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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天鹅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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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得像羊羔的生物在尖叫,泛着白光的刀高高举起,那双无意间来到矮围墙的脚在倒退着,不要,不要,满头大汗跌倒在地上,猛地从地上站起,她要去救下那只羔羊,站起时发现自己在帐篷中醒来,原来,是在做噩梦。    她中暑了,当地土著人给她吃了草药。    吃完草药她在帐篷睡觉,梦到了被宰杀的羔羊。    不是羔羊在尖叫,在尖叫的一直是她。    混沌的世界里,场景在转换。    一望无际的赤色土地;熊熊燃烧的篝火;似永不停歇的鼓乐;一颗颗挨着她坐着的光溜溜黑脑袋,有着黑白分明眼眸的孩子把烤熟的羊肉递到她面前,下意识间她往着那个怀抱躲避。    烤羊肉被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接走。    篝火在风中溅起点点星火,点点星火消失于黑瞳瞳的夜色中。    手腕戴着动物化石制作成的手链一下下击打着,鼓声越发急促,一双双大脚板踩在赤色粉末上,围着火堆一圈又一圈。    拿着手杖的老者来到她面前,笑着说他儿子最小的孩子一个月前出生,是个男孩,他给男孩取名为Nahal,Nahal希伯来语译释为河流。    老者有着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手在空中比划着,一阵比划之后,说她的第一个孩子会是一个女孩。    真会胡扯,孩子影子都没呢?    问他是怎么知道的,老者神神秘秘说有些事情不必追究源头,假如他的话应验,就给她的第一个孩子取名为Nawal。    Nawal在希伯来语中译释为礼物。    “女士,不久的将来您将会得到这份大地恩泽的礼物。”老者说。    她问他那是多久。    “明年这个时候。”老者胸有成竹。    也就是说两个月之后,她将会怀孕。    于是,她和老先生开起玩笑,说要是那样的话,等我的“礼物”长大了,就把她带来和您的“河流”相亲,说不定礼物和河流会看对眼呢。    老者笑着离开。    “他比我还能胡扯。”侧过脸去,身边却是空荡荡的,宋猷烈去了哪里呢,大声呼唤。    那声“宋猷烈”徜徉于耳畔。    似是从某个长夏午后睡梦中醒来,躺在柔软大床上,闻着花园传来的花香,回味着梦里的场景,一边回味一边追寻:会飞的翅膀哪里去了?一望无际的花田哪里去了?前来搭讪的英俊男孩哪里去了?    从前的梦大多是天马行空,刚刚的那个梦则像场景回放,梦里的场景甚至于比现实更加鲜活,那景,那物,那人,那些没放在心上的话语。    这都要怪那拿手杖说起话来神秘兮兮的老先生,老先生是一位部落酋长,这是戈樾琇后来从一个孩子口中得住的。    孩子还告诉戈樾琇,酋长的妈妈是一名巫师。    酋长妈妈是巫师,又不是酋长本人,再说了,巫师都是一些故作神秘的家伙。    此时,戈樾琇就在宋猷烈公寓房间大床上,他们昨晚从塞拉利昂回到约翰内斯堡,回家时已经是凌晨时间。    过去的两天一夜,她和宋猷烈一起去了一个当地土著部落,这是一个对游客半开放的部族,死于武装分子枪下的SN能源两名员工就来自于这个部落。    宋猷烈给这个部落送去大量物资,正赶上部落杀生节,盛情难却之下他们留下来参加活动。    就像玛丽安说的,你这样的身体素质不行,参加活动不到半小时戈樾琇就中暑了。    一位女人给她灌了草药,草药药效还算可以,日落时分,她就和宋猷烈被邀请参加部落篝火晚会。    晚会临近结束,部落酋长来了,那位还给她算起命来,说她两个月后会怀孕。    不久的将来,她将迎来大地恩泽的礼物?土著人胡扯起来也是一套又一套的。    和宋猷烈一起回到酒店,放在行李箱里的女仆制服当晚没有拆封,宋猷烈说了,你得好好休息。“不想看我穿吗?”问,“当然想,下次,下次我出差再穿。”他回。    这么说,他下次出差还会带上她,这话让她很是满意。    从参加土著人的杀生节活动后她就提不起劲来,虽然,她没碰到杀生场面,但不知道为什么,羔羊一直在脑中叫着,戴在舞者们手腕上的动物化石手链老是在眼前晃动着,风里时不时传来隐隐约约的血腥味。    当时,她就应该听宋猷烈的劝,不和他一起去土著人部落。    还好,回来了。    在眼帘没打开之前,世界还是黑暗的。    住在心底里的小恶魔现在很活跃,每一个触角都清晰可见,小恶魔趴在她耳畔一直和她说悄悄话:戈樾琇,这个世界没什么可期待的……    “不,不对。”反抗的声音很微弱。    熟悉的安静氛围、柔软的床单触感、挨在一起的马克杯、整整齐齐放着的情侣拖鞋、色彩舒适的窗帘这些都是值得期待的。    眼眸继续在黑暗中搜寻着。    顺着色彩舒适的窗帘,是她从之前房间带回来的粉色小猪闹钟,粉色小猪有一张善良又有福气的面孔,眼睛总是很温和看着你,每时每刻都笑眯眯的,她看着心情会变好。    关于那只粉色小猪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情。    好几次醒来时,戈樾琇都发现粉色小猪的脸是对着门外的,明明她临睡前特意把粉色小猪的脸朝着自己,她问玛丽安了,玛丽安说她也不清楚,不是玛丽安就是宋猷烈了,宋猷烈对于她的问题啼笑皆非,说戈樾琇我没那么多时间去注意你那个闹钟脸是朝什么方向的。    这倒也是。    难不成是粉色小猪自己掉的头。    即使在粉色小猪身上发生这么离奇的事情,但也不妨碍戈樾琇对它的喜欢。    第一次从商场把它带回来时,她就相信它是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    粉色小猪现在也一定是笑眯眯的。    她也要每天像粉色小猪一样,笑眯眯醒来。    嘴角上扬。    手指轻轻触摸嘴角,上扬弧度已经来到最高了。    所以,戈樾琇,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    缓缓的,缓缓的,睁开眼睛。    和梦里最后一刻一样,身边没有宋猷烈。    明天宋猷烈就开始休圣诞新年假,他下午两点才到公司去。    这个下午,宋猷烈不办公,和老员工喝完下午茶再到录音棚录给SN能源全体职员的新年寄语。    去年是以三种语言录制的新年寄语,今年一下子增加至六种,这下,SN能源首席执行官又会惹来大箩筐好感了?葡萄园人会自豪和亲戚朋友说:“我的boss在用我们的语言和我说新年快乐,听起来很亲切是?”    是那些人口中亲切boss,也是她的甜莓。    她的甜莓,心里进来了一点点阳光。    现在是上午十点,这个时间点宋猷烈应该在家里,也许在书房,也许在健身房,要么就是在花房喂鱼。    找遍整个房子,戈樾琇没找到宋猷烈,他也没留下纸条交代去哪里,厨房放着留给她的早餐,打他手机,结果发现他的手机在沙发上呆着。    也许是临时有事出去了,她梳洗完他就回来了。    慢吞吞刷牙慢吞吞洗脸。    出了洗手间门,整个房子还是只有她一个人。    站在客厅上,放眼望去,空间大得就像要把整个世界吞噬。    他给她做了早餐呢。    早餐吃了两口,忽然间失去了胃口。    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她整整等了宋猷烈一个钟头。    脚步漫无目兜着,来到了花房,热带鱼们在她面前游来游去,她问热带鱼宋猷烈都去哪里了?    热带鱼们没有回答她。    这让戈樾琇气坏了,一边放着亮晶晶的鹅卵石。    手里的鹅卵石朝着鱼缸砸去时,戈樾琇看到自己的脸清清楚楚映在鱼缸上。    为什么宋猷烈要一个劲儿夸奖那张脸漂亮呢?她没觉得那张脸漂亮啊,相反,她刚刚被自己的那张脸吓了一跳。    它太苍白了。    “那是因为你这两天状态不好。”一个声音和她说。    是吗?是那样吗?    放下鹅卵石,挪动脚步,她得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新年越来越近,从十九岁过后每当新年来到时,她的状态总是很不好,因为……在她十九岁时的那个新年她做了一件坏事,那一年,加州一直不下雨。    圣诞过完,很快就是新年了。    十九岁过后,每当新年临近时,总是会有一个有着漆黑眼眸的女孩来找她,什么都不说话,就只用那双黑漆漆的眼眸看着她。    之前,她觉得无所谓,她的命谁喜欢了就拿去,反正活着也没意思。    可是……可是。    最近,戈樾琇觉得活着变得非常有意思了起来,不是有宋猷烈吗?那是她的甜莓。    她的甜莓可讨她喜欢了,喜欢到想和他一起做很多有趣的事情,还有……忽然地,她想要……想要礼物。    不是从商场买回来的礼物,而是另外一种“礼物。”    这个“礼物”有眼睛有鼻子,会说话会哭会笑会长大。    是不是……她的贪心惹恼了那个有着黑漆漆眼眸的女孩,女孩愤怒了,所以……女孩让她想起她名字来了。    之前,戈樾琇一直想不起那女孩名字,只记得那是像一缕抹茶色的女孩,可这个早上,她忽然想起那女孩的名字了,毫无征兆的,把女孩名字想起了。    现在,那个名字一直牢牢映在戈樾琇的脑海里。    而且……那女孩比往年提前来看她了,在远远的地方,时有时无的。    那个角落看起来很安全,那是光源最盛的所在,那女孩要是想靠近她,也许会被光吓跑的。    他们说……他们说亡者最怕光了。    安静卷缩在角落处,也不知道过去多久。    有一抹修长身影逆光而来,怕是吓到谁似的,脚步轻得很。    抬起头,瞅着他。    有很柔软的力道在触摸她额前头发。    她问你去哪里了?    他说生态园打来了电话,他领养的鸵鸟生病好几天了。    “它现在好点了吗?”    “嗯。”    那就好,那就好。    站起,她想回房间了,也许再睡一觉会好点。    脚很麻来着,不,应该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刚刚和小恶魔搏斗让她已经精疲力尽,好不容易把小恶魔打发走了,有着黑漆漆眼眸的女孩却来了。    往前跨一步,脚就承受不住,身体软软往一个方向。    不出意料,她跌倒于他怀里。    一触及,她就气坏了。    戈樾琇在愤怒时力气非常大,拳头狠狠砸在他肩膀上:“你明知道的,你明知道的,为什么就不留下一张纸条告诉我,你领养的鸵鸟生病了?”    都是他的错。    明知道戈樾琇不是正常人,明知道戈樾琇动不动就犯害怕,生活越有趣戈樾琇的害怕就越多。    任凭拳头一一击打在他身上,俨然是一个拳击袋,弄得她有多无理取闹似的。    心里越发愤怒。    “你知道我忍得有多辛苦吗?热带鱼们都不告诉我你去了哪里,你也知道我脾气有多坏,可不砸热带鱼还不是因为你,去找你,问你还要不要我时,我就发誓了,要努力,不要乱发脾气,要像一个正常姑娘一样,待在宋猷烈身边。”    想到自己映在鱼缸上那张惨白的脸。    愤怒更盛大。    “宋猷烈你这个骗子,老是说我漂亮,哪里漂亮了?丑死了,丑死了。”    真是丑死了,丑得她都不敢看了。    拳击包还是一动也不动着。    一动也不动着也该死,那和不回答她问题的热带鱼有什么两样。    “哇”一声,哭得肝肠寸断。    但很奇怪没有眼泪。    没有眼泪,一个劲儿说着“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就只有我在害怕?为什么只有我在害怕!”    终于,拳击袋说话了。    拳击袋说你说错了。    什么?这个混蛋居然敢说她说错了。    “不止戈樾琇害怕,宋猷烈也害怕。”    “你有什么可害怕的?”    “怕戈樾琇乘坐树叶离开。”他说。    很奇怪,这话明明听着像骗小孩似的,可她居然从他话里头感觉到,好像,戈樾琇随时随地会乘坐树叶离开。    然后,心里有一点点心疼他了。    “怎么可能?”她低声说着。    “是啊,怎么可能?”他念叨着,“戈樾琇怎么可能乘坐树叶消失,我不知道这是否就是人们口中说得患得患失,说一百次怎么可能,心里也知道那是不可能,但是呢,戈樾琇一旦特别可爱时,那种感觉就来了,这一秒她模样讨人喜欢说的话也讨人喜欢,但谁能担保她下一秒不会忽然消失。”    “那种感觉强烈得让人害怕,其可怕之处就在于:你开始对周遭事物产生质疑。”    “比如说,那只总是很讨戈樾琇欢喜的粉色小猪眼睛总是朝着一个方向,一次两次不觉得有什么,次数多了,心里就产生怀疑,那家伙在看戈樾琇吗?那家伙一个劲儿眼睛朝着一个方向瞧,是不是在看戈樾琇?一整晚一整晚都在看,要知道戈樾琇有爱踢被子的毛病,这样一来,戈樾琇也许就被看光了,我都没一整晚一整晚看,那家伙凭什么一整晚一整晚看?”    “即使知道,这个想法有多荒唐,但,还是做出了可笑的事情,把粉色小猪的脸对准房间方向。”    “啊?”宋猷烈的话让戈樾琇有些发懵,怎么把粉色小猪扯进来了。    “你不是一直好奇一觉醒来,那家伙的脸就变成面朝着房间门吗?”    点头。    他语气无奈:“那家伙的脸变成面朝房间门,就不能一整晚一整晚看着戈樾琇了。”    原来……原来……这个混蛋之前还装作不知道,原来,粉色小猪不是自己掉的头,而是宋猷烈这家伙搞得鬼。    不能忍受那家伙一整晚一整晚看着戈樾琇?    哭笑不得间,拳头再次砸在了他身上:傻子,傻子。    “是,很傻对?”拥她入怀,“这是二十一世纪,这个世界平均一万种物种中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物种可以解释它的来源,但,万一戈樾琇很巧地,是那一万个物种唯一无法解释的物种呢?”    所以……    “你现在还怀疑我会乘坐树叶离开吗?”问。    “是有一点。”    “假如,那家伙还是一整晚一整晚看我的话,你还会动手吗?”    “嗯。”    傻子,疯子。    这家伙说得对,真正傻的人疯的人是他,还优等生……    心里叹着气。    “宋猷烈,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摆上了一副教导主任的面孔,但心里高兴极了,以后,她也终于有一回可以对宋猷烈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    “戈樾琇,现在还觉得吃亏吗?”    左顾右瞧。    “那……现在心情有没有好点?”    拨了拨头发。    “还可以。”    “戈樾琇。”    “嗯。”    “没砸浴缸,棒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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