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卡塔拉星虽然不在星系边缘，但由于其空间位置的特殊性，经常被用来进行训练和队伍调度，久而久之也就变成了专门的新兵训练营地。    除了雷恩所在的飞船，还有另外两艘飞船从星系的另一边飞来，着陆时间前后没有超过半个小时。新兵们陆陆续续拎着行李下了飞船，来到空地上集合点名。    雷恩混在人群里，身后紧跟着同飞船的那几个Omega。因为在这群Omega里雷恩个头最高，所以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向导，叫雷恩好生无奈。因为挤不过其他人，最终雷恩选了个比较角落的位置，带着Omega们站成了一排。    Omega的训练和其他人是分开的，为的是防止新兵掌握不好发情期的药量，导致不必要的意外发生。雷恩一边听着前面看起来像长官的一个人在那儿不停地说着话，一边脑中稍微开了小差。他知道这时候长官讲的都是废话，刚落地的时候哄你哄得开心，等到了营地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老兵总会给新兵来个下马威，而且这下马威威力不小，一般来说会直接逼走十分之一的家伙。    又等了一会儿，果然有人来带Omega的队。令雷恩惊讶的是，前来带队的人居然是在候机室借他通讯仪的那个家伙。    那人眯着眼睛，看见雷恩将Omega单独带成一排之后，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直笑得雷恩头皮发麻。    雷恩可不会觉得这时候出来挑大梁是个明智的选择，他有种预感，等到了训练场地以后，他会被折腾得很惨很惨。    不过令人意外的，那个带队的Beta没多说什么废话，只简单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带他们坐车去了。Omega人少所以先走，雷恩走在最前面，不用回头都能感受到背后那些火辣辣的目光，一道道仿佛能透过他的后脑勺刺到前面来似的。长官也不管，任由新兵去打量这群即将跟他们成为战友的Omega，雷恩知道那些人并没有什么恶意，可现在被盯着他还是会觉得不太爽，连带着胳膊上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Omega天生就会对Alpha产生反应，即便是像雷恩这样的Omega，也会因为Alpha的凝视而产生一点不自然的情绪。不过，雷恩知道，那不是**就对了。    时至今日雷恩还没对哪个Alpha产生过成人般的**，就连对盛擎宇都没有。所以他才会放心地将自己交给军营。    领队的一直走在前面，雷恩没找到机会将通讯仪还给他，那人表现得仿佛已经把那事儿忘了似的，这令雷恩有些不安，反而忽略掉了那人一直挂在嘴角的笑。等来到停车场以后雷恩才意识到，那属于他们的新兵训练，开始了。    来接他们的是一辆十分简陋的绿皮卡车，只有前面能坐两个人，后面是敞篷拉货用的铁壳子。雷恩因为个头高，所以留在地上将其他Omega托举上去，再帮司机将行李全部归拢到专门的地方绑好。这时候雷恩才知道，原来他的五包抑制剂根本不算什么，其他Omega都是成箱成箱地带，行李比他的沉多了。    他们上车的全程，领队的Beta都一直抱臂在一边站着，一言不发。    开车的司机也是个Beta，等东西都收拾好了他专门仔细打量了雷恩一番，忽然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声音说，“哦，你是个Omega啊。”    “……”    “Omega挺好的，”那司机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对着雷恩一指，“上车。”    老式绿皮卡车跑起来特别晃荡，他们一群十来个新兵被甩得晕头转向，司机和领队在前面车里待着倒是没事儿，看都不往后看一眼。雷恩无法，只能叫一半人去角落里相互倚靠着维持平衡，他和另外几个身材高大些的坐在行李旁，看着行李别被颠出车外去。    这一批Omega新兵加上他一共有十一人，他默默地扫视了一圈，发现都是些典型的Omega——身材娇小、肤白貌美，被大清早的冷风一吹哆哆嗦嗦地。雷恩没来由地有些担心，如果没有政策保护，Omega进了军营以后会被做什么……他用鼻子想都能想得到，更别说叫他们扛枪上战场了。    雷恩不想这么早就对训练进行什么猜测，但是他知道，没有做好万全准备的人是不可能撑到最后的。    看着这群歪歪倒倒的Omega，雷恩自己也被卡车晃得头晕目眩。没来由地，他想起了盛擎宇。    Alpha新兵经历的肯定不比他们好到哪去，甚至可能更糟。当年盛擎宇也是熬了很久才熬出了头，雷恩觉得，既然他都可以做到，那自己没理由做不到。    是强忍着晕车也好，是按着自己的想法一步一个脚印走下去也好，雷恩都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名合格的兵，然后有朝一日，站在跟盛擎宇同等的位置上，为他保驾护航。    想着，刚才心中升起的一点迷茫也全都消失不见了，雷恩打起精神来叫自己不要屈服在卡车的淫威下，一边在心中默念着数数。这是小时候盛擎宇教他的法子，在不安的时候能够让心快速静下来，这么多年过去，这法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屡试不爽。    营地有点远，大约开了能有一个多小时，一路上雷恩没看到路边有什么住家，都是一望无际的森林，和偶尔掠过的几间小小的林间看守所。新兵营在丛林深处，挨近一处坡地脚下，那里有一大片平原，紧邻着深水湖泊。如果单论景色，这里的风景可谓是一绝了。    但是卡车停下来后，率先下车的领队的表情却让他们没了赏景的心思。    领队扯了扯袖口，看了眼表，“三分钟，整队。”    这一回雷恩没有充大个儿，他率先跳下车，扶着其他人挨个下来以后，就挑了个离领队不远不近的地方站好，什么话也没说。剩下人自动自主地照着他的样子也都按着个头站稳了，他们人少，根本用不上三分钟便全部站齐了。    领队满意地看了他们一眼，一伸手从一个刚跑过来的兵手里取过名册，看了许久，仰起头来微微一笑，道，“点名。”    ……点名就点名，你笑得这么灿烂做什么？    雷恩也只敢在心里默默吐槽一番，脸上不动声色的根本看不出情绪。十一个人很快点完，领队背着手在他们面前转了几圈，将每一个人细细打量一番，忽然脚步一停，厉声道，“卡拉斯·维恩特！”    “到！”    队列那边传来一声回应，声音里能听出些惊讶的怯意，却并不细，明显是带着底气的。雷恩对这个声音有印象，这是他们一行人中长得最小的那个，上车的时候雷恩几乎是将他托举上去的，那人小声跟他说了谢谢。这会儿单凭这声回答，雷恩就对这人的印象大大改善了许多。    领队似乎也对他能这么快做出回应感到惊讶，顿了顿，说，“所有人中，你动作最慢。”    卡拉斯没敢顶嘴，沉默着认了。    “你们是Omega，我暂时可以谅解你们迟缓的行动力，”领队沉声道，“但是以后，我不保证别人也会对你们宽容。”    “所以……”领队嘴角一抿，似笑非笑道，“一会儿你们的行李，全部由卡拉斯一个人搬上去，其他人不许帮忙。”    那边卡拉斯只犹豫了一下，便回答了，“是！”    领队满意地笑了笑，忽然又一板脸，叫道，“雷恩！”    “到！”有了前车之鉴，雷恩回答得也十分迅速。    “……你没有姓氏？”    这问题问得有点私人了，雷恩忍不住看了领队一眼，又平静地转开目光，道，“是。”    在拉尔德亚克星系，被父母抛弃的孤儿不会拥有姓氏，除非日后成家，才会将对方的姓氏冠在自己的名上。这样短短一个对话，几乎将雷恩的人生经历全都给抖了出来。    好在领队对新兵的童年故事并不感兴趣，耸耸肩看似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你一会儿去操场跑十圈。”    ？！    雷恩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了这位爷，也不敢大声顶嘴，只能瞪大了眼睛看他，努力哑着嗓子问，“请问……我有哪里做错了吗？”    这一路上，雷恩自问没有做错任何事，既没有惹到谁，也没有摔坏什么东西，要说刚才卡拉斯被罚是因为他动作慢，这情有可原，那雷恩被罚可以说是有些无理取闹了。    其他的Omega也都被吓了一跳，小声嘟哝了两句，被领队一眼给看了回去。    领队似乎没有在意他有些突兀的提问，笑着说，“你没做错什么。”    “……”    “但是，”领队敛了笑，紧紧盯着雷恩的脸，“你报的工种是机甲维修。”    这逻辑轴得厉害，雷恩不自觉皱起了眉，开始思索其中的联系。然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来看向领队。    领队乐得跟朵花儿似的，“你想要做机甲维修，却连自己的机甲都不记得带，纪律松散，不罚你，罚谁？”    两天前登机时，领队借给他的那个通讯仪还在他口袋里放着，这会儿雷恩觉得自己的裤兜沉得厉害。    原来这人当时念叨的“机甲维修”是这个意思……    在领队咄咄逼人的目光下，雷恩百口莫辩，只能点着头应了，过会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劲，连忙挺胸抬头道，“是！”    领队对他的态度似乎还算满意，扭头又点了两个挑点小毛病做了口头批评后，将名册一挥，笑容灿烂道，“那么，新兵们，该搬行李的去搬行李，该跑圈的去跑圈，剩下人跟我回寝室。”    人一下子走光了，转眼间就剩雷恩和那个来送名册的兵还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那兵是个Alpha，身形高大得雷恩光看着都觉得有压力，却只能咬着牙问他，“请问，操场怎么走？”    那兵看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过半天指了指一个方向。    转身离开的时候，雷恩在心里给自己捏了把汗。    出师不利啊。