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订婚的虫长官 十
来到G13之后,齐斐就一直觉得自己仿佛忘记了件什么事情, 直到看见这三样物品在言面前一字排开, 他才想起来, 他忘了自己的“一卡两徽”还在外套口袋里。 偌大一个军部,部内职员众多, 只要双方工作性质与日常行动区域不同,同部虫员彼此间从没见过, 也是寻常事。 家属卡与军徽倒是好寻找由头蒙混过去,知晓未来的齐斐完全能为自己杜撰出一个无辜受害者的身份,并以此身份与言接触, 对“共同”落难的对方伸出援手。 可那枚第五军团的团徽让整个操作流程变得困难起来。 第五军团此时还处在贝家掌控下, 与言所在的第二军团关系极差,齐斐随身带着枚第五军团团徽,无异于主动在自己头顶立了张“此虫需谨慎以待”的标语告示牌。 刚抵达研究基地时,齐斐还没将言放下来, 雌虫的胸膛与他后背紧贴, 他能清楚感受到对方的身体变化, 他记得言那会做了个提拉动作, 后方传来一阵织物摩擦声响,对方大约是调整了下身上裹着的外套和毛毯,随后, 言的身体忽然紧绷,过了半晌才又慢慢放松。 在亲眼看到这三样物品被摆出来之前,齐斐完全忘了它们的存在, 他那时对言的紧绷未加多想,只猜对方或许是牵拉到了伤口,他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打量研究基地上。 如今想来,言极有可能是那时候发现了外套口袋里的电子卡和徽章。 他该如何解释他不是有意要隐瞒身份,并让对方相信他确实毫无恶意? 齐斐在原地站了片刻,被这个问题拦截住去路。 远处,雌虫微微垂着脑袋,靠墙而坐,看不大清楚神情。 以言的听觉,应当是在齐斐转过走道转角时就听见了动静,知道齐斐已经归来。 但他一动不动,连头都未抬一下。 或许是在为受到欺瞒而恼火,不愿直视有意隐瞒了身份的对象,也有可能是在等着齐斐这位“欺瞒者”对这些“证物”做出回应,在听到回答前拒不抬头。 齐斐静静看了言一会,重新迈开步子朝前走去。 那沉思的数循环分没能让他想出一套良好说辞,但让他推导了一番言将这些物品在面前排开的原因 目不能视,口不能言,这样的情形下想要表达自己过于困难,齐斐猜测这是言的一种无声宣告——雌虫以这样的形式告诉他,对方已经知道了他“隐瞒”身份一事,并特意将这些东西摆在身前,好让他回来后好一眼看见。 这是齐斐眼下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不过很快,齐斐的猜测就被完全推翻,他哑然停在低垂着脑袋“看”身前物品的言面前,为自己方才的猜测哭笑不得。 前去搜寻物资前才颇无奈的让对方不要胡思乱想,结果一通物资搜寻回来,这句叮嘱转了一圈,又落回了自己头上。 不是什么“不愿直视”、“十分恼火”、“拒不抬头”,言好好裹着毯子,背靠墙壁,呼吸绵长而有规律。 他只是就着这个姿势睡着了。 “……”齐斐同志难得对自己无言以对一回,“近墨者黑”一词刚在脑内出现,他就飞快打消了它,同时反省了自己试图将刚刚的周详脑补甩锅到言身上的行为。 伸手探了探言的额头,感觉对方的体温像是降了些许,齐斐从那明显移动过的物资箱里取出便携式体检仪,将合拢的毯子打开,小心将仪器放置到合适位置上,再重新将毯子拢好。 言大约是累极了,他在齐斐为他装上体检仪时只动了动身体,往与齐斐的手相反的方向缩了缩,在齐斐的手拿走后又安定下来,主动揪住了毛毯内部,继续沉沉睡了过去。 齐斐端详了会言的睡脸,那只蠢蠢欲动许久的爪子终于得偿所愿,他趁对方睡着了,轻轻又摸了对方的脑袋一把。 不仅仅是在面部神情管理与周身气势上大相庭径,六年前的言在睡态上与六年后的对方相比,也存在有不小差别。 正式同居之前,去给还是雌朋友的言送带扣式能量监测器的那回,齐斐就已经见识到了言能从床上裹着毯子睡滚下去的不羁睡姿,而在更久之前,酒店事件发生当晚,他还见识过对方梦里也能展翅毁沙发的睡姿。新家正式落定,两虫开始同居生活之后,齐斐每晚都充当着虫形抱枕,被很可能只是长着雌虫外形的变异无尾熊手脚并用抱住。 六年后的言睡姿豪放,睡颜舒展,齐斐偶尔清晨醒来,还能在对方唇边发现一点浅淡微笑。 浑身都透着心满意足的安定气息。 而六年前的言蜷在毛绒里,睡得克制而拘谨,在梦里也皱着眉头,满脸写着忧心忡忡,像是有谁冲到他梦里捣乱,让他在梦里都不得放松半分。 亲眼见过六年后的对方是如何安定餍足后,眼下再来看正处在艰难打拼时期的对方,齐斐很难找出一个确切词汇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摸了言脑袋一把的那只手不自觉下移,在雌虫眉心间的褶皱上捋了捋,尔后才收回手。 他为自己脑中浮现出的对比感到不太好受。 言不知是在梦里感受到了什么,齐斐先前给他带体检仪时,他还本能地躲闪齐斐朝他靠近的那只手,可这会,齐斐摸了摸他的脑袋和眉心后拿开手,他闭着眼睛转了下脑袋,竟是追着齐斐拿走的手赶了一小段距离。 就像是舍不得那只手被拿走。 齐斐收回的手还没自然垂回身侧,他注意到言无意识的追赶,顿了顿,又将手覆回了雌虫的脑袋上。 那只手刚一放回言发顶,言立即又安静下来,他像个被一颗期待已久的糖抚平了一切不高兴的孩子,顶着自己的“糖”乖乖不再动弹,甚至还蹭了蹭他的“糖果”以示喜爱。 掌心下的发丝不太顺滑,因此,它擦过掌心时带来的瘙痒感比干净柔软的发丝更甚。 这一头褐毛先是随其主虫经历过一场激烈战斗,随后又与主虫一起在返回舱内呆了不知道多少天,上面沾染过灰尘,沾染过异族战士的血,还沾染了种种已经分辨不出具体是什么的秽物,它们与发丝结在一块,混着虫体自然分泌物,愣是为头发做了一个难以言喻的“定型”。 与六年后的言每次见齐斐前必打理的头发根本不能比。 这应该是齐斐认识言至今,见过的对方最狼狈的模样。 并不介意未来的婚约者正在用一头脏兮兮的乱毛蹭自己,齐斐单手覆着言的发顶,偶尔揉揉手掌下的脑袋,他另一只手取过刚才带回的木头,靠单手完成生火工序,在距离合适的地方燃起火堆。 火光应着干柴燃烧的哔啵声响而起,为这一处角落带来了富含热度的温暖光亮。 齐斐选择的安置地不仅周围墙壁完好,空间大小也得当,那火堆很快温暖了四周,让这一小方天地内的温度得以提升。 舒睡着的言约莫是在梦里也觉察到了周遭环境的变暖,他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咕哝,将蜷在毯子里的双腿伸了出来。 齐斐赶在那直奔火堆而去的虫腿变成烤虫腿前紧急拦截,他将言伸出来的腿挪到更遵守烤火安全守则的地方,借着火光照耀,他看清了对方腿上的伤口。 那分别位于右小腿胫骨与左大腿内外两侧的伤口和言手掌上的伤一样,都已停止继续向外淌血,周围皮肤上凝结着干涸血迹。 齐斐眼神一暗,他取过物资箱,将方才使用过的药品又一一取出来。 然后他动作停住了。 处理手上伤口,与处理腿上伤口,两者虽然同为伤口处理,但前者只需要拉过雌虫一只爪子即可,后者却是更加冒犯一些,需要将对方整条裤子褪下,考虑到有一条不浅的伤口在大腿内侧,还得碰触到大腿内侧这类私密性较强的部位。 六年后的虫长官要是能获得一次齐斐主动为自己褪下裤子的机会,多半会兴奋到再次按捺不住的张开翅膀,可六年前的言还对齐斐存有误会,将齐斐视为阴谋圈套的一环,齐斐对对方来说,不过是个今日才认识的可疑对象,关系远没到达可以亲近到不打招呼就脱对方裤子的地步。 ……但无论如何,伤口必须得处理。 齐斐的视线在言腿上的伤口上扫了一圈,他不再犹豫,低声对听不见的雌虫说了句“抱歉”,用空闲的那只手解开毛毯边缘,将手伸进了毯子里。 齐斐刚离开安置地不久,言就在药效与疲累的双重作用下沉沉睡了过去,他原本是想趁着齐斐暂时离开,将那张电子磁卡与两枚徽章取出来再好好摩挲一番,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可他实在是太累,那些东西才刚在面前一一摆好,他的思考才起了个头,一阵难以抵抗的睡意袭来,他就那样无知无觉的睡着了。 饶是齐斐动作再快,搜寻效率再高,他在一大间储物室内进行了地毯式搜索,这一去一回花去了至少三循环时的时间。 言在这三循环时内小睡了一觉,精神力恢复不少,他其实并不想醒来,还想继续睡一会,然而被抽去腰带褪下裤子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忽略,他暴露在外的身体部分向他的大脑中枢发出紧急警报,促使着他从好眠里挣扎着醒了过来。 言猛地睁开眼,他眼前一片黑暗,周围一切都辨识不清。 但他感到了自己真切暴露在空气里的皮肤,他感到有双手正摸着自己的腿,那修长的手指似是正搭在大腿内侧,姿势尤为暧昧。 言:“……” 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言:我是谁,我在哪,我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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