进来。”宁宛一边说一边起身,重新将头发挽好。 不一时,便见丫鬟推开门,一个身着墨色薄披风的女子自外边进来,等进得屋,她才将斗篷的帽子摘了,这才能看清她秀净的面容。 “苏姐姐怎么这么晚过来?”宁宛忙将人迎进了屋。 苏婉双面色焦急,似是有什么要紧之事要寻宁宛。她见此处丫鬟都在,便跟着宁宛走到内间。 “深夜叨扰,还请郡主见谅。实在是事出焦急,夫君说务必亲自告知郡主。” “楼大人?”宁宛蹙眉,什么事情如此着急,楼澄竟然大晚上让苏婉双来传话。 “是,夫君已日暮时分出城,他说晚上自会有人来给我消息,让我务必一收到回信就告知郡主。” “什么回信?” 但见苏婉双自怀中取出一个细竹筒来,看去倒像影重他们平时所用的传递密信之物。 “婉双信已送到,为防万一,即刻便回府上。夫君说郡主看过信中内容自会明白,婉双先告辞了。” 苏婉双说完便扭头要走,宁宛赶忙喊人去送。她却形色匆匆,不知是要避开什么人,才一出门便又将斗篷戴好。 宁宛将那支细竹筒拆开,果见其中塞了一张纸条。她展开看去,只一眼,便好似浸入冰凉的湖水之中,打了个冷战。 “落花!落花!” 平静的夜晚之下,涌动的暗流已然汇聚成了巨大的漩涡,力图将卷入其中的一切都深深吞没。身处其中的人,哪一个都是拼命呼吸,他们有人挣扎着想逃离,有人却是要深入到更深的黑暗之中,将隐藏在漩涡中心的利爪无情摧毁。 不知有多少人彻夜未眠,在新一天清晨的阳光中,他们怀着复杂的心情接受可能到来的风雨。尽管这一夜过后,看起来还是风平浪静。 “小姐!宫里来了人,说皇后娘娘召见小姐,命小姐即刻入宫。”落雪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宁宛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里自己精致的妆容,面色从容地将最后一支金簪插在头上。 “悠儿起来了吗?” 服侍她更衣的落月回禀道:“悠儿小姐已经起了,丫头们正在侍奉更衣梳洗。” “让悠儿现在过来,我有话同她讲。” “是。”落月应声退了出去。 宁宛站起身,由着落花讲自己的裙裾整理妥帖,复而微微笑了一下:“你们两个哭丧着脸做什么?我这不是还好好的?” 落花极为勉强地笑了笑,昨夜她并未怎么睡着。一则是因为近来出了许多事,整个京城都是风雨飘摇的;二则,昨夜宁宛命她做的事,实在令她放心不下。 昨日夜里楼夫人来过之后,小姐即命她将一封信交到飞歌手中。因为她们几个姑娘住得近,落花近日睡得也不深,天还不亮她就听见飞歌已起了。那会外边还是一团漆黑,落花只听见飞歌轻轻地开门出去,却不知她去了哪里。 果然今日一早,她就没看见飞歌回来。小姐甚少那样着急派飞歌出去,落花自然不知是因为什么事,她也不能多问,今早又听说皇后娘娘宣小姐入宫,她心里更担心了。 “好了,不就是面见皇后娘娘,不打紧。”宁宛笑着安慰她们两句,便听得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 “宛姐姐!这么早叫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燕月悠连蹦带跳地走了进来,边说还边打了个哈欠。 “悠儿,有件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去做。” 见宁宛面色严肃,并不像与她开玩笑,燕月悠一时也收敛了玩闹的心思:“是什么事?” “今日朔京城也许要有大事发生。离圣上受伤的消息传回来已经过了五天了,该行动的人也该行动了。今日皇后娘娘召见我,必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我自要去看看。只是悠儿,爹和凌尘都要上朝,府中,要交给你了。” “宛姐姐……”燕月悠面露不解,往日府中不也只有她和娘亲? “今日不同往日,我如今无法同你细说,只是你一定要小心谨慎,保护好娘亲。”宁宛拉着她的手说道。 燕月悠心中疑问愈深,只是她知道,宁宛如今是摄政郡主,恐怕有很多事情都要牵涉,她也不必知道那么多,她只知道,她要保护好娘亲就是了。 “宛姐姐,你放心。我会保护好娘亲,也会保护好侯府的。”燕月悠坚定地说道。 宁宛自侯府出来时,巨大的阴云遮蔽了清晨还透亮的阳光,投下有些惨淡的阴影。她再一次确认袖中的一响都完好,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登上了前往宫城的马车。 原本该是上朝的时辰,长宁郡主却因受诏,往皇后所居的宫殿而去。一路上引领的公公有些面生,宁宛没多说一句话,他亦只是默默走着。 夏日的皇宫之中,各处都盛开着颜色鲜艳的花朵,一丛丛一簇簇,连成一片,宛如流光溢彩的织锦绸缎一般,宁宛边走边看去,景色着实宜人,只是天气忽然阴了,那些色彩好似都没有那么夺目了。 不知道今日会不会下雨呢?前几日骄阳当头,热得人憋闷,若是得一场畅快的大雨,好好把这座城洗净了,想来也不错。 “郡主,到了。”那太监恭敬地行了礼,却是停在门口并不进去了。 宁宛朝他微微笑了一下,然后抬步,稳稳地跨进了皇后寝宫的大门。 “臣女元宁宛见过皇后娘娘。” 寝宫正殿有些空阔,除了建德皇后坐在主位,身边是华今之外,竟是没有旁的随侍宫女。宁宛是独身一人来的,比平日更为留心,这么不一般的阵仗,果然是要出手了么? “平身。”建德皇后大概心情很好,说话竟有难得的一丝轻快。 宁宛起身,微微抬头,主座上的人,盛妆华服,比之平日身为皇后的端庄,多出了一丝似有若无的张扬。 “不知娘娘召长宁前来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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