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探望
据沈鸿儒所说, 当年流民进京告御状一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庆沂(韩仁锋的故乡)官僚机构**、视人命如草芥一事传遍了大街小巷,举国震惊。 前内阁首辅柯宗山为了安抚民心, 也为圣上博得一个贤德明君的清声, 决定以宽厚的政策把这群人安置在京。 当时这一政策受到以于存贤为首一派的强烈反对。 他们认为应当将这些人再度遣回庆沂,令他们重建故土。然则庆沂当时破壁残垣,疫病蔓延, 许多田地都无法再度耕种, 将流民即刻赶回无疑是将人往死路上逼。 皇上犹疑不决间,是将军府向家站出来拥护首辅柯宗山的决策, 加之有惠贵妃在后宫中做说客,很快朝廷就通过了这一条法令。 这些年, 向家给了这群“新京人”不少的帮助,而向家一手提拔的韩仁锋更是在这群人中享有极大的威望。 沈鸿儒说:“当年你我合力查出柯宗山贪污受贿的罪证, 之后在定案的两年间,又相继查出柯宗山和庆沂官员私相授受的事。因此, 向家也开始怀疑柯宗山当初出台安抚流民政策,实则是在为庆沂贪官收拾烂摊子……” 向家意识到这一点,就逐渐停止了对新京人的援助, 近来也开始筹谋着要将他们再度遣返庆沂。如此便有了长金郡主喜宴上流民叛乱一案。 那些流民当日就是冲着惠贵妃来的, 目的就是想恐吓向家, 要挟朝廷。 韩仁锋自一开始制造傀儡、供奉狐仙都是打着栽赃嫁祸的如意算盘,既能以邪祟之说令龙体消怠,又能让惠贵妃失宠。 “就算惠贵妃真在暗中饲养狐仙, 但她已然和韩仁锋站在对立面上,又怎可能将这等事交由他去做?”沈鸿儒说,“寄愁,这或许是有人在背后做局,韩仁锋、惠贵妃,甚至于存贤,都不过是局中一枚棋子而已,他们都在既定的条件下做出了这幕后之人想要的选择。” 段崇皱眉沉思,思及韩仁锋曾说他是乃为“万人”而行事,原来竟是这个意思么? 段崇说:“现在一切推理就算再符合逻辑,没有证据也不能妄论。” “那惠贵妃怎么办?”沈鸿儒再问。 段崇看了他一眼,再道:“别着急。现在韩仁锋的案子已经要提上重审,我在他的脑中发现了蛊虫。” “蛊虫?” 段崇点了点头,“我已经派人去请江湖上用蛊的高手来京,想必很快就能找到韩仁锋真正的死因。” “那现在你可有甚么头绪么?” “不久前,苗教的人曾出现在六扇门,或许这一切与他们有关。” 夜罗刹、蓝婆子都是擅长蛊术的能手。偏偏是他们到京后就出现了巫蛊祸事,这一切或许没有那么巧合。 沈鸿儒知道自己再急也没用,只能等段崇将这一切查得水落石出。好在韩仁锋的案子即将重审,这一天应该不会太迟到来。 沉默间,沈鸿儒隔窗瞥见一个小婢女携着厚重的藕色斗篷走进了段崇的值房。敲了门,没过多久,里面走出一个少女,裹住斗篷,同那小婢女说起话来。 沈鸿儒说:“寄愁,你这是金屋藏娇了?” 待少女侧首望过来时,正巧对上沈鸿儒的视线,他才将这姑娘的模样看清楚,再叹道:“你这‘阿娇’可够金贵的……甚么时候跟武安侯府的小姐也有纠葛了?” 傅成璧能看见的沈鸿儒和段崇,脸上微红,轻轻福了一礼,便同玉壶回了她的值房。 段崇纠正道:“傅姑娘忙于公务,才会在此借住一宿;况且六扇门的值房是谁都可以住的,还请沈相不要信口胡说。” 沈鸿儒笑了起来,“是是是。你说得都对。” 沈鸿儒告辞,说会在府中等着段崇的好消息。 …… 段崇请得用蛊高手在三日内就已抵京。一群人于正厅中聚首。 蛊师看过泡在蜡油里的蛊虫,确定这是苗教才会制的“天青蛊”,且天青蛊的母蛊是以吸食女子精血为生,每隔三天就要有新鲜的精血供给才能成活。 段崇想到那些被丢弃到枯井中的宫女,只道是她们的死亡或许并不是如韩仁锋所说的那样是来供奉狐仙的,而是为了喂养天青蛊的母蛊。 杨世忠听后,不禁大怒道:“这苗教的人可还真是毒啊!自己干这种腌臜事,还要用狐仙作掩饰,诬赖到道家头上。可见这企图入主中原的贼心就没死过!” 段崇想了一会儿,再问道:“能不能找到母蛊的所在之处?” 蛊师同段崇说:“要找其实也不难。以笛音催动天青蛊的话,母蛊就会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幽香,这种香气馥郁,而且不易掩盖,颇能引诱猫狗动情,届时只要一探便知。” 裴云英在侧听着,手里还抱着昭昭顽儿,这一听当即把猫举了起来,道:“正好,有个现成的。” 然后几个人都将目光投到了傅成璧的身上。 傅成璧怔愣了一下,方才回道:“可以的。只不过要从哪里开始找起呢?” 段崇说:“皇宫。” 一切事端都是自皇宫始。 傅成璧想了想,再道:“如果能入宫的话,我想同行。” 之前惠贵妃下过令,傅成璧非诏不得入宫,因此她一直没能找到机会进宫看一看七皇子。近来天气多变,她唯恐李言恪会像前世一般染上风寒,又得不到细心的照顾。 段崇思虑一番,点头道:“行。” 段崇这厢将巫蛊一事禀告给文宣帝,前朝后宫向来都是谈蛊色变,文宣帝得知此事后大怒,令段崇等一干人随驾,亲自排查后宫六院。 傅成璧得机进宫,直往去了李言恪的宫所。宫外换了她不认识的太监和宫女,她要进时还被拦了下来,玉壶跨前一步,扬声道:“大胆!尔等冲撞郡主,也不怕砍脑袋么?” 守门的太监说:“奴才们奉命保护七皇子,不能放闲杂人等进宫。” 傅成璧解下六扇门的腰牌,对他说:“本官今日奉皇上命彻查六宫,妨碍六扇门的公务就是死罪,按例可以先斩后奏。” 太监见傅成璧后果真跟着六扇门的人,互相小心翼翼地对视一眼,终是低下了头,将傅成璧迎进了宫。 寝宫中,李言恪蔫儿了一般地伏趴在床上,眼前摆着一本《贤论》,已被压得皱皱巴巴。 外头宫人传是傅成璧到了,他先是愣了一下,忙从床上爬坐起身,果真见是傅成璧轻步迈了进来。 “璧儿姐姐——!”李言恪跌跌撞撞地爬下床,连鞋都不顾得穿,忙飞到傅成璧的怀中,紧紧抱住她,喊了两声便嚎啕大哭起来。 傅成璧低低劝了好久,才将他劝住。李言恪一抽一噎地哭泣着,满是委屈地说,“姐、姐姐,父、皇,不、不要我了!” 傅成璧听他断断续续地说,自从惠贵妃被打入冷宫后,皇上为此伤心多日,李言恪前去请安也多是碰冷钉子。 前几天,皇上考问他功课,李言恪正为母妃的事伤心,一时悲伤又紧张,哆哆嗦嗦地只会流泪,根本答不上来问题,惹怒了皇上。 皇上就下令禁足李言恪,让他在宫中熟背经书,背不下来便不能出宫,也再不用去请安。 而且皇上将他身边的宫人都撤换下去,说是不想让惠贵妃的人再待在李言恪身边服侍,以免将他带坏。 李言恪说:“我想出宫,可那些宫人都好凶,我一气之下就打了他们一顿。谁知这些奴才竟告到了母后那里,母后知道了很生气,说以后要好好管教我,便用戒尺打我手心。” 李言恪张开右手给傅成璧看,眼眶红红的。傅成璧一看他的手掌红紫一片,险些烂了肉,可见是下了多狠的力气。 傅成璧满是心疼,轻轻吹了吹他的手心,小心拢住,问道:“现在可还疼吗?” “恪儿不怕疼。恪儿只是想见母妃……”他抹了一把眼泪,“璧儿姐姐,你相信我,母妃一定是冤枉的,她绝对不会那么做。” “现在段大人还在调查这件事,你之前不是很信任他吗?他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玉壶在旁已红了半晌的眼睛,这会子赶忙擦了擦眼角的泪,将手中提着的小木盒打开,端出几盘精致的点心,说道:“这是姑娘特意做的,带给小殿下尝尝。” 这几日李言恪都没有好好吃饭,眼下乌青很重,面容也不似以前英气勃勃。他一听是傅成璧做得,一下就起了胃口,便同与傅成璧坐在榻上,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傅成璧在旁给他递茶水,轻声说:“乖。你在宫中要好好背书,也要好好照顾自己。贵妃娘娘要是知道你过得不好,定要伤心的。” “我一定会听话。”李言恪保证道。 傅成璧笑了笑:“之后我会去求静嫔娘娘时常来看你,若那些宫人再敢对你无礼,你便要学会哭,哭得越大声越好,将委屈都告诉静嫔。” “静嫔娘娘会帮我么?” “静嫔心善,是不会忍心看到这样乖巧的言恪受委屈的。”她笑着轻捏了一下言恪的脸蛋。 从对芳芜的处置上,可以看得出静嫔心肠不坏,且她得宠多年,一直苦于膝下无子。如若此番惠贵妃当真东山难再起,静嫔会成为七皇子在宫中最好的依靠,而七皇子也能成为静嫔的依靠。 静嫔若聪明些,自知照看七皇子对她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傅成璧再教他:“别人会告状,你也要会。你是皇上的儿子,你的委屈才是皇上真正看重的事,晓得伐?” 李言恪使劲儿点了点头。 傅成璧继续陪他说了很多话,又听他背了一遍皇上让他记下的功课,等回过神时已然是黄昏时分。 现在段崇正跟着皇上巡察六宫,傅成璧也不方便在此逗留太久。她跟李言恪说:“等有机会,我就再来看你。你若真为贵妃娘娘着想,就要知上进,万不能在此贪于玩乐。” “好。” 言罢后,傅成璧和玉壶就离开了。 玉壶扶着她走在宫中长长的甬街上,正说着拜会静嫔的事。 谁料没走出去多久,负责保护的傅成璧的信鹰子忽然大喝一声:“谁!” 傅成璧教这一声喝吓了一跳,往前方看去,就见一翩黑影立在不远处。这人就如凭空出现一般,外面披着黑色的披风,头戴大风帽,将半张脸都遮住了,只从胸前散落的长发可以看出是个女人。 女人抬起了头,露出半张白皙的脸,但能从脸庞上看出些岁月的痕迹。 这妇人轻冷一笑,从披风下伸出双手,每一根手指上都戴着铁环。手指在空中轻盈一张一合,傅成璧眼前银光微动,刺得她不禁眯起眼来。 她身后的信鹰猛然警觉,上前握住傅成璧的肩膀,将她推向身后。 这下傅成璧才清楚的看见,那些银线已经牢牢地锁住了眼前两名信鹰子的手腕! 作者有话要说: 傅成璧:又是我倒……倒霉? 单九震:不是的,大丫头,盯你好久了。 昭昭:最倒霉的难道不是我? ———————— 太忙啦,发晚了一小会儿。多多见谅! 因为案子拉得比较长,又是连载更新,许多细碎的线索会比较容易忘。希望不会那么难以理解! 食用愉快=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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