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夜晚，飓风星球的天空中涂抹一片片幽紫与深蓝的暗光。    手里空了的啤酒瓶咕噜噜地顺着屋顶倾斜的角度向下滚落了下去，掉进花园的厚草丛里发出闷闷的声响。    身旁泛起冰冷的夜风，西蒙偏头望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另一头的男人，眼底闪过一阵短暂的波澜，很快又低下头，怔怔地望着自己手里还没有打开的啤酒瓶。    “你来干吗，不怕神族醋坛子吃飞醋？”    “幼稚。”白雪莱瞥了眼西蒙身边空了一半的啤酒箱，“你是上过战场的人，身为蓝海星系的大皇子，帝国的将军，应该比任何人都知道如今的局势有多严峻。虫族的攻击频率在这十年里大幅度降低，这给了很多人一个‘人类是安全’的错觉。”    “现在可不是什么和平年代，只是因为顾南海打了你就擅自离开教室跑这里喝酒，西蒙·赫连，你冲动暴躁的性格早晚有一天会害了你自己。”    白雪莱以为西蒙会反驳自己，这个身份尊贵的大皇子似乎从小的时候就很喜欢和他对着干，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    意外的，西蒙只是笑了一声，没有反驳白雪莱的话。    “你说的对，我冲动，性格暴躁又狂妄自大。”他坐在屋顶上，把手里还没有打开的啤酒瓶又扔回了箱子里，半仰着头似乎在眺望着飓风星球绚烂梦幻的夜空，又像只是透过这迷幻的色彩去寻找久远的童年记忆。    “我从小就看你不顺眼，喜欢和你对着干，”西蒙停了下来，他偏头看了眼不远处的男人，“在分化出第二性别之前，我一直把你当作未来最大的对手。”    白雪莱不忘补刀：“缺点里再加一条，性别歧视。”    “对，性别歧视……”西蒙哈哈笑了两声，这两声像是把他的力气都给抽干了，懒懒坐着，“记得你小的时候气势汹汹地说，长大以后要成为宇宙里最有钱最厉害的人，自从分化出Omega的性别后，你就成了一个被宠坏了的花花公子。”    但是从白雪莱遇到那个讨厌的神族人以后，花花公子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白雪莱又开始频繁出现在西蒙的眼前，不是从八卦新闻或者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里。    从第一个进入猎人学院的Omega，到巧妙设套夺回天海集团，以及今天成为蓝海星系二十七强选手之一。    让白雪莱改变的人，从来都不是西蒙·赫连。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自己的人生，如果不是菲尔突然跑过来，破天荒地让白雪莱过来看看西蒙，白雪莱也不会干涉别人的事情，他没有做心灵导师的兴趣。    真搞不懂菲尔怎么会来找他，白雪莱默默摇头，西蒙一直就看他不顺眼，又怎么可能会听他的话。    “你真的打算一直和顾南海在一起？”西蒙突然冒出一句来。    “蓝海有法律规定人族和神族不能通婚吗？”白雪莱反问了一句，话题怎么突然就扯到他身上来了，西蒙果然是看他不顺眼。    “是菲尔让我过来看一看的，既然看过了，我也要回去了。”    白雪莱转身要走的时候，西蒙从屋顶上站了起来，他望着白雪莱的背影，沉声道：“他的任期只有一年，你凭什么觉得顾南海会留下来？这么多年以来，没有一个神族会在任期结束之后依然留在人类世界。”    白雪莱停了下来，但没有转过身：“不管顾南海会不会留下来，这都和你没有关系不是吗？什么时候你才能停止你对我莫名其妙的偏见？”    背后的alpha意外沉默了一会儿，就在白雪莱以为西蒙会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一个轻飘飘的很小的声音从他身后不远处传来。    像一片鹅毛顺着夜风的轨迹，飘到了白雪莱的耳边。    “……不是偏见。”不复以往的气势汹汹，西蒙的声音又小又低。    “那是什么？”他真的不明白西蒙对他不是偏见能是什么。    出于好奇，白雪莱转过身把目光投向了西蒙，骄傲自负的大皇子低着脑袋，像一株失去了水分的植物，连叶子都蔫了。    西蒙这副又别扭又失落又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是我想的那样？”一个念头蓦地跳进了白雪莱的脑海里，白天的时候顾南海故意挑西蒙揍了一顿是因为这个？    终于放弃了一样，西蒙抬起头，表情意外的冷静：“是。”    “……”    一直以来好奇的疑问终于有了答案，不算太意外，可又让白雪莱太过诧异。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西蒙的表现放在一个小孩儿身上还能勉强说得通，但他们都多大了。    年龄和成熟不成正比。    微微抿紧了嘴唇，西蒙紧锁着眉头偏过脑袋不再去看白雪莱脸上的惊讶，他沉声道：“一年的任期到了后顾南海要以什么理由留在人类世界？延长任期，还是作为你的alpha？人类和神族长久的和平建立在两族之间始终保持的安全距离上，你和顾南海比较亲近，更应该知道和人类比起来神族有多强大，或许在最初的时候人们会欢迎神族长时间的留在人类世界，甚至是定居下来。”    “以后呢？随着神族和人类的关系越来越密切，我猜顾南海肯定会因为你的关系插手人类的事物，甚至是成为人类对抗虫族的战力之一。顾南海必然会成为被人类所注视的焦点，会有人崇拜他的强大，也会有人惧怕他的强大。他今天会因为我对你的……故意找机会给我一个警告，明天也会同样对待其他爱慕或者憎恶你的人。”    “西蒙，你这是对他的偏见，”白雪莱不认同西蒙的观念，当即反驳道，“畏惧错误就是灭绝前进，你怎么就能肯定神族和人类不能和平共处，这么多年以来，神族帮助过人类多少次？你既然知道神族强大，就应该明白，如果他们想征服人类世界，也不会等到今天。”    “没有关系就没有摩擦，以前的和平是建立在神族绝不插手人类事务的前提下，如果平衡被打破了，你又怎么能保证我说的不会发生？！”白雪莱毫不犹豫的反驳像一枚尖锐的针扎进了西蒙的心脏。    白雪莱和顾南海极少在公共场合表现出亲密的行为，即使媒体铺天盖地的报导两个人跨越种族的爱情，也像是媒体为了吸引眼球而刻意夸大出来的新闻。    直到现在，白雪莱站在西蒙的面前。    “我用自己的性命来保证顾南海不会做出伤害人类的事情，不管人类世界是否会接纳他，我都会和他在一起。” 白雪莱的态度依旧坚决，从他决定和顾南海在一起的那一刻起，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离开顾南海。    不管遇到任何问题和危险，他们会共同面对。    “如果有一天人类世界不愿意接纳他呢？”西蒙低沉的声音都在微微发抖，如果真有这样的一天，你要怎么办？    “我会和他一起离开。”很自然地说出这句话来，白雪莱转身从屋顶上跳到了一旁停着的飞行摩托上。    那句话几乎是没有任何阻碍就说了出来，白雪莱骑在飞行摩托上蓦地发出一声苦笑，上辈子为人类捐躯的白雪莱，这辈子也会说出经典又老气的爱情电影台词了。    驾驶着飞行摩托径直越过了园区的高墙，白雪莱在园区外漫无边际的草原上空任由冰冷的夜风吹乱了头发。    一片静谧的湖面上倒映出上空停止不动的飞行摩托，双手枕着后脑勺，白雪莱躺靠在摩托的座椅上，夜空里不断变换的色彩显得既魔幻又非现实，仿佛一切都只是一个绮丽的幻梦。    没有交集，就没有摩擦。    两条平行线交叉在一起，除了变成敌人以外，也可能是朋友，是爱人。    如果不是重生到这个世界，他不会碰到顾南海，不会被一个人怀有尊敬与爱怜的爱着，也不会第一次去爱一个人。    他愿意相信一个好的结果，也会为之而努力。    夜晚的风吹过湖畔的树林，唰唰的声响仿佛是海水的浪声，静谧而安宁。    身体微微歪斜，躺靠在摩托上的男人像一片从树梢落下的叶子朝着水面砸了下去，被夜风吹皱了的湖面上因突然划过的一片风刃而破开了一个口子，稍纵即逝，重归平静。    不是冰冷的湖水，他落入一个意料之中宽厚温暖的怀抱里。    藏着笑意的钴蓝色眼睛里映出顾南海无奈又有些窘迫的英俊面容，白雪莱笑着伸出双手勾住了这个神族alpha的脖颈：“我要是不这么做，你打算什么时候出来，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你知道，我总会接住你。”轻轻叹了口气，顾南海的足尖在湖面上点下了一圈水纹，他抱着怀里的男人飞到了附近树林的上方，宽大的斗篷铺在了树顶上方。    顾南海把白雪莱放到了他的斗篷上：“我向你道歉，我不应该偷偷跟踪你，但如果下一次你一个人去见那个叫西蒙的混蛋，我还是会偷偷跟着。”    我道歉，我认错，但我坚决不改。    “所以……你听到我和西蒙的所有谈话了？”    “没有，”顾南海连忙摇头，“我只是在旁边偷偷看着，如果他敢靠近你一步，我就再揍他一次！”    ☆、暗中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