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喜欢你

    临出门前, 机器人苏宁特意下楼找了海登, 转悠了一圈，最后在小花园里找到了他。    海登正挽着衬衣袖子, 清清爽爽地摘了一束盛放的鲜花，放进灌满水的花瓶里。    苏宁不由觉得有些奇怪，疑惑地看着他, “你摘花干什么？”    听到这话，海登的动作依旧从容, 坦然笑着回答：“送给苏潭。”    机器人苏宁：？？？    它有着一瞬间的茫然, 心想自己是不是要去更新下载最新的程序和资讯软件了，为什么还是没有想明白送花和苏潭有什么关系。    难道……是看望病人？    苏宁轻咳一声, 点头感动道：“他大表哥，你人真好，谢谢你对阿潭的关心。”    海登举着花瓶, 眸子深邃, 弯了弯唇角，温声道：“不客气。”    当下，机器人苏宁便将请他帮忙照顾苏潭的事情说了出来，不出意料，海登当即颔首答应。    他举着鲜花盛放的花瓶向楼上走去，脚步即将踏出花园的那一刻, 却是蓦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轻轻的声音。    “以后, 也麻烦你多照顾阿潭。”    海登略有些意外地回头, 看到灿烂的阳光下, 机器人阿爸表情真挚诚恳，甚至有些恳切期望地看着他，让他怎么也不忍拒绝它的请求。    那一幕，让海登不由心生感动。    若说机器人没感情，那他再也没有见过比苏宁更爱自己儿子的人了。    海登深呼吸一口气，沉稳地作出承诺道：“我会的，您放心。”    机器人苏宁看着海登走远上楼，自己默默地收拾好家里的东西，出门走向了医院。    到了医院，刷个人信息号，挂号，申请预约，例行检查，等检查完最终来到机器人治疗区走廊听取医生的检查意见时，机器人苏宁忽然顿住了脚步，望着空空荡荡的走廊久久没有踏出一步。    恰好，舒医生从办公室出来，看到了它垂头安静站在走廊那儿的身影，眼神弯了弯，扬声招呼它进来。    “苏宁，这边！”    听到这个熟悉的嗓音，机器人苏宁的身体颤了颤，干脆放弃了挣扎，应着舒医生的呼喊声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门被温柔地关上。    苏宁低垂着塑料脑壳，坐在办公桌的一侧，细微地察觉到办公桌的另一面坐下了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并不像是一般瑰利亚人那样壮硕。    其实，舒恒并不算是地地道道的瑰利亚本地人，他的家远在数千光年之外，一次碰巧的机遇让他来到了瑰利亚这个农业小星球，随后便留在了这里，自愿分到了人数稀少的机器人治疗科。    而苏宁，正是他一直以来负责的机器人。    “最近怎么样？”舒恒温和笑着，为机器人苏宁倒了一杯热茶，放在它的面前。    氤氲熨烫的茶水，虽然机器人喝不到，但是清新好闻的香气，依旧让苏宁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一点紧绷的神经。    “很好。”    舒医生继续放松地闲聊道：“苏潭呢？”    苏宁金属手指紧紧贴在滚烫的茶杯上，抬头认真地望向舒恒，似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神情一时间愉快了起来。    “苏潭可棒了，他学会了做菜，能作出特别美味的菜，许多人都喜欢。”    尤其是最后这句，被他湛然加重了语气，坚定的语调生怕舒恒不相信。    果然，舒恒忍不住笑了。    他知道的远远不止这些，近日在苏宁微博上看见到的美食视频和热烈评论，就知道苏潭在网络上有多么受欢迎。    舒恒弯了唇，点头同意道：“苏潭是个好孩子。”    听到这句话，机器人苏宁湛然点头，不能再自豪，“对！”    “那——”舒恒的声音蓦然拉长，将话锋转到正事上来，他那双温和的眸子在金边眼镜后面有些正色，“你告诉苏潭你的状况了吗？”    机器人苏宁立时哑然，紧紧闭着嘴，不肯再说一句话。    舒恒早已从电脑中收到了它的检查结果，和往年的检查结果一样，甚至……越来越差。    他没有苛责苏宁突如其来的沉默，温声提醒道：“外壳严重磨损，关节老化，心脏驱动器不堪重负，时常会出现心脏电流过猛冒火花的问题，你自己应该也注意到了。”    舒恒沉眸看着它，温和地说道：“在你这一代SKG3746机器人中，你已经算是寿命比较长的了，能撑到现在没有进行大修手术十分难得。但毕竟有效使用期早已度过几年，我还是建议你尽快进行全身修护。”    所谓的全身修护，便是指的机器人大修手术。从心脏驱动器，到每一个关节零部件，再到外壳，全部进行重新重造，其难度不亚于新生再造一个机器人。    更重要的是，贵。    昂贵到一个普通的瑰利亚家庭三代都积攒不起的价格。    想到这，机器人苏宁不禁绞紧了自己的金属手指，脸上没有表情都没有。    “我攒了一笔钱，”它蓦然开口，磕磕巴巴地说道，“不太多，可以足够阿潭上大学。”    舒恒温和地平视着它，等待它继续说下去。    苏宁反倒没有了看他的勇气，声音越来越小，“这笔钱不能动，而且也不太够我做手术的。”    其实，离“够”手术的标准差的太远了。    机器人苏宁努力提起笑容，振作自己的热情，对舒恒感谢而真挚地说道：“舒医生，我知道您是好意建议我做手术，但是很抱歉，我可能要让您失望了。”    说到这，苏宁反倒将所有的心事和沉重放下，扬起明朗的笑容开口请求道：“请您继续为我保密这件事情，帮我注射心脏驱动药剂，我想再多活一段时间。”    它眼神坦然，诚挚恳切地看着舒恒，那副认真请求的态度，让人无法拒绝。    舒恒点头。    但无论是他，还是机器人苏宁都知道，这不过是个拖延之计。    没有按期进行大修手术的机器人，不亚于在躯壳里安装了一个不定时炸弹，说不准哪个清晨醒来心脏就不能跳动了，或者手臂完全无法接通电流再次抬起。    这样的状况，有可能会越来越频繁地出现。    一次电路短路，苏宁可以打开胸腔盖，为自己梳理，可若是下一次连指尖都无法抬起移动呢？    谁能来救它？    眼瞧着舒医生答应了自己的请求，机器人苏宁却是表情舒朗了起来，笑眯眯地开心，浑然没有把这些危险放在心上。    它一边接受着舒恒打开胸腔，为它的心脏驱动器注射药剂，一边心情大好地对着舒医生念叨道：“我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想看到我们家阿潭找个好人家，在我离开以后，有人能好好照顾他。”    舒恒轻柔地操作注射针，笑着回问道：“哦？那找到合适的人选了吗？”    机器人苏宁垂头丧气地摇头，“没有啊。”    “不过，”它想起沉稳可靠十项全能的海登，立时忍不住扬起了声音，恢复了精神，开心介绍道：“我们家阿潭找到了亲表哥，人特别好，将阿潭的婚事包在身上了。我相信他！”    这样全心托付的信任，让舒恒不由侧头看了他一眼，觉得十分难得。    金边眼镜后，一双沉静温和的眸子望着苏宁，询问道：“为什么相信他？”    机器人苏宁想了想，找不出理由，但是从海登的一言一行中，就是觉得他真的好。    “他对我们家阿潭好。”苏宁半晌才开口道，认真地回想，断定，“真的好。”    好的不得了~(≧▽≦)/~！    听着苏宁欢快信赖的语气，舒恒不由自主地随着它的情绪一起弯了唇角。    他将药剂缓慢地注射完，最大限度地减少不舒服感，动作轻柔而耐心。    直到注射完毕，苏宁安静地坐在诊疗室里平静了一会儿，感觉强有力地药剂融进自己的心脏里，像是给星舰发动机添加了动能燃料助推剂一般，几分钟后，有些迟缓不稳定的心脏再次变得怦然有力跳动。    机器人苏宁轻微动了下自己的金属钢筋手指，随后是小心活动了胳膊腿，发现跳跳抱抱举高高都没有问题之后，才蓦然扬起笑容。    “谢谢舒医生！”    苏宁语气热情，好不容易终于完成了每年一度的例行检查身体，身上的重担就像是瞬间被脱掉一般，这一刻，只想快速冲回家。    给儿子做好吃的！    苏宁在心里挥了挥拳。    它开心地收拾好自己随身的东西，刷了个人信息卡付清了这次的治疗费，正准备告辞回家。    却不成想，在走出诊疗室门前的那一刻，忽然听到背后有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你想做全身修护手术吗？”    机器人苏宁一愣，抓着门把手的金属手指情不自禁地攥紧，懵然地回头看。    只见，舒恒面容俊朗，金边眼镜后的一双淡色眸子温和而宁静，弯着唇角提议道：“我这有一个提案。”    在苏宁惊愕的视线中，舒恒徐徐不急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知道，我对机器人研究很有兴趣，很遗憾一直没有获得一具专属的研究对象。”    “如果你同意接受手术的话，希望你可以成为我的专属机器人。”    舒恒语气认真，目光真诚地看着它。    苏宁却是意识里早已乱成了一团，被这个乍然提出的消息给震在了原地。    它下意识地说道：“可是我要照顾阿潭啊——”    舒恒温声允诺道：“可以在阿潭上大学之后。你一个人在家里也有了空闲的时间，可以到我这来。”    机器人苏宁还是仍然想不明白，迷茫地抬头看着舒医生。“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舒恒唇角微弯，没有回答。    可能是因为……喜欢？    所以——    “想接受我的提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