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大家怔怔看着地上那乐高小人, 小人不能动，有王德辉的外貌特征，圆脸, 带眼镜, 身材微胖。    叶天俯下身，想看得更仔细些, “他还会变大么？”    “应该不会了。”顾烨说。    解决掉王德辉后，他背部紧绷的肌肉陡然一松, 差点跌坐在地上。    叶天胆子也够大, 他将那乐高小人研究了好一会儿, 确认小人不会动后，便塞进了裤兜里。    顾烨没看见叶天的小动作，他只想着受伤的谭林, 他过去看，问谭林道：“你还好？”    谭林摇摇头，他闭着眼，身体非常虚弱, 受伤的手臂垂在身侧，没有力气，像是身体多出来的一部分。谭林咬住后牙槽, 猛地甩了甩受伤的手，这举动让他的额头前生出一排细密的汗珠。然后他努力稳住自己的声线，低声道：“没事。”    顾烨知道谭林在撒谎，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但他也不知道现在到底算什么情况, 王德辉死了算游戏胜利还是游戏继续，他只能暂时将谭林扶起来，让谭林靠在自己肩上，“我们先下去！”    下了楼梯，二楼的情况比一楼严重得多。    一楼一整面整面承重墙倒了，正砸在王德辉挚爱的电视机和沙发上，电视机屏幕中间砸出了一个拳头大窟窿，再也不可能玩了。    阿美他们运气还不错，并没有伤着，只是受了点惊吓，不知道刚刚楼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美见顾烨他们下楼，立刻迎上去问，“刚刚怎么了？”    顾烨将谭林安顿到没坏的椅子上休息，正准备说话，没想到叶天突然对阿美说：“给你看个东西，”他从口袋掏出一个小玩意儿，向阿美扔去。    阿美不知道叶天扔的是什么，条件反射地伸手接，然后举起来看，好奇道：“这是什么东西？乐高？”    “嘿嘿嘿。”叶天恶作剧得逞了的咯咯直笑，说：“那是王德辉。”    “我去，”阿美被吓得花容失色，立刻将乐高小人扔在地上，两手不停地往身上乱擦。    王德辉变成的乐高小人在地上打了一圈滚，最后身体却不散开，成了几块碎片。    “你别吓他们了，”顾烨让叶天收收玩心。    叶天撇了撇嘴，但也觉得玩够了，于是将刚刚二楼发生的事告诉了阿美他们。    阿美他们听完完全不敢相信，只能不停地说：“我天，我天，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叶天还将平板上的帖子和新闻给阿美他们看。    阿美捂了捂嘴，尖声道：“王德辉就是玩具杀手？我真的一点都没看出来，天啦，我们竟然和他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天。”    正是最后一点让人无比后怕。    顾烨说：“其实大多数反社会人格在犯罪被发现钱都是没有征兆的。他们最亲近的朋友不一定知道，甚至亲人都不一定察觉，所以我们完全没看出来，也是正常情况。”    大家消化了一会儿，终于冷静下来，然后开始研究下一步怎么走。    阿美说：“我觉得到这里游戏应该结束了？我们已经找到了NPC，并且拼出了他的故事线索。”    “嗯，”11号点点头，附和道：“没错，我觉得我们已经赢了。”    “既然赢了，”顾烨开口道：“我们为什么还在这里？”    叶天跟着也喃喃自语道：“是啊，我们怎么回去？”    叶天口中的回去自然不是现实世界，而是他们再次戴上VR眼镜的小小密室。    这是他们此时的困境。以往每轮游戏他们都是在找到NPC后出现回去的窗口，然而这一次新一阶段的游戏难度提升，游戏规则也有了小小的改变，比如他们头一次在知道NPC是谁前就开始进行游戏，那么现在NPC已经找到了，消灭了，他们再怎么走？    叶天想了想，提出一个可能性来，说：“我们是不是要在这儿等艾迪？”    艾迪再次进入游戏接他们。这个想法挺合理，顾烨也从这个角度思考了一下——“不会。”他否认道。    叶天问：“为什么不会？”    “时间不对，”顾烨说：“如果由艾迪亲自接我们，现在他就该出现了。”    如果艾迪是他们出去的途径，此时艾迪就应该出现在门口，礼貌地按响门铃，然后在门外微笑地看着他们，恭喜他们游戏成功。    顾烨掀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窗外并没有艾迪的影子，等不来的人不会来，这一推测并不可能，他们必须再想办法。    大家四处看，房间里一片废墟，连落脚的地方都很勉强，更不用说出去的窗口了。    “那怎么办？”大家不由有点泄气。    11号以为他们要被困在这里了，立刻去到厨房，冰箱并砸成板砖，11号在废墟里找了一会儿，丧气道：“妈的，鸡蛋都碎了。”    顾烨站在原地凝神思索，到底怎么办？    如果在这里待得太久，他们既没有王德辉买外卖，又没有存粮，最后等待他们的结局只有饥饿。    突然看向那扇大门。此时大部分东西都被毁掉，只有这扇门还立在原地毫发无损。    看着这扇门，顾烨突然想到什么——“我们是从这扇门进来的。”    11号点点头，说：“我是。”    阿美和8号也说是的。    叶天问：“难道我们要再从这扇门回去？”    顾烨说：“你走过吗？”    叶天说：“没有，我只走过一次，是进来的时候。”    没错了，他们所有人都只走过一次——进来的时候。    那么这是否可以反过来，他们出去的路，也是这里。    顾烨缓缓向大门走去，他轻手将门推开，门外是一道白光，逼得他闭眼，当他再次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已坐回到密室里。    艾迪坐在他对面，面带微笑，低沉的嗓音愉快道：“顾烨，欢迎回来。”    顾烨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终于回来了。    此时其他选手也陆陆续续睁开眼睛，除被淘汰的1、2、3、4、9号选手的座位是空的，大家都好好在在房间里。    大家纷纷回过神来，心有余悸道，“呼……太险了。”    阿美对顾烨说微笑道：“顾烨，谢谢你啊，如果不是你，我真不知道怎么出去了。”    不只是阿美，还有8号和11号，他们这一把能留下来纯属运气好，直到顾烨告诉他们王德辉的整个故事前，他们连方向都是错误的，还在大厅找王德辉童年缺爱的证据。    顾烨微笑了一下，他不想打烂功劳，谦虚道：“如果不是你找到的蝴蝶，我也想不了这么远。”    阿美便笑，说：“别谦虚了，真的，你真的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最会玩的人了。”    她微顿，拨了拨头发，又笑了起来，道：“有时候我真觉得奇怪，这场游戏就像一份反社会测试题，得分的人分数越高，是不是说明他内心与反社会人格越接近呢？你为什么这么了解这些古怪人的心理世界，是不是说明你也有阴暗面？当然了，我只是随便说说。”阿美又笑了两声。    顾烨知道阿美在暗指什么，他淡淡道：“其实就像共情一样，我只是根据线索推断这些人的故事，我仅仅在想，如果我是他们，我会做些什么。但除此之外，我从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想法，你不必妖魔我。”    “没有啦，”阿美呵呵笑了两声，说：“我只是单纯觉得你挺厉害……”    这时一直坐在顾烨右边的谭林突然一震，然后像一块石头一样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顾烨吓了一跳，立刻扑过去，“谭林，你怎么了？”    谭林跌坐在地上，右手扶着自己的太阳穴，费力道：“没事，只是头有点疼。”    “怎么会没事？！”顾烨几乎要发脾气。    谭林是他们中最后一个睁眼的，他此时的状态比在游戏里还差，额头上出了一层盗汗，嘴唇发白，几乎要再次晕过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顾烨对艾迪大喊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顾烨心里隐隐不安，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谭林在游戏里的状态就一直不好，但那时他总乐观希望这只是暂时的，回来就会变好，然而并没有，谭林将他在游戏里受到的伤害带到了第二轮。    艾迪也有些意外，但他依然保持着他惯有的冷静，他对顾烨和谭林微微致意，道：“稍等。”    艾迪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只平板，他点开谭林个人数据信息表单，表单上密密麻麻显示谭林各项身体机能数字，其中一连有三串数字标红了。    艾迪的表情一点点变得严肃，道：“他的状态很不好，必须请医务工作人员医进一步检查。”    艾迪又匆匆用手机拨出一个电话，对电话那端简单说明情况，他对着话筒沉默几秒，然后说：“谭林现在必须取下眼镜。”    “好，”顾烨立刻伸手去摸寻谭林脑袋后方的VR眼镜镜带。    “请等等……”艾迪突然将顾烨打断，他知道顾烨在想什么，说：“你不可以和他一起，”    他再三强调道：“顾烨，你还没出局，你必须继续参加游戏。”    “不！”顾烨不耐烦地将艾迪打断，他两手轮流给谭林擦汗，道：“我要陪他。”    他不可能放着谭林这样的状态一个人回到现实世界。    “很抱歉，”艾迪说道：“这不符合游戏规定，”    顾烨猛地抬起头，对艾迪冷声道：“我不管你们什么狗屁规定，你们自己先违背了自己的游戏规则。他在游戏中受到的损害是不应该带到现实中的，游戏系统出现了这么大的纰漏，艾迪你真的没有责任吗？”    顾烨谈判直抓重点，他不说他想陪伴是因为自己着急，而说这是艾迪工作出现的巨大疏漏问题，这样的指控让艾迪倍感压力。他知道顾烨是不可能放弃了，便道：“如果你一定要陪他也可以……但我想你有必要先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    顾烨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艾迪说的这话有点太严重。    艾迪答道：“谭林受的伤，不是因为身体，而是因为意识。”    4号那一刀当时是伤在谭林的手背上，但因为这一刀是产生于游戏过程之外的，所以游戏系统根本无法通过他们的数据回建，将谭林的伤修复，而游戏的实现方式是通过人体意识，这也就意味着，4号这一刀砍在谭林的手背上，实际却伤在谭林的意识枢纽。    顾烨两手只发凉，人的身体是由人的意识控制的，那么如果人的意识受了伤，这个人还是完整的吗？    “所以当谭林取下眼镜的时候，”艾迪向他解释道：“他有两种可能性：第一种，头晕目眩，恶心等不良反应；第二种，陷入昏迷。”    顾烨指尖发凉，他终于碰到谭林脑后的眼镜带。他试着拨了一下，却发现自己差点没有力气。    他很怕自己将眼镜拨开后，谭林会像艾迪说的那样，陷入漫长的昏迷。    在他的生命里，已经有一个重要的人这样了，他真的无法承受第二个。    “如果你做不到，”艾迪说：“可以让我来，但你就没有机会再陪他。”    “我可以，”顾烨打断艾迪，“我可以自己来。”    他又动了动手指，这一次他感觉到眼镜带的牵引力，紧接着，他腾出另一只手，拖上自己的，然后同时往上一拨，顾烨可以感觉到谭林身体的重量突然加在了自己的肩头，他们一起回到了现实世界。    回到现实后，顾烨心里一阵发慌，他立刻从自己的椅位上起身，两手摸谭林的脸颊，“谭林，谭林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嗯……”谭林虚弱地应了一声。他还有神志，用手撑了一下椅背，想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伸手拍拍他，就在这时谭林突然再次倒了下去。    “1号密室特殊情况！速进场！速进场！”艾迪对着BB机大声说    紧接着，一群穿白大褂的医院工作人员冲了进来，他们抬着的担架和盐水袋，“请让一下，他们对顾烨说道。    顾烨被动地侧过身，看着谭林被他们抬走了。    顾烨发木地跟在他们的后面，然后看着谭林被推进一间白色检查室，门立刻关上，他被拦在外面。隔了一面不透明的墙，他根本不知道里面正在发生什么，而谭林又到底怎么样了，这让他不安，更让他产生一种难以言说的愤怒。    他猛地转过身，愤怒质问艾迪道：“为什么会这样？”    艾迪温和道：“发生了一些意外。”    “为什么发生意外？”顾烨暴走道：“你为什么让这些意外发生？”    艾迪说：“以前从不曾出现这种情况，他也是第一次。”    “第一次？”顾烨直觉发现一个问题，“这是第一次？”    艾迪点点头，肯定道：“是的。”    “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选手在游戏中意外受伤？”顾烨追问道。    “没有，”艾迪毫不迟疑。    这不可能。    4号和他的同伴们绝对不是用单纯的方法晋级，那么为什么艾迪会说不曾有意外？    “也没有发生过游戏外选手蓄意伤害事件？”顾烨问。    这一次艾迪迟疑了半秒，然后开口道：“系统并没有捕捉到可疑数据拨动。”    顾烨放弃了，他两眼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过了大概两个小时，病房门打开，医院工作人员走了出来，说：“病人情况已经稳定，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只需等他醒来。”    顾烨说：“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医院工作人员点点头，说：“可以，但他听不见你说话，而且你不可以待太久，时间到了请务必离开，不要影响病人休息。”    顾烨同意了，没让工作人员为难。    他走进病房，在谭林床前静静坐下。    谭林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他皮肤苍白，尤其是嘴唇，起了一层干燥的皮。    看着谭林，顾烨想起4号的话。如果谭林仅仅只是受了点皮外伤，现在都这么严重，那么游戏里的意外死亡又会是怎样的结果？    艾迪推门进来，“顾烨，你的游戏还没结束，你该走了。”    顾烨背对着艾迪点点头，怔怔地看着沉睡的谭林，这一次，他真的要一个人走了。    艾迪带着他回到医院大厅密室。顾烨再次戴上VR眼镜，当他睁开眼睛时，他和艾迪站在与之前一样的地方，但这一次是他的第二层游戏。    “顾烨！”一个像熊一样的身体瞬间向他扑了过来，差点把他的腰给撞断。顾烨定了定神才看清原来是自家养的哈士奇，于是拍了他两把，将他从自己身上剥下来，说：“小丁，好久不见。”    小丁整个人看上去稳重了不少，或许不是他独自历练一圈变厉害了，而是因为他蓄了一圈胡子。    顾烨说：“怎么想着留胡子的？”    小丁摸了摸下巴，嘚瑟道：“是不是超帅？”    显然这一轮的独自出阵并没有对小丁的乐观开朗产生任何影响，他依然会开心，道：“你不知道，这一轮我们太险了。我们的NPC是个怎么也红不了的女明星，她一定要我们陪她演戏，你相信吗？一边演神雕侠侣，一边玩狼人杀，简直就是个神经病，我都差点崩溃了。”    顾烨认真听着小丁跟他念叨，说：“你们这一轮还有谁留下来了？”    小丁脸色微变，叹了口气，说：“诶，苏菲没掉……也不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真走不了，我觉得她压根不想玩了。不过也是，至少出局她还有机会见孙悦。”    上一轮苏菲便跟顾烨委婉表达过自己不想再玩的意向，这场游戏给他们每个人巨大的神经压力，能够扛下来，并且走这么远的，真的不多。    “咦，”小丁突然想起了什么，向顾烨身后直瞄。    顾烨回头看，只有几个还不曾见过的选手在沙发上聊天，“你在看什么？”    小丁说：“你相好呢？他怎么没在这？”    小丁不提谭林还好，一提，刚刚好不容易收拾起来额心情又全乱了。    见顾烨脸色一点点暗沉下去，小丁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啪啪”地往自己嘴巴上来了两下，说：“真像撕了我张破嘴……顾烨，你也别太难过，这种事，常有的。”    顾烨明白小丁是误会了，但他不得不说小丁这安慰人的水平真的有待提高。    “没事，”顾烨耸肩道，“他只是身体出了点状况，这一轮不可能和我们一起了。    小丁松了口气，说：“那太好了，还有其他人呢？叶天呢？”    叶天不知从哪儿冒出头，说：“真是让你失望了。”    小丁呵呵道：“祸害活千年……”    两人依然一见面就掐架，但这一次的两人对骂里，顾烨却听出了点久别重逢的喜悦。    “各位选手，”艾迪再次出现在大厅。    “恭喜你们成功通过第二轮第一场游戏，你们是我们百里挑一的天之骄子，你们的奖金我们已经打到了你们的银行账户，这一轮的奖金累计至300万。”    “300万？”其他选手不敢置信，“你是说我们所有人300万，还是我们每一个人300万？”    艾迪微微一笑，说：“当然是你们每一个。”    大家的表情从错愕间又生出了一点小小的欣喜，这么多钱，如果他们能够活着出去，至少能过上一段好日子。    艾迪说继续道：“我们很期待你们后面更加精彩的表现。由于人数不足，这一次我们将三组幸存者组合起来，进入下一场比赛，请大家跟我来。”艾迪带着大家再次进入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