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去鬼市之前，古熹惴惴不安地问顾不白要准备什么东西，比如是否要带一根木棍防身。    顾不白吓她：“姑姑，你以为鬼们会怕一根木棍？”    古熹瞪大眼：“很多鬼？”    “鬼市鬼市，不然呢？”顾不白说，“不过姑姑你放心，你没开天眼，是看不到鬼的。”    古熹略略放心地点了点头，而后觉得不太对，说：“不对啊不白，我不是已经见到好几个鬼了吗？”    “你见鬼都是在金水流里对？”顾不白说，“那是因为金水流里被我施了法，任何鬼怪只要一踏入咱们店，就无所遁形。”    古熹又点了点头，继而想到什么，又说：“还是不对啊，在熹王府的时候，我也能看到黑灯啊！”    “那是我让黑灯现形的时候，施了法，故意让你们都看到的。”顾不白说，“不让王爷好好看看附在他身上的是什么玩意儿，如果他认为我们骗他呢？”    古熹“哦”了一声，觉得有道理，万一王爷认为他们骗他，一怒之下砍了他们呢？    知道自己不会在鬼市上见到鬼后，古熹放了心。虽然顾不白说没什么好带的，古熹还是收拾了一下，带了几个包子和几块糕点，以便路上肚子饿了能有东西吃。    他们自然不是走路过去的，而是乘马车过去的。    马车不是熹王那通体黑色的马车，而是顾不白新买的一辆普通马车。    水仙在外面赶车，顾不白四人就坐在马车里。    上马车前，熹王认为不太妥，因为古熹是个姑娘家，而她要和三个男人坐在一辆马车内。熹王提出分两辆马车过去的建议，古熹单独一辆。    然而古熹却直接拒绝了：“不不，我要和不白小白一起，谢谢熹王好意。”    古熹心里是想着，谁知道这一路会碰到什么的，和顾不白他们在一起安全点。    然而熹王却误解了。他说：“既然如此，那本王骑马过去。”    熹王此番是偷摸出来的，并没有告知府内人。此时再去王府牵马出来，也不太妥当。然而金水流没有马。    顾不白思考了一会儿，对上了驴哥炯亮的双眼。    “王爷，”顾不白笑眯眯地说，“不如您将就一下，把骑马换成骑驴。”    距离子时还有一个时辰的时候，一辆马车和一头驴，低调地从玉京巷出发了。    长安西北郊区不远有座山叫缥缈山。而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这座山常年云雾缭绕，连山脚也经常雾气蒙蒙，极难辨认方向。于是，甚少有人会来这座山。    他们一行四人已经来到了缥缈山脚下。水仙把马和驴都拴在了一棵大树上。    临近子时，圆月已快爬到了头顶上空。然而这片夜空却好似被缥缈山的雾气感染，也给月亮遮上了一层云雾。    熹王抬头看了眼山顶，说道：“本王从未想过，这缥缈山竟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另一个世界？”古熹惊道，“什么另一个世界？”    熹王奇道：“不是鬼市？”    古熹懵道：“鬼市不就是……就是和菜市场差不多的市场吗？”    顾不白手中多出了一张黑色的圆形玩意儿。这玩意儿看上去像是金属制成的，有些厚重。它不是纯黑的，在黯淡的月光下，它上面闪出了一些纹路。    ——这就是鬼市的邀请卡了。    顾不白转了转手里的邀请卡，说：“姑姑说得不错，这鬼市，就和菜市场差不多。”    顾小白夸道：“姑姑，不错嘛，有天赋啊。”    什么天赋？    古熹不敢细想，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仙女，咦，仙女，你去哪？”    只见水仙突然脱离了他们，大步往不远处的山体走去。    水仙回过头：“大门。”    顾不白一笑，说：“仙女说得不错，大门在那边，走，诸位。”    古熹眨眨眼，仙女怎么知道大门在哪？    那就是一个普通的山脚，古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处的山脚和别处有什么不同。    顾不白一边拿着邀请卡，把它往山脚的雾气中伸去，一边解释道：“这里的雾气与其他的地方的相比，稍浓密些。”    古熹目瞪口呆：“这都能看出？”    她可真没看出这雾气的浓度有何不同。    顾小白在一旁道：“我也看不出的。”    邀请卡一被放入这片雾气中，上面的银白纹路就像被某种力量打通了一般，从内到外连成了一个整体。紧接着，银光一闪，眼前的雾气竟在他们面前慢慢消散开去，最终留出了一个可供一人进入的通道。    顾不白说了句“走”，就率先迈了进去。顾小白紧随其后，然后是水仙。    古熹往内看了看，只见里面也像被一层雾气所覆盖，迷迷蒙蒙地望不清。她咬了咬牙，一不做二不休地跟了进去。    熹王在她后面，最后进去了。    自跨入了这个奇怪的通道，古熹就觉得身体好像被一股吸力吸进去，无法控制地往前走。    而没走两步，眼前突然豁然开朗——    这是一条街道，街道两旁是高矮不一的房子，房前摆满了各种小摊子，摊前坐着打扮诡异的摊贩。街道上行人不少，有些边走边看，有些停下来向摊贩咨询，他们脸上表情不一，唯一相同的是所有人的打扮都奇奇怪怪。    这……真是一条普通的街道？古熹惊疑不定，看到走在她前面的顾不白、顾小白和水仙，忙加快了脚步，两步便跑到了他们身边。    这儿除了光线暗了点，人们的打扮奇怪了点，和外面的街道真的没什么区别，反而比古熹常走的那些街道要热闹。    古熹跟着顾不白他们往前走，一步也不敢落下。    虽然这地方看上去还挺……正常，但毕竟是鬼市啊！一和这个“鬼”字扯上关系，古熹就觉得瘆得慌。    顾不白走得并不快，他是边走边打量两边的摊贩的。来之前顾小白给她科普过，说是在鬼市里只要运气好、眼光好，便经常能淘到好东西。据说，金水流里有一些宝贝，就是从鬼市上买来的。    “哒哒哒，哒哒哒——”    后面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古熹好奇地回了下头，惊愕地发现这不是马，竟然是一个全身裹在一身黑色劲装中的人，他的腿自上往下，还裹着一些皮样的长条，脚上是……    古熹定睛一看，发现他的脚上竟套了一个铁质的鞋套，踩在地上就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而这人，应该是人，他的整张脸上竟全都是胡子，除了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其他样貌全都不可见。    而他的眼神，透露着一股子凶狠。    古熹肩膀一缩，忙把脑袋转了回去，捏紧了胸前垂挂着的八卦镜。    就在她收回目光的前一秒，她突然看到了走在她身后的熹王。这……熹王这是什么时候换的装？    今晚来的时候，熹王穿的是一身低调的黑色，现在，也是黑色，不过这黑色是斗篷，他竟然不知什么时候盖上了斗篷，整张脸都掩盖下宽大的兜帽下。    古熹：“……”    这造型……古熹才疏学浅，见识短薄，只想到了在地府工作的那些鬼差……    反倒是她和顾不白、顾小白、水仙四人的服装很正常。她不知道前面三人怎么想的，反正她是压根没想过要换衣服做个乔装。    “不白，”她踩着小碎步上前，悄声问道，“你看这里的人，都穿得奇奇怪怪的，还有人把脸都遮住了……我们要不要也遮一遮啊？”    “不必。”顾不白径直往前走，“我这张脸就是招牌，遮住了做什么？”    古熹不太理解，顾小白就在旁边解释道，“哥哥的意思是说，这儿的摊贩啊，都认得他这张脸，都知道他是顾家的人，是顾扶摇的孙子，这样咱们要买什么，就会方便得多。”    自进了金水流后，古熹不止一次从不白和小白口中听到顾扶摇这名字，知道他是顾不白的爷爷，也知道他很厉害，如今听来，却似乎更为厉害……她顿时对不白的爷爷产生了兴趣。    熹王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们旁边，兜帽下的双眼瞥了古熹一眼，淡淡地说：“本……我听说顾老先生是首屈一指的神算，在人间和鬼界都很有威名，实在是个人物。然而今日想见顾老先生一面，却是难如登天了。”    顾不白撇了撇嘴，说：“糟糕头子一个，有什么好见的。”    一行人说话声音不高不低，有人听到，更多的是被周围讨价还价的声音掩盖去。    古熹没想到，这鬼市，竟然真的就像菜市场一样，讨价还价纷繁，而且一言不合就……打架。    他们面前，就有一个摊子，摊主和客人，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