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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为我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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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甫一踏进烈火之中,姜琴娘才晓得,火不可怕,可怕的是席卷而来的浓烟!    焦灼的气味,混着滚烫火苗,挟裹让人窒息的浓烟,扑面而来就叫人瞬间眼泪横流喘不上气。    “咳咳咳……”姜琴娘猝不及防,吸入一口,当即水光溢满眼梢,难受的小脸都涨红了。    楚辞低头看她一眼:“帕子,用你帕子捂嘴。”    他一手抱着她腰,将娇软软的身子紧扣怀里,一手还要撑着湿哒哒的外裳搭两人头上,并不得空。    姜琴娘连忙摸出湿漉漉的帕子,犹豫了下没自个用,反而举起手,将帕子捂在了楚辞嘴巴上。    馨香四溢,粉透的指尖柔弱无骨,软绵绵的,像是白面馒头做的一样,诱着人张嘴咬一口。    楚辞轻勾嘴角,瓮声瓮气的道:“我不用,你顾着自己就成。”    姜琴娘见他确实没逞强,她也不扭捏,不然成了拖累反而不美,遂当真自己用。    冰冰凉的帕子覆上丹朱红唇,滤了浓烟焦味,才算好受一些。    楚辞眸光微深,那帕子,起先才在他嘴皮上抹了一遭……    两人其实没走出去多远,楚辞选的方向是坊里从前的耳房,靠一株树冠葳蕤的香樟树,故而能燃的物什较少,火星也就少一些。    姜琴娘战战兢兢,脚下随处可见火舌,甚至还有火苗舔舐她裙摆,好在她一身都是湿的,才至没有燃起来。    饶是如此,她也紧张的手心生冷汗,也不知是不是因着身边有楚辞在的缘故,她即便怕,也还算镇定。    楚辞护着人,一边要观察火势,一边还要注意顶上时不时往下落的火星。    走出两丈远,姜琴娘就有些头晕目眩,此时她才方知莽撞了,关键还连累了楚辞。    她苦笑一声,拽着他袖子,轻声道:“先生,我……”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楚辞从怀里掏出一折叠四四方方的乳白色丝布来,那丝布很软,入手冰凉,又还轻透,感觉不到半点重要。    “这是冰蚕丝织的,水火不浸,你先披上。”他说着抖开丝布,哗啦裹姜琴娘身上,将她从头到脚都罩的严严实实。    冰蚕丝覆体,姜琴娘就感觉到了一股子凉意,甚是舒服。    她咬唇:“可是先生怎么办?”    楚辞将湿润的外裳重新穿身上,一把拽住姜琴娘手腕:“我没事。”    说着,他带着她飞快后退两步,姜琴娘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得轰隆一声,起先站立的地方,从顶上落了一截熊熊燃烧的横梁。    姜琴娘后怕起来,她反手握住他手,焦急的道:“先生我们出去,我不找月华锦了。”    楚辞没看她,反而还弯腰抱起她,往前蹦跳:“你莫担心不会有事。”    他说着,又问:“库房可是在里头?需得穿过这条道?”    姜琴娘双手不自觉攀着他脖子,尽量贴他身上,减轻负担。    她回头一看,两人此时已经穿过了大堂,来到直通后院库房的甬道,平常甬道两旁用屏风隔断,形成布匹分类摆放的小隔间,免得丝和棉等不同的布料混杂在一块。    原本黑漆木为座,绘山水烟雨的屏风这会烧的最旺,橙红的火舌舔屋顶木梁,噼里啪啦的很是吓人。    姜琴娘心头一紧:“穿过去就能看到库房了。”    丹朱红唇有些干涸,她不自觉舔了舔,更是懊悔:“先生,我们快出去,出去!”    她焦急的在他耳边道,浑然顾不得此时两人之间很是亲密的姿势。    楚辞扬眉,他周遭尽是焰火,甚至脚下都还踩着点点火星,热浪一波接着一波袭来,鸦发轻飘飞舞,他那张清隽的面容映着火红色,竟是有一种浑然不在意的睥睨。    “琴娘,你是在担心我么?”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思调笑。    姜琴娘急得不行,她要从他身上跳下来,谁想楚辞低头,放肆地亲了她灼红的嫩脸一口。    姜琴娘浑身一僵,她震惊地望着他,面颊上那点微凉柔软的触感像是冰泉,汩汩流入心间,惹起臊意。    楚辞把人往怀里紧了紧,表情肃穆地看着甬道,似乎刚才做出轻薄之举的人不是他一般。    “你抱紧点,我带你过去。”他虚眯眼,心里默默算了好几种路线。    跟着又说:“琴娘,帮我解下鞶带,再缠我右手手腕上。”    姜琴娘愣愣地依言行事,柔软双臂反过去,在楚辞精瘦的窄腰上摸索起来。    楚辞腰身除却大带还有玄色带玉钩的鞶带,她抖着指尖,往玉钩上扣了好几下,都没将鞶带解下来。    楚辞也不催,只星目含笑地看着她。    姜琴娘抽了口气,这等为男人解带的事,她这辈子都没干过!    偏生,他还语带笑意:“琴娘不用担心,有大带在衣裤不会散的,你只管解便是。”    她知道!    “你,闭嘴!”她终于恼    了,不是瞧着他抱着她双手不便,她才不会干这样的事!    楚辞当真不说话了,可眼底的戏谑怎么都藏不住。    须臾,姜琴娘摸着窍门,扣开玉钩,解下鞶带,又连忙缠楚辞右手腕上。    楚辞捏着碧色祥云纹的玉钩,喝了声:“琴娘,抱紧了。”    姜琴娘不晓得他要干什么,只得死死搂着他脖子,软绵绵的娇娇身子紧紧贴他身上,仿佛要跟他融为一体般。    她没看到,从玉钩之中弹射出一缕小指粗细的白色丝线,就像蜘蛛吐丝,嗖的一下飞射出去缠上甬道另一头的石柱。    楚辞拽着玉钩,抱着姜琴娘,两人顺势就被那股力道扯带了过去。    姜琴娘只觉耳边热风袭来,炙烤的她面皮生疼,她不自觉将头埋进楚辞脖颈间,难受地喘息了几声。    楚辞叹息一声,软语嘤嘤,可惜不是享乐的时候。    “没事了琴娘,”他掂了下她,胸腔震动就问,“可要下来?”    姜琴娘初初抬头,就对上一双幽深如许的星目,那等深邃如海的颜色,还有其中被挑拨而起的某种隐忍的渴望,让她心尖颤了颤。    她一慌,连滚带爬的从他身上滚下来,小脸绯红,那等红色一直蔓延到脖子里,然后被衣领遮掩,也不晓得是被热的还是怎的。    楚辞不再逗她,他拇指一按玉钩,白色的丝线又嗖嗖回旋进玉钩里,重新束好鞶带后,半点都瞧不出异常。    姜琴娘瞅了几眼,聪明的没多问。    “库房在哪?”楚辞问。    姜琴娘环视一圈,小下颌一扬:“那边。”    后院东南角,正是库房位置,可也是火势最大的一角。    楚辞皱起眉头:“库里都是预卖的布匹衣料,火这样大,怕是不大好。”    不用说姜琴娘也晓得,她和楚辞站在莳花置柳的庭院里头,此处易燃物少,方才有落脚之地。    “你站这等着,我进去看看。”楚辞说着,看了眼被炙的快半干的衣裳,不得不重新脱下来往屋前吉祥缸里泡湿了再穿上。    姜琴娘眸光复杂,楚辞这一番可以说是完全为了她而涉险,她揪着身上的冰蚕丝,低声道:“这个冰蚕丝还是先生用。”    楚辞侧目看她,仿佛将她所有心思都收进眼底:“不用,你顾着自个,我不会有事。”    他浑身都湿哒哒的,脚下全是水,唯有鸦发有些发卷,显然是被火苗给炙的。    姜琴娘不推辞,她打湿了帕子,踮起脚尖举着手,用湿帕帮他鸦发抹了一遍,抹湿后才将帕子塞过去。    “先生多注意安全,身外之物并不重要。”她此番已冷静下来想明白。    楚辞点了点头,不是缠绵好时机,他也就不多说,瞅着她暂且安全,一头就扎进了东南角库房里头。    姜琴娘心都揪紧了,她探头往里看,然除却熊熊大火,什么都看不到。    就一会的功夫,她便坐立难安。    “咔嚓”回廊廊栋倾塌,带着呼啦焰火,轰然倒下,刚好将库门堵死。    黑瞳骤然紧缩,姜琴娘捂住小嘴,那一瞬间五脏六腑都像针扎一样的疼。    她慌张大喊道:“先生?扶风先生?”    她想跑过去看一眼,可野风横卷,火势见涨,根本没法靠近。    所以,人出不来了?    姜琴娘白皙嫩气的脸上抹上了烟灰,在跳跃的火苗中,那双黑瞳一点一点泛出盈盈水色,滟潋粼粼,难过极了。    她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整个人扶着吉祥缸才堪堪站住脚。    是她害了楚辞!    她不期然想起他说过的:“琴娘,我就心悦过你一个……”    “楚辞……”她捂着胸口,眼圈红的不能自己。    “楚辞?”她朝库房里头喊着,“楚九卿!楚九卿你快出来!”    喊了半晌也没人应,整个庭院四周,皆是凶如恶兽的火苗,火苗舔舐横梁木栋,火势就越发大了。    “咳咳……”姜琴娘咳嗽起来,吸了太多烟尘进肺腑,又喊了许久,声音便哑了。    她靠着吉祥缸坐地上,不躲也不起来,她甚至想着,要是楚辞有个万一,她也就不出去了。    “轰”又一块廊栋掉落,砸在回廊里头,火舌将仅有的一点空隙都给侵占了。    姜琴娘咬牙,她爬将起来,拿起木瓢舀水就往里泼,太过杯水车薪,她便每次都只泼一处,总有一点火星是能扑灭的。    她不晓得自个来回跑了多少次,只是庭院里头,统共三个大吉祥缸,她硬生生将其中一缸的水几乎舀尽。    筋疲力尽,面颊艳红,她抹了下脸,喘息几声,手酸软的根本连木瓢都握不住。    都这么半天了,库房里头半点动静都没有,整座火焰牢笼里,仿佛就只有剩她一个人。    强烈的内疚席卷而来,姜琴娘双手捂脸,蹲在吉祥缸边,终于忍不住低声啜泣了起来。    “楚辞……”她舌    尖卷着,轻吐出这个让她内心万般复杂的名字。    “你是在叫我么?”冷不丁,阴影覆盖下来,浅笑的声音仿佛是金玉相撞般好听,犹如一股清泉,汩汩润凉。    姜琴娘霍然抬头,眼梢含泪地眯了起来。    那张小脸,沾染了灰尘,脏兮兮的不好看了,可唯有那双眸是晶亮无比的,那亮澄的颜色堪比周遭烈焰。    楚辞蹲下身,挑起她下巴:“琴娘,你是在为我哭么?”    那点泪痕,就搅动他心绪,悸动纷繁而来,久久没法平静。    姜琴娘犹犹豫豫地伸手摸了下他的手,确定是温热的,也确定面前的人还是个活人。    她似乎就想笑一下,可扯了扯嘴角,只带出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我以为……以为你也要被我克死了!”她憋忍不住,抽抽地哭起来,眼圈红红的,可怜兮兮的,叫人心疼。    楚辞眸光幽深,指腹踏弹过她眼梢,去了湿润,拍着她后背低声安抚道:“你都还没同意要跟我做夫妻,我哪里会让自己出事?”    这些年里,里外操持苏家的经历,早让姜琴娘忘却了软弱的滋味,事事面前,她早习惯了独自支撑。    但是唯有面对楚辞之时,她这段时日来想哭的次数竟是比任何时候都多。    她抹了把脸,觉得自个矫情。    “你看看这可是月华锦?”楚辞将怀里一卷布匹塞给她,免得她再伤心。    姜琴娘捧着布匹,那布匹通体银白色,没有任何纹理,可映着光的时候,却有不同的色彩析出来,就像是薄纱月华,又像是雨后彩虹。    这正是月华锦的玄妙之处,待缝制成衣裙,随着行走和光线的不同,每一处反射出的彩光都不一样,故而很受追捧。    然,姜琴娘此时却想将这匹月华锦给扔进火里!    就为了这么个东西,她起先是魔障了才会不顾安危冲进烈焰里头,还连累到楚辞。    “我进去之后,就只找着这一匹,里面火势太大,不知是不是都被烧了。”楚辞道。    姜琴娘抱着月华锦,应了声。    楚辞皱着眉头:“我观火应当是从库里头烧起来的,不像是伙计房里燃的,毕竟库里面已经烧的七七八八,除却这一匹,再找不到任何一匹好的布料了。”    “没关系,”姜琴娘轻声道,“我们先出去。”    她似乎一点都不看中了,也并不在意苏家经此之后会不会败落。    楚辞看她一眼:“琴娘,你知道的,任何事我都会帮……”    “先生!”她打断他的话,抱着那匹月华锦微微低着头,“你不要这样,我克人的,你别和我走得太近,我不想先生日后也出事。”    从青梅竹马到白青松,再到后来的苏家大公子,但凡跟她有关系的男人,就没一个有好下场!    楚辞眸光微动,暗自叹息了声,心头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我先带你出去,你我之事日后再论可好?”    姜琴娘鼻塞的深呼吸,声音有些闷:“好,有劳先生。”    好似这一瞬间,她又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有礼却疏离。    与此同时,在布帛坊外头,起先还一身狼狈的苏二爷理了理袖子,又拿帕子慢条斯理地擦脸。    管事欲言又止:“二爷,可是要差人进去寻一寻大夫人?”    苏二爷苏航斜睨他:“大嫂无畏,火这么大,你是要我拿别人的性命去换她的么?”    管事一噎,低下头不敢再劝了。    苏航背着手,眼神晦暗不明地盯着熊熊烈焰,虽是一直有人提水在浇,可火到底还是越来越大了,约莫要将整个布帛坊烧成灰烬才算罢休。    “大嫂的恩义,我苏家会铭记于心。”他这话说的,好似姜琴娘已经出不来,笃定会被烧死在里头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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