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蒋延口中所谓十万火急的事, 就是欧阳美美消失了。    他打电话，不接;他发微信，不回。    甚至朋友圈都没了消息。    他去她家敲门, 没人。后来还是蒋妈妈告诉他，欧阳美美的父母早在中秋节就回了老家探望亲人。    蒋延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脑海中已经脑补出一幕“某年轻女子失踪三天，后在xxx处被人发现”的新闻标题。    “她和高中同学去泰国旅游了, 今天中午还发了朋友圈，你不知道吗?”苏亦说。    原来, 他被屏蔽了。    蒋延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是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你和陆缄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们。”    苏亦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返京那日, 蒋延真来了，还请他们吃晚饭。    只是一路上，蒋延的话都很少, 唇角紧紧绷着, 颌下冒出青色的胡子茬, 竟然难得的有种颓废的感觉。    这让苏亦大为惊奇。    饭店包厢里, 她向陆缄投去询问的目光，后者淡淡一笑, 摇摇头，拿过菜单毫不客气地点了六个菜。    就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 三个人默默吃了顿饭。    蒋延见苏亦放下筷子，终于开口说了今天最长的一句话：“苏亦，你能不能和欧阳美美视频?我想看看她现在好不好。”    苏亦终于明白过来，这是兔子要吃窝边草了吗?    恰巧此时，她的手机响了，屏幕上出现欧阳美美的视频邀请。    苏亦看了蒋延一眼，按下接通。    欧阳美美爽朗的笑声传来：“苏亦，想我了没?我告诉你哦，我爱死这里了，都不想回去啦。”    蒋延本来是坐在陆缄身旁，他听到声音，飞快地换到苏亦旁边，眼睛黏在手机上，同时小心翼翼地让自己不要出现在摄像头范围内。    为了满足蒋延的愿望，苏亦和欧阳美美东拉西扯聊了好久。    后来，欧阳美美压低声音，略猥.琐地说：“你知道吗，我昨天还去了帕蓬巷，里面全是极品小哥哥，帅得我腿都合不拢了，几百泰铢随便摸哦!”    她话音刚落，蒋延的脸突然出现在镜头里，“欧阳美美，你他妈的是不是傻逼?每天失魂落魄不说，现在还堕落到跑去不三不四的**鬼混?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难道你的生命里只有那个认识一年的男人?你的父母，你的朋友，所有关心你爱你的人都抵不上他一个?!”    欧阳美美似乎是被骂傻了，不发一语，甚至都忘了挂断视频。    “你要是忘不掉他，你就麻溜地回来，不要脸地再去倒贴不就完了?”    “不，我已经放弃他了。”欧阳美美小声说。    蒋延冷笑：“希望你说到做到。”说完，啪地一声把苏亦的手机扣在桌上。    苏亦还是第一回见到如此盛怒的蒋延。黑着脸，冷着眼，大马金刀往那一坐，浑身上下散发着大魔头反派的气息，叫人汗毛倒立。她小心翼翼地拿回自己的手机，还好，屏幕没碎。    每逢假期必叹短，黄金周过后，不少人一时间都有点提不起精神，做什么都恹恹的。    从泰国回来后，欧阳美美更颓了，每天瘫在床上，吃饭不是叫外卖就是让苏亦和柳明月带饭。    据陆缄说，蒋延每天也是丧到不行。    如此又过了半个多月。难得这天下午没课，苏亦睡了长长的一个午觉，然后起来洗澡洗衣服。    忙乎了一个多小时，看到欧阳美美一改连日来的颓废，坐在书桌前化妆，一化就是一个小时。平常以她的手速，撸个吸血鬼妆也不过二十分钟，所以不由地好奇道：“和什么人约会这么隆重?”    “我不是参加了美妆社团嘛，今天要和体育系的帅哥们联谊。体育系诶，健硕流畅的肌肉，小麦色的皮肤，三米之内就能感受到雄性荷尔蒙噼啪炸裂的声音!”    欧阳美美说到最后，声音高亢。    苏亦：“……”    欧阳美美抹了层口红，抿了抿唇：“杨树林家的斩男色，怎么样?”    “perfect!”苏亦很捧场，双手点赞：“你今晚绝对能找到合心意的小狼狗。”    欧阳美美比了个ok，然后在镜子前转了几圈，才踩着八厘米的细高跟出了门。    苏亦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给蒋延发了条消息：【美美今晚要和体育系的男生们联谊。】    KTV里男男女女在L型沙发上坐了一圈。欧阳美美一进去，就有好几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联谊，说白了就是大学单身男女的相亲，看对眼就互留联系方式，很是简单粗暴。不到一个小时，欧阳美美就加了好几个好友。    唱歌喝酒玩游戏，千年不变的套路，欧阳美美觉得不知为什么，没来之前兴致高昂，真来了，却提不起劲儿。    室内有点闷，她干脆坐电梯到了一楼。    几米之外的路边，站着一道黑影，手指间红色的烟头在黑暗中闪烁着。虽然没有看清面容，但欧阳美美还是一眼认出来那人，她忙转身，抬脚欲走。    “欧阳美美!”熟悉的声音随着急步走近的人在身后响起。    欧阳美美抿了抿唇，牵起笑容，转身说：“嗨，蒋延，真巧，你怎么在这里?”    蒋延没说话。    欧阳美美今天打扮得很漂亮。一头栗色长发吹成了蓬松的波浪卷，面上化着精致的妆容，身上一条千鸟格毛呢包臀短裙女人味十足，腿上只穿了薄薄的打底裤袜，露出修长的双腿曲线。    欧阳美美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她笑了笑，说：“他们还在等我，我上去了哈。”    蒋延突然伸手强势地环在她的腰间，将她半抱半拖着带到了拐角处的角落里。    “你发什么疯?”欧阳美美大力挣扎，手上的包也掉到了地上。只是男女力量差异悬殊，她被反剪着手抵在了墙壁上。    蒋延的眼睛乌沉沉冷冰冰的，没有一丁点笑意，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感觉就要压不住了。    “以后不许参加联谊。”他说。    欧阳美美瞪大眼，脱口而出道：“关你屁事呀，你凭什么管我?”    蒋延嘴唇抿成一条线，定定地看着她脸侧的墙壁，蓦地轻笑了一声，点点头，自我嘲讽：“我凭什么管你?”    “是啊，我他妈凭什么管你?”他突然将视线移到欧阳美美的脸上，放声喊道。    “欧阳美美你是不是失忆了?你对我做过什么你忘了?你竟然还跑去联谊?”    “我……”    “你真把我当鸭了!”    下一秒，欧阳美美只觉眼前一片黑影袭来。    砰地一声，蒋延一拳砸在了墙壁上，鲜血四溅。    欧阳美美吓得身体一颤。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蒋延，一张脸全然看不出表情，那双漆黑的眼充满着戾气。    她战战兢兢地看向他已经是鲜血淋漓的右拳，然后抬眸看他，目光难得脆弱，“你的手……”    “你说得对，我没有资格管你。以后，随你开心。”说完，蒋延转身大步离去。    欧阳美美望着他渐渐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风迎面吹来，她感到面颊发凉，抬手一摸，手指被沾湿。    蒋延于她而言，是邻居，是哥哥，是朋友。    她从未想过两人的关系会发生质变，但一夜之间，全变了。    虽然那晚她喝多了，但是她没有失忆。她在情绪崩溃下把蒋延给睡了，她还很很清楚地记得，他一开始是如何拒绝自己的。    她宁愿是和什么陌生人发生一夜情，也不愿是蒋延啊!    她愧疚、懊悔、难堪，不知该如何面对，所以她各种逃避。    但当他真的用近乎冷漠的语气说不再管她的话时，本该释然的她，心里全是针扎一样细细绵绵的痛。    这感觉竟比和于浩然分手时还要痛，痛彻心扉。    欧阳美美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任由泪水滚滚而下。她慢慢蹲下身，双手掩面，蹲在地上无声地哭泣起来。    许久，眼泪慢慢止住，她站起身，却愣住了。    蒋延不知何时返了回来，就站在她面前，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欧阳美美错愕地望着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脸上涨得通红，转过身，用手背胡乱擦去脸上的残余泪痕。    “你别误会，我不是……”    她话未说完，蒋延突然伸手抬高了她的下巴。    感觉到下唇被他咬了一口，欧阳美美脑子里空白一片。    “误会什么?”蒋延稍稍退开，看着傻呆呆的女孩，“我早该这么做了。”说完，他一手搂住欧阳美美的腰，一手扣着她的后脑，深深地吻了下去。    欧阳美美起先还像小兽似的挣扎，渐渐地，在他强势又凶狠的吻中失了力气，软软地伏在他怀里，任他汲取。许久，蒋延才停下这个吻，好心地放她喘息。    欧阳美美靠在他温热的肩颈之上，清楚地感受到血管里血液的脉动，心里温暖而充实。    “对了，你的手。”欧阳美美站直身子拉起蒋延受伤的手，见他手背关节处一片青肿，刺目的鲜血早已凝固成暗红色， “走，去医院。”    蒋延站着不动，无所谓地说：“这点小伤哪用去医院，买点创可贴就行了。我饿了，晚上没吃饭，你陪我吃点东西。”    欧阳美美回头，冲他吼道：“就算不去医院，也要消毒啊。还有，为什么不吃晚饭?你都多大了，怎么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蒋延摸摸鼻子，嘿嘿一笑：“还不是听到你要去联谊，我气都气饱了。好久没听你吼我了，现在一听，浑身舒坦!”    欧阳美美白了他一眼：“贱不贱?”嘴角却轻轻扬起。    蒋延揽着她的肩膀，欧阳美美却站住了，挑眉：“是谁给你通风报信的?”    蒋延一窒，随即打着哈哈：“我现在觉得手有点疼，前面不远就有药房，快走，快走。”    “是苏亦，对不对?”欧阳美美抱着双臂，睨他。    蒋延觑着她的脸色：“你不要怪她，是我求她帮帮忙的。”    欧阳美美轻哼一声：“我怪苏亦干什么，没想到你还学会从亲友团内部下手了。”    欧阳美美买了生理盐水、碘酒、棉棒和创可贴。然后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给蒋延清洗、消毒，最后撕开创可贴贴好。    然后又去便利店，给蒋延买了关东煮和包子。    她靠在椅背上，仰望着漆黑的夜空，看着最亮最近的那颗星星，说道：“蒋延，我脾气不太好。”    “嗯，我知道。”蒋延正在吃丸子，含糊不清地说。    “我也不温柔。”    “嗯，我也知道。”    “我喜欢睡懒觉，喜欢各种非主流的妆，喜欢奢侈品，喜欢买衣服买包包买化妆品。对于女孩子来说，这些可能都算不上优点，可我就是这样的人，你确定喜欢我吗?”    欧阳美美低垂着眼，修长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处。    她一紧张就喜欢绞手指，蒋延知道。    他也了解她内心的不安和害怕，毕竟她刚从一场悲情的分手中站了起来。    “美美，我以前也从未料到有一天会喜欢你，我也抗拒过，但失败了。我不会说什么花里胡哨的话，总之，以后你就负责貌美如花，对酒当歌，其余的，放着我来。”蒋延语气坦诚，看着她的眼神平实又诚挚。    欧阳美美只觉一颗心像是被丢进了酸菜坛子里，又酸又软，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Y大的镜湖，因其水清如镜而得名。    湖边垂柳树下，坐着一个年轻男人。只一个安安静静的背影就比漫画封面还夺人眼球。    苏亦咬唇轻笑，蹑手蹑脚走到他背后，拍了拍他肩膀，可没想到陆缄反应极快地一个反手就握住了她的手，倒是把她吓一跳。    他偏着脸笑看着她：“来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万一是别的女生，你这样握着人家的手，不就尴尬了?”苏亦一边忍不住嘟囔，一边顺着他的力道绕过椅子，来到他身前。    陆缄仰头看着她，笃定地说：“我知道是你。”    “为什么?”    陆缄握着她纤细温软的手指，凑到唇边啄了一下，笑道：“因为你是我喜欢的人呀，就是闭着眼，也能分辨。”    苏亦轻轻捶了他一下：“油嘴滑舌。”说完，她目光瞥到了他指尖夹的烟。    这是她第一次见陆缄抽烟。    “你抽烟吗?我怎么不知道?”    陆缄轻笑了笑，“偶尔会抽一根。”说着将手里的烟掐灭。    苏亦有些奇怪地盯着他，暗淡夜灯下，他的表情模糊不清，她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苏亦握住了他的手。    陆缄抬眸对上她的眼睛，摇摇头，说：“苏亦，一月份我要去美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生欲很强的作者表示：只是去半年啦，不会分开很久。而且小陆同学会各种刷存在感，不会完全掉线的啦。    以后每天都会随机发红包的，所以小仙女们要多多留言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