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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一百一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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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汜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了一夜,第二日醒来去泮宫时明显精神不太好,响午一离开泮宫,他就又偷摸的去了咸阳旧宫。    这次他反倒不觉得那个华昭殿那么阴森了,他绕着华昭殿走了一圈,殿四周的杂草生长的非常茂盛,盖过了他的腰,密密麻麻的绿藤爬满了大半个墙壁。    整个华昭殿只留了小半扇窗子。    公子汜凑近了身子,把窗子上的白色粗布撩开,他非常紧张,手底都是汗,他想这里或许真的有鬼,想那些奴婢们说的一样,这鬼能杀人。    公子汜的手底出了一层的汗,紧张的衣领都有些勒,上不来气,但这些都抵不过他的好奇心。    他艰难的吞了下口水,撩开白布,向里面看去,却见黑漆漆的屋里,有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正坐在里面的一张床榻上,他险些吓的跌坐在杂草地上。    那人的衣裳是白的,洗的发黄,黑色的头发遮住大半张脸,那人听见了声响,缓缓的抬头,公子汜吓得说不出过来,心就像是要蹦出来一样。    然而下一瞬,他又不怕了,他呆住了,他没想到那杂乱的长发下竟是那么美丽的一张脸。    她生的一双凤眸,眼尾微微上挑,她的鼻梁精致高挺,她的皮肤因为终年不见天日而异常的白皙,哪怕是这么破烂的一身衣裳也掩盖不住她的美丽。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他想她如果是鬼,也定是最美的鬼,同时他又觉得亲切,一种没来由的亲切,他的心在跳,就像是遇到了一个阔别多年的亲人。    而她只是看着他,一动也不动,更不说话,眼神呆愣无光。    公子汜下意识的问:“你是人呢?”这话问出来,他又觉得自己蠢,蠢得丢面子。    她张了张嘴,半响才说:“你是什么人?”她的声音有些嘶哑。    公子汜没来由的觉得高兴,笑说:“我是秦公子”    她仍是看着他,目光呆愣,重复着说道:“秦公子”    秦公子,魏姝看着眼前的小孩子,他和嬴渠很像,同时和田湘也很像,他和田湘生得一样的梨涡,她的行动有些迟缓,她的头也想是生了锈,她甚至都想不起他的名字,半响,她说:“你叫什么。”    公子汜说:“嬴汜,公子汜。”    魏姝把眼睛垂下,念了几遍他的名字,然后说:“你是汜儿”    汜儿,这声汜儿实在是太熟悉了,就像是隔着遥远的时空,穿过梦境与现实的隔层缓缓飘来一般。    公子汜的心莫名一酸,点了点头。    魏姝看着他,霎时间她想哭,想落泪,但是她哭不出来,一滴泪都就不出来,这远比痛哭流涕更加痛苦难受,她发抖地说:“你多大了?”    公子汜不明所以地说:“七岁了”    七岁了,七岁了,魏姝把头埋下,六年了,已经过去六年了,她也被关在这里六年了,她记不住时间,这些年来从没有人来看过她,只有每日送水送吃食的老妪,她不知道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公子汜见她把头埋着,不由的担忧道:“你怎么了?你……”他想要靠近那窗子,却被封着窗子的木头长刺扎了一下,他疼的出了声。    魏姝立刻从床榻上下来,趴到窗子旁,像个疯子似的,急声说:“你怎么了?伤到哪里了?”    公子汜看着近在咫尺的魏姝,这才发现她并不年轻,刚刚光线昏暗,他以为她不过十七八的年纪,现下阳光打在她的脸上,他看清了她,才发现她的脸上有些细纹,应该年近三十。    他非但不嫌弃厌恶她,反而因她如此关心他而心生暖意,就像,就像她才是母亲一样,他说:“没关系,就是出了点血。”    魏姝蹙着眉,说:“快回去上药,莫要破伤风了。”    公子汜由着那口子流血,说:“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他问完,只见她又把头垂了下去,她是真的美,很难想象已经年近三十女人也能如此美丽,一颦一蹙皆动人心。    魏姝沉默了一会儿,说:“一个罪人,犯了错的罪人。”    公子汜说:“你犯了什么罪”    魏姝仍是低着头,她不愿意回答他这个问题,过了许久,她才开口,沙哑地说:“妄想去杀一个杀不了的人。”    公子汜其实还有许多问题想问,但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日头,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再不回去就要被母后发现了,于是公子汜说:“时候不早,我得回去了,等明日我再来看你。”他说完扭头就跑了。    魏姝看着他的背影,动了动嘴唇,却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华昭殿的日子无疑是寂寞的,冰冷的,空气里都是孤独的味道。    魏姝混混沌沌的活了这么多年,如今竟然因公子汜的到来而感到了一丝光明,公子汜他长大了,七岁了,勇敢而又聪慧,虽然他不是她的孩子,虽然他和她的样貌上没有一丝相似之处,虽然他的身体没有她的一滴血,可她还是心生欢喜。    他说他明日还会来看她,公子汜,汜儿,那时她抱在怀里哄的汜儿长大了。    他不记得她,也不讨厌她。    他像是一盏小油灯,在她生命逐渐枯萎的时候带来了温暖,她看着华昭殿腐烂了的房梁,终是微笑了。    次日,公子汜果然又来了华昭殿了,公子汜喜欢和她说话,虽然他连她的姓名都不知道。    他会同她说许多寻常不敢说的话,他会向她抱怨,抱怨课业,抱怨母后,抱怨宗室兄弟。    公子汜靠坐在墙外,看着天上明媚的阳光,说:“虽然我是嫡长子,但君父并不喜欢我。”    魏姝靠坐在墙内,看着昏暗的腐烂的房梁老,淡淡地说:“那他喜欢谁?”    公子汜说:“公子叶,母后喜欢公子叶,因为他比我小,但我们都是母后若出,而君父吗?我觉得他更喜欢公子樗,公子樗是赵良人的儿子,比我小一岁。不过君父更宠爱宋夫人,所以就更喜欢宋夫人的女儿……”公子汜说着,却发现墙内的人久久没有出声,公子汜便停了下来,墙内的人仍是没有说话,公子汜慌了,向窗子里看去,说:“你怎么了?你在听我说嘛?你没事?”    她说:“没事”    没事,她能有什么事,她只是想起他以前,她只是觉得公子汜口中的他陌生的让她心生空落。    公子汜松了口气,身子往墙壁上一栽斜斜的坐在了地上。    过了一会儿,魏姝说:“你住在蟠殿?”    公子汜说:“是”    魏姝抿出淡淡的微笑,说:“离这里倒不远。”    公子汜声音一扬,说:“才不呢!离这里远着呢!”他话里有些邀功的意味,那意思大概是他费劲了千辛万苦才能来见她一面,她得好好感谢他才是。    魏姝诧异地说:“怎么会远呢?”蟠殿到华昭殿不过几步路。    公子汜说:“因为这里是旧宫呀!”    魏姝怔了一下,说:“旧宫?”    公子汜惊奇地说:“你不知道吗?你被关的这里是咸阳旧宫,这里除了你便没有人了,你的门窗被带着长刺的粗木干给封住了,不然你可以出来看看,这里荒废的连人烟都没有,吓人的很呢。”    他完全不知道这话对她的冲击与伤害,她被关在这里这么多年,她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她的声音有些抖,她说:“那秦公呢?”    公子汜说:“当然也是住在咸阳新宫里,君父,母后,赵良人,宋夫人,我们都住在咸阳新宫里,咸阳新宫离这里很远呢,虽然有小路,但一来一回也要耗费将近一个时辰。”    ……    “寡人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你”    ……    他不想见她,不想,所以他离开了这里,把她独自丢在旧宫里,留在过去里,他想忘记她,连同这旧宫一同忘记,他厌恶她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公子汜一跺脚,说:“不行,我还回去了,今日到时候了!”说完便兀自跑掉了。    咸阳新宫蟠殿    近日来,齐国那边送来了一种新鲜的花,虽然秦齐相距甚远,水土不同,但这花竟然奇迹般的活了下来,不仅活下来,更是枝繁叶茂,朵朵粉花并蒂而开。    这些花被栽在了蟠殿后的小园子里,田湘经常会挑太阳不毒的时候出来修剪它们,若是看到格外美丽的花便会一并剪下,让奴婢放在蟠殿里,此刻她正剪下了一朵绽放着的花,放在了奴婢托着的木案上。    奴婢道:“听闻君上那边近来又发病了。”    田湘以前是爱嬴渠的,现在呢,爱还是爱的,只是没有那么歇斯底里了,她说:“君上那风涎病不是一日两日的了,半年前失了明,现下怕也快了。”她微微弯下腰去摆弄那些花,说:“还不都是那个贱人给害的,当年若不是她给君上下药,留下了根,君上这些年的病也不会发得这么快。”她的声音异常平淡,即便是贱人两个字,她说的也是云淡风轻的。    奴婢说:“等君上宴驾后,旧宫里的那人也一并杀了,宗室里恨她的人可不少,就拿北境的那个公子虔来说,恨她恨得巴不得食肉寝皮,杀了她恰好卖给宗室们一个人情,得了宗室们的拥护,长公子未来的位子也坐得稳些。”    田湘笑了,起身说:“杀了她宗室就能归顺了?能一心一意的效忠公子汜了?若真如此,这秦国的国君也太好当了些。我不杀她,杀她作甚?让她与君上在地下重逢和好?这还不遂了她的意,想的倒美,我偏偏要让他们阴阳相隔。”她不想让那个魏女死,死是一种解脱,她偏偏不让她解脱,更别说让她再在地下和嬴渠重逢,想都别想。    奴婢说:“君上早就对她没意思了,不然怎么会把她封在旧宫里,禁足这么多年,不管不问的。”    田湘笑了,笑里有些凉,她说:“封在旧宫?禁足?她是出不来,可想伤她的人也进不去。”又淡淡地道:“他那是保护她,不然,她还不早让那些恨她的人给折磨疯了。”他在保护她,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忘不了她,还在保护着她。田湘懂他,可有时候田湘宁可自己什么都不懂。    田湘轻轻叹了口气,又说:“等君上宴驾后,我就把她给放出来,我不会杀她,杀人没什么意思,你看以前嬴伯嬴瑨那帮子人杀来杀去的,杀了半辈子,最终还不是都死了,我要让她想死都死不成。”她也是孤单寂寞的人,秦公若是走了,她只会更加寂寞,就让那魏女陪陪她,兴许往后的日子还会有意思些。    婢女没说话,看着面色怅然的田湘,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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