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耽美小说 > 武侠修真 > 嫡女荣华路 > 作品相关 (1)

作品相关 (1)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百口莫辩    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过后,天越发凉了。    魏王府后院,一位身着湖绿色裙衫的婢子端着汤盅进了槅扇,瞧见矮榻前埋头做绣活儿的美貌妇人,她将汤盅放在榻几上:“王妃莫要做这些了,当心伤眼。膳房里新做的莲子桂花羹,您趁热喝些。”    苏筠将手里的华纹锦袍翻来覆去看了看,又将一双美眸移向窗外,朱唇微启:“天儿冷了,也不知王爷在外面可有冻着。”    苏筠的丈夫,魏王尹明德是当今圣上的异母兄弟,才高八斗,貌若潘安,十七岁披着盔甲上战场,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立下战功无数,是长安城无数名媛贵女的梦。    而作为武陵侯府里自幼丧母的嫡长女苏筠来说,她能成为魏王妃无疑是长安贵女中最幸运的那一个。    婚后尹明德对她疼爱有嘉,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谓是如胶似漆,郎情妾意。    不过,甜蜜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婚后一个月,蛮夷入侵我朝边境,尹明德奉旨清扫蛮夷,守卫边疆。    这一去便是四个春秋。    “记得当年王爷离开时也是这样的秋天,雨水将枝头的木樨花都打落了。”苏筠轻轻低喃,思绪早已飘远了。    蒹葭是苏筠的陪嫁丫头,自然晓得自家王妃这四年来默默忍受的相思之苦,一时难免酸楚:“王妃莫要多想,兴许明日咱们王爷就能回来了。”    苏筠无声地笑了。    尹明德刚出征那会儿,她也总拿这样的话来宽慰自己。明日复明日,到如今四年过去,她仍是没有等到尹明德回来。    每年春夏秋冬季节变幻之时,她都会为他做一件锦袍,到如今衣柜里都挂满了,他还没机会穿上呢。    门外的婆子兴冲冲跑进来:“王妃,回来了,回来了!”    蒹葭剜她一眼:“没规矩!什么回来了,你好生说话。”    婆子喜道:“是王爷回来了,这会儿估摸着已经要到大门口了!”    苏筠刚端起榻几上的一碗羹汤,听到这话手臂微颤,青花瓷碗掉在地上,汤汁倾洒了出来。    她顾不得去管这些,只觉得整个人心跳加速,双颊蓦地红了:“怎的说回来便回来了,也不事先差人来通知一声。”    她说着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发髻,又对着蒹葭道:“快,带我去里面更衣换装。”她素日里在家穿得过于随便,如今王爷回来,她怎么也该盛装打扮一下。    蒹葭帮苏筠换了件茜素红绣郁金香雀鸟图案的襦裙,臂弯处挽着嫩芽绿的堆花披帛,发髻上簪了一对儿赤金刻丝嵌绿宝石步摇,粉面含春,眉眼带笑,美得不可方物。    蒹葭笑着打趣:“王妃这样一打扮,待会儿王爷瞧见了恐是要迷得走不动路。”    苏筠睇她一眼,双颊飞起两片霞色:“再乱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是是是,王妃息怒,奴婢再不敢胡言乱语了。”蒹葭三分揶揄七分认真地回着话。    苏筠心情正好,也没功夫跟她贫嘴,三步并作两步的往着王府的大门而去。    四年未见,不知他胖了还是瘦了,黑了还是白了。边关风沙那样大,想必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许是走路太急,心思又在别处,她不小心绊到脚下凸起的石子,整个人失去平衡,顺势向着前面扑去。    跟在后面的蒹葭惊呼一声,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眼见一个身影飞快掠过,将苏筠稳稳地护在了怀里。    苏筠惊魂未定地抬起头,待瞧见那张日思夜念的俊脸,霎时间只觉得呼吸都跟着停了。    眼前的男人穿着银奎铁甲,整个人明显比四年前黑了一圈,五官却愈发刚毅俊俏,还多了几分成熟和稳重。    眼眶里雾气凝结,鼻子一酸,豆大的泪珠子随之掉落。四年来所有的怨气悉数涌了上来,她孩子气地用拳头捶打着他的胸膛:“你怎么才回来,说好的最多一年,你这个骗子,大骗子!”    尹明德笔直地站在那里没有动,眼睛里闪过一抹复杂,沙哑着开口:“筠筠,对不起。”    他自责的语气浇灭了苏筠心上的怒火,她扑进他的怀里,侧脸贴在他的胸膛:“不,这不是你的错,是我刚刚激动了。王爷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尹明德依旧站着没动,甚至没有伸手去回应她的拥抱,只再一次自责地开了口:“真的对不起……”    苏筠发现了他的异样,缓缓抬起头来,不解地望着他:“王爷,你,你怎么了?”    尹明德缄默未语,只是侧了侧身子看向身后。    苏筠随之望了过去,却见一个身穿羽蓝色襦裙,外披雪白色狐裘的娇美女子站在那儿,见苏筠望过来,她笑意盈盈地屈膝行礼:“姐姐。”    苏筠愣了一瞬,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她继母的女儿苏筱,也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二妹妹,你怎会在此?”听继母说苏筱身体不适,两年前被安排去了庄子静养,如今怎会出现在这儿?    苏筱笑而未语。    苏筠缓缓将目光移向苏筱那隆起的腹部,脸上的诧异越来越浓。她明明还不曾嫁人,怎会有了身孕?    想到尹明德方才的异样,苏筠身子微颤,一瞬间好似想到了什么,却又有些难以置信。    苏筱到底也是侯府嫡女,她怎会做出这等有辱家风之事来?尹明德素来宠她,又怎会和她的妹妹……    她拉住尹明德的手,仰面笑看向他,一颗心却不由得揪紧了:“王爷……”    “两年前我深受重伤,被筱儿所救,承蒙她悉心照料。筠筠,她是你的妹妹,你会接纳她的对吗?”    苏筠最后的幻想瞬时破灭,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她缓缓松开他的手,下意识后退一步,勾唇浅笑:“如若,我不答应呢?”    袖中的拳头渐渐握紧,心上刀剜似得疼。    尹明德明显有了怒意:“当初娶你过门,我只当你是世间最贤惠温婉的女子,对你百般疼宠千般呵护。不想你竟如此善妒,连自己的亲妹妹都容不下。你既是如此态度,本王也无须再问你,明日我便向陛下求旨赐婚。”    苏筠没有理他,冷着脸越过尹明德来到苏筱跟前:“你不是在庄子养病吗,怎么养到边关去了?二妹妹未婚先孕,辱没我苏家门风,父亲知道吗?”    苏筱的脸色白了几分,害怕地后退几步:“大姐姐,我一时贪玩儿才跑出去的,没想到会遇上姐夫,我并非有意跟你争抢什么。你别生气,你若容不下我,我走便是了。”    说罢,她楚楚可怜地望着尹明德:“王爷,你我今生无缘,筱儿不会苛求什么。大姐姐对你情深义重,你好生待她,至于我……我会好好把咱们的孩子抚养长大,绝不会让他受委屈的。”    苏筠扯了扯唇角,眼底的寒意深了几分。    尹明德果真被她娇滴滴的模样惹得一阵心疼,上前抱住她:“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是本王的女人,谁敢对你说三道四?你放心,本王这回立下大功,愿意拿所有的封赏来交换一个你。本王答应了娶你做侧妃,就绝不反悔!”    苏筠的身子虚晃了一下,蒹葭忙上前扶住她,眼里噙满了泪水。    王爷对王妃,未免太过残忍了!    苏筠没有再看那两人一眼,默默转身回了自己的住所。    如果一个男人心里没了你的位置,你做再大的抗争都是无济于事。    她将这些年为他做的锦袍从衣柜里翻找出来,拿剪刀一点点剪成碎片。全程没有哭,没有闹,只是淡漠而又反复的做着这些事。    直到将所有的衣裳都剪碎了,她才低头盯着手里的剪刀,怔怔望着那最尖锐的部位,整个人不知在想什么。    蒹葭唬了一跳,快速过去夺下她手里的剪刀,哭求道:“王妃,你莫要做傻事啊,王爷他兴许只是一时糊涂,过几天他就想通了,您怎么可以轻生呢?”    剪刀落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苏筠渐渐回过神来,抬手帮蒹葭擦了擦眼泪:“傻丫头,我怎么会去寻死呢?”    她刚刚只是恨不得杀了那对狗男女!    * * * * * * * * * * * * * * *    十月初九,魏王奉旨迎娶苏筱为侧妃,外面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苏筠安静地待在自己房里,拿帕子细细擦拭着自己的古琴,未施粉黛的脸上明显比以往憔悴了许多,却难以掩饰那媚骨天成的绝代风华。她的表情一直淡淡的,不怨不怒,不哀不伤,外面的吹吹打打似乎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蒹葭守在她身旁,瞧着自家王妃这般模样,心疼不已。    若论样貌,她家王妃天香国色,姿容无双,在这长安城里谁人能及?二姑娘小家子气,根本难及王妃半分,真不知王爷是如何想的。    王爷这般薄情寡义,辜负王妃四年的痴等,这未免也太过分了!    二姑娘也是不知羞耻,怎么也是侯府里生养的名媛贵女,却做出这等未婚先孕的事情来。若非她腹中之子是魏王的,她这样的行为是该浸猪笼的。    魏王立下大功,甘愿舍弃一切赏赐也要娶二姑娘过门,他这般却将她家王妃置于何地?    苏筠淡漠着站起身来:“把琴挪到檐下,我想抚琴。”    王妃终于开口说话了,蒹葭脸上露出惊喜之色来:“是,奴婢这便去。”想抚琴好啊,这样就能将心底的那些不快暂时抛开。    葱白娇嫩的纤纤玉指熟稔地拨弄着琴弦,悠扬婉转的琴音飘扬而出,缠绵中透着一丝哀怒,听得人心上酸涩不已。    院墙外,一身着鸦青色锦袍的少年蓦然止了步子,顺着琴音缓缓望了过去。但见青石阶下,一身着秋香色长裙的美貌妇人端庄跪坐,跟前是一架古琴,而那婉转之声正在她灵动的指尖缠绕,流转。    很美妙的画面,很哀伤的曲子。    身后有人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想什么呢?”    穆焕望着那妇人的目光未曾移开:“那是魏王妃吗?”    “应该是,但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唉,也是个苦命的女人。”那人说完苦笑着摇头,“不过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跟你这十三四岁的毛孩子,那就更没什么关系了。走,咱们去喝喜酒。”    那人说着,扯过穆焕的胳膊就往前走。    翌日醒来,蒹葭梳妆时看到苏筠凹下去的眼窝甚是心疼:“王妃昨晚上没睡好吗?”    “无碍。”苏筠盯着梳妆镜,面无表情地应着。    端了漱口水进来的寻梅道:“蒹葭姐姐,王妃瞧上去心情欠佳,不如咱们陪着王妃出去走走?”    “这倒是个好主意,去哪儿好呢?”    寻梅想了想:“去慈云庵,咱们王妃不是经常去那儿的吗?”    蒹葭询问性地看向苏筠:“王妃觉得呢?”    见这俩丫头为自己忧心,苏筠便也没拒绝,只微微点头:“也好。”    洗漱过后,苏筠便带着两个丫头前往洛云山上的慈云庵。走出王府,呼吸着外面的空气,她着实觉得整个人放松了许多。    蒹葭笑看着寻梅:“还是你这主意好,早知道前几日就该带王妃出来散散心的。”    “可不是嘛,我也是今天才想到的。”寻梅笑着挠了挠头,突然眉头一皱捂住了肚子,“哎呀,我肯定早上吃坏肚子了,蒹葭姐姐你和王妃先进去,我很快回来!”说罢抱着肚子匆匆跑了。    蒹葭无奈地笑笑:“寻梅这小丫头,素来都是莽莽撞撞的,亏得是在王妃跟前伺候,若是换了旁人可就没这样的好福气了。”    苏筠没说什么,只道:“咱们进去。”    刚要跨进慈云庵的大门,听得背后有人唤她:“筠筠!”    筠筠……自从她成了王妃,再没有人这样唤过她。她恍惚间回首,但见一位穿着素衣长袍的男子屹立在一棵青松之下,正一脸兴奋地冲她招手。    苏筠微微一愣,走上前去:“顾风,你怎会在此?”    这顾风是苏筠母亲在世时收养的一位故人之子,原是在武陵侯府养着的。后来苏筠的母亲去世,顾风就搬离苏家,独自一人住在武陵侯府的隔壁。苏筠小时候就经常同他一起玩耍,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此人生的姿容非凡,且腹有诗书,不过懒于仕途,至今也不愿考取功名,只靠着卖些字画为生。    顾风听到苏筠有此一问,脸色微微有些惊诧:“不是你写信让我来此的吗,我已等候你多时了。”    “信?”苏筠心上微微一沉,明显觉得有些不安。    顾风从袖袋里取了书信给她:“你看,就是这封信,的确是你的字迹。”    苏筠匆忙拆开书信来看,顿时有些生气:“你我自幼相识,我是什么样的性子你不清楚?私奔?我是能说出这等话的人吗?何况,若真是我的意思我会选在这青天白日吗?”    “我自然知晓你的性情。可昨日魏王娶了苏筱,我想着你必然是死了心不想在王府待下去。我有想过的,翻过慈云庵后面的山就不是长安城的地界了,而且山路崎岖,纵然是白天也不会有人发现,所以我才相信的啊。筠筠,你当晓得我的心意,当我看到那些话的时候一时头脑发热,所以就……”    “别说了!”苏筠气得打断他,“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今天与我相见的事谁都不能说,你快走!”    “你们在做什么!”严厉中透着盛怒的声音传来,苏筠心下一沉,唇角勾起一抹苦笑。    她还未回神,手里的书信已经被人夺了过去。    苏筱看着书信,一脸惊愕地看着苏筠:“大姐姐,没想到你居然做出这等事来!王爷不在的这四年,你莫不是就经常跟顾风私会?”她说着,将书信递给了旁边的尹明德。    尹明德看着书上的内容,脸色阴沉到发黑,他抬头看着她:“你可有什么话想说?”    苏筠苦笑:“清者自清,若有人存心要害我,我解释给你听你信吗?”    “谁要害你?筱儿还是本王?今日得到消息说岳母大人前来慈云庵上香,不小心摔落山坡,筱儿不放心才同本王过来看看。若非如此,还不晓得你身为王妃竟如此胆大妄为!苏筠,你把本王放在何处?”    “王爷,筱儿,你们怎么来了?”又一抹声音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却见是位妇人在嬷嬷的搀扶下走过来,瞧上去发髻凌乱,甚是狼狈。    这人便是武陵侯夫人方氏,苏筠的继母。    苏筱匆忙过去扶住那人:“母亲,您没事,担心死女儿了。”    方氏拍拍女儿的手:“放心,就是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什么大碍。”她说着缓缓将目光移向苏筠,眼底泛着一丝嘲讽,语气却尽是关怀,“王妃这是怎么了,脸色瞧上去很不好。”    苏筱道:“母亲,大姐姐也太不知羞耻了,她居然写信给顾风要私奔。幸好我跟王爷及时发现,若不然可真是败坏家风了。”    一旁的蒹葭终于忍不下去了,气得顶嘴道:“筱侧妃凭什么冤枉我家王妃,王妃若败坏家风,侧妃你未婚先孕又当如何?”    苏筱怒极,抬手给了她一巴掌:“你一个丫头也敢教训我?你家主子素日里便是这般教导你的吗?”    蒹葭捂着脸哭道:“王爷,是寻梅,寻梅那丫头引诱我们王妃出来的,他一定被筱侧妃收买了。这件事分明就是侧妃和夫人母女两个一起谋划的,您千万别上当啊,王妃是冤枉的,她真的是被冤枉的。”    方氏脸色一沉:“蒹葭,你无凭无据的怎可冤枉主子?我几时要害王妃了?反倒是这书信,王爷又亲眼见到他们俩在一起,你家王妃又如何解释?”    尹明德怒极之下将蒹葭一脚踢开:“这里何时轮得着你插嘴!”    苏筠上前将蒹葭扶起来,面色早已恢复如常。事到如今,她百口莫辩,还有什么可说的。    瞧着周围大好的景色,她苦涩一笑,缓缓向着前面的悬崖边走去。    “王妃!”顾风大叫一声,所有人也都向这边看来。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你好生求求王爷,兴许王爷不会要了你命的。”苏筱一脸关怀的样子说着,倒像是真怕她会跳下去的模样。    那虚伪的面孔,让苏筠觉得恶心至极!    她看着苏筱,从衣服上扯下一块玉珏细细瞧着:“这玉珏是我母亲临终前的遗物,如今我要死了,筱儿,你帮我交给我的弟弟可好?也算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对你最后的请求。”    苏筱有些犹豫,抬头看了眼尹明德阴晴难辨的脸色,她微微点头,有些不情不愿地走近苏筠。    她刚一伸手,不料苏筠突然后退几步,紧接着狠狠推了她一把。苏筱始料未及,尖叫一声从山崖跌了下去。    苏筠依旧站在原地,攥紧了手里的玉珏,默默呢喃:“该从这里跳下去的人,是你!”    ☆、鞭笞二百    从慈云庵回来,苏筠被尹明德禁足在自己的院子里。    摔落山崖的苏筱被人找到时浑身是血,气若游丝,听说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但因为山崖不够陡峭,大人却活了下来。    听到这个,苏筠心上有些愤愤,她这个人还真是命大!    蒹葭端了碗白粥进来:“王妃自从外面回来至今都还没吃东西呢,您多少吃一些,这样下去身子如何撑得住?”    苏筠看了眼碗里的粥,淡淡问:“顾风怎么样了?”    蒹葭默了一会儿方道:“听说被王爷给秘密处死了。”    苏筠闭了闭眼:“看来,我也时日无多了。”    “王妃切莫说这样的话,王爷对王妃不会那般无情的,他一定不会的!”蒹葭跪在苏筠的身边哭道。    突然紧闭的房门被人一脚跺开,入目是尹明德那张阴沉到极致的面孔:“苏筠,你个毒妇,筱儿哪里对不住你,你竟狠心伤她腹中胎儿?我以前真是错看了你!”    苏筠站起身,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我只恨,苏筱没有随她腹中之子一起死掉!”    苏筠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尹明德,再想到慈云庵门前看到的一幕,他心中怒火蹿升:“来人,将王妃拖出去鞭笞二百!”    蒹葭吓得跪在尹明德跟前哭着求情:“王爷,您怎么可以这样对王妃,鞭笞二百,您这不是要王妃的命吗?王妃好歹也是您明媒正娶的妻室啊!”    尹明德将蒹葭一脚踢开:“本王的命令谁敢违抗,立即行刑!”    苏筠被人拖至院内,皮鞭一条条抽打在身上,清冷的风呼啸而过,她疼的整个人直打哆嗦,却依旧咬紧牙关闷声不吭。    她这辈子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身为一朝王妃,居然会是这样的死法,颜面扫地。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意识渐渐被消磨殆尽,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最后一次抬头看着石阶前那男人满是厌恶的目光。    ——“筠筠,得妻若你,是我尹明德十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筠筠,纵有弱水三千,我这辈子都只要一个你。”    ——“筠筠,下辈子,我尹明德还要娶你为妻。生生世世,护你周全。”    ——“筠筠,等我凯旋归来,咱们要个孩子?”    ——“筠筠,对不起……”    尹明德,若真有下辈子,希望我们永不相见!    * * * * * * * * * * * * * *    晚上缠绵一夜的雪,整个皖云阁笼罩着一层泛着冷光的白,时不时再吹上几许冬风,寒凉刺骨。    而暖阁里,此刻地龙烧得正旺,将整个屋子烤的温暖如春,和外面分明是两个世界。    透过粉色珍珠帘子往里看,隐约可见一张花梨木万花纹架子床上,一个八岁的小姑娘正睡得酣甜。她似乎觉得冷,蓬松的锦被遮了半张脸,只勉强露出光洁的额头,以及那浓密如乌云的长发。    苏筠睁开眼时,入目是一床梅红色金线勾边儿的床幔,上方悬着淡紫色的流苏。窗边案几上葫芦形异兽纹铜炉里袅袅冒着青烟,旁边是四扇绣着仙童腾云驾雾图案的屏风。屋子里装点的很是华丽,橱柜上摆了不少的奇珍异玩,价值连城的翡翠瓷器。    她缓缓坐起身来,望着眼前的画面有些怔愣。    这地方,不是魏王府她的居所,也不是她出嫁前所住的闺阁。但这里很熟悉,她应该是来过的。    尹明德下令鞭笞她的场景历历在目,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只觉得浑身都跟着疼了起来。她下意识抬手拢了拢锦被,想把自己包裹起来。    却愕然地发现自己的手比原来小了一圈儿,胳膊也明显短了。慌乱中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脸,肉嘟嘟的,分明不是原来的自己。    她吓得一颗心顿时提在了嗓子眼儿,瞧见离床榻几步之远的妆奁,她赤足飞奔过去。铜镜中映出她娇俏的面孔,黛眉朱唇,鼻腻鹅脂,脸上有婴儿肥,为原本灵动的面容增添几分娇憨。    这女娃娃眉眼间跟原来的自己有几分神似,但却不是自己。    这张脸分明是苏筱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苏简。    论起来,也是她苏筠同父异母的妹妹。    她成了苏简,那苏简又去了哪里?    正想得出神,外面传来扫地丫头的窃窃私语。    “你说咱们大姑娘,原是多好的一个人,如今年纪轻轻的就没了,也真是可惜。”    “大姑娘谋害二姑娘的胎儿,这心肠未免也太歹毒了些,若我说她死了更好,这样咱们二姑娘就有希望做王妃了。”    白袖一听这话不乐意了:“谁知道是不是大姑娘害得,二姑娘跑去边关找魏王,没成亲呢便有了孩子,怎么说也是对不起大姑娘在先。”    白袖原本是大姑娘苏筠房里的二等丫鬟,苏筠出阁时只带了蒹葭一个一等丫鬟做陪嫁,她这才被派来了皖云阁伺候六姑娘。不过因为以前伺候过大姑娘,六姑娘一直不待见她,这么多年了也还只是个洒扫的小丫头。    樱桃赶紧捂了她的嘴:“哎呦,这是在皖云阁,你可莫说这样的话来,若是让里头的主子听到了当心你的小命。你莫不是忘了,昨晚上六姑娘得知二姑娘小产一事,跑去找大少爷拼命,结果害得大少奶奶肚里的孩子也没保住。”    樱桃不说还好,说起这个白袖就更来气了。但碍于里面的主子,到底压低了声音:“可怜大姑娘和大少爷的亲娘早早地便没了,要不然,何至于双双落得个如此境地?”    白袖话音刚落,屋里的帘子被人从里面挑开,一个八岁的小姑娘穿着睡裙,赤足便跑了出来。    两个丫头吓得一个哆嗦,手里的扫帚倒在地上也没胆子去捡,垂着头不敢言语。    苏筠肃穆望着两人:“你们刚刚说什么,大少奶奶腹中胎儿是怎么回事?”    苏筱害死了她,苏简居然还跑去她弟弟那里闹?一想到这些苏筠便气得咬牙切齿。    但白袖和樱桃哪会知道此刻的苏简早已换上了苏筠的灵魂,自是不敢提那些事的,一瞧六姑娘这架势吓得纷纷跪倒在地:“姑娘,奴婢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    这时,远处回廊一个穿着团花大袄的妇人走过来,瞧见檐下的小姑娘急得快走几步:“哎呦,我的祖宗,您怎就这模样出来了,昨晚上刚受了伤,如今这般吹风可是要生病的。”    语毕她已经到了跟前儿,对着地上俩丫头呵斥:“你们两个干什么吃的,姑娘这样子跑出来,你们不拦着反倒让她在此受冻,若是让夫人知道了,仔细你们的皮!”    被赵嬷嬷一喝斥,苏筠顿时回过神来,方才想起自己如今已经是苏简了,她淡淡道:“这俩人在外面唠唠叨叨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吵得我头疼。”说着,还不满地揉了揉额头。    赵嬷嬷赶紧扶她进屋:“姑娘的头又疼了,莫不是昨晚磕破头留下的遗症?姑娘且先好生躺着,奴婢禀告了夫人再给姑娘去请大夫。唉,咱们大少爷也太狠了,姑娘才多大的年纪,他居然下得了手,实在是可恶!”    苏筠重新坐回榻上,手指轻轻揉着脑仁儿,苏简原来的记忆渐渐在脑海中浮现。    昨晚上苏简得知苏筱被苏筠害得小产,她一气之下去了颂睿轩找苏玠泄愤,又瞧见苏玠的妻子秦莹凸起来的肚子实在碍眼,便动手推了她一把。秦莹当时在屋前的台阶上站着,被苏简一推,从台阶上跌下去,当场流了很多血。    苏玠愤怒之下给了苏简一个耳光,苏简晕乎乎转了个圈儿,后脑磕在青石阶上也昏了过去。    苏筠觉得,昨晚上苏简磕得那一下八成没了命,这才让她有机会借着她的身子重新回来。    这样也好,她们姐弟二人在武陵侯府所受的苦,总要一笔一笔的讨回来。    “赵嬷嬷,我是不是真把大嫂的孩子弄没了?”苏玠是苏筠的亲弟弟,但比苏简要大上十一岁,按照如今的身份,现在她的确要称呼秦莹为大嫂。    赵嬷嬷只当她是小姑娘害怕了,抚着她的脊背宽慰道:“大姑娘欺负咱们二姑娘,大少奶奶的孩子没了也是活该,姑娘还提她做什么。连夫人都觉得你做得好呢,姑娘且放心,有夫人在,老爷不会因此责罚你的。”    听赵嬷嬷这口气,秦莹的孩子……真的没了。    苏筠藏在锦被里的手下意识握紧了。方氏,她便是这般教导自己的女儿吗?    苏筠突然想到几个月前,苏玠还带着秦莹一起去魏王府看她。那时候秦莹就已经怀了身孕,眼角眉梢皆是身为人母的欣喜,她也曾真心的为弟弟和弟妹祝福。    如今她没了,秦莹腹中的孩子也没了,这对玠儿来说该是多大的打击?    她多想现在就冲去颂睿轩看看他,可是她却不能。    她现在不是苏筠,而是刁蛮跋扈,最讨厌苏筠和苏玠姐弟二人的苏简。    赵嬷嬷去找方氏请大夫了,苏筠在榻上坐着,蜷缩成一团。    好容易重活一次,究竟该怎么走,她得先自己好好想想清楚。    正想得入神,一位三十多岁的华衣美妇面露焦急地走进来:“我的儿啊,这会儿头还痛吗,快让母亲瞧瞧。”    走进来的是苏筠的继母方氏,苏简和苏筱的亲生母亲。    她坐在榻沿心肝儿肉的唤着,仔细帮苏简检查着伤势。    苏筠未出嫁前不得继母待见,父亲又偏疼苏筱,方氏没少苛待她和弟弟苏玠。后来她一次去慈云庵上香巧遇魏王尹明德,被他一见钟情娶回王府。因着她王妃的身份,方氏才对她们姐弟二人好了些。    瞧见方氏,想到慈云庵见到她时的那副嘴脸,苏筠下意识握紧了拳头。慈云庵的事,分明就是方氏和苏筱母女一手策划,如今她有幸活过来,一个都不会放过!    默了一会儿,苏筠拉住方氏的手:“母亲,我头上的伤没事儿,就是……就是昨晚上梦到大姐姐了,她说是你和二姐姐陷害得她,她要找我索命。娘,我害怕。”她说着,害怕地钻进了方氏的怀里。    方氏脸色瞬间煞白,眼睛里染了一层恐慌。她眼珠子四下看了看,脊背一阵发凉,总觉得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盯着自己。    她打了个颤栗,将女儿紧紧搂在怀里:“没事,没事,乖乖别怕,有娘在她不敢来找你的,那是梦,都是梦……”    苏筠躲在方氏的怀里,双眸渐渐睁开:“娘,我真的听到大姐姐说是你和二姐姐陷害她。”    “你大姐姐胡说的!”方氏厉声打断女儿,又轻轻抚着女儿的脊背,“好简儿,那只是梦,你大姐姐已经死了怎么会告诉你这个。她不顾名节与人私奔被王爷抓了个正着,却还想要害死你姐姐,你姐姐腹中之子便是被她给害死的。你可晓得,你姐姐日后再也不会有孩子了。王爷将她鞭笞而死,那是她活该!”    听到苏筱今后再不会有孕,苏筠只觉得心上畅快了几分。她目光呆滞地盯着方氏的身后,似乎突然看到了什么,瞳孔蓦然放大,吓得直往后退。    方氏被女儿这表情搞得有些瘆得慌,脊背一阵冷风吹过,她心跳骤然加快:“简儿,你看到什么了?”    苏筠缓缓伸出食指指向方氏的背后:“娘,大姐姐来了,大姐姐在你后面呢!她穿着秋香色的裙子,鹅黄色的绣花鞋,头上插着碧玉簪子,身上全是血……”    说完,又作势对着后面的空地说话:“大姐姐,你怎么受伤了,谁打得你,你是不是很疼啊。大姐姐……”    “住口!”方氏哆嗦着站起身来,厉声呵斥自己的女儿,“小小年纪就会胡言乱语了,这青天白日的哪儿来得鬼!我看你是昨晚上做了噩梦神志不清了,自己好生在房里歇着,待会儿请了大夫来给你瞧瞧。”方氏说着,再不敢在这房里多待,逃也似的出去了。    走出卧房的那一刻,方氏靠在墙上大口穿着粗气儿。昨晚上苏筠死的时候她和侯爷一起去魏王府里瞧了,她临死前的穿着打扮跟方才苏简口中描述的一般无二。    昨晚上苏简明明没去魏王府,她不可能知道的那么详细的。    莫非,苏筠真的回来了……    方氏吓得双腿一软,快速跑着离开了皖云阁。    ☆、脱胎换骨    魏王妃苏筠殁了,武陵侯府的六姑娘苏简夜夜梦魇,搅得整个武陵侯府人心惶惶,不得安宁。    方氏和武陵侯夫妻二人一番商议,决定将其送往洛云山上的慈云庵静养些时日,对外只说是身子不适。    武陵侯府门口,方氏依依不舍地搂着女儿:“好孩子,不是娘不要你,你如今被梦魔缠了身,整日疯疯癫癫实在教人担心,等你到了慈云庵佛祖会保佑你的。你放心,等你的病好了,娘一定派人把你接回来。”    苏筠被方氏抱着却没说话,这个继母什么样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亲生的女儿又如何,她最爱的还是她自己。她怕是真以为苏简被苏筠的鬼魂缠上了,担心苏筠的报复,如今这是要弃女儿保自己啊。    不过,方氏未免想得太简单了。这次是她自己想离开,但等她想回来之时,谁也拦不住!    这时,但见一位二十岁上下的男子晃悠悠从远处走来,手里掂了酒坛子,走起路来趔趔趄趄似要倒在地上。    苏筠看得内心一阵揪紧,还未开口便听方氏道:“玠哥儿怎么又跑去外面喝酒了,这大过年的,伤了身子岂不让你父亲忧心?”    苏玠嗤笑一声,也不看方氏一眼,只目光紧紧盯着苏简,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酒坛子,似乎下一刻就会将那酒坛子扔过来。    方氏害怕苏玠伤到自己的女儿,忙拉着女儿躲在武陵侯身后:“侯爷,您瞧瞧大公子这样子,哪还有点侯府公子的气度,这可是在大门口呢,被人瞧见了还不说闲话?”    武陵侯阴沉着脸道:“如此这般成何体统,还不回去面壁思过?”    苏玠苦笑,无力地将酒坛子扔在脚边,默默转身向着家门而去。    苏筠暗自握了握拳头,以前她是魏王妃,方氏还不敢拿她们姐弟二人怎么样,如今她才刚刚过世,玠哥儿在这侯府都已沦落到这步田地了吗?    秦莹刚刚小产,玠哥儿也不说在家里陪着,怎么独自一人出来买醉?他是男儿身,总该有些担当才是,怎可凭着酒水来麻木自己,而对刚刚痛失爱子的妻子不管不顾?    苏筠看着憔悴不堪的亲弟弟,心疼的同时又觉得几分失望。    方才,她多么希望他手里的酒坛子真的会砸过来。至少让人知道,面对姐姐和孩子的相继离世,现在的他是愤怒的。可如今不吭不响算什么,岂不是明摆着让人继续欺负他们夫妻二人?    他是堂堂七尺男儿,有家有室的铮铮汉子,如今这日子过得未免太窝囊了些。    苏筠不由叹了口气,母亲早故,这些年她这个做姐姐的真是太护着他了,以至于养成了这般懦弱任人宰割的性子,如今被人骑在头顶上了也不会反抗。    等把眼前的事解决掉,她是该好好教育教育这个弟弟了。不过眼下,慈云庵里还有更重要的事等她去做。    苏筠无奈地摇摇头,默默上了马车,任由马夫驾着车子缓缓驶去。    白袖见她一直不说话,默默坐在马车内离苏筠极远的地方,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说起来也是奇怪,这次六姑娘出门谁也不愿带,偏偏带了她这个素来不招待见的洒扫丫鬟。    临走前她的好姐妹樱桃还羡慕地说,能近身照顾六姑娘是莫大的荣幸。    但白袖自己不觉得这是荣幸,反而还有些恐慌。她以前侍奉过大姑娘,六姑娘跟大姑娘不对付,如今偏要带着她出门,只怕今后的日子里她少不了要遭受折磨了。    想着这些,她就害怕的想哭。    苏筠端端正正地坐着,瞧见白袖那模样岂会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她心底叹息一声,自己一朝从苏筠变成了苏简,身边那些个下人全都是方氏安排的,她自然是不敢用的。    这白袖以前便是她房里的丫头,虽比不上蒹葭事事让她满意,到底也比别的人要顺手些。再加上刚苏醒那日听到白袖那番大胆的言辞,如今瞧着她难免有了亲切之感。    见她僵硬地坐在那儿,苏筠有心缓解她的紧张,柔声道:“给我倒杯茶水来。”    “是。”白袖应着,拿起手边的水壶斟了一杯给她,“姑娘请用。”    她全程眼皮垂的很低,明显不敢看苏筠的表情。    苏筠缓缓接过,随意呷了两口:“对了,你今年多大了?”    六姑娘突然问起自己的年龄,白袖有些不解,却不敢多想,惶恐着回答:“回六姑娘,奴婢今年十五。”    “十五……”苏筠转动着手里的茶盏,若有所思。    白袖吓得噗通跪了下去:“姑娘,那天是奴婢多嘴才说了不该说的话,您打骂奴婢都可以,请您不要发卖奴婢啊。”    姑娘突然问自己年龄,她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一个原因了。听樱桃说,府里犯了错的丫头大都会被发卖,要么嫁给一些歪瓜裂枣,要么直接被人牙子带去青楼,她不想那样活着,她真的不想。    “姑娘,奴婢以后再也不敢多嘴了,一定尽心竭力伺候您,求姑娘大发慈悲,开恩啊!”她一边说着一边哭着给苏筠磕头。    苏筠将茶盏放下,亲自扶她起来:“你想到哪儿去了,我不过是随便跟你聊两句,几时说要卖了你去?”    白袖泪眼汪汪地看着她:“姑娘真的不发卖奴婢吗?”    苏筠笑看着她:“当然不会发卖你,你且先起来,好生坐下。”    白袖抹了抹眼泪,对着苏筠谢了恩乖乖坐下来。    苏筠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我有些困了,想眯一会儿,若到了慈云庵记得叫醒我。”    白袖低头应诺。    冬日的太阳暖融融映着光秃秃的树杈,雪地上是刺目的白,曲曲折折的山间小路上,马车稳健地向前行驶着。    白袖看苏筠歪着头不一会儿便睡着了,小心翼翼地拿了手边雪白色的狐裘披在她的身上。斜阳透过窗牖流泻进来,打在她那张尚显稚嫩的脸上,眉梢似颦似蹙,似乎睡得不大安稳。    苏家一共两房,所有的姑娘们加起来共有七个,二房所出的四姑娘和五姑娘是孪生姐妹花,模样身段儿自是一般无二,其她的姑娘们则是各有千秋。    但在白袖看来,这六姑娘和大姑娘虽然同父异母,却也有五六分相像,尤其睡觉时的那份□□,当真是和大姑娘当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正瞧的出神,突然有一不明物体从窗口窜了进来,恰巧降落在苏筠的大腿上。    苏筠正睡得香甜,忽觉得腿上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她身子晃了晃,下意识睁开眼来,一低头却瞧见自己的大腿上此刻正卧着一只猫。    那猫身上脏兮兮的,毛茸茸一团,绿色的眼睛又圆又大,眼神里透着一丝惶恐和不安。    白袖被这突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姑娘,是奴婢不好,竟让这小畜生从外面蹿了进来,奴婢这便轰它出去。”说罢作势就要伸手去抱它。    那猫似乎能听懂白袖的话一般,两只眼睛斜睨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眼瞧着两只魔爪伸过来要抓它,它恼怒地抬起右前爪狠狠地在白袖的胳膊上拍打了两下,毛发都跟着竖起来了,嘴里发出不满的低吼。    白袖看它尖锐的爪子都露出来了,吓得赶紧缩回手:“这猫好凶,居然想抓人。”    苏筠瞧着腿上的这只猫,它的眼睛似乎很有神,透着一股子灵动,斜睨着白袖时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威慑力。她抬手抚了抚那猫的头:“这猫竟能从窗户飞进马车里,倒还有几分本事。既是它找上来的,我瞧着也合我的眼缘,不若便留下它。”    听到娇娇俏俏的声音,穆焕缓缓抬起头望着眼前的女娃娃,突然间变得乖巧下来,怔愣着抬头望了过去。    不错,这小白猫不是寻常的猫,它的身体里注入了定北侯世子穆焕的灵魂。    穆焕自己也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今日他来这山中狩猎,突然马失前蹄,他从马上摔落下来,又滚下了山坡。当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恰好瞧见不远处的石头上蹲着一只猫。    他再次睁开眼时,自己的身体正被侯府里的下人找到往家里抬,而灵魂却附在了那只猫的身上。    作为猫,他眼里的世界瞬间少了许多艳丽的色彩,一切都好像变得暗淡了。他急的追着那几个抬着自己身体的小厮跑,结果被那些人当成要吃“他们家主子”的野畜,拿着棍棒追着要杀了他,他四下逃窜,蹿进这辆马车里纯属意外。    苏筠见这小家伙一直盯着自己瞧,软萌又可爱,她心上难得放松了下来,伸手抚了抚它的身子:“我瞧着这小东西挺乖巧的。”    我才不是个东西呢!穆焕在心底腹语了一句,却猛然发现这么说自己似乎也不太对,他像人一样抬起右前爪摸了摸自己的猫鼻子以掩饰尴尬。    白袖道:“姑娘,这猫身上脏兮兮的,您快把它扔下去,脏了您的衣裳。您瞧,那雪白的狐裘都被这畜生踩脏了。”    这丫头一口一个畜生地叫着,穆焕听得实在刺耳,它低吼一声,龇牙咧嘴地看着她,似乎下一刻就会猛地扑过去将她那张脸给撕个稀巴烂。    白袖刚说完话,连双唇都还未来得及合上,如今被这只猫一喝莫名地有些怂了,她哆嗦了一下身子,怯怯地抓住旁边的扶手,一时间什么话也不敢多言。    见白袖被自己吓得白了脸色,穆焕这才消了气,眯了眯眼睛,从腹中发出阵阵咕噜声。    “人都说猫最像虎,我瞧着这只猫倒还真有几分虎的雄威呢,有点儿意思。”    白袖苦着一张脸:“姑娘,您不会真的要把这畜……这猫留下来?”在那只猫再一次发出低吼时,白袖识趣地换了称呼。这猫未免也太聪明了些,居然不让人叫它畜生?简直都成精了!    苏筠打量了它一会儿:“我看它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不像是个有主的,既如此咱们留着做伴也很不错。”    穆焕原本躲进来只是为了救急,并没想过真让人当寻常的阿猫阿狗养,如今一听这话顿时有些急了。    他怎么也是堂堂定北侯府的世子,怎能被一个不知名的小丫头当畜生养呢?他还得想办法回到定北侯府,进而想办法回到自己原来的身体里去。    这般一想,他越发在这马车里待不住了,扭头看着那马车的窗口,它暗自使了使力,猛地一跳往着外面蹿去。    然而,就在它以为自己已经跳出去的时候,两条后爪子被身后的小姑娘伸手抓了个正着,紧接着被她脑袋朝下、屁股朝上重新提溜了回来。    “怎么又想跑出去啊,你这样往外冲会摔伤的知不知道。”苏筠将那只猫重新抱回来,双手托着它的前爪,让它整个身子立起来跟自己对视,“你这是想跑去哪儿?就你这样的小家伙,若是没人护着你,你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眼前小姑娘这一席话倒是提醒了穆焕,如今他成了猫,定北侯府还真不是他想进就能进的。搞不好,还会像方才一样被人追着打。    可若是不回定北侯府,他又实在很担心。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现在是个什么状况,有没有气息,若大家当他已经断了气,那岂不是再也回不去了?    穆焕越想越急,不安分地挣扎起来,嘴里发出不满的低吼。    苏筠仔细瞧着它的变化,微微蹙了蹙眉头:“这猫儿好生奇怪,总感觉是有什么话说。”    这一路上,苏筠都表现的平易近人,白袖也渐渐没了方才的紧张。虽说在皖云阁里做了四年的丫鬟,但她还是第一次近身侍奉,突然发现这个六姑娘也没有传言中的那般难以应付,反而有些大姑娘当年的影子,不由生出些许好感来。    如今又听苏筠这般孩子气的话,笑道:“姑娘,猫怎么可能有什么话想跟我们说呢,再聪明也还是个不会说话的畜……”    话未说完,看到这猫似乎想将她吞进腹中的模样,白袖咽了咽口水:“姑娘,这猫好像真的听得懂人话。”怎么每回她一说“畜生”这两个字它就很凶的样子,前几次可能算作巧合,但现在她是真的被吓到了。    苏筠也很意外:“猫狗都通人性,这猫竟比寻常的小动物还要机灵许多,你以后呀说话小心着些。”    白袖连连应诺,再不敢随便评判这只猫了。    马车到达慈云庵后,苏筠由一位法号“了无”的年轻师太领着前往一处僻静的院子,院子里的屋舍很简单,打扫的干干净净,简朴又大方。    马夫和白袖将带来的生活用具一应往住室里搬,苏筠则是抱着那只猫跟了无师太说话。    “武陵侯夫人已经提前跟贫尼交代过了,施主只管在此住下,若再被梦魇缠身、心烦意乱可去前殿,贫尼和师姐妹们都会在那里诵经。有佛祖保佑,想必可保施主平安无虞。”    苏筠对着了无师太颔首致谢:“多谢师太。”    了无师太走后,苏筠抱着猫走进屋里,马夫已经走了,只留得白袖还在收拾屋子。    穆焕被苏筠抱在怀里,望着苏筠的那张脸,想到方才那位师太的话顿时有些了然。原来,这是魏王妃的妹妹。    他不由想起魏王迎娶侧妃那日,他无意间看到的女子,素雅的裙衫掩不住那张芳华万千的娇俏容颜,灵巧的手指拨弄着琴弦,当曼妙而又哀怨的曲子萦绕在耳畔时,他的心莫名为之一颤。    后来听说那位王妃谋害侧妃腹中胎儿,被魏王当场鞭笞身亡。魏王手握重兵,又立下汗马功劳,全长安恐怕没有人敢说他的不是,大家只会觉得魏王妃善妒,又蛇蝎狠辣,死有余辜。    是非对错穆焕不想评判,但后宅里的腌臜事他也有所耳闻,真相究竟是什么,只怕唯有当事人自己清楚。    只是那样一个妙人儿,就那样没了实数可惜。    白袖将拿来的床褥一件件往床榻上铺,又一边说道:“入了腊月,如今的天越发凉了,夫人这时候送姑娘来这儿,姑娘夜里不知道能否睡得安稳。”她们这位六姑娘打小便是泡在蜜罐儿里长大的,侯爷和夫人宠若珍宝,还真不曾受过什么委屈呢。    苏筠望着白袖铺床的身影并未接她的话,只是道:“你去烧些热水来,待会儿给小猫洗洗澡。”这小家伙也不知在哪儿蹭的一身灰,她抱的这一会儿自己衣服上都脏了。    白袖应声出去,很快提了热水进来。    穆焕这一身脏兮兮的模样自己早就受不了了,如今听说要给它洗澡,难得乖巧地任由苏筠摆弄。    白袖在一旁看着,突然笑道:“这小家伙可真会享受,听说猫都怕水,但它好像很喜欢姑娘给它洗澡呢。”    苏筠笑了笑:“猫大都爱干净,只怕它自己也觉得自己太脏了。”    一双小巧柔软的手在它身上抚来揉去,穆焕有一瞬间的恍神,竟有种沉醉其中的感觉,舒适地眯起了眼睛。但很快,一股强烈的自尊心席卷而来,想到自己如今正像个宠物一样被人伺候着,他只觉得分外羞耻,一时间再安静不下来,挣扎着想要从苏筠的怀里逃开。    苏筠还以为它是不想让洗了,赶紧道:“你先别动,已经干净了。”她说着接过白袖手里的毯子,将小猫整个身子包裹其中,只露出两只圆溜溜的绿色眼睛来。    白袖看着盆里灰色的水,又瞧瞧自家姑娘怀里的那只猫:“原来它是纯白色的啊,这样一洗漂亮多了。”    苏筠点了点小猫湿漉漉的鼻子,吩咐百袖:“去在院子里生个火,这么冷的天,要赶紧让它烤干身子才行,不然只怕会生病。”    白袖将水端出去倒掉,又在院子里生了火。    动物的毛发容易被火烤伤,苏筠索性连它身上裹着的毯子一起抱出去,自己坐在火边,又将它放在腿上,全程都舍不得将它放下来。    小姑娘贴心地照顾自己,倒让穆焕觉得有些感动。对一只小动物都这般体贴,这姑娘也必定是个善心人。只是,看她眉宇间似乎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愁容,不知是有什么心事。    穆焕看着她,突然生出几分好奇。    苏筠右手无意识地抚着小猫头上的绒毛,目光却一直盯着眼前那熊熊的火苗:“听说凤凰每隔五百年,就会带着在人世间积累的所有仇怨投身烈火,***而亡。当**经过了巨大的痛苦和磨练,它便会以更美好的姿态涅槃重生,脱胎换骨。”    不知道,是不是就像她现在这样。    穆焕没想到会从一个八岁的小姑娘嘴里听到这样的言论,她脸上的表情又那样的感同身受,一时间有些被震撼到,仰头看着她若有所思。    站在后面的白袖却听得一愣一愣的:“姑娘说什么,奴婢没听太懂。”    苏筠回神:“没什么,魏王妃殁了,你可有听说他们是怎么处理她的丧事的?”    自家姑娘突然问起大姑娘的事,白袖吓得一颗心跟着提了起来,硬着头皮道:“魏王妃害得侧妃小产,魏王大怒,不愿以王妃之礼厚葬,只随便叫人扔进棺材里埋了。奴婢还听人说,魏王如今很宠爱侧妃,想来有立侧妃为王妃的打算。”    白袖斟字酌句地说了这些关键事,心想着六姑娘是二姑娘的亲妹妹,听到这些应该会开心。    苏筠见白袖没提慈云庵捉奸的事,便知尹明德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将此事压了下去,只对外宣称她害得苏筱腹中之子不保。她抱着猫的手不自觉紧了几分,穆焕被她抓得一阵吃痛,下意识抬头看她。    却见她脸上淡然无波:“那我爹呢,魏王不敬王妃岂不是在打我们武陵侯府的脸,他都不敢说什么?”    “魏王手握重兵,连陛下都不敢多说什么,咱们侯爷自然也不敢多言。何况,老爷和夫人素来疼爱二姑娘和六姑娘,如今二姑娘得魏王恩宠,侯爷和夫人只怕高兴还来不及。说到底,这魏王妃的头衔还不是落在咱们侯府的头……”    望着苏筠一点点沉下去的脸,白袖瞬间吓得垂首不敢再言,一颗心砰砰跳个没完。但她心里又实在纳闷儿,她方才不敢说半句二姑娘的不是,怎么还是招惹了六姑娘生气?    “六,六姑娘,您怎么了?”她说话的声音都带了一丝轻颤。    苏筠看了眼白袖,抱着猫的手渐渐放松了力道,不满地嘟着嘴抱怨:“我事后又想了想,觉得大姐姐也实属可怜,二姐姐不顾名节地去边关找魏王,又怀了魏王的孩子,她自己如今倒是如愿嫁给魏王了,怎么不为我这个妹妹想想。现如今还不知道外面如何议论我们武陵侯府的姑娘呢,二姐姐心里分明就是没有我这个妹妹!”    白袖听着她孩子气的话渐渐松了口气,原来姑娘是在想这个。是啊,一个八岁的孩子而已,之前还不是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如今自个儿想一想,恐怕是有点明白了。    二姑娘这么做,可不正是不顾惜六姑娘的名声吗。    苏筠想了想又道:“你说,我为什么最近总是梦魇啊?会不会大姐姐真有什么冤屈?”    人对鬼神永远充满着敬畏,白袖自然也不例外,听了这话双唇微微一颤,下意识看了看四周,只觉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苏筠很满意她的反应,唇角不留痕迹地上扬几分,面上却是一本正经:“我总觉得大姐姐的事有蹊跷,我想查一查,说不定还能还大姐姐一个公道。这样,兴许我晚上便不会做噩梦了。你说对不对,白袖?”    白袖连连点头:“姑娘说的是。”    苏筠看着她问:“二姐姐何时去的边关,你可晓得?”    白袖思索片刻道:“奴婢不知。不过,奴婢倒是听二姑娘房里的一个清英说过,说是二姑娘去庄子养病的前一晚,夫人曾在二姑娘房里待了许久,翌日二姑娘走的时候瞧上去很高兴,一点都不像是生了病的模样。她私下里跟奴婢说,也许二姑娘去边关找魏王的主意……是夫人出的。”    ☆、求见祖母    苏筠勾唇一笑,眼底泛出一丝冷意。    方氏本是鲁国公府的庶女,生母是鲁国公最宠爱的姨娘。姨娘手底下能够教养出什么样的好女儿来,当初迷得父亲神魂颠倒,母亲过世刚满一年便迫不及待把她娶回家。如今方氏会教自己的女儿做出这等见不得人的勾当,也实在是很符合她的本性了。    穆焕怔怔盯着苏筠此刻的表情,困惑不已。    这小姑娘看着是八岁的年纪,但无论说话谈吐还是眉宇间的那份神情,怎么看都像是经历过什么大事的人,沉稳而心思细腻。    武陵侯夫人不是她的母亲吗,怎么看上去她似乎很恨的样子?    莫非,这武陵侯府中还有什么不可与外人道的事情?    小猫两只雪白的前爪在苏筠的腿上挪了挪位置,重新乖巧地卧着,望着苏筠的那双眼微微眯了起来。    将小猫身上烤干没多久,师太送了斋饭过来。    斋饭做的很是简单,一碟子小葱拌豆腐,一碟子水煮白菜,几个馒头外加两碗白米粥。    见苏筠盯着桌上的饭迟迟不拿筷子,白袖站在一旁看着,关怀地问:“姑娘怎么了,可是这饭不合姑娘的胃口?”说来也是,她家六姑娘在侯府的时候,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她,这样的饭六姑娘难以下咽实在正常。    不料苏筠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我瞧着倒是挺好的。你也坐下来一起吃饭,这儿不是侯府,不必讲那么多规矩。”    白袖犹豫着站在那里,不敢上前。跟主子同桌吃饭,她在侯府这么多年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待遇。    苏筠又道:“坐下,若等我吃完,你的那碗粥便凉了。如今在这庵里,你不必拘着侯府的那些个礼节,回去了自有你守规矩的时候。”    白袖应了声,对着苏筠谢过恩,乖乖坐下来。    苏筠见没有小猫的碗筷,便道:“咱们来得时候不是带了几个青花瓷的小碗吗,你取出来一个给它。”    白袖一脸吃惊,不大乐意地道:“姑娘,这样不好?”    苏筠懒得跟她说太多,只不悦地蹙了蹙眉头:“让你去你便去。”    白袖不敢多言,乖乖起身拿了小碗过来搁在桌上,又见苏筠把自己的粥分给小猫,便道:“姑娘,把奴婢的给这小东西。”    “不用,我饭量小,一半就够了。”说着,她将碗搁在旁边的小凳上,推至小猫的面前,又夹了豆腐和白菜给它,“小家伙,快吃。我们跟你吃的一样,可没有苛待你哦。”    穆焕仰脸看着跟前的小姑娘,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    白袖也有些意外:“没想到姑娘这么喜欢猫。”    苏筠笑了笑:“是挺喜欢的。”之前刚嫁入魏王府的时候,她养过一只猫。那只猫太淘气,尹明德不大喜欢,她就将她送了人,后来听说那只猫病死了。    曾经她以为只要有尹明德在,其他的一切她都可以不在乎,在这世上没有什么在她心里比自己的夫君更重要。他不喜欢的,她都尽可能的不去做。    可结果呢,他却在她心上狠狠地插了一刀。    “猫比人好,谁对它好它心里清楚,知道感恩,不像人……”她喃喃地说着,伸手抚了抚它身上的毛。    穆焕正低头吃着饭,听到这话身子微微一顿,抬起头来看着她。    小猫仰脸看着她的表情软萌又可爱,苏筠瞧着心情渐渐好了很多,宠溺地点点它的鼻子:“赶快吃饭。”说罢,自己端起饭碗默默吃了起来。    用罢了斋饭,苏筠说想一个人出去走走,白袖则留在院子里收拾碗筷。    临出门前苏筠特意嘱咐:“你看着点儿它,别让这小家伙走丢了,万一跑到深山里去,遇上野兽便不好了。”    见白袖应下,她这才放心的出了门。    穆焕觉得苏筠有些不太对劲,压不住心上的好奇,她前脚刚走他便偷偷地打算跟过去。    白袖见了堵住他:“哎呦,我家姑娘刚出去你怎么就不安分了,你别乱跑。”她说着作势要弯下腰来抱起它。    见这丫鬟阻了自己的去路,穆焕明显很不高兴,龇牙咧嘴一声低吼,再次竖起了毛发。    白袖很吃他这一套,果真吓得缩回手,心肝乱颤着:“你怎么每次只在我家姑娘怀里那么乖啊。”    穆焕横了她一样,见她不敢动自己,傲娇的地晃着自己的猫屁股出了院子。    猫的视野不比人看得远,当穆焕走出院子时早已没了苏筠的踪迹。好在他现在的嗅觉和听觉灵敏许多,倒也很快找到了苏筠的方位,飞奔着跟了上去。    默默跟在她的身后,穆焕明显发现她并不是随便出来走走,这样快的步子分明就是有目标的。    她走的太快,穆焕发现自己的四只小短腿要很拼命地交错往前迈才能跟得上,一时间心上有些不大爽。果然,他是一只假猫,比不上真猫那样的速度。    正走着,前面的苏筠却突然停了下来,扭过头来无奈地笑看着它。    穆焕瞬间有一种跟踪人被发现的尴尬,低着头不敢看她。猫的腿实在是太短了,而地上又满是枯黄的落叶,它迈不开便只能不停地踩在落叶上发出脆响,如今倒好,把人给惊动了。    他有一种钻进地缝里的冲动,又恰好见前方树上的木枝掉下来搭成的洞,小跑几步过去便往里面钻。    不过,脑袋倒是进去了,但身子太大,卡住了。    穆焕此时是越发的囧了,撅着屁股弓着身子往里钻也不是,出来也不是。    他一急就很想说话,张嘴却是一声猫叫:“喵~”    苏筠无奈地笑着摇摇头,亲自过去把它的脑袋□□:“还真是个小淘气,钻那里面做什么,看到老鼠了?”    穆焕不满地哼唧一声,他又不是真正的猫,如果真是老鼠他躲还来不及。    苏筠拍了拍它身上的杂草:“瞧瞧,刚给你洗的干干净净,这会儿让你弄脏了。”    拍打干净了,她将它护在怀里:“既然跑出来了,我就带着你,省得你乱跑再走丢了。”说着,她抱着怀里的猫继续往前走。    最后,苏筠在慈云庵最南面的一处院落前停了下来。她长舒一口气,点了点猫鼻子:“我们终于到了,也不知道待会儿我要说的话祖母会不会相信。”    祖母?穆焕微微一惊。    这小姑娘是武陵侯府的六姑娘苏简,那她的祖母岂不就是武陵侯的亲生母亲?听闻苏老夫人十二年前便失踪了,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向。莫非,她是在这慈云庵里出了家?    只是,当初苏老夫人离开时这小姑娘应该还没出世,她怎么会知道苏老夫人在这儿的?    穆焕心里的好奇心越发重了。    苏筠抱着小猫走进院子,一位穿着土灰色夹袄的婆子正在院里砍柴,头上发髻花白,瞧上去起码有四五十岁了。    那婆子看到进来的小姑娘明显有些惊讶,一声“大姑娘”脱口而出,却又突然愣住:“这位姑娘是……”她家大姑娘如今都二十出头了,不该是这样的年纪。何况,她听闻大姑娘已经殁了,是不可能出现在这儿的。    不过,这小丫头跟大姑娘的五官实在是太过相似了。    这会是谁呢?莫不是……六姑娘?    苏筠上前几步,对着那婆子颔首施礼:“烦请嬷嬷转告祖母一声,就说她的孙女儿苏简前来求见。”    还真是六姑娘!    魏嬷嬷心上一惊,她跟老夫人在这慈云庵后面住了十二年了,整个武陵侯府除了大姑娘谁都不知道她们的下落,就连侯爷也是不知情的。    这六姑娘是如何得知她们的下落的?    老夫人素来最疼爱大姑娘,前几日几个夫人来上香,说起魏王迎娶二姑娘为侧妃,几日后魏王妃过世的事,老夫人心里正不是滋味儿呢。这六姑娘是二姑娘的嫡亲姐妹,老夫人如今只怕未必想见她。    魏嬷嬷对着跟前的小姑娘行了礼,赔笑着道:“这位姑娘莫不是认错人了?这里并没有什么您说的祖母。”    苏筠早就知道,她如今的这个模样魏嬷嬷一定是不会让她进去见祖母的。她倒是也不着急,只是再次颔了颔首:“还是劳烦魏嬷嬷通传一声,就说……是大姐姐让我来的。”    魏嬷嬷心上微惊,盯着苏筠看了一会儿,转身进了屋。    很快又挑起棉布帘子走出来,对着苏筠躬身施了一礼:“六姑娘,我们老夫人有请。”    苏筠早料到祖母一定会见自己的,但如今听到魏嬷嬷的话到底还是松了口气,她微微颔首:“谢嬷嬷。”    说罢,抱着怀里的猫便望着屋里去了。    ☆、祖孙重逢    十二年前,武陵侯府的侯爷还不是苏筠的父亲,而是她的祖父。    祖父武将出身,十二年前奉旨剿灭前朝余孽,凯旋的路上突发疟疾,暴毙了。祖母知道后受不住打
【好看小说一网打尽 www.danmei.org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anmei.org(网址前面要加HTTPS哟)】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