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一百零三
范家的大门是敞开着的,不需要叩门就可以进去,范傲没有喝酒,他就坐在喜床上整理着魏娈留下的遗物,矮案上都落了厚厚的一层灰,没有擦,大概也不想擦了。 魏姝进去,他也没有反应,兀自的坐在那里收拾,金银首饰,脂粉眉黛,一滴泪也不曾落下,神情木讷。 魏姝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才打扰说:“你收拾这些东西作甚” 范傲没有看他,将手里的东西一样样的摆在一个小木箱子里,说:“去看她” 魏姝说:“我同你去” 范傲没拒绝。 魏娈被葬在咸阳城外的林子里,那是片树木繁阴的林子,魏娈被下葬时尚是夏天,一片片树叶相互叠压,阳光透过缝隙,照射到棺椁上。 而现在已经入了秋,叶子都变的枯黄了,从树上簌簌的飘落下来,落在范傲的肩膀上,他也没去拂那叶子,由着它沾黏在肩膀上。 远远的,就可以看到那石碑,石碑上也落了枯黄的叶子。 范傲没上前,停伫脚步看着,咬着牙,脸上的肌肉在抖,过了一会儿,他又忽的松懈了下来,但眼睛里还是悲伤。 他走过去,将石碑上的落叶拂了,很轻缓,然后他又看了看碑上的字,字还很新,他用手一寸寸抚过那字,然后说:“对不起”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想哭,又咬牙憋了回去,然后说:“全都是我的错”他很想再多说些什么,但他的嗓子好似被糊堵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说了,不说了,他转过身去,取来了米酒,这酒是魏国的,还有甜饼,也是魏国的。 他将酒倒到了地上,把甜饼摆好,然后说:“你等我,等我给你报仇。” 魏姝也取了爵酒,倒在了地上,她说:“好好睡,来世别生在公侯家。” 魏姝起身又问范傲说:“她的衣物首饰你打算如何处置?” 范傲说:“立个衣冠冢” 魏姝说:“先留着,等着以后和魏家人立在一起” 范傲没说话,将墓旁的落叶扫了扫。 回去的时候,魏姝说:“马上就要出兵少梁了,你养养身子一起跟着去。” 范傲冷冷的看着她,也不说话。 魏姝说:“我知道你不想再替秦国打仗了,可这仗你必须要打,不仅要打,还要立下战功。” 范傲转过头去,他不愿意看她,眼睛里充满了不屑和冷漠。 魏姝叹了口气,说:“你当报仇是那么容易的吗?你当秦公是个寻常秦人,你随随便便就有机会上去捅他一刀?” 范傲说:“那你呢?你同秦公走的那么近?别说你没机会?” 她要解释,刚一张嘴,忽的又说不出来话了,她想起许多年前她初遇赵灵 …… “杀人,这世上有些人并不畏惧死亡,不要让他们死,死该是求之而不得的” …… 她的声音变得很冷,她说:“魏娈的命只值这么一刀吗?”她说完,又有些激动,音调不自觉的抬高了些,再道:“魏家人的命,我母亲的命,我腹中孩子的命,这么多条命!难道就只值这一刀吗!” 不值,一点也不值,只捅他一刀,只杀了他,不足以告慰这么多条亡灵! 她已经失去了一切,所以她也要让他失去一切,让他和她一样,一无所有的活着。 这样才叫公平,不是吗? 范傲沉默了一会儿,说:“好,我信你” 魏姝稍微平静了些,淡淡的说:“再帮我寻样东西来。” 范傲说:“什么东西?” 魏姝说:“药,一种能让患了风涎的人昏迷不醒的药。” 范傲闻所未闻,说:“这世上还有这种药?” 魏姝说:“秦公此前服了一种名为白苓丸的药,我听闻,那药虽然可以止痛,却会让人陷入昏迷,既然有白苓丸这种东西,自然也就会有可以让人陷入昏迷的药。”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又说:“范家富甲天下,什么西至昆仑,东至蓬莱,什么奇珍异宝找不到?寻这么一种药来,不算是难事。” 范傲说:“好,我明日出征,药会命人去寻。”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路,不知不觉已经回了咸阳城中,范傲看着屋舍俨然的街道,忽然说:“还记得那年将你从秦宫中带出来,一转眼,十年都过去了。” 魏姝说:“那年你若是放我离开秦国就好了” 她当年若是离开了秦国,兴许魏家不会出事,那样长玹也不会死,她和嬴渠也不会这样纠缠不休。 但哪里有那么多如果,没有,一步步走到现在,已是命里注定了的。 范傲看着她离开,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说:“多保重” 魏姝笑了,说:“你也一样。” …… 秦宫是黑色的,黑色的高墙,黑色的屋檐,黑色的甲兵,全部都是黑色的,就像一个铁石凿成的牢笼,但她不觉得害怕和压抑,她实在是已经习惯了。 而接下来的这段日子也平静的很,白日里陪嬴渠处理些政务,处理完,她便会独自回到华昭殿。 而没有政务的时候,她大多在发呆,出神的看着鸾凤铜镜中的自己。 燕宛总是会对她说:“田良人去了修居殿”再或者:“田良人去了政事殿” 诸如此类。 魏姝听了也没什么反应,这深宫内院中哪里真有与世无争的女人。 燕宛劝她说:“大人也别处理完政务就离开,时而也陪君上说说话” 燕宛看得出来,君上每次都是想挽留她,但她都推辞掉了,他伸出手来想要碰她,她却硬生生的忽视掉,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为什么要这样呢?到底是一日夫妻百日恩。 魏姝伸手把头上的珠钗取了下来。 燕宛说:“大人,您这是?” 魏姝说:“倦了”她过说完,就听子瑾在外殿道:“君上” 紧接着嬴渠就进来了,现在已经是隆冬,他身上披着厚厚的貉子披风,他见她披着头发,微微愕然的站在那里看他,于是问:“寡人来的不是时候?你要就寝了?” 魏姝虽然有意躲避他,但面上总是微笑着的,也不见有异样,此刻她微笑着行上去,说:“现下天黑的早,人也容易困觉,瞧这才几更天,就觉得乏了。” 她去解他身上的貉子披风,非常的自然,他心里一暖,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很凉,冰似的。 魏姝由着他握着,说:“政务白日里都处理完了,夜里这么冷,君上怎么又过来了。” 嬴渠的声音倒平淡,说:“没有政务,寡人便不能来了?” 魏姝说:“姝儿不是这个意思。” 嬴渠说:“那你是什么意思?”也不见得生气,只是声音有些凉。 他将她拉到床榻边,这几日来连日里与她商量的都是政事,他已经有些厌烦了,现在他想做点别的,做点他和她该做的事。 他去吻她的唇,她的下巴,她的脖颈,一会儿的功夫,她就被他吻得呼吸紊乱,他的手撩开了她的衣裙,抚摸上了她的腿。 她去轻手的推他说:“君上” 他含糊的嗯了一声,沿着如玉似的脖颈,一路向下吻着。 魏姝的喘息的越来越剧烈,身子已经开始发软,声音里也带着颤音,他顺势把她裹在身下。 魏姝没再推他,脸色有些发红,她为自己身体的反应而感到羞耻和惭愧。 魏家的女儿可真是个贱货。 她脑子里飘飘忽忽的闪过这句话,心里一疼,霎时间清醒了不少,说:“姝儿的身子还没养好。” 嬴渠攥住了她的手,将头埋在她□□高挺的胸间,声音不是很清晰,他说:“三月有余了” 魏姝说:“医师嘱咐小产后要修养半年的。” 嬴渠没说话,也没再乱碰她,仍是压在她的身上。 魏姝说:“君上可以试试田夫人,到底都是女人,差不了太多。” 嬴渠没动,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他看着她,眼里真真切切的有了怒意,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他说:“你说得这叫什么话?” 她拿他当什么了?发情的野狗? 他可以不碰她,她只要明说,他不会为难她,现下她说这些是在做什么?羞辱他? 真是幼稚。 他喜欢她,宠着她,为的是换得同样的真心,她心里对他有恨,他可以给她时间,但他忍受不了她说这种话。 他从她身上起来,此刻他连看也不想看她,冷淡地说:“你歇着”然后离开了。 子瑾听不见殿里的声响,只见秦公阴沉的离开,他那里见过秦公这般样子,心下一紧,以为是魏姝惹得秦公不悦,又怕秦公刚刚动手打了她,燕宛不在,他一咬牙跑进了内殿里,嘴上说:“大人您没事……” 他话没能说完,因为他看见了她,她正支着身子从床榻上坐起来,衣裳半散着。 他一眼就看见了她□□着的雪白高挺的双胸。 霎时间他的脸就像是着了火,口齿也不利索起来,垂着头,盯着地上的缝隙瞅。 魏姝倒没生气,坐在床榻旁敛着衣裳,说:“进来作甚?” 子瑾说:“奴才看君上脸色不好,这才进来瞧瞧。” 魏姝说:“说说,你瞧出个什么来?” 子瑾心哐的坠了一下子,说:“奴才,奴才” 他奴才了半天,也没说出来啥。 魏姝说:“行了,退下。” 她的心也烦得厉害,她本不想惹嬴渠不悦,可她实在是愤怒,不是愤怒他,是愤怒自己,所以说话也就没了轻重。 她想:这下子可好,他不悦了,她明日还得去哄他。 次日一早,她准备去修居殿赔不是,这时候是清晨,宫里人不多,她出了门,没走一会儿,迎面就来了个小奴婢。 奴婢也不避她,走到她面前俯下身子行了个礼,然后从怀里拿出了个小木奁来给魏姝说:“这是范家让奴婢交给大人的。” 魏姝也没多问,接过手就走了。 那木奁装的是药,里面还有块绢帛。 魏姝说的那种可使人昏睡的药范傲没找到,不过却找了个可以致幻的药来。 终归都是药,倒也可以用,魏姝将带字的绢帛引着石灯里的余火给烧了,木奁里的几粒小药丸用帕子仔细的包好,谨慎的收了起来,然后去了修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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