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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八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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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宛随着魏姝上了马车,燕宛没想到,这马车里竟然还有一个人,一个女人,生的不算漂亮,但却足够引人注目,因为这个女人的眼睛非常的阴森,举止神态都极度的怪异。    燕宛指不出来这个女人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她只觉得汗毛耸立。    燕宛说:“你是什么人!怎么在姑娘的马车里!”    那怪异的女人就是楼莹,楼莹这段时日来越发的不正常了,神态猥琐,面容枯黄。    楼莹动了动消瘦的肩膀,只是笑,漏出一排白厉厉的牙,一句话也没说。    燕宛又看向魏姝,魏姝倒是很平静,淡淡地坐在矮案旁的软垫上,说:“不必担忧,她此行随我们一起赶赴郢都”    燕宛又看了眼楼莹,那阴森森的目光让她如坐针毡,她不敢凑近楼莹,有些埋怨地说:“姑娘带这么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去郢都作甚”    魏姝其实是想顺势让赵灵把楼莹给带走,省着总留在身边,看着心里也生厌,日后指不定还会捅出什么篓子来。    魏姝见燕宛惶恐,笑说:“不必在意”    马车辘辘行驶在土路上,略有颠簸,车顶的上垂下的穗子来,摇晃敲打着木槛。    魏姝觉得乏了,燕宛便扶她在软榻上躺下,并把车窗推开一条细缝,顺着那条细缝看着外面的景色。    齐国临淄    在临行前,田吉请赵灵过府,商讨要如何与楚国订盟,还有若真要伐魏,何时出兵。    从日出一直到天边渐暗,田吉见赵灵面有倦色,心有愧疚,说:“今日劳烦先生了,明日还要启程,至于此间详略,路上再谈。”    赵灵确实是倦了,头也有些痛,他揉着额头,本要离开,却突然又停了下来。    田吉说:“先生可还有事?”    赵灵没有即刻回答,他略做沉默了一会儿,平淡地说:“若是旧友重逢,当送什么礼好。”    他没有说是魏姝,也没有说这旧友是个女子,他有些好颜面,即便心里有话,也不愿意明白的说出来,看起来总是是冷冷淡淡的。    他说是旧友,田吉自然不会往女人那里想,认真的思忖,然后笑说:“怕死贪生之人好财,舍生取义之人重情,就要看先生这朋友是何种人了,若是前者,则可送其名贵华宝,若是后者,馈其礼不在贵,而在心。”    赵灵没再说话。    出去后,天已经黑了,临淄的街头仍有不少的行人,酒肆依旧点着灯,他有些累,靠在木轮车上,揉着额头。    乐野心里清楚,他们先生是想要送点东西给魏姝。    寻常拜访赵灵的人可谓是踏破门槛,如今让他馈礼于魏姝,他倒头疼得不得了,其实不过只是送一礼物,表达出心意即可,但他却总想要讨她欢心。    讨她欢心    这实在是幼稚,幼稚的不可理喻,他光是有这种想法,就够匪夷所思的了。    乐野看他们先生苦恼,出主意说:“先生,您还记不记得在宋国时,她被先生打的直哭。”    赵灵自然是记得的,不过他没有说话。    乐野分析说:“怕疼的人,大多怕死,按照田吉将军所言,怕死的人又多贪财,所以她一定贪财,先生不防送她些贵重的礼物,看起来也漂亮”    这话就是乐野的揣测,若是仔细的琢磨,就会发现,这其实一点道理都没有。    赵灵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他原本是个聪明人,但此刻却意外的犯了傻,鬼使神差的就信了乐野的话。    赵灵的府中有一间屋子,这屋子寻常都是锁着的,里面装有那些贵胄送给他的各式珍宝。    他很少来,这些华宝也都是随便一堆,没有人打理,有的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乐野将门打开,迎面扑来一股浓灰,呛得他直咳嗽,待灰尘沉下,他点上四面的长檠灯,这才推赵灵进来。    乐野看着堆了一地的珍宝,感叹道:“可惜了,这随便一样都是价值连城”    然而他们先生却一点兴致都没有,就这么随便一堆,任凭它们蒙尘。    乐野知道他们先生是要送给魏姝,遂拿出了木椟,把上面的灰擦了擦,打开说:“先生觉得这个如何?”    那里面赫然一颗拳头大的白色珍珠,周身带着柔和夺目的光芒,实乃稀世珍品,是曾经田吉送给赵灵的,不知在府里压了多久。    赵灵没说话。    乐野又拿出了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项链,中间嵌着一颗鸽子蛋大的红色宝石,耀眼夺目。    赵灵依旧没有说话。    乐野抿了抿嘴,放了一边,又陆陆续续的拿出许多样珍宝来,赵灵却始终都没有说话。    其实赵灵是不知道送什么好,寻常都是人家携礼登门来看他,他还不曾送过别人东西,人都说女孩子的心思复杂,他实在是不清楚魏姝喜欢什么,况且郢都此晤后,他便又要与她分别,山高水远,千里迢迢,这一别怕是十年二十年乃至永生都不得再见。    他是有些喜欢她,他也知道这喜欢不会有结果。    苦吗?    他从不觉得,因为这喜欢很单纯,也并不图什么回报。    乐野把屋子的珍宝给赵灵翻了一圈,实在是太多了,饶是他这么一个大汉,都被折腾的满头大汗。    乐野说:“先生,您就选一样,就是一个心意,况且就魏姝那胆子,您就算送她个石头,她也不敢有抱怨。”    赵灵皱了皱眉头,平淡地说:“都带着”    “都带着!”乐野脱口呼道,环视一圈屋子的珍宝,惊讶的高声说:“先生,您不是再玩笑!”    赵灵冷淡的看了他一眼。    乐野说:“我知道了”又小声嘀咕说:“这不得装一马车啊”    赵灵实在不知送什么,索性就都带着,反正他向来都不看重钱财,全送给她也不觉得心疼。    乐野不是个傻子,他们先生何时对一个女子这样上心过,除了许多年前那个魏舒,怕也就只有她了。    因为不知送什么好,省着头疼,就全部都打包带着,这种表达喜爱的方式实在是笨拙,笨拙的有些可爱,很难让人相信赵灵会做出这种傻事来。    同时,乐野又觉得有些心酸。    另一边,魏姝已经离开咸阳七天了,现下已经到了楚国境内,再有个四五日就能到了郢都。    只是一到楚国境内魏姝就病了,兜肠带肚的吐个不停,一开始尚能勉强吃点东西,到后来连素羹也喝不了,吃什么都往外吐。    脸,唇,都没有血色。    楚国天气炎热潮湿,魏姝以为自己是老毛病又犯了,现下却又觉得是水土不服。    队伍里原有一个医师,结果那医师也和魏姝犯了同一个毛病,甚至比魏姝还要严重,吐的两眼昏花,双腿酸软,给自己都治不得病,就更不要说医治魏姝了。    楼莹是不会管魏姝死活了,或者她心里巴不得魏姝赶紧死了才好,只有燕宛,不离身的照顾着魏姝。    此刻燕宛捧着一碗羹进来,搀扶着魏姝坐起来,小心地让魏姝的脊背依靠着车壁,免得倒下,然后说:“姑娘喝着东西,不然身子怎么受得住,这还要捱几天才能到郢都呢。”    魏姝勉强的喝了几口,轻推开,说:“不行了,再喝又该犯恶心了”    燕宛蹙着眉,转身把帕子打湿,给她擦脸,心疼地说:“这是遭个什么罪,君上知道非得心疼死。”又说:“那个医师也真是个废物,一个大男人,病成这样,早知如此,还不如换个医师随行了。”燕宛太担心魏姝了,抱怨起来喋喋不休的。    魏姝想笑,又没力气,索性仰头靠在车壁上,闭目休息,只觉得身体已经不像是她自己的了,四肢百骸都酸痛难忍。    燕宛说:“姑娘再挺挺,等一下到了夷陵,就可以给姑娘寻医师了。”    魏姝没说话,她是没力气说话了。    楼莹对燕宛说:“你看她那样子,能活到夷陵了吗?”    燕宛愣了一下,她从来没见过有人会这么说话,然后就怒了,道:“闭上你的臭嘴”    楼莹没理会燕宛,转而对魏姝说:“你死,死了我就把消息传给先生,然后我也可以离开秦国了。”她说着,咯咯的笑。    燕宛说:“疯婆子!”    魏姝其实根本没听楼莹说什么,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只觉得腹中翻涌,每一块骨头都似要脱离,这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她甚至觉得自己真会客死异地。    浑浑噩噩间,她想了许多,故人,眼前人,她已不再感到悲伤,只想叹息,想说话却又没有力气,身子一斜,倒在榻上,昏了过去。    燕宛吓坏了,吓傻了,她听着楼莹在一旁咯咯地笑,只觉得意识都抽离了,接着她推开了车门,满头大汗,惊恐地喊到:“宋将军!大人昏倒了!”    她喊完,回头去摇魏姝,手刚触上她的肩膀,就惊恐地松开,她慌了,若是魏姝真出了什么事,她要怎么向君上交代的,君上一定会杀了她。    她这么一想,只觉得骨头缝都发寒。    宋睢到底是行伍之人,够冷静,他命副将带队,自己则同魏姝的马车先赶往夷陵。    魏姝感觉到冷,非常的冷,同时又感觉到了热,一阵阵寒热交替,让她痛苦的不行。    她想到了死,这个字其实并不陌生,但她还是感到了恐惧,同时也感到了孤独。    独自的面对死亡,这原本就是件恐怖孤独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她醒了,她并没有躺在狭小闷热的马车里,而是在一间干净整洁的屋子里,窗子是开着的,一阵阵清爽地微风从窗外吹来,悬挂着的纱幔被吹得翩翩飘动,窗子外是蔚蓝色的天。    她身上的衣裳也被换了,只着白色的里裳。    燕宛推门进来,端着药碗,见她醒来,高兴的不得了,说:“姑娘可觉得好些了?”    魏姝说:“头还有些晕”    燕宛依旧是笑,也不知哪来的开心事,说:“这是正常的,姑娘不止水土不服,还中了暑。”又说:“刚刚姑娘昏迷时,已经喂姑娘用过药了,现在把再这幅服了就更好了。”    魏姝接过来,拧了拧眉头,说:“为什么要服两幅。”    燕宛抿笑,眼睛里都是光芒,但却不说话,故意同魏姝卖关子。    魏姝笑了,说:“你这是什么表情,有事瞒着我?”    燕宛点头。    魏姝说:“什么事?”    燕宛笑说:“姑娘猜猜。”    魏姝也笑了,说:“我可猜不出来,你在卖关子,我就扣你俸禄。”    燕宛嗔道:“姑娘怎么能这样”略做停顿,忽高兴的大声笑说:“姑娘有了”    魏姝怔了一下,她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她尚没有感觉到欢喜,只觉得惊讶,惊讶的目光呆滞。    这消息太突然了,打得她猝不及防。    魏姝看着欢乐的燕宛,讷讷的说:“有什么?”    燕宛高声说:“有孩子啊!姑娘您有身孕了。”    魏姝看起来还是有些傻傻的,接着她就笑了,像是从梦里恍然的醒来。她的手有些抖,想去摸自己的小腹,又不敢,生怕伤到那里孕育着的幼小的生命,    多傻,只是摸一下又怎么会伤害到他呢?    她快乐的无所适从,她想站起来,又不敢,连动都不会动了,无措的反倒像是个孩子。    燕宛开心的不得了,声音欢快,说:“姑娘”不对,燕宛拍了拍自己的嘴,她已经被这件好事冲昏了头了,又笑说:“夫人,宋将军已经派人把这消息传回咸阳了,君上得知一定会高兴极了的”    她话说完,魏姝竟哭了。    燕宛慌了,说:“夫人怎么哭了,这是好事啊”    魏姝哭着说:“燕宛,我害怕,燕宛,怎么办,我好害怕,君上不在我身边,我好害怕。”    欢喜之后,她感到慌乱和无措,她不太明白,自己怎么糊里糊涂的就成了母亲了,她不想自己在楚国,她想要嬴渠陪在她身边。    她需要他,需要他分享这快乐,也需要他的安慰和陪伴,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    燕宛拿帕子擦她的眼泪,笑说:“夫人快别哭了,这是好事,夫人别怕,夫人这么哭,腹中的孩子也会感觉到的。”    魏姝一下子收了泪,眼眶还是红的,声音也还是抖的,说:“对,对,对,我不能哭”    她纤细的手指隔着衣物轻轻地摸上小腹,那里还非常平坦,谁能想到那里面正孕育着一个可爱的小生命。    她轻轻地抚着,眼睛里闪烁着动人的光彩,她轻声说:“你要乖乖地等等,等娘亲带你回秦国。”    她脸上还挂着泪痕,唇边却又扬起了微笑。    燕宛说:“姑娘先把药喝了,这是安胎的,凉了就不好了”    魏姝没有拧眉,没有咬牙,甚至都犹豫,一扬头喝了个干净,她喝完,就又开始笑,淡淡的,美得动人。    药依旧是苦了,甜的是她的心。    宋睢端着木案在门外敲了敲,燕宛接了过来,里面是羹汤和小菜,非常清淡,是楚国特有的吃食。    燕宛说:“姑娘用些,也不知吃不吃的惯”    魏姝胃里仍是翻涌,但必须要吃的,不仅要吃,还要多吃。    魏姝用了一半,忽然说:“楼莹呢?”    燕宛的喜色僵硬在了脸上,脸色惨白,怔了半刻,说:“不知道”    夷陵离楚国都城郢都不过两日路程,若是快马加鞭,朝夕便可到达。    酒肆里,店家正坐在矮案前一笔一划的往竹简上登记账目,他听见脚步声,也不在意,头不抬,眼皮亦不抬,说道:“客官需要什么?”    楼莹说:“需要你跑一趟郢都”    店家觉得这声音熟悉,握着笔的手略做停顿,抬起头来,看见是楼莹,显然受了不小的惊吓,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楼莹一同坐下,眼睛瞟了一眼竹简上的账目,意兴阑珊的说:“先生派我跟在一个女人身边,那女人现在要把我交还给先生”    她是真疯,亦是装疯,这世间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虚幻无常,清醒无疑是痛苦,糊涂亦是痛苦,所以真疯假疯,又有何区别呢?    店家冷嗤一声,说:“你也会犯错?”    楼莹说:“会,当然会,而且还犯了个大错,因为我怕死。”    她那时本不该央求魏姝救她的,她活下来,这本身就是个大错。    然而这世上无人不怕死。    求生,乃人之本能。    楼莹叹道:“我装疯卖傻,只希望可以骗过先生,免于处罚,现下那女人犯了错,一个比我犯得还要严重多的滔天大错,只要先生知道,我或许就可以逃过一劫。”    店家说:“此刻先生与将军已经到达郢都,你是想让我提前走一趟,在你们到达郢都之前,把消息传给先生。”    楼莹说:“是”    店家叹道:“好,我帮你”    楼莹回到了魏姝下榻的栈馆,她一进去就被宋睢带到了魏姝的房间。    魏姝说:“你去了哪里”    楼莹说:“去见了一个齐国线人”    她的语气异常的平静,举止也不再怪异,就像是脱胎换骨成了另一个人。    燕宛惊道:“你此前都是装的!”    楼莹不屑于理燕宛。    魏姝并不意外,楼莹虽然有时举止确实怪异,但也绝对不会疯成此前那副样子。    魏姝笑说:“那你怎么不继续装了?”    楼莹也不畏惧她,自顾自的坐在矮案旁,还给自己斟了杯水,说:“因为你犯了个错,我不过是想要求一条生路,你却背离先生擅自怀了秦公的孩子,你觉得,你我谁的下场会更惨?”    在楼莹的眼里,魏姝与她并无不同,她们都是赵灵的线人,为赵灵效命,一旦犯了错,也都会收到责罚。而这次,魏姝犯的错显然远大过她。    楼莹又缓缓说:“我已经派人把这消息带去了郢都,恐怕此刻已经快到郢都的城门了”她说完,把水喝了,道:“希望姑娘能好运,毕竟姑娘还有秦公的庇护,不是吗?”    魏姝确实慌了,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楼莹会提前将消息传去郢都,若是赵灵震怒了怎么办,他不是个坏人,却也不是个好人,他是不会纵容她的。    她的手是凉的,一层层细密的冷汗往外冒,把里裳都打湿了。    她怕死,这是无疑的,但此刻她更怕的是腹中的那个小生命会受到伤害。    她出了一身一身的冷汗,手也有些抖,同时她又非常憎恶这样胆怯懦弱的自己。    楼莹走了,燕宛轻轻叫她道:“夫人”    魏姝没说话,过了许久,紧攥着的手一点点送来,她说:“罢了”    罢了,该面对的终归要面对,此番,她是替秦国而来。    她看谁敢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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