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在路上又花了三个多小时, 暴雨就像是倾盆的洪水, 砸得车顶仿佛有随时被压垮的错觉。车窗上已经被水流覆盖，根本无法看清外面的景色。司机把车缓缓地停靠在一边, 回头对韩婷道，“韩姐, 雨实在是太大了，路根本看不清，我们得找个地方避一下雨才行。”    韩婷撩起了她旁边车窗的窗帘，看着外面细细密密的水珠, 皱着眉回头问道，“真的走不了？”    “真的走不了, 雨太大了，我不敢开, 而且后面的路弯度太大，还要经过一道的悬崖, 这么贸然过去, 很容易出事。”司机摇了摇头, 咬定着自己的观点，韩婷看他这么坚决，抬手看了一下时间，最后无奈地点头应允了司机的话。    韩婷对坐在副驾的另一名工作人员道，“我记得前面有一栋废弃的工厂，你联系一下其他嘉宾，我们先在那边集合。”    工作人员点头, 赶紧就掏出手机给剩下的几名嘉宾一一打去了电话。而司机已经再次启动了车子，很快就转入了旁边的一条小道。这条小道路有点狭窄，两边的路微微有些凹陷，车子开进去，车轮底下全是飞溅起来的水珠。    左摇右摆，十分艰难地穿过了这条土路，在韩婷的指示下，面前很快就出现了一片废弃的旧工厂。司机把车子开到了最近的一栋厂房门口，借着屋檐的阻挡，总算是避开了一些暴雨。    韩婷和云歌雅等人都纷纷下了车，云歌雅毕竟不久前还是一个要靠化疗才能活下去的人 ，在医院呆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虽然命数延长了，但是身体机能却是暂时没有缓解过来。又是坐飞机又是坐车的，这么半天折腾下来，云歌雅的身体已经感到有些吃不消。    韩婷看着屋檐外还在往这边砸来的暴雨，对旁边的工作人员道，“你带云小姐先进去休息一下，我在这里等一下其他人。”    工作人员应了声，走到云歌雅这边，带着云歌雅就先推门走进了这一栋外墙灰溜溜的房厂。工厂的门是绿皮大铁门，虚掩在一边，锁头已经坏掉，云歌雅他们轻轻一拉，那锁头直接便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锁上都是铁锈，云歌雅嫌脏，只是用脚把东西给踢到了一边去。大铁门上的油漆已经掉了一半，下半段黑红黑红的，好像曾经被大火烧过一般。说来，这整片工厂也好像被大火焚烧过般，外墙都是黑漆漆的，他们一进来，还能闻到一股发霉发潮又带着点烧焦的恶臭味。    尤其大铁门被彻底拉开的瞬间，这一股子搅合在一起的味道最为浓郁，云歌雅一闻就有些受不了，疯狂地咳嗽了起来。原本就白得没什么血色的脸越发的透明，工作人员在一边扶着她，看着她咳得这么厉害，脸上都挂满了担心。    云歌雅捂住了嘴巴，摆了摆手，无声地说了一句没事后，才示意工作人员继续朝里面走去。除了门开时恶臭味浓郁了一些外，里面的味道相对的就淡了许多，如果不是仔细嗅一下，还真嗅不出那一点的焦味。    工厂就是一个大型的长方形，四处都是倒塌下来的织布机，从这些遗留下来的物件看来，这工厂以前或许还是一个棉织厂。云歌雅抬脚走着走着，脚下就踩到了一块已经黑得看不出颜色的布块，她看着布块上面结了一层的灰泥，皱了皱眉，赶紧就收回了脚退到了一边的空地上去。    工作人员搬来了一张还算完好的凳子，用湿纸巾擦了一圈，这才招呼云歌雅坐下来休息一下。工厂虽然很大，但是一眼就能望到尽头，周边除了织布机和被扔得随处可见的布块外，也就只剩两面墙上镶嵌的玻璃窗上掉下来的碎玻璃渣子。窗户一排而过地建在了工厂的两边，有些地方还张挂着及地窗帘，但是此时窗帘掉的掉，被玻璃刮烂的刮烂，并不能起到任何一点遮挡作用。大片的窗破成了一个大型的口子，外面呼啸而来的暴风还有暴雨都卷进了工厂内来。墙角两边的地板早就湿成了一块，地上都是积水，那边的布块也被雨水弄得湿黏黏的，水珠砸在地上还有水花飞起。    云歌雅和工作人员站立和坐着的地方在工厂的中央，倒是没有被吹进来的暴雨祸及到，但是只是做了一小会，云歌雅就觉得周身有些冷。窗外吹来的冷风大得有点吓人，云歌雅即使披了一件外套，也觉得皮肤被冻得有些冰冷。    工作人员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她站在一边也忍不住打了个抖，她抱着双臂左右看了一圈，然后走到了一边的织布机上，手指轻轻地翻了一下机器上面堆叠着的布块。这些布块油腻腻的，上面全是污泥，并不比地板上的布块干净太多。    小姑娘拍了拍手走了回来，无奈道，“这边工厂似乎已经废弃了很久，这里的窗都坏了，风直接就刮了进来，在这呆上一天，怕是第二天准得感冒发烧。”小姑娘把云歌雅的行李递到了她的脚边，然后指着门口对云歌雅道，“云小姐，你先在这边坐一下，我去给你在车里拿点毛毯子过来。顺便去看看旁边的工厂环境怎么样，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我们不知道得留到什么时候，如果要过夜的话，这边铁定是不行的。”    云歌雅望着空空荡荡的工厂，略微有些犹豫道，“我陪你去。”    小姑娘笑着摆了摆手，“不用，云小姐你就守在这里等其他嘉宾过来，我就去门口一下，很快的。”    云歌雅看着打开的铁门，从她的这个角度，还能看到韩婷和司机说着话的身影。即使小姑娘离开了，她一抬头还是能看到门口的人，这么一想，也实在是没什么好怕的。云歌雅点了点头，刚抬起的屁股又稳稳地坐回了椅子上去。    小姑娘快步走出了大门，在云歌雅看着她钻入车内时，那大铁门突然嗡嗡地震动了起来，两边的绿皮大铁门一寸寸的往前移动，一刹那，猛地啪的一声砸在了一块，一下子就把云歌雅独自关在了厂房内。    云歌雅吓了一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她这动作一起，椅子直接惯性往后仰去，砰的一声失衡地落在了地上。这一声落地声瞬间在工厂内部不断地回荡着，细细一听，这声音还有点像婴儿的哀鸣声。    这时窗外的雨哗啦啦地下得越发的不要命，好像正在举行着热闹的狂欢。    云歌雅四处瞥了一眼，原本就灰暗的天气又暗沉了许多，工厂内的光线跟着变得灰蒙蒙的，伴着这肆意呼啸的风声雨声，仿佛这里自成了一个世界。    有什么东西碰触了一下云歌雅的后脖子，冰冰的，凉凉的，让被周围环境弄得全身警惕的云歌雅猛地抖了一下。她赶忙伸手往后脖子的地方摸去，这一摸只觉得手心都是湿的。云歌雅看着摸出来的水珠，然后抬头看着自己站立的地方，头顶处的屋顶裂缝中正有一滴一滴滴雨水不断往下困了下来，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积水了。”    云歌雅甩了甩带着湿意的手，快步朝着关在一块的大铁门走了过去。她试着推了一把，没想到这门竟然这么笨重，好像被人从外面锁在了一块，不管云歌雅怎么推怎么敲，这门都没有半点动荡的痕迹，而且也没有一点声响。    “嘭——嘭嘭——”    云歌雅拼命地敲着门，但是门上却只发出了蚊子扇动翅膀时嗡嗡般非常细微的声响，配着外面大暴雨的声音，这敲门声简直轻得让人可以忽略不计。    “喂，外面有人吗？韩姐！韩婷！你们在不在！！”    云歌雅试着大呼了几声，但是外面都没有任何人应和，这扇门好像把云歌雅还有恐怖直播节目组的人隔在了两个世界。云歌雅暗骂了一句，回头看向身后，工厂的光线又暗淡了好几度，这么看过去，工厂最末的地方已经黑漆漆的让人看不真切。    云歌雅看着两边的窗户，心里正在考虑破窗而出的可行性。在她迈脚走出一步的时候，她刚被被水滴过的脖子又被什么东西碰触了一下，又是冰冰凉凉的感觉。    “这工厂怎么这么破？”以为又是从头顶的墙缝中浸出来的水珠，云歌雅忍不住嫌弃了一番。她伸手随意地抹了一把，也不看，只是用手指摩擦了一下，这么一摩擦，她很快就发现触感不太对。这次的水珠怎么好像比之前的要浓了一些？要说的话，就是之前的像水，这次的到有点像某种浆液……    云歌雅咽了咽口水，缓缓地抬起了手来，然后低下头看去的瞬间，窗外一道雷光忽闪而过，刚好让云歌雅非常清晰地看清了自己的手掌心。在她的手掌心上，一大块血红色的液体正在一下又一下地流到到手边去，缓缓地滑落到地板上。    云歌雅抬手抹了一点这红色的液体放到鼻下闻了闻，腥臭带着铁锈味，不管怎么再三确定，这都不是什么辣椒酱或者番茄酱，而且在这种荒寥又废弃的地方，除了血液外，辣椒酱或番茄酱似乎更为稀罕。    云歌雅双眼一黑，直接就晕倒在了地上……    “云小姐，云小姐？醒醒，别睡了，云小姐……”    迷迷瞪瞪间，云歌雅好似听到了之前那个小姑娘工作人员的声音，随着声音渐渐清晰，云歌雅才意识到好像有什么人正在拼命摇晃着自己的身体。等云歌雅迷茫地张开双眼时，看到的就是近在咫尺的清秀五官。    云歌雅觉得脑袋有点疼，好像神经被碾压了一晚上似的。她捂着脑袋嘶了一口气，等整个大脑彻底清醒过来后，云歌雅才抬头看着小姑娘道，“我这是……睡着了？”    “云歌雅，你真是太能睡了，我们足足叫了你半个小时。”旁边突然响起了一道带着笑意的男声。    云歌雅愣了一下回过头去，就对上了含笑看着自己的简方原。云歌雅每一期的恐怖直播都有看，所以她看到简方原的脸时，很快就把名字跟他对了上去。云歌雅把目光移到了别的地方，终于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身边围坐了好几个人。    简方原，亓官房，腾青还有方立……这些都是参加了上次直播的嘉宾。云歌雅对上了腾青的视线，对他扯了扯一个僵硬的微笑，就把脑袋转了回来。毕竟云歌雅不是云歌灵，这些人曾经都和云歌灵相处过一段时间，云歌雅不能保证自己不会露出什么马脚，所以为了熬过这三天，云歌雅在来参加节目时，就已经决定要减少和节目嘉宾相处的时间。    至于节目组之前提醒过的团体活动，早就被云歌雅抛之了脑后。反正这些节目为了节目效果什么都干得出来，而且这些节目人非常的有忍耐力，什么直播有鬼，到头来都是一场为了节目表现的大骗局。    反正云歌雅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什么鬼。    云歌雅开始思考自己之前晕倒的事情，但是思考了半天，她都只得出了一个结论。她看到的那个被血液浸透的屋顶其实都是她在做的一个梦吗？云歌雅抬头望向大门口的方向，那扇绿皮大铁门并没有关在一块，门口处的屋顶上除了裂开了几条缝隙外，也并没有什么特别 ，就连地上也没有一滴血……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凡。    云歌雅侧头问站在自己旁边的工作人员，“你回来后我就睡着了吗？这中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没有……”小姑娘似乎不太明白云歌雅为何突然问这么个问题，她仔细琢磨了一会，还是只能摇头，“我从车上拿毛毯回来时，云小姐你就睡着了，即使是睡着了，也一直皱着眉头，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后面有没有发生什么，这个只能问韩姐了，我见你睡着后给你盖了毛毯，又出去了一趟，回来时，韩姐已经带着其他嘉宾过来了。话说回来，我去转了两圈别的厂房，比这间还破，根本住不了人……”    “是吗？”云歌雅没再问什么，视线又在门口那一块转了一圈，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手心里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得根本不像曾经有血液这种东西留在上面。而且云歌雅也没有闻到什么异味，左思右想无果后，云歌雅只当自己真的做了一个自己吓自己的荒唐梦。    韩婷从屋外走了进来，她的衣服已经湿了大半，手中正拿着一张毛巾擦拭着。她走到人前，把毛巾裹在了脖子上，对着众人道，“因为下雨的缘故，我们可能得在这边留宿一晚。车上有一些凉席，还有一些扑克牌之类的小玩意，你们如果觉得无聊的话，可以拿来玩一会儿。虽然还没到直播地，但是这段时间的直播是不会断的，观众那边依然可以看到你们，希望你们好好表现。”    “韩姐，那趁着还没到晚上，我们能到其他地方去转转吗？”阿九突然抬起手来，笑嘻嘻地问道。    韩婷看了一眼窗外还在猛烈下着的大雨道，“你们最好还是留守在原地，外面风大雨大，如果你们出去后遇到什么意外，我们节目组可不会负责。”    阿九也不嫌椅子脏，抬手就搁在了椅背上，双腿抖动的带着椅子摇晃了起来，“我们会注意一点的，一直留在这破地方多无聊，我可坐不住。”    “那就是你的问题了，该说的该提醒的我都说了，你们如果嫌命太长大可不听我们的劝告。”韩婷睨了阿九一眼，捂着毛巾就走到了一边去，对其他工作人员道，“你们都过来，我们开个简短的会议。”    “哎，节目组的人真是冷漠。”阿九摊开了手，撇了撇嘴。阿九虽然看起来并不情愿，但似乎是把韩婷的警告放在了心上。    云歌雅看着走到角落围成一圈低头说着话的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好一会才收回了视线。云歌雅看着还在下个不停的雨，越发地觉得自己过于倒霉。云歌灵参加了几次的直播都没有遇到这种被挡在半路的事情，而偏偏她第一次参加，就出了这种事。如果雨一直下足了三天，怕是他们只有中断直播，打道回府的可能。如果真是这样，完完全全就和云歌雅之前所想的目的背道而驰了。    不管云歌雅在怎么不愿意，她也阻拦不住老天爷的意思。这雨从早上一直下到了黄昏，云歌雅吃完手中节目组的面包后，再次拿起手机又看了一眼时间，时针已经定在了六这个数字上面，此时距离夜晚的到来只有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不过时间虽早，但是工厂外的天空已经暗沉得厉害。    节目组的人已经尝试过打开工厂内的灯光，但是现在还是黑漆漆的一片，就知道效果并不佳。节目组的人吃过饭后，就从车上把一张张的凉席给搬了下来，他们留了一半给嘉宾，自己这边则几个人共享一张，挤在一块取暖。    阿九已经趴在一张凉席上打起了呼噜，好像这种怪天气并不能影响到他什么。亓官房一直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这一下午的时间就没见他说过一句话。简方原拿着一副扑克正在和腾青玩着某种适合二人的扑克游戏。    节目组带来的照明工具的灯光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变得越发的虚弱。云歌雅原本裹着毛毯子坐在凉席上眯着眼歇着，但是身后窗户上还未掉落下来的玻璃突然哗啦啦地碎裂砸在了地上，发出了一阵细碎的声响。云歌雅被惊醒，回头看去的时候，只能看到窗户那摇摇欲坠的碎玻璃又应声掉落了几块的画面。    其他人刚开始也被吓了一跳，但是拿着灯照了一眼看到是碎玻璃掉下来时，也就收回了视线，继续干着自己手中的活儿。这栋工厂原本就破旧得可怕，而且外面大风大雨，这样一来，窗玻璃碎裂都只是一件在平常不过的小事。    云歌雅没有其他人那么大咧咧，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地板上那一地新鲜出炉的玻璃碎片上，这些碎片有大有小，层层叠叠地铺了一小块，而在玻璃的正面，正隐隐约约倒映着一些窗棂的倒影。云歌雅盯着那块玻璃看了好一会，准备移开视线的时候，只觉眼眸里有一晃而过的一道黑影。    等她重新把注意力放在那块碎玻璃上面的时候，只见窗棂的倒影旁边多了一个黑漆漆的身影，脖子修长，双臂大开，头稍微往前缩了一下，看起来就像是有一个人双手撑着窗口倾身往屋内看来的模样。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的时候，云歌雅就猛地抬起了头望向了碎玻璃上方大开的窗口，那里除了裹着雨水的黑夜外，什么都没有——更没有什么人站在外面。云歌雅连忙又低下了头去，那个黑影还在，此时黑影的动作已经发生了变化。双手弯曲了许多，脖子伸得更长了，好像整个人就要从玻璃上爬出来一般。    云歌雅闭上了眼睛三秒后重新张开，发现刚才玻璃上的黑影已经消失不见。不过还未等她松一口气的时候，她的余光瞥到了上方的窗口，只见一道黑影从窗棂一边一闪而逝，刹那间就没了踪迹。云歌雅上下打量了一番四周，不管是玻璃碎片还是窗口外面，已经恢复了平静……    云歌雅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青白，她什么也没说，突然放下盖在身上的毛毯站了起来，匆匆套上鞋后，在简方原还有腾青等人诧异的目光下，缓缓朝着前面的碎玻璃走了过去。在云歌雅就要被窗外扑腾进来的雨水溅到时，腾青的手已经抓在了云歌雅的手腕处。    “你没事？”腾青满脸担心地问道。    云歌雅看着脚下的碎玻璃还有窗口外的大雨好一会，方才摇了摇头，“没事……我刚才好像在这边看到了一个人，只是……也许是我的错觉，我们回去。”    腾青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窗外，也不追问，跟着云歌雅就回到了人群中来。    云歌雅最后望了一眼窗外的雨夜，准备裹紧毛毯催眠自己赶紧入睡时似有所觉，侧头抬眸，一下子就和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的亓官房的视线对在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