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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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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禅自离京城以来, 难得吃了个饱,睡了个香甜。    等他醒来出门的时候,便看见之前消失的三个下属换了身干净衣裳站在院子中,听到他推门出来,三人同时走来,阿福率先问,“公子, 你休息得怎么样?”    他伸一个懒腰,嗓音沾着满满的懒意,“难得睡那么舒服, 先前你们三人去哪了?”    “公子莫怪,之前你在马车里睡着了,梁公子不让我们叫醒你,说午后要赶路, 让我们先去净身换衣,好好休息一下。”阿福认认真真的解释, “原本我们是不愿的,但梁公子说他会看着你,待你醒之后给你找吃的,让我们无须担心, 加之昨夜琴棋和书画整夜没睡,确实需要休息……”    “是属下失职,请殿下责罚!”还没说完,书画就撩袍而跪, 一副伸长脖子等着被砍的模样。    见书画跪下,还没说完话的阿福和琴棋也一同跪下,整整齐齐的在温禅面前跪成一排。    “行了,都起来,我又不是在怪罪,只不过出于好奇问一句而已。”温禅无奈,他打一个大大的哈欠,丢下三人抬步往面馆处去。    阿福一见温禅要走,连忙爬起来跟上,回头看见书画还在跪着,他直接拽着书画的胳膊,低声道,“快起来,这里不是皇宫,没有那么多规矩,以后莫要在叫殿下,要记得要公子,万一把公子身份暴露了……”    “我知晓了。”书画嘴唇轻抿,一副受教了的样子。    温禅走到面馆外面摆的几张桌子前坐下,此时已是傍晚时分,阳光落在脚边,没有白日里的灼热,他在暖风中坐下来,时分惬意的给自己倒上一杯凉茶。    马车还拴在树下,少了几匹马,梁宴北等人也不见了。温禅两口凉茶下肚,神识也清醒,正想问问那些人是不是先走了,却见一行人马往这处走来。    为首的是一个约莫二十四五的年轻男子,唇红齿白眉眼俊秀,身后跟着几个衣着一样的侍卫。    男子先是眯着眼睛望了望天边,而后驱马走到温禅面前不远处,扶着帽子动作笨拙的翻身下马,几步走到温禅面前,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还未走近,就被戒备心极强的书画挡住。    他不急不恼,反而后退两步,对温禅问道,“这位公子,你能不能告诉我往内岛的路走哪条啊?”    温禅看了他两眼,抬手一指,“往东,一直走就到了。”    男子得了答案,高兴的拱手作谢,而后有慢吞吞的马上马背,带着几个侍卫往东边大路而去。    待人走远了,阿福才小声问,“公子,那条路不是去山匪窝的吗?”    “是啊。”他淡淡回答。    “那为何……”    温禅想了想说,“怎么?只准别人给我们指错路,不准我给别人指错路吗?”    阿福:“……”当然可以,殿下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怎么没看见谢公子他们,人都去哪了?”温禅假装不经意的问道。    “他们进巴坊城采办东西去了,公子你的衣物和银票全落在山匪窝,梁公子说去给你买一些来。”    “他们那么多人?都去了?”    “钟公子没去,这会儿还在睡觉。”阿福回答完之后,又说,“不若咱们现在去把他叫醒,待会儿可能就要赶路。”    温禅听闻喝茶的动作一停,意外的看向阿福,“你胆子不小,还想着去招惹钟文晋。让他睡,等谢昭雪回来了自会叫他。”    钟文晋这人脾气坏的很,温禅深知。原本只是骂骂人,后来谢昭雪死后,他就经常发疯,动起手来几乎把人往死里打,对上自己的亲兄弟也不手软。    前世钟家造反,他起兵带头反他老爹,在军营中无人敢招惹,也就只有梁宴北能制住他,每回他发疯的时候,梁宴北就上拳头揍,揍得他鼻血横流,才能让他消停个几天。    这时候的钟文晋虽然还尚年少,但也不能把他当正常人来看待。    想着想着,温禅不由叹息。    就在门口坐了一会儿,梁宴北等人带着采买的东西归来,看到人后,温禅本想站起来去迎接两步,却转眼看见他身边的司徒舟兰,顿时屁股像黏在凳子上似的。    阿福倒是伶俐的很,连忙小步跑到前面,正好梁宴北下马,顺手摸了摸马头,看了在桌子旁坐得端正的温禅一眼,问道,“你们殿下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不长,也就两杯凉茶的功夫。”阿福高兴的回答,好像一见到梁宴北,整张嘴都笑裂开。    “他有说要吃东西吗?”梁宴北又问。    “没有。”    “恩。”他应一声,招手让后方的侍卫把几个包裹拿到阿福面前,“蓝色包裹是给你们买的衣物,黄色的是给殿下买的,若是还需要其他的,尽管跟我说。”    蓝色的有三个,黄色的有三个,阿福一个人根本抱不下,他正想回头朝给琴棋书画递个求助的眼神,梁宴北却对侍卫道,“把东西送到马车上去。”    单家的马车,被温禅征用了。    没人反对这个事情,唯一有些异声的单柯,被梁宴北不咸不淡的教育一番,成功闭上反驳的嘴,给自己挑了一匹马。    大队伍停下之后众人都各自行事。    谢昭雪听闻钟文晋还在睡觉,便独自一人前去后方的民宿喊人。    乔妍词也回到房间里,把早上就已收拾好的东西交给专门负责拿行李的侍卫。    单柯也是跟司徒舟兰一起长大的,两人关系要好,正在树下站着聊天。    温禅百无聊赖的坐了一会儿,见梁宴北跟阿福说了几句,后命令侍卫把包裹送上马车,不由疑惑,待阿福回来后他问,“那些包裹都是梁宴北买给我们的?”    “是啊,梁公子置办得太周到了,单是给你买的东西就装了三大包裹。”阿福回道。    “单家的马车竟然还让我坐?”温禅惊讶,原本以为在单柯不知道的情况下用了他的马车,他会因此发脾气,毕竟江湖门派不是朝廷官员,没有那么多对皇室的忠心,但是没想到单柯还愿意让他用马车。    “公子说的是什么话,以公子的身份,您若是骑马,那些人便只能在地上走,您坐马车不是天经地义吗?”阿福压低声音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这里又不是在京城。    温禅暗自腹诽,他的视线往司徒舟兰身上瞥一眼,忽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那司徒家的不会要跟我共乘马车。”    如果是这样,他宁愿骑马。    阿福觉得奇怪,“您放心,梁公子说了,在马车进入内岛前,只能由您一人坐。”    温禅心中一跳,继而一种异样的情绪蔓延开,“梁宴北说的?”    “是啊,在公子睡觉的时候说的。”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在心眼里赞成梁宴北的作为。    温禅问完之后感觉自己呼吸又乱了,便不再说话,盯着手中的粗制茶杯出神。    等谢昭雪把无精打采的钟文晋喊出来之后,队伍就正式出发,上马车前,单柯还嬉皮笑脸的凑过来,把温禅叫住。    “温少爷,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情?”    温禅的一条腿都才上马车梯了,听到话之后又放下来,对他道,“何事,单公子尽管道来。”    “你看,咱们不是要连夜赶路吗?我们男子当然没问题,不过她们姑娘家肯定是受不住的,尤其是小兰,她自小身子骨就弱……”    单柯一说,温禅就立即听出了他的意思,以为他也想乘马车,毕竟坐的是别人的,温禅自然不会真的端着个皇子的架子,可一听到司徒舟兰,他的心一沉,已经开始考虑把马车让出去了。    “单柯。”恰在此时,一道声音斜插进来,两人同时看去,就见梁宴北双手抱臂,笑得灿烂,“在聊什么呢?让我也听听?”    单柯神色一变,立即笑出一口白牙,“能聊什么呀我们,就跟温少爷聊些小事情而已。”他转头对温禅继续道,“小兰身子骨弱,就受不住夜风,我想给你提个醒,晚上在马车里睡觉的时候千万要在身上搭件东西,您身子尊贵,可不能受凉了。”    话风转得太快,温禅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单柯却催促道,“行了温少爷你快点上马车,咱们准备出发了。”    温禅愣愣的上了马车,单柯小心翼翼的看梁宴北一眼,转身要溜,梁宴北一把提住他的领子带到一旁,“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一会儿不盯着你,你就没事找事?”    “哎呀——”单柯挣扎脱身,“表哥,我自己也就算了,小兰跟我从金陵一路过来,就没被风吹日晒过,如今你让她骑着马赶夜路,她哪里受得了,我不过就是想让九殿下让出那么一点点的位置而已……”    “这不是位置多少的问题。”梁宴北道,“你把你那些小心思都收起来,脚程加快一些,明日就能到内岛,介时再让她好好休息。”    单柯暗暗噘嘴,“表哥你也太狠心了,你才去京城多久啊,胳膊肘就拐不回来了。”    梁宴北听得眉头一跳,作势要揍他,他吓得赶紧溜了。    单柯说的没错,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感觉疑惑,分明梁宴北与温禅也没有多少交情,说过的话也寥寥无几,但他却处处袒护温禅。    其实梁宴北有一事对谁也没说,他来到京城之后曾经做过一个梦,梦中战火硝烟,血色纷飞,温禅把头埋进他的怀中,温热的眼泪透过层层衣料沾湿他的胸膛,耳边是温禅大声嚎啕的声音,他哭着喊,“梁宴北,温氏没了,我的家没了。”    他是怎么做的呢?梦中的梁宴北紧紧把温禅抱住,轻声安慰道,“没事,别害怕,一切都会过去的。”    梦境真实得可怕,就连现在回想起来,梁宴北的心中还都能感到痛苦,所以每次见到温禅,他总是想与他靠近一些。    梁宴北深深的朝马车望了一眼,而后勾出一个淡笑,转身翻上自己的马。    开始赶路之后,温禅独自一人坐在马车里,不一会儿就觉得十分无趣,他看着马车里堆着的几个大包裹,伸手抱了一个黄色的来,刚一解开,上面就放着几块大银锭子和一个朱红色的小荷包。    温禅把小荷包打开,里面装了许多小金叶和小金豆,拿在手中沉甸甸的。他把荷包合上放在一旁,拿起里面装的衣裳,一展开发现里衣都叠在一起,夏季酷热,没有那么多层衣裳。    温禅手中拿的这件就是民间老百姓最爱的衣款,里衣雪白,外衣湛蓝,分为上衣和裤子两件,都是锦缎布料,凉凉的很轻薄,尤其是上衣的袖子只有半截,不像长袖那般又热又闷,外面还有一件浅蓝色的轻纱长衣,看起来颇为赏心悦目。    不知道是梁宴北亲自买的,还是他让属下去买的,温禅用手摩挲了会儿衣料,又有些欢喜的把东西都装好,坐在马车内不自觉哼起小曲儿。    马车行至半夜时,阿福得了温禅的准许,进马车休息,他刚进来,也是率先翻动梁宴北给的包裹。    他随意挑了个蓝色包裹打开,放在最上面的,也是几个闪亮亮的大银锭,只是没有装金豆豆的荷包,阿福捧起一个银子,笑得眼睛都没了,“梁公子真是模样俊心肠好,跟菩萨转世似的。”    “不就给你几个银子吗?至于那么高兴?”温禅在一旁瞧着,不由觉得好笑,心道自己这个小太监不知道何时竟被梁宴北收买得这样彻底。    “殿下您是不知啊。”阿福小声说,“今日你在马车上睡着的时候,单公子气冲冲的回来,正要找梁公子算账,可是梁公子害怕他声音大把你吵醒,硬是捂着单公子的嘴把人拖到后面才敢放手呢。”    温禅嘴角忍不住弯,“是吗?”    “是啊,连那边的几个小孩子,梁公子都一一叮嘱过了,不让他们大声吵闹。还有今日钟公子气得差点把面馆的桌子给掀了,说是店家不给他加肉,他拿了好几个铜板去最后都被退回来了。”    “这是为何?”    “店家说肉本来就没剩多少,梁公子的两碗面把肉都加光了,就算钟公子拿再多的银子,也变不出来肉。后来小的一打听,说是梁公子的两碗面都给殿下你吃了。”    准确来说是只吃了一碗,还有一碗给吐了。温禅想起自己碗中叠成小山的肉,当时他还有些纳闷,怎么一碗面里要放那么多肉?他还以为是五月岛的百姓朴实呢?原来都是梁宴北拿银子买的……    想到这,温禅老脸一红,没想到梁宴北还特地关照他。    “还有呢。”阿福最会看人眼色,见温禅的情绪一下子变了,顿时滔滔不绝。    “梁公子起初对单公子说马车只给你一人用的时候,单公子还不乐意,说至少要让司徒姑娘也乘马车,但是梁公子坚定的拒绝了,坚持不让任何人上马车,单公子最后也只得作罢。小的听闻,那司徒姑娘也是家住金陵的,恐怕与梁公子是旧相识。”    不得不说阿福真是会对症下药,这一番话说的温禅心里跟浇了蜜糖似的,芳香甜腻,欢喜得一双漂亮眼眸都染上笑意。    阿福从袖子中拿出一个黄纸包,慢慢打开说,“这是方才小的进来是,梁公子给的,说你白日里睡得多了,夜晚肯定没睡意,怕你觉得饿,就让小的把这拿来给你吃。还说就算不饿,吃着打发时间也好。”    末了,阿福感叹道,“梁公子想得可真周到。”    黄油纸包着的是炒蚕豆,壳子炒的黑黑黄黄,一打开就有扑鼻而来的响起,温禅伸手把黄纸包接过,拿了一个放嘴里,嚼起来咯嘣脆,香气缠在唇齿间,蔓延至心底。    “殿下,好吃吗?”阿福在一旁问。    温禅点点头,没说什么话,又拿了一个填嘴里。    阿福笑道,“殿下觉得好吃就行,梁公子说了,他那里还有,若是殿下吃完了还想吃,可以让小的找他要去。”    温禅才不会吃完再要,只这一包,他就舍不得吃完。    上一次梁宴北给他买东西,还是在十几年前呢!    此时温禅在马车内吃得开心,外面梁宴北则驱马来到司徒舟兰的身边,“舟兰,可还撑得住?”    司徒舟兰点点头,“宴北哥,无需担心我。”    她从袖子中拿出一个小瓷瓶,递于他道,“这里面是提神醒气的丹丸,如若有谁有了困意,你可以把这给他们吃一颗。”    梁宴北把瓷瓶接下,道,“你若是累了,别强撑,咱们可以停下休息。”    她扬起淡笑,应了一声。    随后梁宴北就将瓷瓶里的丹丸给觉得疲惫的人分发,独独给钟文晋发了两颗,不知道他怎么回事,明明白日里也睡了,现在就已撑不住,瞌睡得东倒西歪,差一点从马背上摔下去。    吃了丹丸之后,他就精神了许多,一直到进入内岛大家都休息后,他还瞪着双大眼睛久久不能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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