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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九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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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今早的朝议上,韩使再次求见了秦公,朝臣们也拿不准韩国的意图,有说要与其结盟的,也有说不能轻信韩国的,吵成了一团,叫嚷的人头痛欲裂。    韩使也很为难,甚至都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会接这么一个棘手的任务,他抬头看着秦公,秦公的神情非常平淡,像是在听着朝臣争辩,又像是没听,韩使实在没法子看出这个年轻君主的喜怒。    嬴虔一反常态的没有说话,按他那火爆的性子,早就应该暴跳如雷,与其他朝臣争辩起来了。    嬴渠听了一会儿,平淡地问:“大庶长如何看?”    自嬴伯死后,嬴虔便接任了大庶长一职,嬴虔是个古板的人,对他来说,忠君就是爱国,将这样的人放在大庶长这个位置上统领宗室,实在是最聪明的做法。    嬴虔说:“既已联合齐楚,就不应与韩国再结盟约,如若倒时韩国倒戈,我军必受重创。”    他是个古板的人,自然而然也是个保守的人。    朝臣韩甘原本是个韩人,属于外臣,他主张连韩,于是说:“既已订盟,又何来倒戈一说”又对秦公说:“臣听闻崤函如秦之咽喉,韩之上党则如扼住秦国咽喉的手,倘若我们与韩结盟,便可消除上党的威胁隐患,来日开战,我军便可长驱直入,直逼魏国旧都安邑。”    廷上哗然。    众人皆想夺回河西,可夺回河西后呢?下一步或许可以攻下魏国的旧都。    安邑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魏国老宗室们的根,就像秦国的雍城一样,如果能夺下安邑,那可是真真切切出了一口恶气。    这回众人都不再争吵了,他们都齐刷刷的看着秦公,等着秦公抉择。    嬴渠没说话,过了一阵子,他才开口,对韩使说:“三个月后,寡人会出兵上郡,夺回先君当年攻下的少梁,韩侯若是助我秦军,来日三国伐魏之时,我秦军当助韩侯夺回被魏国占领的宜阳。”    这条件听起来还不错,但大臣在却很震惊,攻打少梁,君上从来都没提过,怎突然就对魏开战了!    三国结盟时,秦国只提了河西,若是想夺回上郡,恐怕就得秦国独自出兵,现在若是联合韩国,攻打上郡就会容易些。    韩使犹豫了一会儿,实在不敢拿这种大主意,说:“请秦公容禀敝臣先转告我君,再做定夺。”    嬴渠淡淡地说:“善”    退朝了,嬴虔却没走,随着嬴渠去了侧殿。    嬴虔手握秦**权,听嬴渠说要出兵再次攻打少梁,他也不知嬴渠是不是认真的,倘若真的要开战,那他现在就要开始准备。    嬴虔随在嬴渠身后,说:“君上真的想要攻打少梁?”    嬴渠平淡地说:“自然”    嬴虔说:“如果韩国不出兵助我秦国呢?”    嬴渠笑了笑,说:“那也打”    嬴虔怔了一下子,然后突然高兴的诶了一声,嗓门非常洪亮。    他是真想打魏国,做梦都想,想劈开魏军的铠甲,用长剑捅穿他们的肚子。    嬴渠说:“此战还需仰仗兄长”    这一句话说得嬴虔心窝发热,嬴虔说:“君上说的哪里话,臣为了秦国打仗,臣这心里也舒坦。”    嬴渠笑了笑,面色忽又变得凝重,说:“只是如今秦国武将青黄不接,若是有机会,还望兄长能多栽培出几位大秦虎将。”    嬴虔笑道:“这好说,军中有一个叫范傲的年轻人,臣就看好的很,别看现在还太嫩,再历练几番,来日定能为我大秦立下汗马功劳,只不过前些日子给派到蜀地边境去了,也不知少梁一战能不能赶得及回来。”    嬴虔本还想在君上面前再多夸奖下范傲,但他见嬴渠不说话,看起来也很冷淡,不像有兴致的样子,就没再多说。    燕宛捧着吃食回到华昭殿时,魏姝正在穿衣裳,脸色还是不好,惨白的像是死人,本就怀着身孕,身子更是日渐消瘦,干枯的可怜。    燕宛忙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上前去搀扶她,说:“夫人别走动了,快回床榻上休息去。”    魏姝一把将燕宛的手甩掉,仍是不说话,看起来憔悴又漠然,只垂着眼眸系着衣带。    燕宛也不知道她是发哪门子火,说:“夫人,您顾着点自己的身子,别走动了,躺在榻上休息。”    魏姝还是不说话,她要去见卫秧,什么魏娈在冰窖里,什么嬴渠杀了魏娈,她简直是魔怔了,疯了,竟连这种鬼话也信。    她穿好了衣裳,叫人备了马车,今日驱车的不是白英,而是个大胡子的男人,魏姝没在意,推开车门就进去了。    马车行驶到门口,魏姝推门,还不等下马车,就看见了卫秧,卫秧好似早就料到了魏姝会来,站在门口等她,脸上不见亏欠之色,冷淡地看着她。    魏姝的火气就更胜了,她想:他竟然还敢出来。    魏姝下去,走到他身前,挥手撤了他一个嘴巴子,这下子打的很,卫秧耳朵嗡嗡的响。    魏姝说:“你让我去冰窖,冰窖里什么都没有,你说嬴渠把魏娈给杀了!我看她是被你给杀了!”她的声音嘶哑,眼睛充血,说话的时候牙齿碰撞,咯唥咯唥的响。    卫秧垂着眼睛,脸颊上还留着红色的指印,蓦地,他攥着她的手腕往巷子深处拉扯。    魏姝说:“你拉我作甚!”    卫秧没有回答,他一直将她拉扯到巷子深处的大木箧子旁,然后他松开了手,指着那大木箧子,只说了一句话。    他说:“魏娈就在这下面”    魏姝的身子忽的就僵硬了,她看着那破烂的足有半人高的大木箧子,然后就笑了,说:“卫秧,你还有完没完?”又说:“你醒醒,我知道你想找到她的尸首,想安葬她,但她根本不可能在这下面,你醒醒”    她觉得非常好笑,不是她魔怔了,是卫秧,是他疯了,疑神疑鬼,草木皆兵,魏娈的尸体在他门前的巷子里,多可笑!    卫秧没理会她,他费力的将那木箧子搬开。    魏姝忽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木箧子下的土确实被翻动过。    卫秧拿过一旁的铁锹铲那土,每铲一下,就像铲在魏姝的心上,她的身体,她的心神都紧绷了起来。    在这空旷寂静的深巷子里,铁锹和石土碰撞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清晰的毛骨悚然,好似骨头都起了一层的刺。    终于,卫秧的铁锹停了下来,土下是黑色的麻布,卫秧抽出匕首将那布剖开,赫然露出一块大红色的袖角。    那是魏娈的衣角,她死的那天是穿着喜服的。    魏姝的心忽的一下子就不抖了。    卫秧将外面那外面那层黑麻布彻底的撕开,便散发出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    魏姝先是看见了一支手,一只腐烂了的,肿胀的手,手里攥着一块白色的绢帛,手腕上还带着一只鎏金的镯子,那镯子是魏时送给魏娈的,这么多年来,从没离过魏娈的身。    魏姝对那镯子的印象很深,她曾经就因为这镯子与父亲置过不小的气,她年幼的时候嫉妒过魏娈,嫉妒的发疯,可现在她却宁愿折自己的寿来换她的命。    接着魏姝看见了她的脸,那原本是张美丽动人的脸,此刻已经腐烂的皮肉翻开了,但还可以隐约看出她原本的样貌,脖子上还挂着一块玉,一块红玉,是范傲的那块镂着铭文的玉。    这是什么?这是魏娈?    魏姝不信,这只是个尸体,一个骇人的丑陋的尸体,怎么会是魏娈,魏娈生的那么美丽。    魏姝捂着嘴,捂着,捂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她死死的睁着眼睛看着那尸体,她不信,始终都不信,一个好好的女子怎么就死了呢?可现在这尸体就摆在她眼前,她还要怎么麻痹自己,欺骗自己。    卫秧说:“我确实错了,魏娈尸体不在冰窖,因为魏娈就被埋在这里,她是在这里被杀害的。”    在这里被杀害,被埋葬,而这巷子的后面就是他的宅子    多讽刺,多可怜    他想:她从范家逃出来的时候在想什么?是想来找他?是想向他求救?    无论是什么,他都不得而知,而魏娈也已没有办法再开口诉说她的伤痛,他只能由着她被埋在这里,埋了这么久。    卫秧不觉得可怕,他只觉得凄凉,没来由的凄凉。    卫秧看着只是发抖的魏姝,她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也没法子接受。    同样,若非今早对面的那户人家不小心将浓醯洒在墙上,使得那时被擦掉的血迹重新展现了出来,卫秧怎么也不会想这巷子里埋着尸体。    卫秧的声音异常的平静,他的眼神也格外的悲悯,他说:”如果秦公问心无愧,为什么要监视你?又怎么会知道你要去冰窖?”    魏姝听着卫秧说,却又什么都听听不懂,她已经什么都听不懂了。    卫秧将魏娈的已经腐烂了的手里的绢帛拽了出来,他展开,上面有两个字,带血的两个字。    秦公    秦公,魏姝忽然就不知道那两个字意味着什么了,她不愿意信,但铁证如山,她还再能怎么欺骗自己,她的头有些晕,有些沉,她甚至已经分不清方向了。    卫秧还是很冷静,他说:“你可以不信我,你也可以去质问秦公。”    魏姝抬头看着他,眼神很迷茫,很呆滞,她看了卫秧一会儿,转身往巷子外走,身子像没了主心骨,走了一会儿,便往一旁栽,靠着灰秃秃的墙壁。    她没有再回头看魏娈一眼,她不敢看,一眼都不敢,不是因为那尸体太恐怖,而是她没法子接受,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她说:“你把她好好安葬了”    好好安葬了,若有下辈子,别生在魏家,也别做公侯女。    魏姝上了马车,她没有力气,她觉得自己就像是泥捏的软踏踏的人。    马车车夫来搀扶她。    她这才看了一眼那巷子,那宅子,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来了。    车夫问她:“大人,是回宫吗?”    魏姝点了点头,不回宫,她还能去哪里呢?她是个没有家的人,没有根的人,她孤独的要死。    齐国临淄    临淄的夏日暑气蒸人,赵灵身前的矮案上摆着一个青铜高盘,盘子里放着切割整齐的冰块,冰块上震着紫红的桑葚。    赵灵没有吃,没有动,他并不爱吃果品,他只是想用着冰块解解身子的燥热。    乐野跪在一旁的软垫上,给赵灵扇着蒲扇,乐野本就身子硕大,这幅样子像极了个受委屈的小奴婢,好笑极了。    赵灵拄着额头闭目休息,他确实有些困了,几度欲睡。    恰在这时,田吉来了,赵灵听见了声音,微微坐正了身子,同时挥了挥手让乐野起来。    田吉进来,说:“先生,您说助我,现下邹纪在搞什么纳谏,不管是什么人,都往齐宫里跑……”    赵灵没理会田吉,拿起一旁的凉茶喝了一口。    田吉有些不满,语气也不像刚刚那么恭敬,冷声说:“先生可还记得当初在郢都时答应下来的话?”    赵灵说:“记得”    田吉说:“那先生想如何助我?”    赵灵说:“明君吏治,此乃国之幸事,将军因何心生畏惧?”    田吉顿了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有些窘迫,然后道:“向君上谏言的人中,已有针对于我的言论,再放任下去,迟早有一天,会遭其害。”    赵灵说:“他们向君上谏什么?”    田吉更窘迫了,说:“前些日子,娶了几个女人”    他说的娶那不叫娶,该是抢,田吉也是个人,难免有缺点。    赵灵说:“办法是有,不过是见不得人的手段?”    田吉说:“什么手段?”    赵灵平淡地说:“同样找几个人,向齐公谏言,参相国邹纪。”    人都是有毛病的,况且邹纪本也不是个好人,仔细的挖挖,绝对会有。    田吉说:“君上会信吗?这不明摆着是我做的!”    赵灵说:“不会信。”又说:“将军和相国私下的这些纷争,君上其实清楚的很,相互参奏,意图削弱对方也实属常见。如果参相国的君上不信,那么参将军的君上又怎么会信呢?”    假的多了,那真的也就成了假的。    田吉如梦初醒道:“先生说的是,我这就找人去办”    田吉走了,赵灵也没了困意。乐野说:“对了,先生秦国那里来了信简。”    赵灵顿了一下子,自从楚国会盟后,她就没再送来过信简,他眉头皱着呵责道:“为何不早说!”    田吉心里委屈,说:“先生刚刚不是在休息吗?”说着将信简交给了赵灵。    赵灵一下子展开,却见不是她的字迹,拿着那竹简不自觉的怔了怔。    乐野说:“这是韩恬的来信”    赵灵也不知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身子里的血忽然就冷了下来,人也变得清醒了。    他看完将信简卷了起来,仍在一旁的矮案上,不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    乐野有些紧张,他见赵灵沉默,以为是出了事,说:“韩恬信上说什么了”    赵灵说:“她知道了当年的事”语气平淡。    乐野说:“她若是不受掌控,就……”乐野想说就杀了,但又觉得赵灵实在杀不了魏姝,于是改口说:“就,就派人将她给带回齐国来。”    赵灵看着果品下融化的冰水,无心地重复说:“带回来”    乐野说:“对,先生如果喜欢她,就带回齐国来,留在身边伺候着。反正她的命是先生救的,人也该是先生的。”    带回齐国,留在身边。    赵灵沉默了一会儿,说:“罢了,她若是想来找我,总有一天是会来的。”    如果他不是这一身残疾,如果他没有家仇国恨,如果还是当年那个名满天下的公子灵,他一定会将她带回齐国,留在身边。    但他永终变了,他不可能托着这幅残废的身躯去秦国找她。他也没那么痴情,痴情到可以不顾眼前紧张的局势,不远万里的去寻她。他还要复仇,为他惨死的父母兄妹报仇。    时也,命也。    他的胸口闷的难受,他闭上眼睛,想起那年自己和兄长在山林里骑射,围捕猎下一头棕熊,还想起那年公子府前络绎不绝的宾客和开怀的笑声。    从方木窗子里投进来的阳光还很明亮,同那年一样明亮,只是那些时光已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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