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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一脸懵逼的老干部 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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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梦半醒间听见了风声。    那风声并不透净,像挟裹着石沙,坚硬的颗粒物被风席卷着一同在大地上奔走,它们稀里糊涂的随风而动,随风呼啸,在风啸声中增添伴奏般的粗粝摩擦声响。    他茫茫然听了这风声片刻,终于彻底转醒,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世界却依然是黑的。    大脑一时无法判别究竟是身处的环境太黑,还是他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他与这一片漆黑面面相觑半晌,费力的从裹着他的毛毯里伸出了一只手,迟疑着摸向了自己的眼睛。    眼球在感应到外力迫近时朝上下眼睑发出紧急指令,他的指尖碰触到了随眼睛闭合而上下扫动了一下的眼睫。    他抬起的手顿了顿,将手指停留在了那里,然后再次试着眨了眨眼睛。    指尖再一次被温柔扫过,这温柔清扫传递回来的却是一个冷酷的消息,    是他的眼睛出了问题    燃烧着的火堆在他身旁哔啵作响,他听见了干枝在火焰中轻微爆裂的声音,感受到了从前方不远处传来的暖烫温度。    那暖烫温度必是伴随着温暖而明亮的暖光,然而他循着声响转头面朝向火堆,眼前一丝光明的影子都瞧不见。    默然垂下傻举了半晌的手臂,他在原地坐了一会。    既不觉得惊讶,也没有因失明而惊慌,他仿佛早就知道自己看不见了这个事实,在又一次确认它后心底十分平静。    暴风怒号咆哮着掠过他头顶上空,却没朝他奉送一点凉意,那呼啸的风声距他尚有一段距离,他像是待在一方牢固安全的结界里,任凭外间风雪如何席卷大地,也侵不到躲在结界里的他半分。    将露在毯子外的手缩回毛毯包裹里,他就着毯子动了动身体,小小改变了下姿势,也就是这么一会的功夫,困意居然又涌了上来,他抵着后方大约是墙壁一类的支撑物,再次陷入昏昏欲睡里。    这不对。    他在昏昏沉沉间想着。    双目失明,外面风雪交加,被困在一方只能烧柴取暖的小空间里,而他居然毫无求生动力,不想去探索自己到底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也不关心外面的风雪何时停下,甚至连自己的眼睛都不太关心。    这实属不太正常。    意识仿佛一分为二,一方想要顺应睡意号召,就此睡过去,另一方则勉强把持住最后一点清明,费力的想着这一切都不太对劲。    最后,到底还是睡意的力量更强,他又往毯子里缩了缩,几乎睡过去。    几乎。    就在他即将坠入酣甜睡眠的前一秒,他听到了脚步声。    丧失视觉后,听觉变得尤为敏锐,他分辨出那脚步声由远及近,对方正在向他走来。    他像是非常熟悉这名靠近者。对对方的脚步声毫无防备之心。    看不见的陌生对象应是从外面而来,他在对方走到近旁时嗅到了对方身上沾染的风雪气息。    还有几缕不容忽视的血气。    心底没由来升起些担心,他想要问问对方是不是受伤了,可张了张口他才发现,他的声带似乎也受到了损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遇见了一只也提。”刚回来的对象似是从他的神色里观察出了什么,主动解答了他没能出口的疑问。    来者的声音有些耳熟,像是他很熟悉的家伙,但他的大脑还有一半陷在困意里,一时没有将这声音与具体的对象对上等号。    “我把它的尸体放在了一处背风岩槽里,等雪暴结束后再去看看。”声音熟悉的家伙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与他克制的保持了一段距离。    他不知怎么的,在意识到这段距离后忽然觉得十分不满,特别想要缩短这段距离。    默默揪住毛毯内部的绒毛,他闷不吭声开始了自己的移动大计。    他像条裹着一层软甲的巨型蚕蛹,就这么蠕动着往对方身边蹭去。    对方所在的那一块地方传出了阵衣物摩擦的声响。    他看不见,只能猜测对方应该是在朝他扭头。    对方没有阻止他的靠近,但在他掀开毛毯,准备和对方共享这张温暖的毯子时,他感到对方向他伸过了手臂。    那条手臂不容置喙的将他刚掀开的毛毯重新裹上,然后大有要将重新包裹严实的他送回方才位置的意图。    他不屈不挠,再次自毛毯里伸出了只爪子,朝前猛地一抓,成功揪住了对方不知道是哪里的一片衣服,然后怎么也不撒手。    对方很快发现了这片被挟持的“衣质”,放弃了将他送回原位的想法。    他为这“成功的一小步”窃喜,试图顺着杆子往上爬,再一次实现“同毯共睡”梦想,然而对方在这一关上的防守坚决而严谨,坚定表达了对于同毯的拒绝。    颇有些沮丧的收回自己被嫌弃的毯子,他不再做无用的折腾,乖乖将自己裹回了毯子里,只留手上那片衣服当份念想,仍抓着不放。    在一片灰心丧气里,他忽然想到,自己分明是有一名心仪对象的。    他对自己的心仪对象一心一意,忠贞不渝,什么都不能更改他对对方的忠诚与真心。    ……那他为什么刚才居然想和一个连名字都没想起来的家伙裹同一条毯子?    他为这姗姗来迟的认知呆愣在原地,困惑的思考着虫生。    大脑仿佛是在与他作对,只要他脑内一兴起“这似乎不对”,“这有些不太对劲”等想法,他的困倦感便会骤然上升,好像这几句话是某个激活口令,一提起它们,他的睡眠指令就会被激活,它们随时待命,时刻准备着将他一脚踢回睡眠里。    就在这时,他感到自己攥着“连名字都没想起来”衣摆的虫爪子被轻轻拍了拍。    “睡。”对方说,“基地大门不完全防风,再晚一点雪暴转向时会有冷风灌进来,把爪子也收回去,”    他磨蹭着没有动,心里下意识想着,你也进毯子来,我的爪子自然就会收回毯子里。    对方从这磨蹭里读懂了他没有明说的意图,他听见对方颇无奈的叹了口气。    “现在还不行。”对方终于开始上手掰他的爪子,那手指所使的力量没有多大,却莫名让他反抗不了。    “衣质”被成功解救,他的“罪魁祸爪”被遣送回了毯子里。    他发现自己现在不只感到丧气,还有一点委屈。    为什么是“现在还不行”?    勉强分出一丝神来思考这个问题,他隐约感到某个名字飞快划过脑海,他似是终于想起了对方的姓名,但那名字闪的太快,他得耗一点时间去将它努力回想起来。    他看不见自己眼下的神情,对方却看得见。    他的脑袋忽然被摸了一下。    “我们至少得……”对方起了个只说到一半的头,顿了顿,随即才继续,“我们至少得在……个循环月后才会结婚,所以现在还不行。”    先前一直发挥良好的听觉在对方说到“在”与“个”之间那个数字时忽然暂时失灵,他没听清那个数字。    但他已无瑕顾及。    听到“结婚”的一瞬间,他回想起了刚刚飞快划过脑海的那个姓名,也回想起了对方的声音到底是为什么熟悉。    他的心仪对象正坐在他身旁,    有些混沌的大脑陡然清明起来,他意识到了这里应该是G13,对方话语里提到的“基地”即是他当初临时藏身的废弃基地。    可是,对方怎么会出现在G13?    他难以置信的思考着,从毯子里伸出了手,想要再一次去拉住对方。    原先距他不远的对方好像忽然挪远了些距离,他下意识去追赶,却因为身体还严实裹在毯子里,受毯子牵绊而行动困难。    心下焦急的他手忙脚乱挣开毯子,撑起身体就朝对方一扑,前方仿佛突然发生地陷,他感到下方原本应有的坚硬地表突然消失一空,他朝着那一片空荡坠落下去——    “……!”    言猛地惊醒。    睁眼就看见自家地板在面前无限放大,他条件反射地伸臂撑地,在地面上借了个力后,已然悬空大半的腰身一转,靠着借力来的惯性与腰部力量反身回了床上。    虫长官成功使自己免于脸着地的惨痛命运,他在平安保住脸后发觉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循着目光朝房间门口看去,他看见神色里还带着惊诧的贝余正站在他房间门口。    贝余显然是没能料到能看见自己一向敬畏的言叔叔险些“以脸抢地”的情形,他完全被自己目击到的这一非凡场景惊住,他在言看了他好一会后才从惊诧里回神,不太好意思的冲言笑了笑。    贝余指了指窗外的天色,又指了指自己。    言朝窗外看了一眼,发觉太阳已经高高悬上了天幕,天色已是大亮:“抱歉,今天稍微多睡了一会,让你担心了。”    贝余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用他独有的方式表达着:“没关系。”    言随着因担心而前来看看他的贝余一同走出房间门,他在看见外间的电子钟后才知道,他远不是“稍微”多睡了一会。    这会已经快要到中午,他今日比平时多了整整六个循环时的睡眠时间。    这六循环时的睡眠时间几乎全耗在了那场梦境上。    回想起梦境里的内容,言脚下步子一停。    “?”走在言身侧的贝余抬起脑袋,为这停顿不明所以。    “没什么。”言揉了小雌虫的脑袋一把,继续迈开脚步,与对方一同去了客厅。    他在伸爪去摸贝余的脑袋时,想起了梦境里的自己获得的那个摸头。    很难解释这种感受是如何升起的,但言确确实实有一点吃味。    他在吃梦境里的自己的醋——因为对方享受到了他至今享受过的待遇。    贝余个头比言矮,速度却比眼下正沉浸在思考里的虫长官要快,他请言坐在椅子上,自己则迈着轻快的步子溜达进了厨房,替言重新加热了早餐。    早餐已然变为早午餐,还在思索着梦境内容的言完全是在机械性进食,颇有些食不知味。    虫长官与昨夜发觉逐光与也提伤口大小完全重合的齐斐一样充满困惑,梦境里出现的一切都不存在于他对于G13的记忆里。    梦境里的齐斐到达了G13,击杀了一只也提,与他一同生活在那个废弃的基地里,还悉心照顾着既瞎又哑的他。    齐斐的重伤昏迷与他的那次被困在时间上同步,可即使时间同步,齐斐也不应当在那时候到达G13。那时候的对方正处在昏迷中,司泽还照顾了昏迷的对方许久,调取齐斐当时所住医院的监控录像,能清楚看见齐斐当时的疗养记录与卧床画面。    这样的对方,又怎么可能在那时候出现在G13上?更何况他不记得自己曾既瞎又哑过。    只是梦境里的情绪变换与触感都太过真实,言直至现在都能清楚回想起那张毯子的温暖柔软,还有齐斐在梦里对他说过的话。    对了!    还有梦里的齐斐说过的话!    言猛地想起那个没听清的数字,他这会终于回过劲来,齐斐那时候说了“结婚”。    “我们至少得在……个循环月后才会结婚。”    梦境里的自己在听到这句话时,只为终于辨认出身旁的对象是齐斐而激动,这时候的他仔细一回想,才意识到这句话里蕴藏了多么振奋虫心的信息量。    来不及细究这究竟是自己将白日里的妄想映射到了梦里,还是自己真的做了一个具备预知性质的梦境,言为自己没能听清的那个数字挠心挠肺。    ——究竟是多少个循环月后才会结婚?!    大约是虫长官的神情过于苦大仇深,一旁的贝余误以为今天的早餐极其难吃,他小心碰了碰言的胳膊。    言为这两下轻碰回神,他看了一眼贝余,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见自己的终端发出了震动声响。    贝余比划了一下终端,示意言先看信息。    言拍了一下小雌虫的肩膀,低头拿起终端。    打开终端后言才发现,原来他在这条信息之前,已经有了两条未读消息,那两条未读消息一条来自奥宁,一条来自安莱。    他先点开了前长官的信息。    安莱的信息发送时间是一循环时以前,信息上的内容非常简单,只有冲击力极强的数个字符——【左鸣醒了。】    言为入眼的信息愕然半晌,他才点开奥宁的信息。    奥宁第一条信息的内容与安莱的信息传达的意思一致,是在向他通知左鸣已经醒来一事,奥宁的第二条信息则是在向他请示,询问他是否要现在稍作准备,出发前往帝国中心医院。    言略一沉吟,迅速回复了奥宁的信息:【立即准备,马上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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